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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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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六 三月 27, 2010 6:08 pm

京润之别

  我半披着披风,看他坦然地进屋,绝不是走错,是来找我的。只好把披风又扔下,对柳儿说:“去,泡壶茶来。”

  胤禩摆摆手,姿态尔雅:“不必,我说几句话罢了。”我对柳点点头,柳儿施礼出去,轻轻把门带好。

  他看着我,我也直视他,他眼里的温和其实是深重的防范。仿佛许久过去,对峙这样累,渐渐的视线模糊。脑海中的记忆仍像是蛛丝。除了熟悉,其它再也无迹可寻。

  “八贝勒,有什么话,请讲。”我把正事问出来。“醉也要分场合,你现在的身份不同了。”他口气清淡

  我忽然笑了:“八贝勒,最近不忙?”他看我却不答,我还会看个眉高眼低,这么温和待人的八贝勒讨厌我。我反问他:“您不觉得管得太宽了?”

  他嘴角的笑意里有一丝怜悯的意味,仔细瞧了,确实是怜悯。可怜我?为什么?
  
  他慢慢的吟开了诗经:“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好文雅的规劝方式,却让人打心里郁闷。

  他低着头拿手整理衣袖继续说:“四哥最让人叹服之处,便是果决。特别是对‘鸡肋’”
  
  我怔住,我就是那鸡肋?他却已经推门出去了,他身后的我却气得身子都发了抖,尽力按着炕桌站稳。泪便直落而下,心痛了,竟然为了这个人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心痛了。
  
  下楼时他就在大堂里,我已经平静,随意的微笑,平静告辞。出了门有轿子正好停下,轿夫给打了帘子,胤禛撩袍角微躬身从轿子里走出来。

  我给他请安,他随手甩了袍子,自然且平淡的抬手,不作任何停留,便转步进了京润阁。
  
  他与胤禩拉手寒暄去了,我慢慢的登上了我的车,再也没有回头,不必回头.
  
  胤禩说对了,对胤禛来说我不过是块鸡肋,原来是我暗地里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
  
  他抬手间已经清楚明白,手腕上没有我的琉璃佛珠,畅春园那个晚上明明还在。我笑起来,既然摘下来就是放下了,既然放下了,也不必去讨还了。

  那些面目不明的感情,此一时彼一时也。回了家便专心做我的笼中鸟,只负责吃睡。

  好不惬意啊,世上多少人艳羡我的际遇,实在不必作悲痛欲绝状,否则对不起老天。
  
  哪里请客,我也不肯去,借口不舒服在家里待着。就在家里看看花儿,玩玩水什么的。荣泰去了月余一直没有回来,也没有信息。怕阿玛着急,我更加老实。

  老头儿做主请胤禟过府饮宴,我万般不愿却也无可奈何。

  我好好的算了,也不过就剩了五六个月我们就要生米成炊了。可是我不爱这个男人,甚至连喜欢都说不上。

  阿玛和老头儿亲自陪着他吃饭,我也出席,只张嘴吃东西决不多说一句话。
  
  吃完了饭,我就被派去陪胤禟逛园子,没心情就对他说:“你自己去逛吧,累了就走。”气得他够呛。“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心说‘知足吧,这还是赶上我不想惹事的时候。’
  
  远远看老头儿在期待的看着我们。让他们知道了,又是一番操心。就带他去我常待的水阁休息,柳儿上了茶就退出去。

  他倒是很自来熟,拿了我放在桌上的书,就斜靠在榻上看去了。

  我撇嘴把头侧开看外面绿水嫩柳,随口问他:“你已经有两个老婆了,还打算再娶几个?”他皱眉看我:“老婆?”

  “就是妻子。”我用文雅点儿的词汇解释给他听。他把头低下继续看书平淡的很:“不过就是两个妾。”我倒觉得好笑了:“妾,不也是妻子。”

  “她们不配。”依然若无其事的平淡口气,我却好好的打量面前这个男人,原来那高傲不光是眉眼间的,简直就是灵魂里的。他认为没有女人配做他的妻子吗?修眉长目秀色可餐的大好美男子一个,可惜是头歧视女性‘沙猪’。

  我笑了,类似于冷笑,跟他那个妈还真是一个德行。“那我必定也是不配的,真是委屈您了。”

  “你知道就好。”他把书一合扔在一旁,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去了。

  我手执茶杯往地上狠狠一掷,哗啦一声响,胤禟惊坐起来,我若无其事把手一伸:“您请吧,恕不远送。”

  “你……”他恨得牙痒。我直瞪着他,抱着手臂上下三路打量他一圈儿,他怒问:“你看什么?”

  我一脸冷笑:“我上了街,看乞丐的时间更久。”从身旁掏出碎银子扔给他,转身前嘱咐他:“好好收着,我向来只舍制钱,给银子还是头一遭儿。”说完扬长而去。

  我才不管你脸色呈猪肝色还是绛紫色,以前就警告过你不要惹我的。

  荣泰三月才回来,好好一个大少爷,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回来了。过了两天才有空来找我发感慨:“险些交待在外面,多亏有人帮着才逃出来。”这帮忙的大约不是胤禛,就是胤禩的人。
  
  我早遣散了人,就剩我们兄妹俩,我给他倒茶惊异的问:“逃?这么夸张的字眼儿?”
  
  荣泰点头,端了杯子:“这还说轻了呢,整个湖广铁桶一般,苍蝇都飞不进。”我皱眉:“又要控边又要平反,怪不得越闹越厉害。”

  开始有小股人抢掠,那提督是想先解决了,就当没这会事儿。哪知那些作乱的纠集了民众,竟是一呼百应声势壮起来。再加上官府不能让消息走漏了,还得分神设卡不准人进出湖广境内,现在已经一团乱局。

  荣泰无奈的摇头,又压低声音对我说:“我听金玺说他也上过折子,九成是让索大人给压下来了。”

  我冷笑:“他也快到头儿了,这种事儿也敢做。”

  荣泰无奈的靠在椅子里,烦恼的挠头:“这次我回来,带了金玺的密折。”说着便感慨:“这折子,烫手啊!递上去要得罪东宫,不递咱们家要受牵连的。”

  现在是古代亲戚之间骨肉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出了事儿,有累我阿玛的官声,和董鄂家的面子。

  我也愁住了,现在真是半点主意也没有了。胤禛隐藏的很深,是绝不会当这个椽子出这个头的;胤禩……他是会借这个机会打击太子,却也不会把自己漏出去。

  想来就更不会帮我们脱罪,提醒一下已是他二人的极限。我们自家的事只能靠自己解决。
  
  荣泰见我愁眉不展,便叹气:“阿玛,不让和你说,说女孩子别知道那么多不相干的事儿,省得操心。我也是想多个人多份主意,倒让你不高兴了。”

  我赶紧收了愁容对他微笑:“别跟阿玛说我知道,不然又要训你。”他答应着,陪我吃了饭才走的。

  一连几天,我始终在思忖这事儿到底如何了局?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备受折磨。


由初见于周六 三月 27, 2010 6:36 pm进行了最后一次编辑,总共编辑了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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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六 三月 27, 2010 6:30 pm

偶解万难

  我手托细碟在水边喂鱼,柳儿带着前面的人捧来了一个礼盒,指那礼物说:“小姐,这是年羹尧大人送来的,还说要当面向您道贺。

  我手中盛鱼食的碟子应声而落,砸在石头上哗啦一声碎了。柳儿就连声的哎呀,叫一边的小丫环和她一起收拾。

  我赶紧拉柳儿:“他人还在吗?”柳儿莫名其妙:“在啊,少爷正陪着呢。说见了老爷见了您再走。”我兴奋的笑起来

  道贺?我该跟他道谢才对。让人把荣泰找出来,把那份密折给他放进礼盒里,让荣泰回去应承着他。

  我亲自托着礼物来到前厅,年羹尧起身毕恭毕敬的给我行礼,我把礼物往他跟前儿一放,开门见山:“年大人,上次济南府已经受了您天大的礼,得了这么一桩人人称羡的姻缘。如今怎么还敢收您其他的礼。”

  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依然镇定自若,好!好功力!果然名不虚传。他慢慢一拱手:“小姐,不必感谢年某,您跟九爷是老天成就的大好姻缘。”

  我微微的笑:“老天那里,我已经谢过了,现在来谢您。”

  说完不等他说什么就吩咐:“来人,送客。把年大人的礼物,和本小姐回的礼一并给年大人带上。”

  说着伺候的人已经很有效率的把他赶出去了。可是到了这一步,我真的不得不佩服年羹尧这个人了。

  没有任何异色,就这样出了门。我看这他的背影对荣泰说:“以后千万别学他,咱们老老实实也是一辈子。”荣泰一脸不解。

  回了屋荣泰仍然不放心:“他能把这折子递上去?”我笑了只管给他倒茶递水:“不必多虑,反正那折子在咱们手里也是一样无用,不如拿去赌一赌。”

  又嘱咐他别跟阿玛说这主意是我出的:“我是想若这主意好,阿玛夸了你,你也必定不会少了我的好处;若主意不好,你这做哥哥的就去顶缸认栽护着我岂不好。”

  荣泰气得戳我额头:“世上好事,全让你一个人算计光了。”

  我微笑:“虽然我这个人胃口好,什么都吃,就是不肯吃亏。当然要算计。”
 
  在这方面我十分看好年羹尧这个人,其人会察言观色且胆大,上次那件事就足以证明。胤禛出了名的难相处,他也敢明着得罪一番,可见这个人是好赌一赌运气的。

  正在说笑我们老头儿就哈哈笑着进来:“你们兄妹俩,又瞒着你阿玛干什么了?”
  
  我暗中给荣泰使眼色,两个人便一起哄着老头儿坐下,老头儿很了然的笑:“不用这么讨好,不会把你们的谋划说出去的。”

  老头儿指指我:“末儿,给你带了两个人来瞧瞧。”说着一拍手,从外面进来两个青衣布裙的丫鬟打扮得女孩子,十五六岁的样子,长的清秀干净。规规矩矩的给我请安见礼。
  
  “我用不着这么多人啊。”我看老头儿,老头一仰头捋胡子慢慢的说:“怎么用不着,等你出了嫁自然就用到了。”

  出嫁?这个迫在眉睫,却无可奈何的字眼。我只好转头问那两个丫鬟:“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佳期”“奴婢叫良辰。”回答的清脆爽利,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回头问一旁和荣泰低声私语的老头儿:“您从那儿找来这么两个好丫头。”

  老头咳嗽一声:“嗯……也是巧了,正好郊外有个庄子上遣人,我同他们主人认识,看着这两个不错,就给你带回来看看。”我看看老头儿,再看看那两个女孩儿。算了,管他真假,人我喜欢就行了。

  荣泰就笑话我:“听听,连名字都这么吉庆,这可是天赐的姻缘福气呢。”倒是天赐的,福不福的这要以后再说。

  不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过了不到十天,荣泰就兴高采烈的回来给我报告:“湖广的总督提督统统获罪革职了。”
  
  我和柳儿,佳期,良辰四个人在水边钓鱼,钓上来再扔回去,玩得正开心听了这个消息,把她们三个人支走后,就问他:“那咱家那个亲戚呢?”

  荣泰帮我提竿拿桶,庆幸的说:“只是降官。年羹尧果然递了折子。不过皇上没赏他什么也没说。”

  那些就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了。我随口问他:“那这会儿,湖广谁说了算?”荣泰逗弄桶里我留下的鱼:“一个叫于成龙的当了巡抚。”

  我噗的笑出来,哈哈的笑,杆子也扔了,鱼也不钓了。于成龙?不就是电视剧里那个每次都专门等着皇上的戏份结束了,才带着兵丁姗姗来迟的那个名人?原来小人物是给历史上名人让路的。
  
  荣泰来试我额头一脸莫名:“这又是笑什么?” 我笑得停不住,靠在栏杆上,远处有个人背手站定了看我。

  我的阿玛远远的赶来喝止我:“太不像话了,女孩子家哪有这样笑的。”一面对胤禩行礼问安。
  
  胤禩,他又来了。我今天心情大好,给他请了安,就要回去。他微微的笑,对我阿玛说:“老九让我给令千金带句话儿。”于是我阿玛和荣泰就识相的退走了。

  我低头看自己,没什么很不妥当之处。除了袖子卷着,放下来就是了。一边放袖子,一边打量他,青蓝压金的袍子配着温和有加的气质。不错,胤禟没他沉稳,胤禛没他和善。
  
  “八贝勒请讲。”我一面说,一面镇定自若的整理我的衣角袍袖,当他透明。
  
  他转过身,不看我,好像略皱了眉,不过瞬间就恢复本来态度:“过几日,四爷府设宴。”就说了这么句话就停住了。我看他,就这么几个字?

  “八爷是想让我去?还是不去?”我不耻下问。

  他回头来看我,仍然是万年不变的笑脸:“你肯听我的?”

  我哼一声:“您睡醒了再来吧,没的大白天说梦话。”我转回身要走,让我听他的?做梦。
  
  他在身后说:“去不去,随你。”不用他说,我也不会去的。他来提前递消息就是让我要称病就趁早,别等帖子来了再推。

  我回过头来:“麻烦您派个太医来,壮壮声势。”然后无视他径直走人。
  
  于是宫里的太医就来我这里走过场,开了十斤燕窝走了,临走还笑容可掬:“小姐一定要安心调养。”我也笑容可掬:“多谢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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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六 三月 27, 2010 6:39 pm

梦过无迹

  晴婉来看我,见我面色红润,在家满院子追猫打狗。很是惊异:“姐姐,我听说您病了。”我笑着拉她进屋:“早好了,只是不能出门罢了,还得再养两天。”

  她放心的出口气:“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平日里也不能常见,来了消息就说病了,真让人担心。”

  我亲自给她倒茶,问她:“乌代近来可去你那里走动?”她已经久不来我这儿了,晴婉接了茶杯无奈的笑:“姐姐最近躲得严实,没有听说,这事也不怨她,她家里的那个额娘……一门心思只走四贝勒爷的门子。”我只得默默喝茶。

  我久已不出门,这次晴婉来,借口送她出去走一圈。我们在车上说笑,经过闹市,车夫勒了缰回报:“小姐,前面好像是索大人的车驾。”我不以为意:“那就让他先过。”
  
  车夫刚拉了缰绳准备避让,只觉得我的车一阵剧晃,然后就好似天翻地覆一般,我本来正在和晴婉拉扯,车子一晃她便撞进我怀里来,我完全本能的赶紧抱住她。

  轰的一声巨响,车子已然翻倒,我的头被狠狠地撞在车棚上,瞬间便迷糊了。只觉得耳边嗡嗡的响,整个世界都是旋转的。嘈杂的人声那么嘈乱却听不明白都在说什么。

  马车的门现在成了天窗,我视线模糊只能看见白光,哭声忽远忽近,好像是晴婉的声音。她好像在喊来人,我想对她说‘不必喊我没事’却发现已经没法控制舌头了。我慢慢闭上了眼。
  
  那样刺目的一方天空,好像在什么地时候看过。也是这么的湛蓝。我还记得他身上的味道,好像是某种熏衣香,令人神安。还有被他紧攥着的手……

  我做了梦,依然在那幽暗的车里,只记得他紧紧地抱着我,像是不会再分开。
  
  可是耳边却有他的冰凉的轻笑声,仿佛在说‘我们早已毫无瓜葛’他那只空无一物的手腕就在眼前。轻轻的抬起,又平静的落下。京润阁前一个转步,他已经脱身。

  我没有想念过那个人,没有眷恋过那个怀抱,我可以忘记一切。因为,我即将成为他弟弟的女人。

  我睁开眼,不自禁拿手挡了眼,然后是乱乱的庆幸欢喜的声音:“醒了,终于醒了。”
  
  有人来拉我的手给我诊脉,我尽力看他,是给我开燕窝的太医,我就笑了:“大人,燕窝还没吃完,不用再开了。”

  那位太医慈和的笑了:“看来下官的燕窝开对了。”又回头对于在床边的我的亲人们说:“鄂大人,放心,没什么大碍了。下官再开几副药就可大好了。”

  大家都忙乱的道谢,把太医送出去。老头儿拉着我的手坐在一旁,须发凌乱鼻红眼肿。我抬手去摸他的胡子微笑着问:“您不是说已经看开了,我还以为我要是死了,您也不会不伤心呢?”

  老头儿愤怒:“等我死了,你爱怎样都行。”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人都走光了,我浑身酸痛睡不着,柳儿去歇着了,轮到佳期给我守夜,我叫她和我说话:“晴婉小姐,怎么样了?”

  佳期一面给我身上的淤青上热敷,一面说:“您放心吧,但是您把晴婉小姐抱得紧紧的,她一点儿也没伤着。”我放心的点头。

  “老爷怕有探病的,对您伤势不好,所以晴婉小姐才没来看您,不过早打发人来,说等您大好了就来。”她一面说着一面轻轻的换了手巾,拿摆在一旁的细细圆头玉棒,从一个精巧的盒子里挑褐色的药膏,给我抹上,力道始终轻细柔和。

  我看着她,这个丫头是哪里来的?这么细致规矩的行动,这么灵巧干净的心思。我皱了眉,她忙抬头问我:“是奴婢手重了吗?”

  我微笑,慢慢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这么好的丫头,为什么不要你们。”
 
  她放心了继续上药,嘴角也带着笑:“小姐,这也是缘分啊。”是啊,就当一切是缘分吧。”佳期又说:“这药据说化淤最是有奇效,再几个月,小姐就要大婚了,可得快点好才是。”我昏昏的睡去。

  荣泰来陪我解闷儿,在我屋子里转一圈就赞叹:“你再病几日,这京城的药房都要空了。”
  
  我靠在床上吩咐良辰和佳期:“把该送人的都打点出去,剩下的什么千年参,万年龟的。都送到咱们家的济世堂代卖。”她们临出门我又喊住:“记得让掌柜的给我兑成银票送来。”良辰就笑:“您放心吧。”佳期笑着答应了。

  我放心的伸懒腰:“好好的去吧,回来赚了钱,也有你们的。”

  荣泰就看着我啧啧称奇:“连这种钱也要赚?”柳儿端了药进来,又噘她那漂亮的小嘴:“少爷快别说了,前几天还打算管撞车的人要钱呢。直打听是谁?”

  荣泰哈哈的笑,一屁股坐在我对面的榻上:“你可晚了一步。”

  我把柳儿递来的药推到一边,欠身起来问荣泰“怎么晚了?”没有人跟我说是谁?我猜测是那位索大人。

  荣泰摆摆手:“索大人已经获罪入狱了。”

  果然是他,早晚的事,我笑了。柳儿疑惑的看我又转头问荣泰:“少爷,是因为那位大人撞了咱们小姐?”

  我无奈捶床:“你以为我是谁?堂堂的一品大员就是撞死了我,到时就说意外也与他不相干啊。”

  荣泰也点头夸我:“到底是你明白,索大人那天是醉了酒……”说完停住对柳儿说:“去把药再给小姐热上。”柳儿知是赶她就乖乖的走了。

  荣泰把门关上,神神秘秘的坐到我床边,小声对我说:“是诸事齐发,隐匿,鬻爵总之什么烂事都扯给他了。”我了然,肯定很多是是太子的事儿,没什么稀奇。

  荣泰又说:“听说太子去找过四贝勒,结果吃了闭门羹。”我微微的笑出来,他巴不得太子的后台倒掉呢。

  荣泰看我,似乎有什么话不太好问,“你要说什么?”他略思忖一下,微笑摇摇头:“没事,你好好的养好了伤,比什么都强。”我也不去打听,人还是知道得少点儿好。

  天气渐渐热起来,我阿玛依然谢绝一切探视,只是宫里宜妃娘娘派人来见了我一下,也就是让她知道我没有残疾也没有破相,不必劳动她费心退婚。让她失望,我也感到十分遗憾。
  
  回了屋,揽镜自照,确实看不出什么,只是额角发际中,有淡粉的细小疤痕,据柳儿说当时是个窟窿,我觉得此话有夸张之嫌。

  佳期进来看我在摸弄那块疤痕,就忙忙得阻止:“小姐,别用手碰。”我无奈:“有点痒。”

  她劝着我去找药给涂上:“这是要长好了,现在还能瞧出来,等过了伏就好了。”良辰和柳儿带人拿了娘娘的赏赐进来。

  我就问柳儿:“怎么也不见晴婉小姐来看我。”柳儿为难的说:“老爷谁都不让来的。”我低头疑惑,阿玛到底要防什么?

  已是六月暑天,康熙皇上去塞外巡幸去了,京里却出了大事,恭亲王常宁薨逝。

  康熙皇上传了谕旨,皇子们每日齐聚灵堂,还赐银治丧。

  我在阿玛的安排下,借此机会‘复出’去参加葬礼。守丧期间我和其他的皇子福晋们住在一个院落。

  五阿哥的福晋和我一起,说是照应我,她看起来温良恭谨,不太和我说话。好在我也不喜欢和生人说话,彼此清静这样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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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六 三月 27, 2010 6:43 pm

无语言空

  这守孝的院落本来就狭小,墙又高,风都在房顶上过,根本吹不进来。

  一堆女人聚在一起,人人挥汗,个个抱着冰梅汤,伺候的丫鬟们在一旁奋力的打扇,我站在离她们远远的角落,低头用随身的耳勺翻花盆里的泥土,把叶子抓来的瓢虫埋掉,再拔拉出来,玩的兴起。

  她们聊起了今年天气,四福晋是很端庄的,手里捏着帕子,轻拭着嘴角的汗珠问三福晋“三嫂,今年这天儿倒是分外异常。”

  三福晋慢慢打量了一圈屋子里的人,我猜其实她是想看角落里的我,:“可不是,今年的事儿也格外的多。”四福晋便低了头慢慢的喝她的冰梅汤,不肯再开口接话。

  五福晋微笑着看看我:“事情虽多些,等有了喜事儿,大家一热闹也就好了。”我装听不见,把瓢虫放了,给花洒上了水。

  八福晋自始至终就没多看过我一眼,只是轻摇着罗扇询问她的嫂子们:“说到喜事儿,我还真想着了,皇上还没给十弟指婚呢?”

  三福晋仿佛一番费心思量:“皇上可疼十弟,这嫡福晋一定得好好儿的挑才行。”就是说,我是随便挑的?我不理会,反正全紫禁城都知道,我那位婆婆不满意我。

  我把手里的水递给一旁的佳期,柳儿胆子小,这样的口舌阵容易吓着她,所以这次来带着佳期。我仍装没听见取帕子擦手上水珠。

  她们齐刷刷看着我,脸色也颇尴尬,我擦净了手才一脸莫名看她们,然后又看自己:“怎么?福晋们有事儿对我说?”

  四福晋打圆场岔开话题:“开始就想问你呢?这样的天,可就从没听你喊一声儿热。”热?你去三百年后待几天去,天气预报天天发布橙色高温预警。动辄四十度高温那才叫热。
  
  我回答的简短:“我并不觉得热。”虽然微笑表情还算到位,只怕这个答案是很噎人,可是我只是说实话而已。

  五福晋回眼看四福晋微微点头:“南边是比京城还热些的。”四福晋就坡下驴点了头,众位都带着那不尴不尬的神情侧开了头,各自聊天去了。

  我知道该讨好她们,就算不讨好,也得装作很有兴趣去迎合她们说话。可我实在懒得用这份精神,都怪家里人太宠着我了,太多善意与体贴触手可及,便不肯再花心思去低头迎合别人委屈自己。
  
  外面来了太监回报:“各位福晋,宫里的娘娘们送来了赏赐。”都出去应着个人婆婆的恩典去了。我终于得了机会赶紧逃出来。

  我宁肯大太阳地里站着晒人干儿去,也不愿在屋里再待下去了。无论是她们折磨我,还是我得罪她们,都得不偿失。我去花园躲着,吩咐佳期有人问起就说方便去了。

  我找块绿草地席地而坐,身后是一片灌木正好遮荫,精神一松散就有点犯困,正当我意识模糊的时候,听见十阿哥的声音压得很低:“八哥,您就别去了。”胤禩的声音分外柔和:“你回去吧,我就去看看就回来。”

  我因为他的声音鼻酸了,透过灌木缝隙去窥探他们。池塘边下,十阿哥紧紧拉着胤禩的胳膊,胤禩低眉垂眼,与其说是温和的笑,不如说是暗地的伤。唇角隐隐全是隐忍寂寥。
  
  十阿哥继续苦口婆心的规劝:“八哥,四年了,该忘了,别老这样。”胤禩笑了:“我不过一年去看她一次罢了。”他在笑吗?这笑容让人不忍再看。我把手紧紧地按在胸口,想要压抑心酸。
  
  十阿哥冷笑,抓他的手更紧:“是,人是去一次,心天天在她那儿?”

  胤禩紧咬着下唇不肯说话。是个女人?天大的八卦,夫妻情深的八阿哥胤禩养了个外宅?可是细看他的神情又不像,明明是爱而不得的忧郁与遗憾。

  “八哥,您也替自己想想,成亲这些年您连个孩子都没有……”胤禩打断他,微微有点儿不耐:“这有什么关联?”

  十阿哥生了气:“没关联吗?您连女人都不肯多娶一个。”胤禩不肯再说,终于把他的手拂开了:“我多娶几个女人就有孩子了?”径自走了。

  十阿哥气的跺脚,又追上去扯住他:“好,那兄弟就帮您去留心,长得一样也行,性情一样也行……”

  胤禩停下来,回过头来紧紧看着十阿哥,缓缓地笑了:“一样的?真的能有一样吗?”他低了头,好像在问别人却是对自己说:“这世上……哪有一样的?你告诉我.”他的声音虽低,确异常清晰。
  
  十阿哥愣住,拉他的手渐渐松开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八哥,她横竖是回不来的,天下好女子何其之多,您又何必……”胤禩目眺晴空,淡淡的开口:“不是那个,我要来何益?”
  
  他们在说什么?我好像窥视了他的秘密,一个让人心酸的秘密。没有前因后果,却不知不觉泪流满面。我一时忘形,碰得灌丛一阵轻响。胤禩瞥过来一眼。对十阿哥说:“我哪都不去了,你上前边儿去等我。”

  十阿哥显然很疑惑,也吃惊:“您是说真的?”

  胤禩颇坚决地点头,我冒了汗,他发现我了。等十阿哥犹犹豫豫的走了,他慢慢往我藏身之处来了。再躲,不光没意思,面子也没有了,自己站起来。

  他看见我,还是有点儿吃惊的,但是很快换上了惯常的模样。转身要走。
  
  “等等”我用袖子擦了泪,叫住他,“想请教您一个问题?”我一定得请教,为什么,为什么他对谁都一脸谦和有礼,却唯独讨厌我?

  就如同现在,我叫住他,他只是站住却连头都不回。我不喜欢对着后脑勺说话,坚决绕到他面前去:“八贝勒,您能不能给句实话?我除了行为不端,还有什么错处,让您如此不待见?”
  
  他把头转开,从袖子里取出自己的锦帕斜递给我“这一样儿还不够?”他反问我。我接了过来,把脸上的泪好好擦干净。然后态度坚决地看着他,不会如他所答这么简单的。
  
  他却不理会,绕过我要走,也就走了几步,又退回来。向我伸出手,我把锦帕还给他。

  紧接着就上演如此一幕,他平静清淡的接回帕子,随手就扔进一旁的池塘。我愣愣的看着他。

  他微微侧头看我一眼淡淡的说:“你怎么叫夏末。”他说话的时候是冷笑的,不是询问,那口气分明就是‘你怎么配叫夏末?’

  我在池塘边呆呆的站着,看着水面上那条锦帕,我真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厌恶我,是因为我叫夏末?

  有人在身后拍我,我慢慢的回头,是胤禟,我过分呆滞的神情吓的他倒退一步,他拍着胸口稳稳神:“你怎么了?”我摇头:“不知道。”

  他看看我忽然笑了,抱着手臂端详我:“摔傻了?这么听话?”我有气无力的看他一眼,平静的说:“傻了倒好了,您赶紧去找那配得上您的人去。”

  他露出失望表情:“我就说嘛,我时运不济。”转身要走,却又回头来拉我:“太阳地里站着干什么?”人人都厌弃我,有人肯来拉我的手,我该感恩戴德才是。所以我没有挣脱,乖乖跟着他走。
  
  我坐在亭子的围栏上,这里是高处,可以看见另一个院子,人影穿梭东来西往。胤禟在我身后站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摇他的扇子,我回头:“我不热,您不用给我打扇。”

  他啪的合了扇子,指着自己好看的鼻子:“我给你打扇?你这梦做大了。”说着把扇子,扔到身后石桌之上。我们彼此把头转开,互不理会。

  十阿哥远远的过来,看见我们就过来打招呼。他抹一头的汗问胤禟:“九哥,看见八哥了吗?”胤禟摇头:“有什么急事?”

  十阿哥一屁股坐在石凳之上,随手拿起胤禟扔在桌上的扇子一阵猛扇,叹着气说:“没事,随他去吧。”我把头转开继续看风景。

  十阿哥倒笑了,忽的起身给我作揖,我忙闪开身:“您这是干什么?”他继续使劲摇扇子,笑呵呵的说:“嫂子的义举可是人人传颂。”

  我莫名其妙的看他,再看看胤禟:“我在家躺了足足两个月何来的‘义举’?”胤禟不答复我,只是看十阿哥“你轻点儿折腾我那扇子。”

  十阿哥来回翻倒着看看,继续扇起来嘴里还嘟囔:“不就是董香光的题字,九哥何时这般小气。”又抬头对我道:“听说您当时把马尔汉尚书家的小姐,护得周周全全的。”我无奈摇头:“我不记得了。”

  十阿哥惊奇看我,终于把扇子合了,在手心里敲打:“不记得?怪道呢,人都好了也没见你亲自去谢谢四哥。” 我呼吸窒住,心在猛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十阿哥倒没理会我,只是在亭子里来回转悠,好像打算教导我:“嫂子,这可是个礼数。”我说不出话,只沉默着。

  “你刚好些,又正碰上亲王的大丧,等过一阵子再说吧。何况鄂大人早就去亲自谢过了。”胤禟替我回答,抬头看他,他也在打量我,眼神儿是冷冷的。

  佳期找来,先给他们二人请了安:“小姐,五福晋说您身子刚好,让咱们今儿个就先回去。”我点点头,跟他二人告辞。

  胤禟叫住我,又回头问十阿哥:“前边儿还有事儿吗?”十阿哥掏怀表来瞧:“我来前儿已经散了。”胤禟点头,回过身来拉起我的手就走。

  我怔愣住,赶紧跟上他的脚步,低声问:“你干什么?”他没回头:“送你回去。”又对在后面低头跟着的佳期说:“去外面侯着去吧。”

  佳期犹豫的看看我,还是遵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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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六 三月 27, 2010 6:49 pm

月边疏影

  我任由胤禟拉着我的手,穿廊过门,心里是欣慰的。有一个人、有一只手我可以光明正大的握住。可以这样明白的铺排于人前不必隐匿。

  我看他的侧脸,如无意外,这个男人就是我的后半生。却很没有真实感,可能去试试也不错,也许他可以成为我这出戏的片尾曲。

  福晋们正站在廊下商量何时回去,我们俩个便牵着手出现在众人之前。瞬间的怔愣之后,胤禟甩开我的手。

  三福晋正拉着八福晋在说话,一眼看过来便忍不住笑了“竟是分不开的样儿。” 福晋们都掩口笑起来。

  胤禟有些尴尬:“嫂子们,也要走?”八福晋点头,边笑着看我:“也别应承这些虚话儿了,快拉着走吧。”

  我坦然的很,拉手而已,稀松平常得很,何况我是和自己的未婚夫拉手,又不是她们的老公。给她们行礼告辞,镇定自若。

  我和胤禟过了拱门出了院子,胤禟无奈的问:“你到底是胆子大还是脸皮厚。”

  我认真答覆:“您说的这两样儿,刚好都是我的优点。”看他的表情,要是能他就打我了。估计是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女人。

  他转身要再走,我提醒他:“您那把董香光的扇子就不要了?”此语一出,他起了急:“糟了,非让老十给糟蹋了不可。”赶紧回去救他的扇子去了,又吩咐我:“出去等着我。”我看着他转出门去,微微的笑了,我听过谁的话?

  回身来却看见廊柱旁站着一个人,腰间斜系着孝带,蓝色的朝服胸前是赤金的蟒纹,我见过这腾云驾雾的图案。慢慢的抬头看上去,那张清冷的脸似乎又消瘦了些,显得那双眼越发的幽深,如潭似渊。

  他的目光已经准确的停在我的额角,那里有个细小淡白的疤痕。我不自主把头低下去避开那目光,我开始相信是他救了我。

  再抬起头他已经走了,只余一个背影,我默默回头去看胤禟离开的那个方向,等这个人?还是去追那个人?我缓缓地笑出来,原来这两个选择都不是我想要的。

  吩咐车马去晴婉家,听说我来她早就迎出来,满面的泪痕,紧紧地抱着哭。我轻拍她的后背无限感慨:“美人儿果然是美人儿,哭都是风姿迷人。”

  气得她要捶我,抬起了手又不忍心下手,只虚晃一下:“真真儿,怎么也伤不着你这张嘴。”
  
  她领我回屋把人都遣出去,我们拉着手对坐着。晴婉要说什么,我忙阻止她:“可别说谢字,我听着牙碜。”她笑着点了头握我的手更紧了:“大恩不言谢。

  我一手按头作头痛状:“不说谢,倒提恩,饶了我吧。”

  外面我阿玛竟派了人来催我回去,我答应着让她们出去等着,我嘀咕:“怎么这么急着催我?”晴婉拉住我,犹豫着还是低声问了:“姐姐认得四贝勒?”我慢慢的点了头。
  
  她脸色尴尬,低下头轻声说:“那天……只有我和佳期在,后来……后来世伯进来……看到……”好一通词不达意的支吾。我到底做了什么事?她看看我又说:“世伯大概怕我把当日的事儿透露给你,才不让咱们见面的。”

  我不能再问,她是绝说不出口的,我点头安慰的拍拍她的手:“不必担心我。”她才依依不舍的把我送出来。

  马车晃悠悠的走起来,佳期一声不响的轻轻给我打扇,那样轻柔,像是怕把我惊醒一样。“既然看到了,就把看到的事儿告诉我。”我突兀发问。

  她把头低下仍徐徐的扇风,语气中没有一丝慌乱:“小姐,什么事儿也没有。奴婢什么也没看到。”我仔细的看她,如此完美的辞令,她的来处慢慢清晰起来,老头儿亲自带来的,只能是胤禛给的人。

  我靠在一旁,继续问她:“来前儿你们爷吩咐什么话没有?”

  她抬起头,目光真诚的声音和缓:“小姐,奴婢是小姐的奴婢,只听小姐的吩咐。”
  
  我微微闭了眼,车外隆隆轮声,还有嘈杂的人声。仿佛再来回绕圈子,不知何处是尽头。
  
  到了家我阿玛就怪责我怎么到处乱跑,一面还打量我的脸色。我带着歉意,笑得很纯真。我何来的异色,有异色也早在路上收拾干净了。他见我确实没什么,才说:“进去吧,九阿哥来了。”
  
  等人都退净了,胤禟才沉了脸,咚一声,把杯子重重顿在桌上。

  我跑了一天身上已经出了汗,顺手就拿他放在桌上的扇子扇风,一面看桌上的杯子:“您轻点儿,这可是汝窑的天青瓷,正经的古董,磕坏了算起帐来就伤和气了。”

  他也不肯示弱:“你也轻点儿,我那也是董香光的真品。”

  我瞧瞧手里的扇子,十分大方:“行,您要是把杯子磕伤了,我就把扇子撕了,大家扯平。”

  多说无益,他转脸不理我,一会儿回头又问:“你刚才去哪了?”

  我合了扇子递还给他:“您要找听话乖巧的福晋,我劝您趁早退婚。”他没有伸手接。我估计他正要说求正有此意之类的话,外面有人急三火四的来传话:“九爷,裕亲王薨了,宫里传您呢。”

  我们俩都愣住,又一个?这次是裕亲王福全。胤禟急急忙忙的走了。

  天早已大黑,我歪在榻上脸贴着纱窗,听院子里夏虫此起彼伏的嘶鸣,纠纠缠缠不肯散去。
  
  接下来想必又是一场磕头跪拜的葬礼要参加。不自主叹气去捶腿,这到底是什么命啊。
  
  良辰帘外点熏香驱蚊虫,柳儿在灯下赶绣活,我劝阻柳儿:“白日里再做吧,不急于这一时。”柳儿抬头揉眼,轻捶低酸了的脖子:“怎么不急?眼看着就八月了。”说着把手里的大红锦缎展开,送到我跟前来,让我看看何处不满。

  我接了过来,是个枕套,活灵活现的一对鸳鸯,就快完工。我赞叹:“你这对儿水鸭子绣的传神。”一旁给正我端了粥过来的佳期掌不住笑起来。

  柳儿无奈夺回来:“小姐,这对儿水鸭子可是您的嫁妆。”说完又坐回去接着绣去了。
  
  我笑着接了佳期送来的粥,一口口舀着慢慢的喝。抬头问佳期:“最近的粥正经好喝多了。”
  
  “是咱们自己做的。”佳期微笑回答,一面拿了扇子给我慢慢的扇。我伸手止住她:“不用扇了,去叫良辰回来你们三个也吃去。”

  柳儿把手里的活计放下拉着佳期去一边盛粥,又喊帘外的良辰。良辰答应着:“姐姐等会儿,我送了人就回来。”我往外瞧,好像是在阿玛书房里伺候的丫鬟。

  柳儿边吃边夸赞:“小姐,这粥熬的可是下了一番功夫。从头一天就拣选用米,足足三个时辰才熬好。连前院儿的人都来问,咱们这里做什么好吃的。”

  佳期仍谦虚:“这米叫东珠,本是御用的贡米,是咱们老爷子送来。米好,再有个火候儿就行,不是奴婢的功劳。”

  我摇头:“这火候儿,便是最最难得的。”佳期便谢我的夸。

  我又问她:“没给老爷子送点儿过去。” 柳儿就接了话:“小姐放心,佳期做事周全的很,不光老爷子,咱们老爷,少爷,夫人,那两位小姐,就连姨娘那里也都送过了。”
  
  我微笑点头,果然是不错,我这个人被宠坏了任性的很,且不会做人,就得有这么个丫头才行。
  
  良辰进屋来严严的靠住了帘子对我说:“小姐,刚才老爷派人来说,让小姐晚些就寝,老爷有事儿来和您说。”不知又是什么事?

  我喝完了粥,佳期已经过来适时地递过了帕子。我站起身来在屋里踱步,去拿了那鸳枕劝柳儿:“为了这对儿劳什子水鸟,你也累了这么多日子了,今儿个就去睡吧,别浪费我屋里的烛火了。”
  
  柳儿起身伸个懒腰,噘嘴抱怨:“小姐就是心疼烛火。”我把她推走:“去睡吧。”良辰和佳期开始收拾屋子,准备迎接我的阿玛。

  我把阿玛让进屋来,佳期和良辰都识趣的退了出去。我们父女俩对面静坐,阿玛脸上有几分尴尬,欲言又止。

  我主动开口:“今儿个从恭亲王家里出来,就去了晴婉家坐了一会儿,您就派人来催,有什么事吗?”

  阿玛脸色松动一点,好像放了心:“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你身子刚好些,还是不要到处乱跑。”

  我就笑了:“知道了,您放心。”阿玛又犹豫的问我:“一直要问你,这些日子可见过四贝勒?”我无比真诚的否认:“没有啊,怎么了。”

  我阿玛咳一声,脸色更加的缓和了:“若是见着了,记得给贝勒爷道谢。”
  
  我做天真无邪状,打算套他的话儿:“我听十阿哥说,是四贝勒救了我,难道是真的?可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我阿玛完全放了心,点了点头:“是,多亏了四贝勒把你送回来的,总之见着了,就谢谢人家。”如此而已?送回来肯定还有其他的事儿发生。阿玛看到了什么?

  我送阿玛出门,就站在廊下看着他走远,佳期在一旁轻声催促我:“小姐,该歇着了。”
  
  我恍然回神,看天上明月,长长的伸个懒腰不自主的感叹:“真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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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六 三月 27, 2010 6:52 pm

慈宁问安

  一个月之间薨了两位亲王,康熙皇上草草的结束了巡幸,星夜兼程回了京。
  
  不久就降旨,今年年景不宜,皇九子胤禟婚期延后至四十三年三月。

  我暂时不用嫁了,这口长气还没缓出来,宜妃娘娘一道旨意来把我噎了个半死。
  
  七月裕亲王福全大丧一毕,宜妃娘娘就请了旨传召我进宫,说已是笃定的皇子福晋了,不能在外游荡。听听这用词,当我是游魂还是野鬼?

  总之我要奉旨入宫,接受婆婆的封建主义再教育。看来我的这位婆婆要亲自训育我,想争取在短时间内让我脱胎换骨一下。

  只准我带一个丫环,我几乎不用考虑就选了佳期。皇宫可是个不得了的地方,想整个进去囫囵着出来,我势必得带个得力谨慎的人随行才是。

  柳儿也极其赞成佳期同去,可是我走时她还是哭了,说是会想我。我就嘱咐她“别光想我,得了空儿,把那水鸭子多绣上几对……。”

  荣泰赶紧把我拉出门:“你快走吧,上宫里去好好学规矩去。”出了门,阿玛和老头儿又是一番一定要听话的嘱咐。我乖乖的点了头。

  挥别家人,我又奔赴了紫禁城,入了那深宫高墙。

  住在宜妃娘娘的承乾宫里,佳期就随我住在一起,没有另行安排。她们也许觉得是怠慢,我却正要这样的安排。

  我去给宜妃娘娘磕头请安去,她穿一身淡蓝软缎袍子,遍体大朵的牡丹粉蝶分外的惹眼,细眉凤眼够艳丽,气度也够高贵。

  人家端坐上座,冷冷冰冰的看我。“特意给你安排了精奇嬷嬷,教导你的规矩行止。”
  
  宜妃那里拍下手,就从外面进来一个面容肃穆的老嬷嬷,穿戴很是体面,进来就请了安。宜妃微一抬手:“松嬷嬷,这就是董鄂家的小姐,以后她的规矩礼仪,就交给你了。”

  又对我说:“这是九阿哥小时的嬷嬷。你跟着她好好的学规矩。”说完就一句‘去吧’把我打发了。

  我回了屋,佳期就跟我说:“皇子的嬷嬷,皇子都得礼敬她三分,您对她也客气一点儿。”我懒洋洋的点头答应着。

  过了晌午,宜妃娘娘派人来叫我,去给太后和一干娘娘们请安。佳期不是宫人不让我带去,她好好的把我打扮明白了,才让我出了门。

  不用挨家去跑,据说都齐聚慈宁宫。一进门,一股浓郁檀香便扑鼻而来,宽大的佛台之上宝相庄严,三足瑞兽香炉之中细长檀香方燃了一半。

  垂头跟着宜妃往里屋走,主子奴才满满当当站了一屋子,太后娘娘端坐榻上,眼角略垂,说好听叫慈祥说难听叫苦相。暗褐的宫缎外褂只是常服,头上除了有几块翠饰也别无金贵首饰,很素净寡淡的打扮。

  我请安磕头,她伸出手来略抬抬:“起吧。”手上镶翡嵌翠的黄金指套分外晃眼。太后对宜妃说:“就等你一人了。”

  宜妃躬身屈膝:“娘娘恕罪,因要嘱咐这孩子规矩,是以让娘娘久等了。是臣妾的错处。”太后摆摆手态度和善了许多:“不是什么错处,周全些总是好的。”

  众人都安坐下,我挨个给各位娘娘请安见礼,头一位惠妃年轻时大约也是清秀佳人,就是目光太过逼人;荣妃是这些人里最显老相的,但是气质还算平和。

  至于德妃一身香色的海棠纹锦袍,低调而秀雅,那修眉薄唇倒是跟胤禛倒有三分相像。她身旁的四福晋穿得就更低调,素色暗花的袍褂,衬得她面色粉白,容貌清秀。

  良妃是胤禩的母亲,美貌自然不必说,只是那双眼温柔中是坚忍。八福晋侧头来看我时,耳边那两排碧绿耳坠晃起来的样子格外动人。

  我个人觉得她的这份张扬之美同胤禩倒是颇为互补的。可惜她老公心里好像有别人,这些看起来华美富丽的婚姻背后,谁知道真相都是什么?比如我和胤禟。

  后面还有密嫔等人,凡是有儿子的娘娘们都来了,我一一给见了礼。礼毕就垂头站回宜妃身边。
  
  那两位福晋在这里,是因为大清的宫规,福晋们每隔一段时间要进宫来问安,晨昏定省的侍奉婆婆。我暗自可怜一下将来的自己,这就是做大老婆的苦楚,既然顶着这个名头就得来替老公尽孝,老公则可以在家搂着小老婆逍遥快活。

  听她们闲聊,不外乎昨个儿的蜜桃如何,今儿个的翡翠怎样的话题。我低头看脚尖,这是个最安全的动作。没有看见我的表情,我也看不见别人的,眼不见为净。

  有宫人来上了茶,太后道:“你们尝尝,说是雨前,我素来不喜饮茶,只怕你们是喜欢这个味儿的。”都应承着。

  宜妃端了杯子,也就闻了闻便放下:“这茶,闻香气便知是极好的上品,只是咱们满人总是爱奶子的那份儿浓醇。”

  太后极满意地点头:“说得对,自小喝惯了的,一辈子也放不下。”我这位婆婆是个人才,这马屁拍的有水准。

  惠妃神色颇尴尬,其他的娘娘喝不下了,都放了杯子。唯有德妃慢慢把那口茶喝下去,才缓缓地放了杯子。良妃自始只是一手抚杯根本没端起过自然也没喝。

  太后看向我,盯了我片刻后,对宜妃说:“这孩子挺安静踏实的。”我感慨,从来了这儿第一次有人用这几个字形容我。

  宜妃恭谨有加:“太后谬赞了,性情是爽快地,只是规矩上还疏散。”德妃娘娘抬头,淡淡看我一眼。我半低下头,胤禛的这个妈,可不是省油的灯。

  太后微一招手“过来,我瞧瞧。”因为太后斜靠在榻上,我走过去自然而然就跪在脚踏上。太后惊奇的看我:“怎么跪下了。”

  我仰脸:“这样太后娘娘瞧得清楚些。”太后就忙拉着我的手对娘娘们说:“看看,确实是个爽利的孩子。”荣妃,德妃等人自然连连称是。

  太后这里一番打量,对宜妃说:“老九是个有福的,这孩子我瞧着不错,好好的教导固然重要,也不可操切。”宜妃答应着。

  又闲聊几句,娘娘们还要去浮碧亭侯着,等康熙皇上翻牌子。就早早的散出来。太后让我,四福晋和八福晋留下,再说会儿话。

  太后赐了座,我们三人谢了恩便坐下。四福晋从刚才就一语不发态度温良,现在仍是如此。八福晋有点情绪不高。讨好人?我于此道已经十分的生疏了。再说多说多错,还是安静些好。
  
  太后慈爱有加的问八福晋:“你近来一直在宫里伺候,老八就一个人在府里?”太后身旁的嬷嬷先接了话过去:“太后娘娘,八贝勒府里丫鬟仆妇一大堆,八贝勒怎么能是一个人?”

  太后瞥她一眼:“别挑我的字眼儿。”

  那嬷嬷赶紧请罪说不敢。太后抬手让她起了,接着对八福晋说:“你们小夫妻情重,这全京城都知道,只是这天家不比寻常百姓,总要以后嗣为重。”

  八福晋微微有些尴尬,仍尽力绷着:“太后娘娘放心吧,平日里爷太忙,自己不去留心这些事儿。我也一直在留意着,是该添几个跟前儿的人了。”

  太后微笑点头:“知道你是个明白孩子,不然总有那起子无事生非的小人去皇上那里搬弄口舌。”

  四福晋此时温婉的开了口:“太后娘娘,这添人进口虽不是大事,可是事关家宅平安,是得谨慎挑选才是。”

  太后也赞同,自己考虑一番接着说:“明年就要选秀,让皇上给他挑个家世人品妥当的就是了。”八福晋答应着。

  太后让嬷嬷去取佛前供着的经书,拿来了就给了四福晋:“给老四带回去。”四福晋起身规矩的接了:“谢太后恩典。”

  太后叹息一声:“你也劝着些,敬佛诵经自然是好的,又不是出家做和尚去千万不可太过。前儿个他和十三来看我,我瞧着性情越发疏淡了。”

  四福年晋答应着,仍回话解释:“也不过是闲暇时才念的,爷说要祈愿太后圣上康健不敢怠慢。”

  太后欣慰的舒口气看她们两个:“我最疼惜就是他们两个,偏偏都一样的清淡性子,过分自然不好,可子息不旺终是让我忧心。”

  我心说‘您别忧心,我才郁闷,虽说我现代女性不避讳这个话题,可是也不能直接当我空气,就这样公然讨论,我那两个大伯子对女人兴趣不大这个话题吧?’看来我得对古人重新认识,他们避讳男女之事,可是对男女之事的后果,也就是孩子这个话题倒是很放得开。

  太后坐起身来:“莫辜负了这好光景,咱们去园子里逛逛去。”四福晋去伸手搀扶着。一屋子嬷嬷宫女就跟着一起出来了。出来才知道,原来只是在慈宁宫的花园里转转。

  园子里的秋花也正是繁时,可惜四处是佛烟缭绕,早把花的香气压住了。在这里看花真是没有意趣,还不如看看触目皆是的佛塔。

  四福晋八福晋一边一个,把太后护的十分严密,我老实的跟在后头。在亭子里坐下,好几个老太妃就来请安。

  太后回头找我,指着我对那些太妃说:“这个丫头就是老九还没过门的福晋。”
  
  几个太妃就夸赞我几句,虽然不过是面子上的客套,我却十分高兴,因为这已经是今天下午我得到的最善意的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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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六 三月 27, 2010 7:36 pm

观佛三昧

  太后和太妃们闲聊,日头慢慢偏了,凉意便上来了。“这天儿已经冷成这样了。”太后颇有感慨,太妃们都起身告辞。

  回了屋太后也让我们先回去:“趁着日头走吧,再晚要冷的。”我们谢了恩退出来。
  
  皇上还没下旨换装,已是初秋都还穿着夏装,到了下午凉意越浓。我早就觉得冷,出了门一经风便打了个寒颤,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赶紧双手抱臂。

  四福晋在我身旁,见我此状温和询问:“冷了吧?”没待我答话,八福晋便接过话来:“四嫂,咱们是同路,一起回吧。”对我略一点头儿,便拽着四福晋走了。真是让我无话可说的怠慢。
  
  松嬷嬷在门口等着我,我跟她客气:“让嬷嬷久等了。”她只是微微躬身:“小姐,不要让娘娘久等才是。”实在是太好了,这个紫禁城中几乎没人待见我。

  从此整日在屋里学规矩,除了去给宜妃请安,不许我出房门,等同于软禁,这我也忍了。那松嬷嬷就差纠正我的睡姿了,我还忍了。

  几乎百忍成钢,连佳期都叹服了:“小姐,原以为您一定不会甘愿。”

  我长长的伸懒腰:“我自然不会甘愿,不过忍过这一时罢了。再说,没了松嬷嬷也会有树嬷嬷。”幸亏,我不会一辈子待在宫里。

  佳期取了围领帮我围上,一面嘱咐:“这次咱们去太后那里,您可更得谨慎。”我低头看自己:“放心,为了那阖府上下,我也省得轻重。”

  最近康熙皇上新封了个贵人,要搬到宜妃的承乾宫来,我得给人腾地方。宜妃不肯把我放回去,于是去求了太后娘娘,让我和佳期住到慈宁宫去。

  太后宫里的赵嬷嬷带了太监来,帮我抬箱笼细软。我出去亲迎,把她让进屋看座,佳期赶紧来给她斟茶。

  她是太后身边的近人,身份比一般低等嫔妾尚贵重些。穿着是体面的,可是没戴饰物,只梳个普通的把子头,连根钗都没有。圆圆的脸,短眉圆目看起来很和气。虽说比那松嬷嬷看着慈善些,可是也不能怠慢。

  佳期早从随身的包里,取了包好的银两给我,我递给赵嬷嬷:“嬷嬷辛苦。我年轻识浅,日后还要嬷嬷多照应。”

  她也不推坦然收好:“过去那边儿,诸事都请放心。已然派了太后身边的宫人在你那里服侍。老身也自当尽心照应。”我给她道谢。

  只是又对我说:“有一事想请小姐恕罪。”

  “可不敢当,嬷嬷何出此言?”这话说得突兀,她有何事得罪我?

  “太后吩咐,把姑娘安排在她老人家的近旁住着,可这近处只有一间空屋。”她住一下口似乎为难:“小姐如有什么忌讳,不愿去住,少不得给您调停去。”

  这为难的样子,我明白个七八分,最坏便是有闹鬼之说。这几百年的皇宫,哪个角落没死过人,怕鬼就没法活了。再说她说要去调停,不过面上客套。换得了直接换不就好了,何苦这一番唇舌。
  
  我亲自执壶给她斟上茶,万分豁达懂事的样子: “嬷嬷不必为难,有太后的福运庇护哪来的什么忌讳。”

  外面小宫女来请:“嬷嬷,那边儿都收拾妥当,请姑娘过去吧。”我去扶她起身,先去给宜妃娘娘告辞。宜妃教导一番要守规矩就放我出来了。又去给太后请安,太后正在诵经不便打搅,便先去我的住处看看。

  是间不大的屋子,现在又添了几样摆设看着有点拥挤。窗下有张书桌,笔墨皆全。赵嬷嬷看了就皱眉,指着那套笔墨用具就怪责身后的小宫女:“这套旧具怎么不扔了,还擦它做什么?”
  
  分给我的那个宫女叫巧儿,本来接应了佳期的东西,两个人在一旁交待细节,听了这话赶紧过来解释:“嬷嬷,这些虽是旧具,可也是当年太后娘娘赏赐的,是以奴婢不敢做主。”
  
  我去拿了笔来看:“嬷嬷,这都是好东西。何况既然是太后赏的,我留着也是我的造化。”赵嬷嬷自然就阶下来。只是吩咐好好照应我,临走又说:“姑娘先歇着吧,过会子再让人来请您。”
  
  我们送出去,回来就坐在桌旁,巧儿给我端了茶:“也不知道姑娘的口味,请将就了这一次吧。”话说的柔和且讨喜。

  我尝一口夸赞她:“极好的口味,我不挑剔的,以后不必如此劳动。”她说:“这是奴婢该当的。”二十出头的样子,干干净净的一张脸,看起来是个稳当可靠的人。

  佳期从炕角拿起一个仿佛是经本的东西,疑惑的翻阅:“这是什么?”

  巧儿忙过去:“这是原先屋里的,正要拿出去,一忙乱就混忘了。”我好奇:“是什么?”巧儿略一犹豫仍拿来给我看。

  原来是本手抄的佛经,封皮的底色都褪了,只是《佛说观佛三昧海经》几个字墨色仍清晰如昨。我翻开来便不由得一震,这笔迹竟和我的如出一辙。 仿佛没有写完,我低头翻看问巧儿:“这是谁的?要还回去吗?”

  “是以前慈宁宫一个宫女抄的,还没抄完就……” 肯定是死了,我抬起头,巧儿神色间有伤感,不知为何我也鼻酸。“她以前住在这里是吧?”巧儿点点头

  我看手里的佛经,一样的笔迹,现在我也住在这间屋里,仿佛是种缘分单为了等待我完成它“这经我留下可以吗?”我询问巧儿,她怔愣一下:“姑娘要是不嫌弃就留下吧。”
  
  外面来人来请我,去给太后请了安,陪着用了晚膳才回了屋。我伏案看这本经,佳期在一旁轻拢着烛火。

  我回头去问正在整治床铺的巧儿:“这本经的原本你可有?”巧儿直起身来细想一下:“只怕太后娘娘那里有。”等混熟了就去借来,把它补抄完。我低头看看,想完成这本经的想法如此强烈。
  
  我虽然脱离了松嬷嬷的魔掌,却并没有轻松。从今以后我除了去太后跟前儿晨昏定省,还得跑大半个紫禁城回去宜妃那儿早晚请安。

  套用一句知名的话:“我不在慈宁宫,就在承乾宫;不在承乾宫,就在去承乾宫的路上,再不然就是在回慈宁宫的路上。”总之,我整天都在路上奔波。像极了中学应用题里,那只来回奔跑于两地的傻狗。

  我不在路上的时候,就去太后那里陪着她。闲聊解闷儿的事我还行,只要牢记爱国爱家爱皇上这个基本原则,大褶子是不会走的。

  在我来回奔波了数十日后,太后终于若有所觉,问赵嬷嬷为什么经常找我都不在?赵嬷嬷便把我孝心有加的感人事迹一通生动的叙述。太后深受感动,找来宜妃娘娘将我的早晚请安,改成初一十五。

  太后歪在软枕之上,我就坐在炕沿上给她捶腿,她一边捻着佛珠一边打量我:“近来一直有件事要说。”我微抬头看她神色,确定她不是生气:“请太后娘娘示下。”

  太后坐起身来拉住我的手,语重心长的教导我: “你年纪尚小,实不该弄得如此素净。衣裳也就罢了,竟是连个首饰也不肯多戴,这是断断使不得的。”

  “只因自小外祖常教导,我一只珠钗便是普通人家一年用度,是以不敢奢靡。”我是不喜欢戴那么多东西,因为丢了我会心疼。如果日后会心疼我宁肯阻止自己去喜欢。

  太后一脸欣慰之情,却仍说:“奢靡是不可,也不可太清淡。”赵嬷嬷端了奶子进来,听我这话便顺势添油加醋:“太后娘娘,依奴才看只有这样的德行方配做皇子福晋。”
  
  赵嬷嬷要先试,太后摇手阻止了:“不必试,还有人下毒不成。”我接了赵嬷嬷手上的碗,轻轻吹了,仍试过才奉给太后:“并不为别的,不过是怕烫着了您。”太后满意的接了。

  外边有太监来报:“太后娘娘,四贝勒来请安了。”我赶紧起身站在一旁。
 
  胤禛转过屏风进里屋来,银灰的坎肩儿天青的里袍,我把头紧紧的低下不肯去看他的脸。他请了安,太后十分高兴又问他:“十三怎么没来?”

  “十三弟在前面伴驾,一会儿就给您请安来。”和太后说话时他的声音温暖许多。“孙儿奉了旨还要去养心殿。”不知是真的要办事去还是借口躲开。“去吧,好好办事。”我依然低着头给他行个礼。

  人还没走出门去,太后忽然叫住他:“老四,等等。”我抬起头,却正撞上他的目光。 “上次那本观佛三昧,我记得让你带去养心殿放了,让夏末去取回来,耽误不了你多少时候。”
  
  佳期在门边伺候,我要出门她自然跟来。我在他身后离他远远的,一前一后进养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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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六 三月 27, 2010 7:54 pm

年去岁过

  又是书,宫里似乎那里都有书,只听说乾清宫的藏书更是多不胜数, 没成想养心殿的书也这样繁多。屋里伺候的太监他一进门就遣了出去只剩我们两个人。

  我掀开一格蓝布挡着的书架,探头去看,书摞的齐齐整整的。伸手想去翻看,却被胤禛阻止:“不要乱动。”声如冷玉。

  我无趣的放了手,最近的宫中生活还是影响了我,我听话多了。“贝勒爷,快些找经书给我吧。”我催促他。还是快走的好,我们之间有太多的不明不白的牵连对彼此都不好。
  
  他站在书架前回头来看我,目似寒星,嘴角微弯,像有个没成形的微笑敛在阴影里。又回头去看架上的书仿佛在自言自语:“反正早晚要走。”微微仰起的脸上一层淡淡金辉,阳光刺目他轻轻眯起眼睛,看不全他的神情。

  如此让人心酸,怔愣片刻,我干脆找椅子坐下看他找书。如他所说早晚要走,也不急一时半刻的。

  他一手抱书,一手取书样子十分艰难,却始终不肯叫小太监进来帮忙。实在看不下去就去把他手里的书接过来。

  他倒也没客气,只是头也不回的问:“有没有想看的书?”我想也没想就说:“有图画多的吗?”他轻嗤一声送了我四个字:“不学无术。”

  “我常听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无所谓的笑了。我们竟然可以如此聊天,朋友一般。
  
  “你要观佛三昧经做什么?”他冷清的问我。 “看了一半想要看全它。”我回答完就疑惑了:“您怎么知道是我要?”

  “娘娘不看那个。”简直惜字如金。又问我“有何心得?”

  我皱眉想一下:“帝释天见异思迁,阿修罗王为了女儿舍脂去和帝释天打架那一段很有意思。”他的脸色阴沉,口气是彻底的无奈:“你看的是佛经还是话本?”

  “把佛经当话本看,会有趣的多。不过我也是颇受启发的。”他一脸我信你才有鬼的表情。我真的忍不住了,便让微笑浮上来。

  “哦?是何启发?说出来我们听听。”胤禩温和有加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回头,见他就站在门边,还是一脸温润笑意。他还真是无处不在。

  门口的小太监低头跪着,身子在发抖。显然胤禩不让他出声,这两位他谁也开罪不起,于是唯有发抖的份了。

  我与胤禛离的不近,也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题。我收拾起笑容请了安,不想搭他的腔,退到一边去了。他仍不放过我:“不妨说出来,四哥精通佛学,让四哥评判一下。”说完他和他四哥‘深情’对视一眼。

  “不过是胡思乱想的,不敢让四贝勒品评。若是两位贝勒想听,少不得献丑说说。”胤禛站在书桌旁低头看找出来的书,胤禩则老神在在的等着我的感想,没有人反对那我只好说了。
  
  轻咳一声组织一下语言:“男人娶妻也要考虑周全,不然日后同实力雄厚的老泰山有冲突就麻烦了。”

  胤禩果然涵养一流,并无半分异色,扭头笑问胤禛:“四哥觉得可有道理。”

  胤禛只是看了我一眼,便又低下去看书,表情镇定而冷淡:“佛曰‘不可说’一开口便是错,何来的道理。”

  我拿着佛经出了门,走到门边心内如有所动,回过头去,只见屋里兄弟俩在看同一本书,头靠的很近不知道在探讨什么。神色是轻松的。轻松?还可以轻松几年?佳期轻轻拉一下正在发呆的我,我才回神。

  过年之前,我终于把那本经抄完了,笔迹上几乎可以说一样,不过没有原先那个人的沉稳,那个人的笔力我看倒像是沉重。

  巧儿来叫我:“姑娘,太后娘娘找您呢。”我放了经本,大功告成心里是满满的喜悦,起身就要往外走。

  佳期急急把我拉住,一件猩红的大氅便披上身来:“您别如此着急忙慌的,外面雪下的紧,走路千万仔细。别刚好了旧伤又添了新的。”

  “知道了。”我答应着。一个月前我去给宜妃娘娘请安,回来的路上不小心崴了脚,从此挟病以自重在慈宁宫里养伤,多了许多闲暇时光,才得以把那本经抄完。至于我那位婆婆如何想,我可管不了那么多。

  一进门就看见赵嬷嬷正捧着一块华美的锦缎给太后看,太后见我进来,就招呼我来看:“末儿来看看。”最近快过年了,宫里到处都忙着做衣服,锦缎满天飞不足为奇。

  太后指挥赵嬷嬷:“去,围到她身上看看去。” 还没待我反应过来,那织金描翠的缎子便罩上身来,太后远远的打量我,一脸的喜悦满意。赵嬷嬷就开腔夸赞:“到底是太后娘娘的眼光,这料子竟是与她如此合衬。”

  太后起身来绕着我看看,对赵嬷嬷说:“就照我说的那个样子给她做,记着边缘处千万用那银灰的粉蝶缎子,别的恐要糟蹋了这块料子。”赵嬷嬷领命走了,显然这衣服是给我做的,我忙跪地谢恩。

  太后娘娘对我抬抬手,招呼我到她近前:“我年纪大了,不愿在衣裳首饰上费心思,等做好了你瞧瞧,只怕我的眼力还是有的。”说又指指炕桌上的一个盒子,对巧儿说:“把这个给姑娘送回屋去。”

  像是首饰,不管是什么我都得谢恩。赵嬷嬷回来时脸上带着笑:“回娘娘,九阿哥十阿哥来给娘娘请安了。”

  他和十阿哥穿一样的石青色袍子,泛着着松竹暗纹,却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我从进了宫竟是一次也没见过胤禟,整整四个月我也偶尔想起过他,可是也不过因为是个认识的人,看来这感情的培养之路,还真是任重而道远。

  祖孙三人说会儿闲话,太后就吩咐胤禟:“末儿的脚伤也好了,原该去你额娘那儿请安的,择日不如撞日,你既来了就自己带过去吧。”

  十阿哥就坏笑着编排我们:“太后娘娘圣明,九哥正巴不得如此呢。”胤禟脸色难堪:“别在太后娘娘跟前儿胡说。“

  太后对胤禟道:“快去吧,别在我这儿和老十争口舌。”又笑咪咪的嘱咐我:“路上小心些,开了春就要大婚了,再受了伤可就不得了了。”

  路上胤禟一语不发,这样沉默的路途可真是让人郁闷,只好找话说:“您最近忙吗?”

  “哪比得了你忙。”他口气颇为冷淡。他的这话,他的态度,还真是奇怪。

  既然话不投机那就半句也多了,我闭了嘴,不肯再开口。

  宜妃十分热情的接待了她的九儿子,捎带手也分了我点儿笑容。大约着笑容里也有太后的面子。
  
  闲聊半日,宜妃不紧不慢的开了口:“我瞧着让松嬷嬷去你那儿吧,你们年轻,遇事难免不稳沉,她去了也好帮着提点提点,管些杂事。”我险些晕倒,我是因为以后不会再见到她,才全忍下来了。若果那位松默默以后要和我生活在一起,我不如去上吊还痛快些。

  顾不得许多,杀鸡抹脖的给胤禟使眼色,他根本不看我。不过好在他回绝了:“松嬷嬷是看顾儿子长大的嬷嬷,已是受了累的,怎么好再劳动她。就让她在额娘您这儿享几年清福吧。”我心里松了口气。

  回去的路上,我跟他道谢,他并不领情:“我是为了自己清静。”我有想过对他微笑,毕竟我欠他这个人情,可是又觉得犯不着被他瞧不起,两个人最终还是冷着脸告别。

  回了屋,我开了太后的赏赐来看,是一只绿雪含芳簪和一对金丝穿就的珠花。过了几日那衣裳送来,就真的赞叹了,衣饰搭配的天衣无缝。

  忽然心生酸楚,太后虽不是美人,但既有这份眼光资质,当年也未必不是花一样的人物,可惜在顺治那里并不受宠,常受责难,又早早的守了寡。纵使现在富贵已极,终究是没有意趣的。

  自此服侍太后只有更加尽心,太后也越发的喜欢我。

  大清的规矩,是腊月二十四在乾清宫举办除夕家宴。这次我要随太后出席。二十四一早儿起太后娘娘就去了佛堂,我留在太后屋里看巧儿给我的荷包打络子。

  内务府送来了几树茶花,枝叶繁茂,那花开得姿态喜人,一搬进屋霎时间便是一室花香。我打听了来人,说是叫白宝珠是茶花中的珍品,内务府统共就得了这么几盆,奉康熙的旨意,悉数送来了慈宁宫。我过去转着圈儿看,喜欢得不得了。

  外面有人报:“十三阿哥到。”话音刚落,他人已经进了暖阁,我从花丛中抬头,这英俊少年便出现在眼前,让人忍不住要为造物主的妙手鼓掌欢呼一番。

  还没等我鼓掌,他先拍了手感叹:“这花可真好。”我从花丛里闪出身来,伸手做个请便的姿势:“我就不耽误您赏花了。”他哈哈一笑。

  他常来慈宁宫,已经与我混得很熟了,我告诉他:“太后娘娘在佛堂。”他坐在炕上,巧儿早就捧来奶子恭立一旁。

  他接了过来轻轻的吹:“我刚去磕过头了,特意来问问你,上元那天咱们放烟火去可好?”
 
  “去哪儿放?”我正在很兴奋向他打听,身后帘响,我回头去看,胤禟沉着一张脸站在门口。十三起身去招呼他,他敷衍过了,只是说:“我找你嫂子有事。”嫂子这两个字咬得极重。话是对十三阿哥说,眼却在狠狠瞪着我。

  十三脸色瞬时变了:“九哥既然找嫂子有事,那弟弟就告辞了。”说完拂袖而去,显然是生气了。巧儿仿佛是去送十三,也跟着退了出去。

  这明明是怀疑我跟他弟弟有什么不清楚。饮醋饮到慈宁宫来了,不能在太后的屋子里拉扯这种烂事,我火气上涌却只能强压住:“请讲?”

  “你给我老实待着,哪儿也不许去。”他靠的很近,紧抓着我的手腕沉声警告我。我要甩开,他却被攥得更紧。

  “说话。”我忍着手上剧痛,紧咬牙关就是不肯服软儿,正自不可开交。外面传来十四阿哥的声音,他在问巧儿:“九爷在吗?”巧儿微提声音:“在,您请进去吧。”胤禟甩开我的手,我们二人装作若无其事分开站好。

  十四来回打量我们,终于还是笑了:“九哥快走吧,就等咱们呢,还得去佛堂给太后娘娘磕头。”胤禟背着手点头: “说完了话,我就去。”十四阿哥笑呵呵的走了,,胤禟又把脸沉下来:“总之,你给我老实点儿。”说完便急步转身出了门。

  我一个人站在屋里,看着右手腕上的一圈青紫,原来几次见面的冷言怪语是因为我与十三阿哥熟稔所起。嫉妒不算是坏事,可是谁也不肯服软就糟糕了。心里苦笑,这段婚姻的前路着实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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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六 三月 27, 2010 8:04 pm

火树星桥

  太后回来见我仍在,便急急的催我:“快去换了衣裳来。”又吩咐巧儿:“别耽搁了。”
  
  我木木的站着发呆,任巧儿,佳期浑身上下的整理我。佳期轻推我:“小姐,您看看还有何处不足?”我回过身来看镜中的自己,瞬间呆住。只见镜中的人,珠花插鬓,绿簪别发。饰物不多却都是点睛之笔。平日里的我至多算是清秀,现在在这身描金翠裳的映衬下,一时间竟是如此的眸光璀璨,这珠围翠绕中,连嘴角浅笑都明艳起来。

  “很好。” 我微笑点头。佳期却拉我的手腕来看,一脸担忧。我收回手拉袖子挡住:“去找个宽点的镯子来。”

  我今天这个样子,又是随太后同行,少不了要接受无数目光的检阅与评价,万不能漏怯出丑。
  
  我跟在太后身边,在众目睽睽下进了乾清宫东暖阁。到处是肆无忌惮的注视,如有似无的打量。东暖阁是妃嫔们暂歇之所,格格和皇子福晋们则在西暖阁,大家都在这里等着康熙驾到宣布开宴。
  
  整场宴会,我便是庄重肃穆的太后娘娘身边一枝盛放的绿菊。混在女人堆里也是我最扎眼,因为她们是命妇,穿戴的都是按品阶来的朝服,唯有我的这身行头与众不同,着实出足了风头。
  
  这哪是吃饭啊,简直就是来遭罪的。皇上一举杯,底下的人便乌泱泱起身跪下谢恩。东西一口没吃,酒不敢喝,头磕了无数个。

  终于礼毕乐止,宫殿监奉请太后及各宫娘娘回宫。我心里长舒了口气。太后这里从腊月二十五这天才真正的热闹起来,福晋们领着孩子来给太后请安,这热闹一直持续到二十八。
  
  还好我早早请了旨,就说为了给娘娘祈福,要三天内抄一本经出来。当然已经提前准备好一本,我不过是躲在佛堂里装样子罢了。

  好容易熬到年三十,又迎来娘娘们请安的巨大阵仗,我没有去出头又混在人群中领了红包。初一到初三我除了在慈宁宫忙着给人磕头请安,还满紫禁城的乱窜给人拜年去。累得我回了屋就瘫倒,早上佳期叫我起床,我就大大的抱怨一番:“刚闭上眼天就亮了。”

  各类活动刚告一段落,康熙皇上就举家搬到畅春园,要在畅春园过元宵节,我又跟着搬过去。正月十三畅春园就开始舞龙灯、演马戏我都没什么兴致,因为参加这些活动,对精神和肉体的摧残都是空前的。

  元宵那天一清早胤禟就来给太后娘娘请安,还故作仁慈的说要带我放烟火去。晚上前头儿宴会一散,鼓戏一开锣,太后便放我出来了。

  能出去当然好,可是一想到要见胤禟,我就真的很郁闷,再想到要和他结婚简直就是郁闷到极点。以我们俩的脾气,不发生家庭暴力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我谁也没带就一个人出了门,胤禟倒是亲自来接我,却仍是阴着脸。我们谁也不肯开口和对方说话,就这样沉默一路。

  这西郊方圆五六里全架起了台子,外围有官兵侍卫把守。台子周围聚了一堆人,宫女太监嬷嬷还有几个年纪小的阿哥们。

  我正要下车,胤禟居然从身后揽住我,将我打横抱起跳下车来。我吃了一惊瞅他:“您喝多了?”那些早到的太监宫女侍卫们看见我们如此,没有一个不低头转首的偷笑。

  他保持微笑,仍是不放我下来,仿佛说悄悄话一般靠近我耳边威胁我:“你是我的福晋,你最好给我记清了。”好,既然要秀恩爱那就有点职业道德,做足全套才对的起这么多热心观众。
  
  我的左胳膊软软的圈上他的脖颈,右手虚握成拳娇怯的轻捶他胸膛,一脸甜腻又羞涩的笑容,对他放出我平生最娇软柔弱的迷人嗓音:“爷,您真坏,人家什么都听您的还不成吗?”这演技,绝对奥斯卡最佳女主的水准,把我自己都恶心着了。

  胤禟被我惊呆,傻在当场。我们俨然成了众目焦点,我又捶他,这次加了十成力道,一边继续向他抛媚眼,娇声怪责他:“还不放下人家。” 他一醒过神来差点把我扔地上,多亏我早有准备,才没失了面子。

  十阿哥奔过来,一双眼上上下下只在我和胤禟周身乱滚,那张嘴笑的就快咧到后脑勺了:“九哥九嫂您二位这是……”

  胤禟一脸茄色,老羞成怒沉声呵斥十阿哥:“笑什么笑。”我只有淡定不动如山:“让十爷见笑了.”

  在胤禟杀人目光的逼视下,十阿哥终于强忍住了笑,扬扬手上的香:“九嫂子,也来点一个试试。”一挥手让身旁的小太监把花炮给我,我端详那花炮几眼摇头:“你这芯子太短。”
  
  十阿哥来检视一番:“这还短?多长合适?”我伸手指远处的台子又指脚下:“放在那里,我能在这头儿点就行。”

  他险些翻了白眼“是,你今儿晚上点了,明儿早上就响了。”不愿理我,拉着胤禟往人堆里去了。仍不忘回头调侃我:“嫂子,九哥一会儿就给您送回来。”

  胤禟摔了他的手喝道:“胡沁什么?”说完快步走到十阿哥前面去了。

  我不愿去前头凑趣,就站在后面静静的看,‘嘣’一声巨响,接着便是毕毕剥剥烟花散开的声音,蓦地满满一天全流溢了姹紫嫣红的光彩。 嘣,嘣……又是接二连三的巨响,我赶紧用手堵了耳朵,仰起头来看着天,边看边赶紧往后退,离远一点儿才能看见的更多更美。

  正撞在一个人怀里,我退的太急,那人也没有防备,便双双跌倒在地上。是十三阿哥,我们坐在地上相对大笑。自从那次被胤禟气走,他便再也没去找过我。

  他站起身来的同时伸手给我,伸到一半又犹豫了,像是打算收回去。我却已经坦然地握住了,他嘴角一弯,微一用力把我拉起来。那被漫天光华照亮的粲然笑脸那么美好,让人觉得如同身在梦中。
  
  不知道他还生气吗?我问他:“你还生气吗?” 嘣嘣的巨响盖过我的声音,他冲我喊:“你说什么?”我用手拢着嘴喊:“我说……”又是一阵巨响,他无奈的摆摆手,拉着我就走。
  
  我看着拉我的那只手,越与他接触,心里的那个念头便越强烈:“他长大了。”那种如姐似母的疼惜之情从心底满溢而出。他的肩已经宽厚结实,他的手已经变得有力。

  他已经十七岁了,相貌英俊,身姿潇洒,依然知情识趣体贴备至。我愣住,这些乱乱的心绪从何而来?什么叫依然?为什么一直以来我对他有如此莫名的怜惜?

  他拉着我一直走出老远,出了空地身后便是树林才停住,他问我:“你刚才说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让你不要生气,心正自然身正,别人说什么不必理会。”我慢慢的说给他听,心变得柔软而温暖。

  “我知道了。”他竟然也像个孩子般的答应着。他背手去看天上的五光十色:“这话像是我额娘说的。”我嘻嘻一笑: “不必如此客气,不过是句话,如何敢自长辈分。

  我十分自然的伸手去为他弹掉了身上沾着的草叶,“低下头来。”我对他说,他乖乖把头低下。
  
  我把沾在他冬冠上的尘土轻弹掉。又周身打量他一遍,替他整了整衣襟。他深深的注视我,轻轻把我的手拉住。

  “怎么了?”被他握住没有任何不快,看他的眼睛就知道,这不是轻薄不是无礼。“以前有个人也爱这样给我整理衣裳。”他垂下头,目光中全是忧伤。

  “她离开,一定是因为不想让你伤心。”虽是臆测那个女人的心理,却也是我的心声。如果我是那个女人,不管是否爱他,我都不会愿意看到他伤心。不该让这双眼睛染上悲伤。“夏末,。”
  
  咚又一声巨响,那一天一地的流光溢彩中,我们互相凝视,仍静静握着彼此的手,仿佛久别重逢又如同故交知音。好像有许多事也许发生过,却被我遗忘了。与永远怀恋相比,能够遗忘大概可以算是足够幸运的。

  有个小太监低着头趔趄着赶来,脸儿低低俯着,直到跪下去也始终没敢抬头看我们:“十三爷,十四爷在前面找您。”

  十三慢慢放开我的手,打量那太监几眼:“你是哪位爷的人?我怎么没见过你?”
  
  “奴……奴才不是爷们跟前儿的,今儿个是十四爷随口吩咐奴才来的。”他声音微微打颤,脸几乎埋进土里去,小小年纪怪可怜的。

  “这么谨慎做什么?既然叫你就快去吧,他这么大点儿的人,还能吃了你不成?”我帮那小太监解围。

  胤祥点了头,眉目间全是担忧:“要不,你跟我一起过去。”我们怎么能一起出现,别说会给他添麻烦,胤禟一准儿会把我吃了。我手上的瘀青可刚好,再也经不得他的辣手摧残。
  
  我笑着摇头:“您先走吧,我在这里看会儿就回去。”他走几步又倒回来了低声对我说:“这是郊外,可别乱跑,我一会儿找人来接你。”

  这话倒是提醒我了,我赶紧拽住他低声嘱咐一通:“可别,你寻思个话儿找别人告诉你九哥,让他来接我。”他又笑了,满是促狭之意:“我以为你不怕九哥。”

  我气急恨不得捶他:“为了你好,倒调侃我。”

  他忙赔不是:“都是弟弟的错,嫂子莫怪。”我伸手推他走:“趁我心情好,快走快走。”
  
  过一会儿才会再放下一轮的,没了烟火的照耀,周围一切沉在黑暗之中,胤祥的背影便消失在这黑暗里。我有点害怕,环顾四周,走?这么黑万一迷了路,我就惨了。还是等过会儿烟火起了,再往有人的地方去吧。

  我正抱着手臂瑟缩着身子强自撑持,忽的听见身后有响动,似乎是呼吸之声,毛骨悚然不敢回头,野兽还是……?

  还没等我抬脚逃跑,咚一声烟花散开天又亮起来,我猛一回头。

  那个人离我很近,触手可及的距离,明黄的衣袍,似笑非笑的模样,我不由自主要往后退,却被他一把拉住:“果然是个有本事的丫头。”一股淡淡酒气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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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六 三月 27, 2010 8:07 pm

苦经风摧

  我正抱着手臂瑟缩着身子,忽的听见身后有响动,毛骨悚然不敢回头,野兽还是……?还没等我抬脚逃跑,咚一声烟花散开天又亮起来,我猛一回头。

  那个人离我很近,几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明黄的衣袍,似笑非笑的模样,我不由自主要往后退,却被他一把拉住:“果然是个有本事的丫头。”一股淡淡酒气扑面而来。

  心里的恐惧油然生,这样的偏僻所在,这样不怀好意的语气,闻着又像是喝了不少酒,我不能同他翻脸,只有假装平静试图甩脱他的手:“太子爷,您醉了。”

  他微眯着眼,脸上全是不容置疑的嘲讽:“九弟妹,好大的气性啊!”

  听了这话我反而镇静了,不是他提醒,我还真忘了我是他的弟媳。“太子爷,您贵为储君,这样做不觉得不妥?”我抬抬被他抓住的胳膊

  他竟然用手重重的扭了我的脸颊一把,眼里满是鄙夷:“这样的姿色,竟也能勾得老九十三没了魂儿?”

  我急怒攻心,想也没想便伸手打开他停在我脸颊上的禄山之爪:“太子爷,请自重。” 声音已经藏匿不住愤怒了。

  眼前一花人已经被他甩出飞去,他厉声喝道:“放肆。”我扑到在地。手肘正磕在石块之上,瞬间酸麻了,想支撑起身子也是不能。

  我这里还没起身,他已经踏步上前蹲下身来,用手紧紧捏着我的下颌:“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不知耻的淫娃***,也敢跟我动手动脚。”

  那脸上交织了傲慢和鄙弃的神色,没来由让我觉着好笑:“您知耻,您就可以酒后调戏弟媳?”
  
  他冷笑着,手上更加了几分力:“你们董鄂家,净出这么些不知好歹的东西。”这里还有我阿玛的事?我下死力挣扎之余瞥见他的眼神清醒得吓人,他根本没有醉!至此我才觉着事态不妙。
  
  “不知好歹,也比‘天下第一罪人’来的强些。”我横下一条心冷冷的回嘴,这可是当年康熙皇上评价他舅舅索额图的话。

  他勃然大怒,一把将我拎扯起来,把我的双手紧紧扭在背后,脸越压越低,酒气熏人:“怎么?以为攀上了老九你们一家就能飞黄腾达?将来我一句话儿,就能让你们统统死无全尸。”
  
  这话你去吓唬别人只怕还有用,对不住,我知道您最后的结局。尽管浑身剧痛,我却平静非常的问:“您去算过?”

  我拼力克制自己对他微笑:“太子爷这话着实让人不解,现在圣上春秋正盛安康非常,您说的将来是什么?我倒是十分好奇,圣上是否知晓您其实日日夜夜都在翘首以待那个将来?”
  
  话一出口空气都仿佛凝住,我竟然发现他其实也很可怜。从生下来就被寄予厚望的储君,虽然聪明却没有他父亲的英明神武,身后还有那么一群虎视眈眈的兄弟们,明里暗处的使绊儿,费尽心机的算计那个太子宝座。

  他的表情已经扭曲,清秀的五官因暴怒都狰狞了。他的手死命拽住我的头发迫使我不能移动,另一只手开始胡乱撕扯我的衣裳,我大惊紧紧咬着嘴唇,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他冰凉的手已伸进我的衣襟里,一用力便扯开了半面。

  他的嘴近在咫尺,喷出的热气让人窒息,铺天盖地的绝望犹如这漆黑夜幕严严实实罩下来。论力气上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不敢喊,怕一张嘴他便可以长驱直入。可是不喊?谁来救我?
  
  “嗯哼”一声清晰明白的咳嗽声。在这个恐惧绝望的时刻,这一声咳嗽对我来说犹如天籁。我忽然放心了,放心的想哭,竟然是他来了。

  太子放开了我,我赶紧裹好撕扯的半开的衣襟,颓然跌坐在地上。暗影里那个人慢慢的走近了, 目光如电,表情却极为冷淡的开了口:“二哥,原来您在这里醒酒?刚刚儿皇阿玛派了人来请您回去,弟弟少不得找过来打搅您。”语调平平,无喜无怒

  太子忽然一笑,无比坦然:“今儿确是喝得沉了,还辛苦四弟跑这一趟。”
  
  胤禛轻轻的笑了,那笑轻松而简短,仿佛笑过之后他就可以让一切都结束:“二哥这样说就见外了。”冰凉的目光扫过我时,象在审视一具尸体。 “二哥放心走吧,至于这里,我来处理。”我忽然牙关发了颤。

  太子放了心大摇大摆的走了,周围一片死寂,他一步步走过来,就站在我面前,我已手脚发软分毫也动弹不得。

  这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胤禛,我认识的那个胤禛几乎没有笑过,可再冷的脸只要是他,我也从没怕过。他发脾气的样子像个孩子,看着只觉亲切。

  可眼前的这个人,他在笑,却没有一丝暖意,宛如修罗。我一直都忘了他是雍正,历史上的那个雍正皇帝。到底是什么让我一直忽略这个事实。

  那紫貂的外袍兜头便罩下来,蓦地我的身子腾空,人已被他抱了起来。我听见脚步声,十三阿哥愤慨的声音:“四哥,太子他……”

  “住嘴。”胤禛冷冷的打断他,“不要胡说。”说这句时声音已经缓和是嘱咐也是叮咛。想了想又补一句:“去找你九哥来。”

  “不要,不要叫他。”我死命挣扎着坚决的拒绝。我不要见胤禟,见了又如何?我可不想听见什么自找活该,勾三搭四之类的话。

  腰上的手臂一紧,我被迫靠回他怀里,他轻声吩咐十三:“去,悄悄地找匹马来。我带她去庄子上。”十三赶紧去了。

  我在他的怀抱里,头枕在他胸前,却根本听不到他的心跳,靠得这样近也听不到。 “你会杀了我吗?”我问他,“你受了惊,歇一会儿就好了。”他平淡的回答。

  “你会杀了我吗?”我仍然固执的问。他皱了眉,他终于皱了眉,这是那个我认识的胤禛“我为何杀你?”我回答不出,唯有沉默。

  为什么?因为我将是胤禟的妻子,那个将来会被他骂为‘塞斯黑’的男人,他们会斗的鱼死网破。今天因为太子,我才突然想起胤禟的未来,乃至开始担忧我的命运。是不是太迟了?
  
  马已经牵来了,我在他们兄弟俩的手里被传来递去,如同一件家什物品。等我被稳稳安置在马鞍上,胤禛又低头交待十三一句:“把今天的事儿忘了。”十三沉默半晌,出了一口长气,仿似将胸中郁闷吐出,才点头答应着。

  颠簸的马上,我有了足够的理由靠近他,才恍然明白我一直不肯去想我们的关系,只是因为我不想承认我已经失去了这个人。我只有更紧的攥住他的前襟,此刻我能握住的不过这片柔软的衣料而已。

  闭上双眼便泪如雨下,把泪全洒在他的紫貂外袍里。

  心,抑或是情,我们不是没有,却都不肯轻易交付。只有眼泪,这干涸后不留踪影的东西才会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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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六 三月 27, 2010 8:10 pm

夜寒花碎

  僻静的庄园,只有一个门房,三两个嬷嬷。嬷嬷们手脚麻利的给我换了衣裳梳了头发。把我收拾好了,嬷嬷们便去打开房门悄么声儿的退了个干干净净。

  胤禛就站在门边,疏淡月影拂过他的面容,月光下那冰雕玉琢般的冷脸让我心安。
  
  “园子里已经安排了人接你。”他不会再送我回去的,只有这样简短的话。他转身欲走,每次都如此的。

  “等等。”我急切的叫住他,他身子僵了僵,迟疑的回过身来。我跑过去将他扯进屋来,把门关上用后背牢牢的靠着,像是怕他夺门而出。他眼里也有一丝惶惑不安,却仍直视我的双眼
  
  “帮帮我,我不想嫁人。你想办法帮帮我。”我哀求他,我从没在谁面前流露软弱。在这个夜晚,我忽然意识到皇宫有多可怕,我和他们联系在一起的未来有多险阻。我想要逃,我能求的人只有他而已。

  他嘴角绽出的淡淡微笑清晰起来。我知道听起来像笑话,我也知道这根本是妄想。可是当答案被他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摆在面前时,我真的失望了。

  “不要笑。”我厉声制止他,刚想把满心的压抑与悲愤发泄出来。他却向前几步,把挡在门口的我轻推到一边。

  那双手搭在门上并没有立即拉开,我没有看错,他微侧着脸,那长眉秀目中全是萧杀:“你累了,该回去歇息了。”哗啦一声屋门被拉开,一股冷风猛灌进来,瞬间身心冷透,如坠冰河。
  
  他出了门,临走时头也没有回,只是抛下一句话:“你要记着,世上诸事不会都如你所愿。”
  
  我坐着马车回畅春园,果真安排的天衣无缝,没有人看见我,回了屋换上自己的衣服,去给太后道了万安才回来。倒在炕上便睡过去,也许是晕过去。做了很冗长的梦,宫里的人走马灯似的在我面前晃,梦里我好像是另外一个人,讨好人陪笑脸说吉祥话,累得我呼吸都困难。
  
  醒来时又什么都不记得,只是觉得累,觉得头痛欲裂,守在我旁边的佳期眼睛红红的。我笑起来:“怎么变成个兔子。”佳期险些落泪:“小姐您都睡了三天了。”我一醒赵嬷嬷便赶紧去回了太后。

  三天?我要起身,却发现浑身绵软没了力气,看来是饿大劲了,又倒回去开始呻吟“快要饿死了,我要吃东西。”

  佳期忙扶了我起来,找软枕给我靠上,“小姐,求您别乱说了。这些日子奴婢险些吓……”她顿一下,把那个死字咽回去

  我趴在枕上有气无力,眼巴巴的催她:“别多话了,快拿吃的来。”巧儿已经端了粥来了
  
  等我有了力气,便去给太后请安。“让太后娘娘忧心了,都是末儿的错。”我把我的异状归咎为过年累的。反正太医也说我没有毛病。

  我去给宜妃娘娘请安时,那美丽的妇人几乎想用她那美丽的眼睛瞪死我:“怎么偏就你的事儿就这么多,天天儿变着花样来。”已经毫不掩饰对我的不满之情

  我抬起头来,脸上的微笑真诚而坦然:“多谢娘娘。”她微愣。我接着说下去“我心里明白,娘娘是疼我才如此的。常有不知内情的外人在太后娘娘那里搬弄,说娘娘常责难于我,我每每向太后解释,娘娘是将我视为亲女才常有教诲。”

  她那边厢哑口无言,只好端杯饮茶掩饰尴尬:“你既明白我的苦心就好,回去吧,好好侍奉太后。”我从容行礼

  她又叫住我:“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让你在宫里住到大婚再走,这些日子最好是安稳些,别再出什么响动。”仍是不甘心被我的话儿压住,总要找补面子回来。

  “娘娘放心。”我已经退出门去。这是胤禛教我的,有可以依靠的人就赶快用,过了期限,倒霉的是自己。那一夜我明白一个道理,软弱也换不来想要的。我早就应该明白这世上没有我可以依靠的人。

  “走咱们逛逛去。”我豪情万丈的一挥手,把安静跟在我身后的佳期和巧儿下了一跳。我终于找出了属于自己的宫廷生活准则,怎能不高兴。

  可惜这大正月里,没什么好景致看,这些日子除了清汤寡水的东西,什么也不肯给我吃其他的,气力不济走几步便累了。巧儿就带我去找间暖阁轩室休息一下。进去才发现已经有人在了。
  
  一个嬷嬷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女孩,还有几个宫女一旁伺候着,我累得不得了不想再走,反正不是宫妃命妇。何况我看见桌上铺摆着点心,就更是挪不动腿了。

  “打搅嬷嬷了,我在这儿歇一会儿。”我还是很客气的。“姑娘,客气了。”口气也这么客气?我好好的打量那嬷嬷,笑起来一脸菊花似的褶子,这么有特点的人,我确定我没见过她。
  
  我装做良善有爱心的模样,去逗她怀里那个绫罗包裹的粉红小娃娃。一面借机取一块桌上的点心,掰一小块往她面前递过去“要不要尝尝。”那孩子可能看我笑得很可亲的样子,便真的张开了嘴。两颗米粒样的小白牙,粉粉的小舌头,可爱至极的样子。

  宫里的孩子我怎么敢随便给她东西吃,再说我本来就是打这个幌子来拿点心吃的。我却把手一转,把点心送进自己口中:“看看,是要这样吃的。”那孩子眼里有些委屈

  我再掰一块,估计重施,又骗了她,这下好小丫头把软软的小拳头往嘴里一含,大哭起来。
  
  我只是逗逗她而已,正在怕那嬷嬷怪责我,哪知那嬷嬷边哄着边说:“格格莫哭,那是您额娘。”糕点噎在喉中,这是胡说什么?我还没成亲呢?

  巧儿先明白过来,上前问那嬷嬷:“这可是九阿哥家的大格格?”那嬷嬷赶紧着点头:“是大格格,娘娘说等爷大婚了,再让格格回去,交给福晋教养。”

  我那傲慢的婆婆觉得胤禟的妾,不配教养她的孙女,于是接来宫里。我结了婚就要当人后妈去,很显见我这个后妈完全是大灰狼级别的。这第一次会面只怕就在她幼小的心灵里投下了阴影。
  
  那嬷嬷很热情要把孩子给我抱,我和那个小的都不情愿,孩子的不情愿在脸上,我的不情愿在心里。我赶紧摆手:“我没抱过孩子,恐有闪失。”

  可是那孩子已经被送倒我跟前,在佳期巧儿的护持之下,我笨手笨脚的抱住。这柔软的一团在我怀里,真是搞得我胆战心惊。正巧外面有人来找我,我赶紧把孩子还回去。

  临走也还没忘,拿足了款儿才慢慢地出来了,其实我自己知道我是逃出来的,那孩子一靠近我,瞬时意识到婚姻就在眼前了。

  惠妃娘娘的人说是有赏赐给我,这没头没脑赏的哪门子的赐?东西无关紧要,主要是我得去她那里谢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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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六 三月 27, 2010 8:13 pm

蓬山此去

  惠妃娘娘的人说是有赏赐给我,这没头没脑赏的哪门子的赐?东西无关紧要,主要是我得去她那里谢赏。

  大阿哥端坐屋中,我给惠妃磕了头谢了赏,给大阿哥请了安,就准备走。
  
  惠妃和蔼可亲的留我:“且等会儿,我这里还有样东西,你带回去给太后娘娘。”说着就带着人出去了。只剩了大阿哥和我在屋里,根本就是个陷阱。

  我不肯多话只是站在一旁,大阿哥温和有礼的招呼我:“弟妹,不必如此拘谨,坐吧,娘娘一会儿就回来了。”

  “多谢,郡王。”我给他轻施一礼,在他对面次位上坐了。我如此坦然他倒有点儿吃惊,慢慢喝着茶,我看出他其实在考虑措辞。什么事?他是太子的死对头,除了那件事还有什么事?
  
  “弟妹,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为了配合语境脸上还作出了感同身受的同情神色。一开口便落了下乘,我正襟坐着差点要笑出来,尽量把嘴唇绷住了。

  我受了委屈与你何干?真要找个相干的,现在对面坐的也该是胤禟。“郡王这话,我不明白。”我费解的看着他

  他尴尬,干咳一声仍不死心:“我也知道,这事不好明言,不过不要怕,只要你说出来,我就可以给你出了这口气。” 当我是三岁的娃娃?要我的口供,好去指控太子?我有什么好处?我们一家的脸面不要了吗?

  “郡王,我实在不知道您所说何事?我并不记得有人得罪了我,何劳您说出这样的话?”我依然纯真无邪的回答他。

  他唯有再次干咳一声,我紧紧地盯着他,脸上始终保持微笑,他被我看得如坐针毡一般。“郡王忙,就先走吧,等娘娘回来,我替您回禀一声。”我给他台阶他也就着下来。起身走了,我在门口给他行礼恭送。

  胤禩却来了,兄弟俩个拉了手,简单打了个招呼就错身而过。

  胤禩优雅平和的问我:“娘娘呢?”我保持良好态度“娘娘去找东西,一会儿就回来。”我是有职业道德的,做戏做全套。没道理这么明摆着歧视他,跟个没说过话的人都笑语嫣然,到了他这里就改戏。

  他坐下等,低眉垂目一语不发。看看这个人便知道,比那位大哥不知高明了多少段。我也不看他把头低着,大阿哥都知道了他一定也知道,那胤禟知道吗?在他眼里我也许就是个不安于室的女人,要是知道了,只怕要更加不待见我。

  大阿哥一走,惠妃娘娘就回来了,心里肯定对我不满,碍于胤禩在也没多说什么就把我打发走了。

  胤禟在门口等我,我想如果他要说什么水性杨花之类的话,我就直接翻脸。我们一前一后的慢慢走,半晌他打破沉默 “不要听大哥的话,把这件事忘了。”

  我的心骤然冷下来,这是最让我寒彻透骨的话,我连翻脸的力气都没有了。这就是皇宫,没有人肯安慰你。“我并不记得有过什么事。”我冷淡的回答。

  “没事儿最好。”他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至于口气中压抑的愤慨,我也不想知道是对谁。我先转身走了,这里我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我开始跟着太后出入佛堂,不为求神拜佛,一是为了躲人,二是因为只有那不说话的菩萨才是这宫里最温暖的。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看客,现今才发现,我竟然也是这故事里的一个重要角色。不知道,我的到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转眼已快三月,其实出了正月我阿玛就请旨要接我回去,但是直到二月底太后才准我回了家,临走时太后还直念叨:“回去那么早做什么。”

  我打蛇上棍,半是讨好半是玩笑:“那就不嫁了,来陪太后娘娘多好。”

  太后挥手作势赶我:“快走吧,当我不知道吗?这些日子老九一来就拿眼儿满屋子找你。”眼里脸上都是笑,我也陪着笑。

  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找过我,依我看也不过是太后对我们的美好想象罢了。就算找过我又如何?我相信我们之间的没有爱情,就连感情都算不上。

  回了家,我倒在久违的床铺之上,再也不肯起身。柳儿大半年没见我,高兴得不得了,拉着我的手就不肯放开,一面絮絮的给我说:“小姐,您不知道,这些日子给你准备嫁妆,府里都快忙坏了。”

  我闭着眼:“等老爷子来了,就跟他说,别的我一概不管,就把这张床给我带着就行了。”还没等柳儿说话,晴婉的笑声便传来“姐姐的规矩看来没长进多少?”

  我从床上蹦起来,晴婉就立在门边儿,浅绿的春裳暖暖的笑脸。我几乎是扑过去的,怕把她吓着只是拉了她的手,其实我想拥抱她痛哭流涕。

  我说什么也不让她走,硬留了她在我家睡一夜,早早打发人出去,只有我们两个,我们有说不完的话儿,天南海北古往今来。

  月光从纱窗里透进来,我斜靠着榻上软枕,手里托着晴婉送来的桃花酿,痴痴看着那泛着冷辉的瓷瓶:“婉儿,人要是能自由自在的喝酒,也是中莫大的福气。”

  婉儿夺了我手里的瓶子:“又喝多了。”口气里的嗔责,让我的心暖起来,泪落了下来。我掩饰的低下头去。婉儿握住了我的手慢慢靠过来,把我抱在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我抽泣着停也停不下来。

  她低声说:“姐姐,都忘了吧。”忘什么?我与胤禛吗?那件人人讳言的事我从没有记得过,正好省了忘记这道工序了。

  而且胤禛已不是初识时的样子了,其他人的面目也没有变的良善可爱起来。离开了家人,我的这人生就真成了一个人的人生了。我只是希望这夜晚再长一些,可以让我哭得再痛快些。
  
  康熙四十三年,三月初八,我天不亮就被叫起来,沐浴更衣梳妆打扮。这一天来得这样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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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六 三月 27, 2010 8:29 pm

迎归九华

  康熙四十三年,三月初八,我天不亮就被叫起来,沐浴更衣梳妆打扮。这一天来得这样的快。
 
  喜娘们围着我团团乱转,那架势像是要把我的头发丝儿都镀了金才最好。等收拾好了,我被镜中的自己吓了一跳,怀疑我是不是无意间得醉了那喜娘。这哪还是张脸?血红的嘴,绯红的腮,乍一看活脱脱就是个红皮鸡蛋。盖不盖盖头都不打紧,反正都一个色,红的!

  还好意思腆着脸来问我:“福晋觉得如何?够喜庆吧。”得亏修养好才没问候她祖宗。我二话不说吩咐人:“去,端水来,给我净脸。”

  良辰刚要走,松嬷嬷便威严十足踏出一步来预备拦阻良辰,刚叫了一声“福晋……”就被我打断“不必劳动嬷嬷亲自服侍我,这点子小事我的丫头还做得了。”顺带白了松嬷嬷一眼:搞清楚,以前在宫里我忍你,现在这里可是我的地盘,还轮不到你在这里压着我耍威风。说完一挥手,良辰仍出去端水去了。

  我等不得,先找了帕子对镜猛揩,这模样自己看久了都要口吐白沫,哪里还用闹洞房,可以直接闹鬼去。

  一旁的佳期看不过去,一面接了帕子亲自动手给我擦,一面轻声劝:“福晋别急,等会儿水来了就好了。”

  松嬷嬷不甘心,正好拿佳期做筏子下台,就斥责佳期:“就是你们这起子不懂事的奴才挑唆主子。”

  佳期只好停下手垂头站在一旁。柳儿早吓得不知所措,只知道紧拽着我的衣角。
  
  一时屋里的人没一个敢吭气的,我那位额娘只站得远远的看热闹,半步不肯靠前。笑话,这种时候要是吃了排头,日后在胤禟那里我还混什么。

  “这是怎么了?我的丫头有什么不妥之处冒犯了嬷嬷?”我虚情假意的询问,然后轻轻扶头慢慢坐回椅子里:“便有不知礼处,嬷嬷且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饶了这一回罢了。嬷嬷是知道的,我素来娇弱,最是听不得这开山打雷般的巨响。”眼中却是一派优游自在。想在我跟前大小声?端看我心情好不好,赏不赏这个脸给你。

  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只好勉力板起老脸:“新娘子的红妆本是为了讨喜气……”

  我再次打断她,悠悠然的反问:“喜气?嬷嬷要是真要喜气,就不如让喜娘把您弄得跟我一个样儿,到时您往旁边一站,岂不更添喜气?”

  一屋子都是哼哧哼哧的闷笑声,她脸上筋肉直颤,看来在宫里我装的太老实,首次现了原形让她受惊了。

  良辰早端了水来,只立在门边儿没敢过来,现在我既然已胜出,便抿着嘴儿把盆端过来,几人合力把我这张猴屁股还了本来面目,再由佳期重新给我上妆,这次收拾出来还像个人样。
  
  外面来人回报给我额娘:“夫人,九爷府的秦管领刚派人递了话儿,九爷已经出了宫,正往咱们府里来。老爷叫来问问小姐准备的如何。”

  我那位额娘原在远处站着看西洋景儿,人群里眼神远远递过来,我们目光相撞,她极为友善的冲我笑了,回头对来人说:“让老爷放心,这就好了。”

  这才一路踩着花盆底咯噔咯噔过来,吩咐一屋子嬷嬷喜娘:“劳动各位了,赶紧着点儿吧。”又过来绕着我周身看遍,啧啧的叹两声:“到底我女儿是标致的,我这就去前面,一会儿九爷来了还有一番礼节。”

  她这是夸我标致,还是夸自己女儿标致?最后决定还是不要太敏感“辛苦额娘了。”吩咐丫头跟了送她出门去。

  喜娘们忙忙把批领冠帽给我披挂上。珊瑚,东珠,金孔雀,金云衔珠的三对耳坠,珠环玉绕中那个没有笑容的清秀人儿就是我。我还没把自己看仔细,那大红的盖头已经罩上来,眼前是触目惊心的红,心微微的发抖了。

  我被扶着坐在炕上静候,唯一的好处是不用看松嬷嬷那张烦人的脸,低头转着手里的苹果。皇子大婚,排场是十分不小,听说步军统领所的人在外洒扫清道,那大红的毡子一直铺到我们家门口。过会儿宫里会派内务府总管过来。而我的嫁妆前一天已经送过去了,还有一份更大的嫁妆在我的荷包里收着。

  整齐有序的脚步声,然后是一通请安叩拜,我反正什么也看不见乐得清净。被人家脚不沾尘的弄上了轿子。

  我掀开盖头,看这刺目的红段帐舆。不知不觉,我成为董鄂夏末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还记得初来时的不知所措令我像个无助又疯狂的孩子。庆幸的是我与这个身份并无隔阂,不光因为我们拥有相同的面貌,还因为我在和这个身体一起成长。有时候会想,是不是我在经历她的命运,也或者是这本来就是我的命运。也有可能我们根本就是一个人。

  婚礼在晚上举行的,我被折腾了整整一天,这摇摇晃晃的路上就睡着了。
  
  震耳的鞭炮声把我惊醒,醒过来才知道轿子早就落了地了,我在昏睡中已经到了胤禟的家门口。等鞭炮声息,就听见司仪在唱贺词,满语的听不懂。

  现在才感到遗憾,为什么皇子福晋不安排一次满语的级别考试,如果要考,我肯定第一个被淘汰,何至于还要莫名其妙的结婚。

  那司仪改了汉语,只听司仪唱:“一射天狼!”便是一声弓弦轻响。司仪唱:“二射地妖!”又是一声响。司仪唱:“三射红煞!”轿前咚的一声响,这是射轿。此礼结束我就可以下轿了,我放下了盖头。没能力改变命运的话,至少我可以选择不去看。

  下了轿喜娘将一个红绸扎口,内装五谷杂粮的宝瓶放在我手中。我被人搀扶着慢慢的走过红毡,跨过门槛上的马鞍,再跨过火盆,进了院子里临时搭的帐篷,喜娘扶我坐下。之前有人专门给我讲解过规矩,这叫坐帐。

  那司仪又怪腔怪调的唱,面前一亮盖头已被挑去了,胤禟手执秤杆站在我面前,四周到处是殷红的灯笼,满满都是围观的人,我把头低下不肯看任何人。行礼拜天,我们终于把仪式进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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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六 三月 27, 2010 8:34 pm

兰烬红蕉

  眼前洞房的这道门槛儿跨过去了,我的这个婚礼也就完成了大半了。我抬起腿,落脚处忽然向前滑动,还没等反应过来我已经倾身仆地,顺便带倒了扶着我的两个喜娘,有一个还直接压在我身上,我差点闭了气。

  身后是一片哄笑之声,我大脑还是混乱的,后面的人赶紧搀我起身。等我醒过神来,幸好地上铺着厚毯,瓶子没有摔碎只是滚出去了,柳儿追过去捡。

  屋子里霎时间成了一锅乱粥,差不多所有人都冲上来,七手八脚的拍打整理 “都住手。”我沉声命令她们,全体愕然,随后都慢慢的闪开。我回头去找佳期,她和良辰就在我身后站着,看到她们就放了心。柳儿已经捡了瓶子回来,鼻尖上都出了汗,焦急的看着我“小……福晋,这……”
  
  瓶里的东西撒了一地,我微笑着接过来:“没关系,去后面和佳期她们一起吧。”我镇定自如的对喜娘说:“你们不要慌,慢慢来收拾。”她们才敢靠上来给我整理,打扫屋子。
  
  我一一打量了屋里的人,我虽然没奢望我的婚姻幸福美满,可也没想到洞房门口就设下了第一道机关。

  我被安置在炕上坐好,胤禟进来直冲我过来,我抬头看他,他穿着吉服那蟒纹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有点晃眼,嬷嬷们纷纷咳嗽示意我把头低下。也罢我照做了,他却抬高我的下颌:“刚才摔疼了吗?”一屋子人都转开了头。

  四目相对,我从那双美目中看到了一丝促狭,逗我玩儿?这么多的人,跟我玩儿游龙戏凤这一套?我挣脱他的手,作不胜娇羞状把头侧开。他强忍着笑,凑在我耳边耳语:“不用装了。”
  
  他给我明亏吃,我只好还给他暗招。他凑得那么近,耳轮近在咫尺,我侧头轻轻咬住他的耳垂,不急不忙啮了两下,顺带着往耳道里小吹一口。

  胤禟倒抽口气,腾的直起身来,往后退了一步。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白,煞是热闹好看。我继续装我的娇羞,暗自好笑,这也至于?不是有好几个妾了吗?旁边的嬷嬷轻咳:“爷,快请坐,莫误了吉时。”

  他才尴尬与我隔着炕桌相对坐了,有人上来执壶斟酒,站在我们身旁的命妇接了过来,把那高足银镀金酒杯奉给我们。我用余光看见,胤禟一直拿眼盯着我,神色越来越古怪,握杯子的手也紧了,似乎是不高兴。

  有人上来引领换了地方,并坐在床上吃了子孙饽饽,又被问了诸如生不生的蠢问题,真不想回答只好小声回答一句,真是丢死人了。

  好容易走完了过场,胤禟挥手撵了人,嬷嬷们赔笑:“爷,可没有这个规矩。”他沉着脸不耐烦:“这是在我府里,我说的就是规矩。”她们不敢再多话乖乖的退出去了。我也不再装羞怯,大大方方地看他。“九爷可有什么话说?”

  他盯我半晌才开了口:“谁教你的?”我有点懵,谁教了我什么?瞬间突然了悟,他是指我跟他咬耳朵调情的举动。难怪他当时一脸青白,尴尬愤怒成那样。敢情以为我提前给他戴了绿帽子?心里话儿说‘没人教导,我自学成材。’这话说出来,他怕要吐血给我看,还是忍了的好。
  
  气氛正自胶着,外面传来十阿哥嬉笑着高喊:“九哥前面可就等您去敬酒了,就算跟嫂子有知心话儿说,也得等会儿啊。”

  胤禟气得跺脚,赶紧出去了,就听见他在外面排揎十阿哥:“你就不能小点声儿,什么知心话。你胡说八道的都是些什么。”

  十阿哥一副吃定他的口气继续调侃:“您还怕人说?那边还晾了一屋子人,眼巴巴的就等您去呢。”胤禟明显有点儿老羞成怒:“走走走,喝了赶紧给我滚。”

  十阿哥更是几乎笑倒:“不用九哥赶,您就是要留我,弟弟也不会这么没眼力劲儿。”比嘴功,胤禟再次败下阵来。兄弟两个说话的声音渐远。

  喜娘已经伺候着把我那身行头换了,换成红缎的长袍,柳儿已经让她跟着嬷嬷出去了,屋里留了两个喜娘,佳期和良辰站在门边垂头侍立。我在屋里坐着心里有些忐忑,过会儿他回来只怕更有一番口舌官司了。

  我情不自禁握紧手掌,忽觉掌心刺痛,一看竟是老大一条血口,还在慢慢地往外渗血珠。想必是方才摔倒时被手链划的,当时人太多又紧张过度,居然没觉得痛。摔了跤再见了血,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声张出来必定闹的沸反盈天。正巧斜眼看见身旁一块雪白的宫缎,天助我也,趁床边两个喜娘不注意,顺手抓过来,攥在掌心里止血。

  胤禟回来的很快,看样子酒也没喝多少,心里暗想这倒好,他要是喝得烂醉我只有抓瞎。喜娘给他心里问安,最后说一句吉祥话:“恭祝阿哥福晋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一屋子红红光影簌簌的闪跳着,空气里是出奇的静谧,我呼出的气竟然都像是叹息。

  不等他走过来“永结同心”,我先站起身:“九爷,咱们聊聊。”他口气戏谑,仿佛听见了笑话:“这种时候你要聊什么?”决定了,我还是开门见山的好:“我们家送来的嫁妆单子您看到了吗?”说到这事儿,他整晚上的不尴不尬便彻底没了影子。

  “看到了。”他坐在屋中的圆桌旁,我看着烛光下他沉静下来的面色,微微的笑了,这才是我们之间该有的态度。

  “你们想要的东西,不在那之中。”我与他对面坐下:“有些事咱们先说清了才是最好,免得日后麻烦。”

  “日后?日后你想如何?你是我的福晋,再如何你也逃脱不了的。”还是这样威胁的口气。几乎叹息,他真是一点儿也不了解我,我这个人从来都出软不吃硬。

  我真不知道该同情自己的命运还是同情他的情商:“府里送过来的,不过是些珠宝玉器,首饰钗环,您自然不缺那些个,故而我自己收着,可有疑义?”

  他点头,神色满是不屑和不耐:“这个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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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六 三月 27, 2010 8:36 pm

轻错良宵

  至于老爷子给的那部分,我坚决不肯写入妆单,也就是说现在这部分财产仍姓西林觉罗家。我要是死扛着不给,他们也得干认着。现在我预备用它给我们一家买个清静罢了。
 
  “九爷咱们还有一宗儿好生意议一议。”我把准备了好几个昼夜的‘合同’从袖筒中取出,送到他面前:“好好看看,不明白的问我。”

  他接过去看了几行,便已经冷笑数声,直接一反手拍到桌上去了,震得杯盘直跳:“你说吧,想怎样?”

  “我都写清了,京津的这二十八家钱庄酒楼交给你来经营,每年的收益咱们三七开……”他冷笑着打断我:“你做梦呢。”很好,动了怒便失了先着,落了下乘。

  我平心静气:“我说的是你七我三。”他没了话说,仍一脸恶狠狠地:“继续说。”
  
  “你看好了,是有条件的,如果哪家商铺有连续两年净赔,那就得交回我外祖手里。另外九爷哪天要想经营其他的生意,银钱一时又不凑手,但凡拟个象样的章程就可从西林觉罗家处拆借,有了红利仍照三七分。”我一气说完了,他倒呆愣住。

  “怎么,九爷没听明白?”我问他

  “仍按三七开?你肯吃这样的大亏?”他一脸不置信

  我当然不会吃亏:“我胃口不好,从不肯吃亏。这一注儿的规矩是我七你三。还有一条,借归借,只进不出,您那头哪怕蚀光了,本钱一分不能少我的。”这一条我是不讲理的,我也不想讲理,他白白得了这大把的银钱,经营风险自然归他一力承担。

  我的心已经变得冷硬了,没道理我总是坐等着他们来算计:“你们要的东西就在这儿,想要,就盖章画押,不想要,……”

  他已经从随身的荷包中掏出了那翡翠印章扔给我。我给他推回去:“用您的公章。”他的脸色难看已极,我只装看不见。签写妥当我们一人保留一份儿,个人收好。

  生意谈完了,再看看那床两人都格外尴尬,他用那对凤眼结结实实的剜我,去窗边榻上自己睡去了。还好他被我刺激的没了心情,暗地里舒了一口气,没想到还躲过了这一劫。就这样和衣睡下,一夜也没睡安稳。

  一早,嬷嬷们就在屋外请起,今天是要去宫里拜见皇上太后,还有我那位婆婆的日子。嬷嬷在外面叫两声,也不敢甚催,我实在倦怠的睁不开眼,胤禟没好气,过来推我。

  等我万分艰难的睁开眼时,胤禟就坐在我身边,手里攥着那块白色的宫缎,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灼死我:“你连这个都准备好了!”咬牙切齿。

  看他的神情,我这才想到,婚床上的白缎的用处。没想到被我擦了伤口,沾了血迹。外面嬷嬷又催了一声儿,胤禟把缎子甩回床上,阴沉着脸答应着:“进来吧。”

  她们垂头进来却看见我们俩一坐一立衣衫齐整,都吃惊不小。待到看见那床上的白缎,嬷嬷们才彼此交换眼神放心的笑了,悄声儿的收拾好退了出去。

  我们二人换了朝服,坐着宫里派的夙舆一起进了皇宫,一路沉寂。各处行了礼,便到承乾宫给宜妃行礼。不出所料,我那位婆婆没摆出什么好脸色给我瞧,想必我抢白了松嬷嬷,在洞房里摔了跤,她肯定都知道了。

  “你……”宜妃娘娘正要预备冲我发作。胤禟已经轻巧带开了话儿:“额娘,您没瞧见兄弟们送的那礼,直摆了我一院子。”宜妃轻咳一声唯有接着儿子的话头儿聊。

  如此几次三番,她最后终于忍无可忍,直接打发她儿子先回去,单留下我说“体己话”,
  
  胤禟仍不屈不挠替我挡了:“额娘,今儿个兄弟们说要到我那儿聚一聚,这就要赶回去。”我婆婆悻悻然,最后总算放我一条生路,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又能躲哪去?
  
  道谢,我看就不必了。一,我们的关系是合作伙伴,作为我聘用的总经理他有义务保护我这个董事长。二,他在帮我吗?我看不像。他这貌似伉俪情深的回护,最有可能的后果不过招得他母亲更反感我罢了。

  出了门他情深款款的扶我上了车,车帘子一放下他就开始阴险的笑:“千万别谢我,这一时躲过了,后面那一世可长的很。”

  我略皱了眉无奈叹息:“别这样笑,奸诈外漏,最多半世奸臣的命。”气青了胤禟的脸。
  
  我却猛觉不该这样说的,不过是顺口的玩笑,半世二字却有点儿暗合他的命运。我闭了嘴不肯再说什么了。

  回了胤禟的府上,我还没有习惯把这里当成我的家,我一想到这儿就是往后自己的家就满心惆怅。府里的管家秦道然早候在一旁,我今儿才算见着这位了,一派儒人文士的打扮,没有卑躬之态倒像个教书先生。

  出嫁前听我们老头儿说起过这个人,他是江南一带的名士,是康熙皇上亲自从江南带回来的,分给胤禟府上的官领,老头儿曾如此评论此人:“才能自是上乘,心思也很通透。”
  
  他规矩有度的对我们行了礼,又对胤禟回道:“九爷,十三爷十四爷已经派人来递了话,说是功课紧,今儿个就不过来了。其他的各位爷都到齐了,正花园等着你和福晋呢。”
 
  胤禟口里念叨:“别人倒也罢了,十三弟见不着,岂不可惜?”他又貌似深情地凝视我一眼,我也深情的回望他:“爷,要看我有的是时候,可别让客人久等。” 比演技,我未必比你差。
  
  我们一前一后的进了院子,佳期和良辰随在我身后。从游廊子里望过去,花园水榭里三两成堆的阿哥们,我第一眼便看见胤禛和胤禩。

  他们两个站在一起,胤禛正指着水面上在和胤禩说什么,脸上竟然是一样的温和模样。猛然想起那天夜里他冰凉的笑意,心不由自主颤了一下。

  我刚刚还笑胤禟奸诈外漏,是半世奸臣,看到胤禛才明白什么叫深藏不露,才是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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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六 三月 27, 2010 8:43 pm

珠还合浦

  胤禟伸手来拉着我一起过去,心里已经没什么温暖感动了,这个人有表演欲,酷爱作秀。走近了,就听见十阿哥在咋呼:“看看,这不是拉着手来了。”齐刷刷若干道目光全看过来。
  
  他那边仍不停口:“昨晚儿上九哥就恨不能把喝喜酒的统统撵走,今儿又这样。”胤禛没有回头,胤禩回头淡淡看一眼,又回过头去。

  胤禟今天倒是不阻止十阿哥,任他这样调笑,我看他是存了心打算削我的面子。我也不忙请安,只是对身后秦道然说: “秦管领,劳烦您去后厨吩咐一声,今儿单独给十爷做一顿。”
  
  那些阿哥们听见这话,都侥有兴致的看着我。秦道然的应变也是一流:“请福晋示下。”

  “别的也没什么,就是每样菜务必搁半斤盐,十爷口重,好这个。到时把十爷吃高兴了,我重重有赏。”这一说不打紧,阿哥们一个个咬唇蹙眉都在忍笑。

  十阿哥赶紧作揖:“嫂子,千万别,我口不重。”我半笑不笑的问他:“真的不要?咸(闲)点儿才好多说几句话啊。”

  他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不说话了。”我笑着回头吩咐:“秦管领,不必费事了,十爷突然想换换清淡口味。”秦道然沉静着答应退了下去。

  我挨着个的给见礼请安,人人都带了随手的小礼物,到了胤禛跟前儿,他抬手虚扶:“弟妹客气了。”随手递给我一只四方的盒子,“一点薄礼。”我双手接过,回身递给佳期的时候,两下里错了手。

  盒子掉落在地跌开了口,那串淡绿琉璃珠,落在我脚边。我蹲下身捡起来,抬头对胤禛微笑:“四哥这礼挑得真好。”

  “哪里,不过是随手之物,不贵重,却可保平安。”眸似辉月看来像是无比真诚,行事干净不留手尾,果然是胤禛。我又对他轻施一礼,回身把那串琉璃交给佳期,转而给五阿哥见礼。
  
  胤禩微微一笑看定我:“你嫂子说礼物她备,故我没带来。”他老婆?他老婆可是不太中意我,说不定会送我几道镇魔符咒。虽然如此,客套话是不能免:“请八哥替我先多谢嫂子。”
  
  十阿哥在一旁嘿嘿直乐:“嫂子,我也没带礼。”我大度的抿嘴:“不碍事,吩咐一声儿不备您的饭就得了。”十阿哥不敢再招惹我,陪着笑:“九嫂子您就饶了我吧。”三阿哥五阿哥早哈哈的笑起来。

  他们兄弟聊天,我告退回屋去了。胤禟的两个妾恭立在我房门口给我请安,身形笨重的那个是完颜氏,大格格的妈,眼下又有了好几个月的身孕,我示意佳期去扶:“你身子沉重,这就不必了。”
  
  进了屋我自然去炕上坐着,又吩咐良辰给她们二人看坐,两个人推辞一番还是坐下了。我想到洞房地毯下的陷阱,就不得不好好地打量她们两个,完颜氏清秀模样低眉顺眼的,那个兆佳氏长得很漂亮态度也不错,不禁暗探:知人知面不知心。

  “今儿个进宫娘娘特意吩咐了,等过了这阵子就把大格格和二格格送回来,我原没带过孩子,你身子不便也不宜操劳。不如你们合计着择选几个知礼得用的嬷嬷,孩子们平日就交给他们教养,你们二位作额娘的闲了就多去看看。”我可不是对她们发善心,我只是对我自己发善心。我这个后妈能做到最好的地步就是,不要去折磨孩子,也不要折磨我自己。

  两个人都是喜上眉梢,赶紧着起身谢我。我摆摆手把话说完:“都下去吧。我这儿也是不用你们侍候的。”照规矩她们只是妾比个丫头强不到哪儿去。是要侍候我的,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我看还是免了的好。

  良辰送她们出去,我却愣愣的看着炕桌上大大小小的礼物,指尖不由得轻触那串佛珠,被烫伤了似的骤然收回来,吩咐佳期:“都收了吧。”

  柳儿要为我更衣,她压低声轻轻推我:“福晋,您怎么了?”我抬手摸把脸,把手心伸给她看,微微的笑了:“看,划了道口子,现在才觉出疼。”

  没几天就是妯娌之间的聚会,本该由五福晋出面,太子妃跳出来宣布改在毓庆宫。提到太子我就犯恶心,这主意没准是他出的。

  那天所有的皇子福晋都盛装出席,席间总有有意无意的目光投射过来,或同情或耻笑,估计都听说了胤禟除了洞房花烛夜那天,再也没进过我的房。我现在在她们眼里就是标准弃妇一名,唯一价值就是为她们的平淡生活增添可供娱乐的八卦素材。

  正席撤了,大家就各自三两成群地磕牙闲话,我没兴致奉承她们,便独自出来在廊下站着。过不多时只见黑云压顶,闪电划亮天际,隆隆的雷声滚滚而来。

  我就是被雷劈了才会穿到这里来,因此对雷电多少有些敬而远之。一回身打算进屋,猛见八福晋的脸离我的鼻尖不到两尺,骇得我倒退一步,差点儿摔倒,她却咯咯地笑起来,笑容如春花绽放:“弟妹,这是怎么了?”

  我无奈已极,不明白到底哪里得罪了这夫妻俩,一个个都找着我对垒。

  “没什么,您走路没声儿,我吓着了而已。”我淡淡地陈述事实。

  “是吗,没想到九福晋胆子这样小。”她笑得不怀好意起来

  “合着八嫂是专为试我胆子来的?”我仍平淡地问她,丝毫不肯示弱。凭什么我得看她的脸子?她存心忽视冷落我不是一次两次。

  很明显我与她话不投机,她懒得开口,以眼神示意让丫头奉上锦盒,我也不做声只让佳期接下,两个人斗鸡似的。我与她大约是上辈子犯冲。

  雨势大起来,我们被困在毓庆宫,屋外电闪雷鸣,屋里口沫翻飞,倒也热闹有趣。八福晋娇声一叹:“哎,不过就是姊妹聚一下,竟会碰到这样反常的天气。”我暗自好笑,我就是个反常的人,碰到反常的天气有什么稀奇。

  “往后见多了,八嫂就不会觉着怪了。”我温良地劝解她。“哦?这鬼天气以后要见不说,还得多见?”她横我一眼,口气不善。我忍不住笑了,这样的剪水秋波,居然浪费在我这种人身上。
  
  “雷霆雨露都是天意,也不是你我能改的,可不就得常听常见。”言下之意,皇帝老子的旨意谁能违背,谁敢违背,你我都忍忍吧。一屋子福晋静了一静,既而继续叽叽喳喳,唯有四福晋含笑看我一眼,便转了头和人说话去。

  夏天的急雷骤雨,过了就过了,雨后的空气清爽得无与伦比。从毓庆宫出来,堆着笑跟其他人虚应着点头道别,好歹等她们上了车,我刚一举步。“嫂子留步。”是十三的声音。
  
  我惊喜回头,他就站在宫墙边,笑容比这雨后的空气还要清新明净。

  “给您的贺礼,总想亲自送到您手上,是以晚了几日,嫂子海涵。”他递给我一样东西,是支通体翠绿的玉箫,尾坠平安吉祥结,长长的穗子,像美人青丝。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触手柔润,光华蕴籍,似足他这个人。

  我真心诚意地给他道谢,给这个紫禁城里唯一愿意给我一点温暖的人。

  第九日回门,我们老头儿许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一脸焦虑地追问:“末儿,九爷是不是对你不好?”

  “怎么会?您又不是没瞧见,出出进进的总粘着,甩都甩不开。”现在真感谢胤禟人前作秀的好习惯,不然此时我如何安抚老头儿?

  老头儿仍不放心:“末儿别怕,他要敢磨折你你就告诉我,我替你出头。”
  
  我轻轻把头靠在老头儿肩上,摇着他的手,把不成形的泪意吞回去, “您放心吧,他们都对我很好。谁忍心对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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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六 三月 27, 2010 11:09 pm

玉笙夜寒

  从四月起宫里便开始大张旗鼓地选秀女,今年的选秀可谓是热闹非凡,康熙皇上发了话,要给还没有嫡福晋的阿哥们指婚,连胤禩这样的红人都请旨求皇上给指个妾室。

  霎时间京城旗人圈里鸡飞狗走,那些不够岁数的或是已经嫁了人的天天在家以泪洗面,深恨自己生不逢时。连带胤禟这里也沾了光,成天门庭若市,手捧真金白银上门请通路子的络绎不绝,胤禟老实不客气,一律照单全收。

  平时胤禟会和我一起吃午饭,顺带探讨账目上的问题,象同事也象搭档,我们的关系也仅止于此,向晚他都跟那帮妾侍厮混,从不进我的屋,那堆莺莺燕燕应该比我有情趣,至少不会在床上跟他谈钱。

  这天秦道然进来回报又有人来请托,胤禟的意思是银子留下,秦道然似有劝止之意,犹豫半天还是没说出口。

  我把手里的账本撂在炕桌上,替秦道然把话说明了:“照您这么收法,八贝勒还得再修个大院子装这佳丽三千。不说别的,您也该为八哥的名声想想。”

  胤禟撇了嘴问秦道然:“你说怎么办?”秦道然不肯吐口儿,只是说:“只怕福晋有法子。”胤禟侧过头盯着我,有点不太服气:“你有主意?”

  我慢悠悠吩咐秦道然:“让他们把那些东西都抬回去,就说九爷府里不缺这些。”
  
  秦道然果然是个人精,口里答应却不挪动半步,知道我还有下文。这就是跟聪明人说话的好处,自己不用太累。“这样搬来搬去的他们也辛苦,我有个主意,全凭他们自己斟酌着看吧。既然有这项闲钱,倒不如做点儿买卖,富隆票号不是正在找人合股吗?”

  钱,我们不要,铺子可是在商言商,说穿了就是洗钱,这钱溜了一圈最后还得回来,不过换个干净路子罢了。

  秦道然已经明白我的意思,正要出去我又叫住他:“还有句话儿千万别忘了说,做买卖都有风险,赚了赔了都是常事,愿合股否全凭各人自便,别到时没红利可分,又哭着喊着讹九爷,我可不依。”

  哪里来的红利?我这明摆着就是借着皇子的名头,巧取豪夺罢了。

  胤禟对秦道然点点头:“去吧,就这么办。”我分付佳期去备饭,屋里只剩我俩,胤禟笑得古怪:“你主意倒是不少啊。”

  我自去低头看我的帐本,三言两语打发他:“反正都是那么回事,不如弄得好看点儿。”心说:还得感谢你喜欢秀恩爱才启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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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会儿秦道然进来胤禟就嘱咐他:“以后我不在府里,有什么大事一律由福晋做主。”这等于是宣告了我在这个府里的地位。我头也不抬,随便他好了。

  再怎么热闹也终有尽时,到六月便是尘埃落定的时候了。乌尔锦葛喇普郡王的女儿被指给十阿哥,八贝勒胤禩也得了个张姓的妾室;乌代终于如了她额娘的愿,进了四贝勒府,尽管只是四福晋的侍女;最让我高兴的是,给十三阿哥胤祥指的福晋竟然是晴婉。

  这个时代的晴婉不可能去谈什么自由恋爱,在盲婚哑嫁的大前提下,胤祥绝对是最好的选择。我最喜欢的这两个人竟然可以做夫妻,足以安慰我。我一得了消息,就精心挑选了厚礼送去。顺带修书一封把她未来夫君狠狠歌颂了一番,好让她那颗高悬的芳心能放下。

  没多久有了新闻,康熙皇上要巡狩塞外,于是阿哥们的大婚暂时押后,等巡狩结束再议。

  这次巡幸大阿哥、太子、八阿哥、十三、十四都随行。胤禛胤禟留守京城。宜妃娘娘奉旨随行,指派侍奉她的是五福晋,没我什么事儿,正好落得轻松,逍遥自在地在京城过夏天就挺好。
  
  这日柳儿在给我绣荷包,佳期笑吟吟地看着。我忽然忆起掩凤桥上那个僧人弹的曲调,便找出胤祥送的箫,依样吹了一曲。佳期柳儿都不说话,只静静地望着我。我停了箫,低头轻轻摩挲着箫尾的流苏,想到胤祥阳光般的笑容,心中只觉温暖喜悦。

  “都给我滚。”胤禟一脚踏进屋来,满脸戾气。他朝服都没换,看样子刚从宫里回来。佳期柳儿担心地瞄着我,我点了头,她们才敢退出去。不知他在哪受了委屈,跑到我这儿撒气。
  
  “九爷,您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就请吧,别跟我这找不痛快。”我扭头,懒得理会他。
  
  他狠狠把朝冠朝桌上一掼,死盯着我手里玉箫,哼了一声:“这下好了,你们总算得偿所愿了。”

  我有点恼怒。“您都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下意识把箫往身后藏。

  他大步冲过来,猛力把我的手从背后拽出来,抢走了箫。“这箫谁给的?还嘴硬不承认?”我起身去抢,他冷笑着一甩手就往墙上砸,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扣住我腕子。
  
  我心疼得手都抖了。“你疯了是不是,凭什么扔我的东西?”

  “凭什么?就凭我是你男人,是你的天!那些水性杨花的下贱心思趁早给我收了,否则绝饶不了你。”他薄唇紧闭,眼中怒火熊熊,手劲越来越大。

  我怒极反笑,口气也十分不善:“把你的脏嘴闭上。我有什么心思也轮不到你来管。我不配做你妻子这话是谁说的?咱们认识那么久,你问问你自己,你喜欢过我没有?体恤过我没有?”
 
  “做我妻子你当然不配,可你既然进了我的门就是我的人了,身子是我的,心也得是我的。我不发话,你死了烂了也别想出这个门槛。”他瞪我的表情像是要活撕了我。

  “合着你讨厌我,不待见我,我还得上秆子的贴着你?还得成天和那群女人争风吃醋讨你喜欢?你想得忒美了。”我被他的无耻理论气得发笑,边冲他吼边使尽全力想要挣脱他的钳制。
  
  胤禟彻底被激怒,微一用力,我的身子被甩出去,撞歪了炕桌,桌上的官窑茶具哗啦啦的落地,瞬时碎成了细渣。

  我们恶狠狠怒视彼此,外面胤禟的随侍太监何玉柱来了,只装没听见屋里的动静,还假意问守在外头的佳期:“咱们爷回来了吗?”

  胤禟怒喝一声:“什么事?”何玉柱在外尖着嗓子答:“回爷的话,四贝勒请您过府叙话呢。”他凶恶瞪我一眼,甩手出门了。

  他走了佳期她们才敢进屋,看我脸色不好,也不敢多话,赶紧收拾这一地的狼籍。
  
  “收拾好了就出去吧,我不叫你们别进来。”我无力的挥挥手。

  我慢慢走到屋角捡回玉箫,细细检视确定没磕坏,当下把箫紧紧抱在怀里,几乎放声大哭,赶紧找地方藏起来才算放心。

  这种时候不喝酒怎么可以?喝了酒我才会有勇气面对这一切。翻出来出嫁前晴婉送给我的桃花酿,真爱这酒的味道,明明入喉辛辣,细品却有花香满口。一小坛哪里够,我索性把藏的酒都叨登出来,在面前一字排开,盘膝坐在地毯上喝到天色全黑,屋里伸手不见五指。我已是目迷神晕,勉力支撑着打算爬起身,咚的一声后脑勺狠狠磕到什么东西,轰隆一声我又跌倒,顿时眼前发黑。
  
  然后是凌乱的脚步声,我听见柳儿惶急的嗓音: “小姐……福晋……你醒醒。”我睁开眼,四周已经掌上了灯,屋子中央的圆桌翻倒在一边。

  我嘿嘿笑起来,抓着柳儿的手:“姐姐,你去告诉老爷子,让他带着咱们回去吧,我不在这过了,现在还来得及,你快去说,去啊。”到最后我几乎是摇晃着她的手哀求了。
  
  她安慰的拍我的背:“好,咱们回去,我这就去说。”我放心地靠在她怀里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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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六 三月 27, 2010 11:14 pm

碎月花影

  那个男人仍站在树下,而我在他身后,距离触手可及。

  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这个梦了,此刻我已经不想去惊动他了,也许他只存在于我的想象中。
  
  他忽然回转身来搂住我,亲吻我的颈项肩胛,那亲吻富含诱惑却无深情,渐渐被他的吻蛊惑了,不禁轻声呻吟,理智逐渐土崩瓦解。惊觉唇瓣薄而微凉,竟是完全的陌生。不,这不是他,不是我梦里的那个人,我害怕得要哭,这梦什么时候会醒?

  身上骤然一凉,外衣已滑落,肢体的热力、承受的重压、肌肤相触时的感觉竟然如此真实,这原来不是梦。我拼命强迫自己赶紧清醒过来,一只陌生的手却慢慢滑入肚兜内,呼吸瞬间停滞,想闪避却自觉口胶舌饧,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勉力叫出这一个字“胤……胤……”
 
  “胤什么?”他在耳边低声问我,似有怒气,此时我才看清这个人一双眼狭长秀媚,眼尾微挑,居然是胤禟。我大惊,忙用力推挡他,无奈双臂绵软得连半分力气也没有,刚开口叫了一声:“胤禟……”唇舌便被他狂乱的吻堵住。

  我猛力扭头想避开他的吻,他却捧住我的脸让我根本无处可躲,唯有用尽全力咬下去,“啊”的一声低呼,他放开了我。那一下耗光了所有气力,只剩下喘息的份,神智也渐渐昏迷涣散,只竭力撑着不肯真个晕去。

  胤禟凝视着我,手指缠绕着我鬓边散发,薄唇斜勾起一个弧度,眼底全是冷然。他再次伏下身来,唇摩挲着我的,一点点游移到我的脸颊,我已无力做任何抵抗,只觉耳垂一阵湿热,心骤然揪紧了,天哪!他在舔我!全身都开始发烧,双颊滚烫,险些昏晕过去。

  他犹在我耳边刻毒呢喃:“爷从没这样侍候过女人,还不谢爷的赏?”不由分说又重重吻上来,展转啃啮着我的唇迫使它张开,唇齿间流淌着淡淡的铁锈味,他的舌轻轻刷过口腔内壁,灵蛇一般勾缠反复,奇异的感觉让我快窒息,心脏差不多要跳出腔子,这下好了,我连咬他的力气也没有了。
  
  最后一层屏障也拉开了,脖颈、耳后、锁骨、胸前,自上而下一路或轻或重舔吮厮磨,所到之处俱是酥麻痒痛不已。可恶的手反复在背沟和腰间流连,缕缕滚烫热流冲向全身。冰凉的指尖突然拂上大腿内侧,随即重重扭了一把,身子瞬间颤抖紧绷,四肢打战,不自禁低吟出声。心里又急又恨,身体的本能反应却真实得让我痛恨。他低笑,下手越发重起。

  欲望如同潮水汹涌而出淹没了我,神魂迸裂成无数碎片,痛楚突如其来,我紧紧咬住了唇,汗水不停滴落,喘息声浓重起来。所谓的纠缠沉沦竟是在这种情形下发生。我闭上了眼,泪水无声地滑落在枕上。告诫自己:这不过是一场梦,一场春梦。

  再醒来时,日已高照,身体像是被车轮碾过一般,剧痛且酸楚。听见我醒了,佳期在帘外轻声道:“福晋,浴汤已经备好了就在屋里,屋里只有奴婢一个人侍候。福晋要是让奴婢出去,奴婢就在外间,有事儿叫奴婢一声儿就行。”

  这幅不着寸缕的样子,真是让我羞愤难当。自己试着起了身艰难无比,这体力要去沐浴一准儿淹死在浴桶里。只好拉锦被遮掩一下自己,无奈的开口“你留下吧。”

  佳期侍候着我洗了澡,我身上的红痕紫印多的触目惊心。佳期都不敢看只是赶紧找件蚕丝软缎的袍子给我换上。

  “柳儿呢?”我问佳期“柳儿和良辰在给您收拾行装。”这话从何而来?“收拾行装?要去哪?”我疑惑的问,难道我们家老头儿得了消息来接我走?

  佳期给我安置软枕靠着,回我的话:“一早上,九爷就吩咐奴婢们给福晋收拾行装,说是您要跟着娘娘去巡幸。”

  我大惊失色一把拉住佳期:“不是,五福晋去吗?”佳期眼里的担忧不比我的少:“五福晋病了,这差事就落在您身上了。”这才明白胤禟昨天回来那一番没头没脑的脾气是为了什么?原来是认为我要去和胤祥乱搞去。

  我犹豫再三还是问佳期:“昨晚上九爷怎么会在?”佳期把头低下:“昨晚……福晋喝了酒一直跟柳儿姐姐说要回家,九爷就在屋外……后来爷就把我们都赶走了。”这就是经过了。
  
  佳期想到了什么又问:“福晋,您腰上的伤要不要上药。”这才记起昨天撞倒炕桌碰伤了,我点了头,翻身向着床里半解开袍子只着肚兜趴在枕上。佳期手脚很轻很舒服,我有点乏力正欲昏睡。
  
  “你出去。”胤禟的声音响起。我猛然惊醒,赶紧把衣袍拉上。回头去看他,他正看着我在笑,非常得意的笑。

  我自顾自的系扣子不肯理他,他带着那一脸得意的笑,坐在我身边一把攥住我的手:“你哪也去不了的,既然成了我的女人就老老实实的。”

  我并不挣脱他的手,只是冷笑:“你以为这样我就怕了你,会讨好你?你未免把我想的太好。”
  
  胤禟长臂一伸搂着我的腰,将我抱在怀里,没什么柔情蜜意只是志得意满的威胁:“别逼我,我有的是手段让你老实。”

  我把柳儿和良辰留下照应府里的事,以前在宫里都是佳期跟着,这次权衡一番仍只带了佳期。胤禟把他的随侍太监何玉柱派给我,名为照应我看实则是监视。

  我婆婆宜妃也不是很想见到我,开恩让我路上不必去她那里,我和佳期就共乘一车。一路上何玉柱可谓是尽忠职守,就连下车站会儿他也是寸步不离。

  佳期一面给我上药,一面劝我:“福晋但凡说句软话儿也不至于……”她没敢再继续说,只是叹息。我静静的看着手腕上那一圈青紫的伤痕,这是临出门又一次争吵留下的。我不是个肯服软的人,而他瞧不起服软的人。我们这段天赐的姻缘还真是绝配。

  这次出巡随行的嫔妃只有宜妃密嫔两位,康熙在行宫接见了蒙古各部首领,便迫不及待的带领大队人马去狩猎。

  因为胤禟没有来,我的营帐便被安排在后面,晨昏去宜妃娘娘那里站着听训,好容易密嫔来找她闲聊,她才摆一副慈善模样给我看:“你还年轻要学的多着呢,不急于这一时,回去歇着吧。”
  
  密嫔就感慨:“娘娘这样的慈善真正难得。”我差点笑出声来,跟她那个儿子一样爱玩儿这些虚里八套的把戏。

  我正待告退,宜妃不急不许的叫住我:“对了给十五阿哥,十六阿哥的东西你正好顺路送过去吧。”

  这话说得真是丧尽天良,我住的地方偏僻的很,和阿哥们的住处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横跨了大半个围场。这也能叫顺路?

  十五阿哥,十六阿哥是密嫔的儿子,这次也一起跟着出来了。密嫔听了这话感激非常,看看就知道我这位婆婆有多阴险,什么事儿非要做到人家眼前给人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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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六 三月 27, 2010 11:18 pm

斜阳旧影

  瞧瞧,我这位婆婆多阴险,什么好事非要做到人家眼前给人看才好,只苦了我顶缸。
  
  不过是赏的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罢了,我接了任务便退出来。佳期在帐外等我,我看看周围,很是惊奇的问她:“何玉柱呢?”

  “回福晋的话,刚才梁公公过来,正好要人帮手,就把他叫走了。”佳期是掩不住的欣喜。
  
  “哪个梁公公?皇上身边的梁公公?”我也高兴了,佳期开心地点头,一时我俩对他的感激之情犹如滔滔江水。

  我们一起去阿哥们的营帐,十五阿哥不在,只好先去十六阿哥那里。在门口遇到十六阿哥胤禄和胤祥,我说明来意,十六阿哥奶声奶气地招呼我:“劳烦嫂子等一会儿,我这就去找十五哥来一起谢赏。”说完就拔腿跑了。

  胤祥和我终于又相见了,那份喜悦如同老友重逢。我分付佳期先回去:“若是有人问,你也好告诉个去向。”不过为防着何玉柱罢了。

  “我看九哥这回特特把他的心腹太监派给你,怕给你添麻烦,一直也没敢同你说话。”他歉然地笑。

  提到这个我就各应,赶紧转移话题:“别说这些个,我还得给你道喜呢,得了个如花美眷。”他倒有些不好意思,沉吟了半晌才说:“我见过那位小姐,还见过两次。”

  两次?我心里全是惊奇和欢喜。“两次?哪两次?”

  “说起来,这两次竟然都和嫂子您有关。”胤祥眸含柔情,没错是柔情。我欣慰的笑了,那柔情是给晴婉的,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

  慢慢听来,原来前后两次翻车事件他都在场,“第一次救她,明明怕得很,却一滴泪也没掉,当时觉得这个女人真不简单。第二次嫂子您受了伤,她哭得比自己受伤还厉害。”胤祥的话感动了我。那就是晴婉,她那么勇敢,却害怕失去我这个朋友。

  “这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你救过她,她又嫁了给你。”这话说了,我的笑却僵在脸上,忽然想到胤禛也救过我,还不止一次。命运不断安排我们奇迹般的相遇,却在一切开始前便让我们各自分离。

  胤祥疑惑的问我:“你怎么了?”

  我赶紧回神,这个话题眼看也不能继续了:“你和十四阿哥约了下棋?”我听十六阿哥说的,现在拿来搪塞以掩盖失态。

  胤祥来回踱了几步,在书案前坐下,抚着额头长长叹息一声:“提起这下棋……唉,最近跟十四弟下棋,越来越觉着累。”

  他跟十四只差两岁,又师承同一位先生,难免有竞争有比较,以前以为他只是个子高了壮了,现在才知道他的心也一同长大了。打住,我现在的心态怎么好象他娘。

  “下棋不累,想赢才苦。”我低声劝解他。胤祥电光石火间转头看住我,并不说话,琥珀色的眼眸里晶光流转。

  “不过是局棋,输了又如何,急功近利,肆意妄为,逞一时之气,到头来输的只怕就不止是棋了。”我慢慢的把我的想法说出来,好歹我也算是活了两辈子,有些事还看得明白。
  
  “四哥,您怎么来了?”帐外是十四阿哥的声音,胤祥差不多是飞出去迎他,满脸欣喜:“四哥来了?”

  “嗯,京里有点事儿。”淡淡的话音里透着寒气。

  他们兄弟三人进来,我问了安后便站到角落去。十四迫不及待的要拽十三走:“十三哥下棋去,昨天那步我已经想到破解之法了。”十三回头冲我挤挤眼睛,我报以一笑,那番话看来他听进去了。
  
  “你们先走吧,我等等十六。”胤禛慢慢坐下,神色再自然没有。十六阿哥的太监斟了茶来便退走,未免乖觉得过分。

  “你外祖担心你,托我来瞧瞧。”他面孔苍白消瘦,眼底有隐忍的伤痛,修长的手指交错着握紧杯子,不知想到什么,眼神黯淡下去,少了许多迫人的冷意。

  忽然想起月初弘晖没了。他的第一个儿子,我在他家遇到的那个很会用眼泪支使人的孩子死了。为什么我还记得他软软的小手,留在胤禛衣上甜甜的奶味?

  “我虽不周到,却也会忍耐。烦您转告他老人家不必担心。”不忍再出言讥刺,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回答的尽量简短。

  气氛凝住,他沉默半晌,开了口:“你很会下棋?”他听见了我跟胤祥的话。
  
  他并不看我,只盯着桌面,沉静的面部轮廓上镀了一层柔和的清辉。我的话大概触了他的心事。来的路上就听说他这次留京都因为去年康熙五十圣寿,他请旨为康熙庆寿,结果马屁拍在马腿上,正赶上康熙国事纷繁心情极差,就对他大加斥责,已经多次出巡不肯令他扈从了。
  
  “我不会。可是下棋的人身在局中,必然心燥神浮,往往会忽略最浅显的道理。”我想了半天才答。

  他嘴角轻勾一下。我暗自庆幸他没笑我:“你想说,以其不争,故人莫能与争?”
  
  我完全震动,何其敏锐犀利的人。不过是随口一句话,他已经从中找出了处事的最佳答案。先坐山观虎斗笑看别人的博弈结束,再伺机渔翁得利。与其说是下棋不如说是赌局,赌赌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运气。

  “您的话我听不明白。这棋下不下全看您自己,我不懂这些不敢乱说。”我不欲继续这个话题,今天不宜开口,到处是雷区。心里只盼着十五阿哥十六阿哥赶紧回来谢赏,我也好回去交差。
  
  胤禛率先站起身来“我有事,先走一步。”那天青色的背影消失得很快,竟象是逃走的。

  后来听说康熙皇上留了他几天,幸好我天天在宜妃那里困着,谁也见不到。
  
  等男人的围猎结束了,就是女人们露脸的时候了,我换了骑装去围场边候着,随意一看就看见了胤禛。他没下场,身着常服侍立康熙身侧。康熙偶尔问他一句半句,他对答很是恭谨。
  
  皇子们都回来了,侍卫们在清点猎物,康熙派人传女眷们过去。“你们也凑凑热闹去吧。”康熙特意看了我一眼,挑起一个微笑:“老九媳妇的骑术应该不错,去试试身手也好。”
  
  有点冒汗,他还真看得起我。“回皇阿玛的话,儿媳的骑术粗陋得紧,怎敢受皇阿玛如此夸赞。”

  康熙嘴角的笑意加深了:“比过了才知道。去吧,好好选匹马。”

  能上场的女眷统共也没几个,大福晋,太子的两个侧福晋,八福晋,我。
  
  我们骑了马一字排开,美艳的八福晋在我身边,仰着脸儿用眼尾瞄我,唇角勾起半个笑:“弟妹,不如咱们借这机会比比骑术可好。”眼神像极了胤禟,笑容像极了宜妃。

  “那嫂子可要让着我才行。”我甜甜的笑。我讨厌她,非常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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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六 三月 27, 2010 11:21 pm

意纵扬鞭

  能上场的女眷统共也没几个,大福晋,太子的两个侧福晋,八福晋,我。我们骑了马一字排开,美艳的八福晋在我身边,仰着脸儿用眼尾瞄我,唇角勾起半个笑:“弟妹,不如咱们借这机会比比骑术可好。”眼神像极了胤禟,笑容像极了宜妃。

  “那嫂子可要让着我才行。”我甜甜的笑。我讨厌她,非常讨厌。

  我很快就跑了第一,与其说我骑术好,不如说我选的这匹马太争气,跑起来如履云端。盛夏炎日之下,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仿似被我劈裂一般,心情畅快得想要大声唱情歌。

  八福晋狠狠地抽打座骑追上来,我心情大好回脸向她微笑。我们的马头已经并驾齐驱,忽然她扬手挥鞭,一鞭子抽在我手臂上。

  一阵剧痛,惊叫一声下意识紧拉缰绳,马速缓了下来,她却已经占了先机一路行远了。
  
  她此举看似无心实则故意,小臂钻心刺骨的疼。继续比下去别说已经没了胜算,就是赢了,我这个罪也受大了。

  当机立断拉马回缰,人家都往终点去,唯有我往起点冲,经过我身边的人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返回了起点,此时十个人有九个都以为我疯了。我跳下马就喜笑颜开的往康熙跟前跪着去:“儿媳回来给皇阿玛报喜。”

  康熙万般不解,却很有兴致的看我:“你好好的怎么又回来了?报的又是什么喜?”
  
  “回皇上的话,儿媳骑术有限,眼瞅着八福晋就要赢了,若是厚着脸皮赛下去,失了颜面不说,更辜负了圣上的嘉许。因此儿媳想,不如早些回来给皇上做个耳报神,通报一下八福晋胜出这个喜讯,让您也喜欢喜欢。”

  康熙皇上哈哈地笑起来:“你的鬼主意真是不少,输了也惦记着讨彩头。”
  
  我低了头心里暗笑,一脸诚惶诚恐:“皇上圣明,儿媳那点小心思瞒不过您。儿媳确实猜过,圣上一高兴没准就有赏赐。”

  康熙大手一挥:“赏,冲你这份聪明也得赏。”这边厢谢了皇恩,那边赛马的贵妇们都回来了,眼巴巴看着主动弃权的我风光无限地接了赏。

  康熙一眼扫过来:“手怎么了?”此时才低头看,血已经渗了出来,雪白的袖子上淋漓的红。我不以为意的微笑,却瞄见胤禛紧抿着的唇。

  “回皇上的话,许是刚才玩耍时划伤了。”反正有眼睛的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不说,完全为了显自己高风亮节,不是给八福晋留脸面。

  我不是输不起,可你既然用手段,就别怪我让你赢得灰头土脸。

  康熙只瞥一眼八福晋,神色未改笑意依然:“以后玩耍时小心些。”

   +++++++++++++++++++++++++++++++++++++

  “啊…………疼死了……啊……你轻点儿……啊……”惨叫,不绝于耳的惨叫。反正我住的偏僻,就是叫破喉咙康熙也不会听见。别人听见正好,我就是叫给你们听的,让你们听听八福晋都对我做了什么。

  太医走了,佳期心疼得直唠叨:“这么疼,您是怎么忍回来的?”我不想忍,我倒是想在康熙跟前惨叫来着,可我不能那么办。

  何玉柱在外面细声细气的通传:“福晋,八爷来了。”我冷笑,他来干什么?我咬着牙:“请八爷进来吧。”

  何玉柱躬身给胤禩打帘子,那永远笑动春风的男人便进来了,我没行礼,只阴阴看定何玉柱:“你留下,侍侯茶水。八爷的口味你该知道。”

  何玉柱赶紧跪下:“奴才手脚粗笨,怕伺候不周。”

  胤禩扫了何玉柱一眼,一脸万事了然于胸的样子:“你出去吧,我和你们福晋有话要说。”何玉柱乖乖的退了出去。佳期也要走。胤禩制止她:“你留着。”

  “今儿的事,我代你嫂子给弟妹赔不是。”他竟然给我轻轻躬身作揖,我忘了闪开,呆呆站着看他。

  他为他的妻子来赔罪?原来我讨厌八福晋的缘由在这。我们都蛮横无礼,可是她有丈夫回护,我却什么也没有。胤禟那眼在额角半分不肯相让的模样真让人心冷。

  女人对于嫉妒无师自通,我现在就嫉妒了。凭什么我要受胤禟的羞辱,而她就可以这么无忧无虑、飞扬跋扈?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冷冷望着他。可能是我眼神里妒恨意味太明显,他微微有些局促“弟妹一直不说话,是还怪蓉月?”

  “您把该说的都说了,我还能说什么。我谁也不怪,八爷请回吧。”只能用这么平淡甚至是冷淡的语气回答他,我在康熙那里赢了,却在这输了个彻底。

  我没有这样一个肯为我弯腰低头的丈夫。

  直到胤禩走了,我才一把掀了桌子,吓得佳期不敢出声。何玉柱在外厢小声探问:“福晋,您这是…………”

  “滚!”我一声暴喝,平常隐忍不发不是我怕他,不过是懒得跟他一般见识,现在我没那心情。
  
  我径直走出来,何玉柱蹑着脚尖儿进去收拾。佳期要跟着,我拒绝,我只想一个人清静一会儿。发怒是因为明白自己的无能为力,这让我觉得丢人。

  我漫步走出营地,又往林间空地去闲站一会儿。天色渐渐晦暗,我下午骑的那匹白马远远过来了,原来是胤禛的坐骑。他控缰让马停住,不再靠近只远远地望着我。

  天际斜挂了一弯钩月,映在他的秋香色狐腋箭袖上,泛出微弱的银光。他的背脊挺直,苍白的唇紧闭着,唯有一双眼如同日光下千尺寒潭,潋滟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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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六 三月 27, 2010 11:24 pm

惊破梅心

  我漫步走出营地,又往林间空地去闲站一会儿。天色渐渐晦暗,我下午骑的那匹白马远远过来了,原来是胤禛的坐骑。他控缰让马停住,不再靠近只远远地望着我。

  天际斜挂了一弯钩月,映在他的秋香色狐腋箭袖上,泛出微弱的银光。他的背脊挺直,苍白的唇紧闭着,唯有一双眼如同日光下千尺寒潭,潋滟惊人。

  他忽地迅疾摘下背后弓箭,搭弦挽弓竟瞄准了我射来。“嗖”的一声那支羽箭在我耳边三寸擦过。我的耳朵里满是撕裂的风声,那一刻我真的以为被他射死了。

  他策马过来,利落地下马将我拉到他身后。这才看见离我所站之处不到一尺躺了只獠牙尖长的野猪,正在血泊里挣命。

  “这么晚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回去。”他紧拧着修眉,沉声命令我。

  我怒极,抓住他的前襟逼他正视我的眼睛“你这算什么?射着我怎么办?你是不是根本就想射死我算了?我就那么碍你的眼?”

  “我的箭法没那么差。”他攥住我拽他的手,微一使劲像是要甩开,却终于没有。
  
  手上的温度一点点传递过来。突然想当初如果再无耻一点,就这么死缠着他不放,现在会是什么结果。身子一软额头紧紧抵住他的胸膛,止不住泪下涔涔。

  “现在装什么好人,当初为什么不帮我……”我喃喃逼问却不指望得到答案。他的手臂慢慢将我环住,很轻很轻,若即若离。

  远处传来马蹄声响,隐约夹着笑声,胤禛骤然推开我,持弓在身边白马臀上猛抽一下,那马奋蹄行远。他反手拉着我躲进身后齐腰深的枯草丛。

  只见暗黑的夜幕下,两人两骑先后驰来。到了近前两人放缓了马速,悠闲地散上了步,夜色中轮廓依稀可辨。

  “离我那么远干什么?怕爷吃了你?

  我如遭雷击,这个声音是…………太子?

  我稍稍伸头从密长草丛的罅隙中望出去,只见太子一伸胳膊揽住另外一人的腰,可那身形,那体态,我头皮一炸,这位著名的太子爷,偷期密会的居然是个男人?

  只见那男人微微扭动身子,似要挣脱,昏暗中面容仿佛甚美:“太子爷,别这样,被人看见不好。”

  这话一出,太子反倒揽得更紧了,语声模糊带笑:“这哪有人,有也不相干的。”说着迫不及待的下了马,两人扭股糖儿似的厮缠推挡了一会,脸贴着脸又咬了一阵耳朵,嬉笑之声不绝于耳。渐渐地不甚挣扎了,两人抵唇接舌地滚倒在一处,胸腹紧贴。太子只是喘气,忽地扯开那人衣裳,月光下只见白得耀眼,一口咬在他胸膛上。那人轻呼一声,似是痛楚,又似压抑了极大热情,反手搂住了他脖颈。

  他原来好这个调调儿,立马忘记自己的伤感,偷窥的热情瞬间高涨,我赶紧用袖子把眼泪擦掉,把眼睛擦亮,半个头都要探出去。

  半跪在我身边的胤禛赶紧拽我回来,冰冷的目光企图制止我。我用力扳他的手,他看我一眼,眼底里暗青的光焰跳动不已,猛然伸臂强行把我的脑袋摁在胸前,不准我再看。
  
  我用老法子,张嘴咬他,却被他下力一揽,勒得我差点断了气,下颌死死扣住我头顶。隔了衣服他的心跳那么凶猛有力,忽然不想挣扎了,手臂不由自主慢慢环上他的腰。闭上眼睛紧紧咬住唇,深怕一开口我这颗心就从腔子里蹦出来。

  四下无人,只听得外面衣袍窸簌之声,夹杂着低回的呻吟和格格的笑声,“快说,爷好不好?”太子的嗓音都变了调。

  “啊啊…………爷,自然是龙马精神……”我汗,多亏胤禛手劲够大,不然一定笑场。
  
  忽然那男人喊一嗓子:“有东西。”太子似乎停了手。

  他们不会看见我们了?真可以放礼花庆祝了,太子爷抱着个男人,四贝勒抱着我。
  
  “太子爷,这……这好象是四贝勒的箭。”那个男人的声调全是慌张。我放了心,他们看见的是胤禛射死的那头野猪。

  太子冷笑一声:“慌什么?别说他的箭,他就是人在这又敢怎样?”话虽这样说,毕竟没了兴,忙忙束好衣裳上了马,低声调笑着去远了

  胤禛确实在,我也在。我们还被迫从头到尾先是观看,而后倾听了太子的不插电BL真人秀。算起来这已经不是第一回,只好无语问苍天。

  他们走远了,我们俩几乎瘫在地上。一片云飘过遮蔽了月光,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表情。我预备爬起来,却忘了手上的伤,啊的一声又扑倒在地。

  他弯身来牵我,我的手在他的掌心里,那一阵阵几乎觉察不出的颤抖分不出来自他抑或我。一片岑寂,四周只剩下我们的呼吸声,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您那位二哥可真是个人才。”我对这位太子的所作所为只有佩服二字可以形容。盼着早日转正心理压力大,这我都能理解,可总用这种手段减压,还次次都给我撞见,这也太离谱了。
  
  胤禛脸色极难看,只说:“今儿的事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告诉。”我皱眉:“可他们看见你的箭了。”

  提到这个话题,他便恢复淡然神气:“不必操心。”

  我要笑不笑:“四爷说笑了,你们兄弟的事儿哪轮得到我操心?”甩开他的手,自顾自往回走。
  
  夜里我睡得格外安稳,独个儿从漆黑的荒郊走回来我也没有害怕,因为知道他总在我身后,不远不近跟着我,一直看着我进了帐篷。

  一早去给宜妃请安,因我受了伤得了特赦,不必留下伺候。胤禩的太监秦福在外面等着请我赴宴去,去了才知道是个小型家宴,所有人都在。帐子外面摆了矮桌,毡子锦垫铺了一地,皇子们兴高采烈地喝酒谈天,我百无聊赖四处乱看。

  忽然听见太子正没话找话,替胤禛抱屈:“四弟这次没下场,真是可惜。”我有心病,不由得竖起耳朵。

  胤禛轻轻一笑,不以为意:“不打紧的。昨儿个倒凑巧射了一只,也算过了瘾。”
 
  “哎?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们怎么不知道?”太子马上来了兴致,热诚的打听。
  
  “不就昨儿个晚晌。偏我没带侍卫,弄不回来,故而扔那儿了。”胤禛悠悠地答话。
  
  十三在一边插话:“四哥射了个什么?”

  从我的角度看去,他玉白的面庞波澜不惊:“不过是头野猪,当时天还没黑,瞧着挺俊气的就射了。”险些一口酒喷出去,捏着杯子的手直打颤,他说的这是野猪?

  十三满脸都是莫名:“四哥,这野猪还有俊气的?那得什么样儿?”

  胤禛嘴角忽然弯起一个极优美的弧度,“你见着就知道了。特别的牙尖嘴利,咬到就不得了。”不再怀疑了,他就是在拐着弯儿骂我。

  那边厢大阿哥正和胤禩高高一嗓子:“咱们皇阿玛春秋鼎盛,龙马精神……”
  
  龙马精神?忽然想起昨晚太子和那个男人的对白,禁不住一声干呕,忙扔了杯子捂嘴。周围的阿哥们都侧头看我,我竭力把恶心感咽下去,打算笑一下表示我一切都好。

  恰巧太子眼风瞟过来,一时间胃里翻江倒海,不能自持,赶紧告了罪退席,找个僻静处大吐了一场。

  这个影响是相当地坏,不一会宜妃就打发太医来给我请脉,我无力地辩白:“只是吃得有些不相宜罢了。”终于证实我没有怀孕,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太医诊脉时我确实有点害怕,我和胤禟这个情状,万一真有了孩子怎么办。

  胤禛提前回了京,我们没再见过。托八福晋的福,借着这伤我不光得了赏赐还有礼物收,直到回京我也没受什么累。

  柳儿自打我走就病得沉重,一直在后头安养。许久没见胤禟,他还是老样子,不阴不阳,好象我从来没离开过,且越发不放我在眼里了。

  我没空研究他到底发什么神经,得抓紧时间把各处的帐归拢明白,阿哥们的婚礼也迫在眉睫,每日备礼出席忙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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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六 三月 27, 2010 11:28 pm

伊于胡底

  过了八月十五,我才闲下来,开始在家里弄个花养个草什么的。在养心殿看到过好几株桂花树,秋天兰麝喷鼻,远远打墙外过都能闻到,遂张罗着在我院子里也栽了几棵,可惜一直过了十月也没开花,花匠只说栽晚了,能活已属不易。

  良辰来禀报说兆佳氏要见我,请安客套过了她就开始欲言又止,我看她象是有话要说,就打发佳期和良辰外面候着。

  “有什么就说吧。” 我实在不耐烦她。

  她垂首做柔静状:“福晋这样大度温良,反被那起奴才们蒙蔽如此,妾身瞧着也替您不忿。”这句完了便不再开口。

  我只喝茶翻书一语不发,对这种吊我胃口的举动非常不感兴趣。

  她沉默半天终于忍不住了,起身给我跪下:“请福晋恕贱妾无罪,妾身才敢说。”
  
  我低头瞧她一眼:“有罪无罪,在我;说与不说,在你。”

  她脸色乍青乍白,迟疑一会还是一五一十说了。整个过程我自认还算冷静,只一只手狠狠攥着衫角,好象那是胤禟的脖子。

  待她说完了,我冷睨她一眼:“爷的事儿也轮得到你多嘴?嗯?撞木钟撞到我这里,看来府里的规矩确是松散了。”她一见马屁拍错了地方,粉脸煞白,赶紧给我磕头请罪。我罚了她禁足一月,撵了她走。

  佳期和良辰进来了,我出神半晌,问良辰:“柳儿的病怎么样了?”良辰脸色略有些变:“奴婢……奴婢瞧着象要好了。”

  “这一阵子你好好照应着她,一应的药材补品从我这儿出。”良辰答应着出去了。
  
  我抬眼呆呆的盯着窗外,天色是冷暗的铅灰,怕要下雪。佳期默默的立在一旁。
  
  怪不得我每次去看望柳儿她都是惊恐万状,怪不得七月里我回来后胤禟曾凉凉丢给我一句“你要走随便,连你那个姐姐一起带了走。”那时不懂,现在却明白了。

  胤禟从宫里回来就直奔我屋里,把佳期撵出去便撩袍子上炕,烛下面如冠玉,长睫微闪微斜我一眼:“知道今儿娘娘为什么叫我去吗?”

  “我不会算。”我现下实在没心情理会他。他闲闲半坐起来,作势欲除外袍:“今儿个十五是吧,我就宿在这了。”

  我扬起脸儿淡淡微笑:“不巧我来了月事,伺候不了您了。”他险些把炕桌上的熏炉摔到我脸上:“初一你就这么说。”

  我仍气定神闲:“怪我没跟爷说清楚,我的月事与常人不同,一月来两次,每次十五天。”
  
  他铁青了脸起身,咬牙道:“好,好得很,碰上三十一天那个月务必知会一声。”
  
  我含笑叫住他“您留步,我刚罚了兆佳氏禁足,这个月您得去别处了。”
  
  “那你打算让我去哪?”他已经被气得无力了。我敛了笑:“正要讨您的示下,柳儿那头,不如过了明路给您做妾如何?”

  胤禟站住脚看了我半晌,忽地一笑:“原来为了这个。你不想想,她配吗?”
  
  “不配?您招惹她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不配?”我冷笑。

  他却一步跨过来,狠狠钳住我的两腮,神色冷厉:“要怪,就怪你自己好了。你不是要走吗?正好带上她一块儿滚,横竖我也不爱见那个下贱女人。”他摔了手转身便走。

  柳儿就哆嗦着跪在门边,胤禟越过她扬长而去,连余光都没留给她。佳期带了门出去,一时屋里只剩了我和柳儿,她只流着泪跪在地下,跪在我面前。

  我来到这里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她,那时她也是这样痛哭,还说我要是醒不了她也跟了我去。我管她叫姐姐,我真的把她当亲人。我甚至怀疑她其实知道我不是原来的夏末,可她一直对我那么好。
  
  这也许是我的错,是我一门心思和胤禟作对,才给身边的人招来了祸患。这回是柳儿,下回是谁。

  “别哭了,这不怪你。既然有了孩子,自然要有个名分,我去给你想办法。”我嘴里发苦,空说这样的漂亮话。办法,我有什么办法可想?我根本对自己的命运都无能为力,却总不得不去管别人的事。

  她仍是恸哭,不发一言,好容易哽咽着挤出一句:“小姐,我对不起你。”泪水几欲夺眶而出,又竭力咽回去。我丈夫让她怀了孩子,可我还是她的小姐。

  其实我知道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向胤禟示好。我日日在屋里发呆,努力的劝说自己。他就是把我宰了,我也只当是自认倒霉。可是我的亲人我身边的人怎么办?

  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让佳期打听到胤禟去了完颜氏房里,换了件缕金百蝶袄,收拾齐整就上了后院。他们正要歇下,我春风满面地进了门:“今儿是初一,原和爷说好一起过来瞧你,没承想有事儿绊住了,妹妹莫怪。”照规矩每月初一十五皇子们该当和嫡福晋同宿,故而我一进门就敲打完颜氏。

  她赶紧给我请安:“劳动福晋想着,爷正说着要回去呢。”很好,是个明白人。

  我回过头来半娇半嗔地对胤禟道:“我也乏了,先回屋去。爷千万再坐坐。”心里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胤禟微一沉吟便跟了我出来。我略放慢步子让他走到我前面,犹豫了片刻,我伸出手去握住他的。他吃了一惊,冷笑道:“这是干什么?”

  我低声说:“咱们回去,我有好些话要跟您说。”

  “这倒新鲜,我就听听你又闹什么故事儿。”他的手收紧了,我几乎是被他扯回屋的。
  
  我揉着肿疼的手脖子:“第一件就是这个。我是你媳妇,不是和你练布库的侍卫,以后不许这样下死力攥我的手。”开场白有点像是撒娇。

  胤禟靠在一边冷笑:“说正事吧,别转什么弯子了。”

  其实从我的姓氏入了玉牒那天起,我就该明白了,这也许真是命数。无论是现在还是百年之后,董鄂氏永远是他嫡福晋的姓氏。不论我爱上了谁,都无可避免要成为胤禟的妻子。
  
  我默默看着他,下了决心“我知道你不愿娶我,说实在的,我本来也没想过要嫁给你……”
  
  他冷笑着打断我:“那你原先想嫁给谁?”再跟他继续纠缠这个话题,我一准要发怒,到时候又闹得不欢而散,这不是我初衷。

  我尽量心平气和:“您不必这样。我看不惯的是男人三妻四妾,嫁给谁我也不会高兴。”他哼一声不再开口。

  “愿意不愿意的那是以前,既然老天把咱们俩凑到一堆,日子又要过下去,不如彼此都退一步可好?”是商量的口吻,这话是我反复思量了半个月的结果,到底还是让了步,从此尽力演好他老婆的角色,同时试着无视他的女人们。

  “你过来。”他皱了眉盯我。我起身慢慢挪过去,他直起身扯我坐倒在他怀里,探究地看我:“不容易啊,连性情都改了?”

  我送他眼刀若干把,打开他捏着我下巴的贼手:“您要不习惯,就这么斗下去也成,我不在乎。”勉力从他怀里挣起来,又被他一把搂住,波光闪耀的凤眸里满是自得,嘴角一勾便要靠上来,我皱眉忙伸手推他:“先换了衣裳去,我闻不惯其他女人的脂粉味。”

  我们终于还是和这里所有的夫妻一样了。我告诫自己忘记其他的事儿平平静静的生活,同时也确保身边的人不会因为我的倔强受到伤害。柳儿那边,我终于说服了胤禟,如果生了儿子就给她个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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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六 三月 27, 2010 11:33 pm

沉水博山

  十一月初我受了风寒,告了病不再进宫侍奉宜妃。这也是为我们夫妻关系着想,那么刁钻的婆婆,我受了她的气不免要撒在胤禟身上,胤禟又是不肯让人的,到时这架就且有的吵了。
  
  年底铺子里宫里都忙得很,府里也是分年例算收支闹得不可开交。

  黄昏时分胤禟回来了,一头一脸的雪,一面扯那玉色鹤氅的绦子一面抱怨我:“没去书房怎不言语一声,害我白跑一趟。”我日常都在他书房呆着,今天下雪就没过去。

  “不就几步路的事吗?又劳动您尊腿。良辰,吩咐厨下给爷炖个肘子补补腿。”我房里正一团糟乱,还要看着佳期良辰她们收拾,哪得空应酬他。

  他瞪我一眼,随手把大氅朝冠扔给身后的何玉柱:“都给爷出去。”一句话把我屋里的人撵个干净,每次都是这样。等人走光了,我顺手操起炕上的软枕砸过去,他一闪脸接住扔到一边,走近来抱住我顺势倒在炕上。

  “起来正经说话。”我挣扎着捶他。“没人了,你装个什么劲。”他居然拿下巴蹭我,胡茬刺得脸颊生疼,声音浓腻得化不开。

  “疼,你起来。”我扭来扭去地躲避。他不由分说堵住我的嘴唇,完全不管我情愿与否。他刚从年羹尧府里喝了喜酒来的,一嘴的酒气熏得我犯迷糊。

  昏沉中短袄的扣子已经解开了一多半,外面何玉柱尖声尖气通禀:“九爷,十爷来了。”胤禟恼得不行,对外头喝骂:“醉了还不回去挺尸,来我这儿干什么?”

  窗外传来十阿哥的笑声“九哥忙什么仕途经济呢?暂放放,跟兄弟说句话成不?”胤禟黑着脸起身披了外褂就疾步出了门。

  “要不是大事儿,你就等着倒霉吧。”胤禟口气不善。

  十阿哥一向不吃他这一套,嘻嘻哈哈的:“放心,不是大事也不会这个时辰撞来讨您的嫌。”兄弟俩个勾肩搭背的去了书房。

  我重整妆,才叫佳期良辰进来,把屋里的东西都归置好了,派了人送出去才算是放了心。
 
  胤禟回来我就跟他说:“今年给十三阿哥府上的礼,我送了双份。”他本来有点恍惚,听了这话彻底醒过神来,开始横眉竖眼地挑刺:“干什么送双份?”

  就知道他要犯老毛病。“一份是你给你兄弟的,一份是我给我妹妹的。”
  
  一声冷哼,阴阳怪气的开口“妹妹?我连个庶福晋都没有,你哪认那么些外四路的姐姐妹妹。”又开始胡搅蛮缠了,真想抽他。

  借题发挥谁不会?当下也学他的口气:“您这是心疼我送了双份儿?我听着倒象在怪我醋劲大,挡了您的好姻缘了。”

  按惯例接下来该是一场唇枪舌剑,他倒半天没了声儿,和衣倒在炕上拿背对着我,小声嘟囔:“不讲道理。”

  反常,太反常了。“十阿哥今儿有什么事找你?”我开始打听,他只装睡不搭腔。我还是诈他一诈:“你不说是吧,成,我自己问去。我要问出什么来,咱俩就不是这么个说话法了。”
  
  他腾一声坐起来:“问什么问?芝麻大点小事儿有什么好打听的。”看他急赤白脸的样子我倒好笑:“小事儿?小事你干吗急成这样?”

  堵得他哑口无言,扑上来就按倒我撕衣裳。我紧抓着前襟死活不肯:“不说明白了,今儿你想都别想。” 奇迹啊,他居然涎着脸讨好地笑:“真的没什么,你就别打听了。”
  
  我笑微微抬手扯他的腮帮子:“瞧你笑的这样,没事儿才怪。”趁他不备一脚把他踹开。
  
  到底把实话逼了出来,“老十听说年羹尧的妹妹大约要跟老爷子进京来,就来和我商量,看能不能做门亲事笼络住年家。”

  年羹尧的妹妹?那位著名的年贵妃?心底一阵抽痛,如果我没记错,她会是胤禛的宠妾。仍扯出一个微笑:“那可是个大家小姐。你要真想娶,我不拦着。”

  夜半醒来才发现脸上枕上一片冰凉,原来在睡梦中流泪了。悄悄把泪擦了,胤禛自然有他命定的女人,而我在试着去爱胤禟。

  一转眼就是新年,我不得不进宫去。不过随着四处请安跪拜,凑热闹罢了。几个娘娘带着媳妇们一起去慈宁宫问安。晴婉也在,跟四福晋一起伴在德妃娘娘身后,一进门我就偷着朝她眨眼睛,她也微笑着回应我。

  太后娘娘瞧见我就打趣上了:“没良心的丫头,成了亲就把老婆子甩到脑后头去了。”我赶紧跪下请罪。

  “罢了,罢了,但凡你们小夫妻和美,倒比什么都强。”

  一时调侃之声四起,开场白必是听说怎样怎样,有说我管死了胤禟的,有说府里的大事小情全是我一手把持的,有说我成天拿刀动枪,威胁他要敢去别人屋里就跟他拼命的。
  
  流传了小半年的九阿哥府八卦,今天算来了次汇报演出。我婆婆的脸色就不要提了,那头儿惠妃犹自拿绢子掩了嘴,边笑边口口声声夸我们鳒鲽情深,实则在跟太后暗示我没有为妇之德。
  
  我先头不发话,只微笑着听,最后咯咯的笑起来。太后问我笑什么,我无邪地拿帕子捂嘴儿:“回太后娘娘的话,孙媳只是觉得编这些街谈巷议的人真有意思,没影儿的事也编得有眉有目跟真见了似的。有这精神倒不如编几出戏文唱唱,倒还热闹些。”一下一屋子的人都没了声响。
  
  太后微笑问我:“那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回太后娘娘,孙媳一直病着,也没精神做别的。九爷瞧我这阵子好了些,就把后园里两棵桂花树交给孙媳管着了。”我低了头羞怯的回答。

  太后朗朗地笑起来:“瞧瞧这巧嘴的丫头。跟着我那么些日子,我还不知道你?最是性子散淡不受管束的,哪来的心气儿管家。”说笑了一阵,太后就遣了我们这些孙媳妇出来:“你们小孩子家家的不必在这里立规矩,都去园子里逛逛吧。”

  我们便谢了恩告退出来。我一路暗自好笑,府里的事大多委了秦道然,他的心思比我细密的多。至于女人,胤禟的确没再添侍妾。

  我和晴婉跟着她们往御花园去,何玉柱撵上来说胤禟满世界寻我说话,福晋们都别转脸忍笑,唯有八福晋哼一声转身就走,正眼也不肯给我一个。

  我只好告辞,好容易出来一趟,竟然没和晴婉说上话,虽然平日里写信送帖的没断过,仍旧郁闷得不轻。晴婉冲我比了个执笔的动作,意思大约是回去给我写信,我心里更难受。
  
  我一上车胤禟就腻上来。我满心烦闷,推开他: “什么事儿非得拉我出来,害人连说句话的功夫也没有。”

  “我又搅了你跟谁说体己话了?”他又掀翻他的醋坛子

  “还有谁?不就是十三……”一阵天旋地转,他已经把我摁在车壁上啃我的耳垂:“你再说一遍。”我痛痒难当,又喘又笑:“福晋,是十三福晋……你给我起开。”

  他一脸不豫放开我:“以后少跟他们搅和。要再让我听见十三俩字,看我怎么收拾你。”念在这是外面,我忍着不翻脸。

  马车停了,他率先跳下车,气鼓鼓伸手给我,我看也不看自己下车。只见四周一片荒野,前方不远是条河,冻得晶亮。何玉柱忙不迭在后面捧着双靴底嵌了剑形铁条的鹿皮靴让我换上,一起身几乎一个趔趄。

  扯了胤禟问“你带我去哪?”他不答,只不由分说拉我往前走,一步一跌到了河边,早有他的侍卫跑来回话:“九爷,都试过了,这冰冻得结实着呢。”

  神啊,他不是要带我溜冰吧?这种把戏骗骗几百年前的小姑娘还行,对不起,我电视剧看太多恶心了。

  我不肯走他就硬拽,到了河心我们依然推拒拉扯,侍卫们都噗嗤噗嗤绷不住笑,胤禟一手箍住我的腰,回头骂侍卫: “都给爷滚蛋。”

  我们就在这冰河雪地里拉扯着滚倒,爬起来再滚倒,浑身都湿透了,狼狈不堪。胤禟脸都紫了:“你就不能老实点?” 我甩脱他的手要往岸边走,他一把拽住我,脚底一滑两个人又跌下去,我正压在他身上,他闷哼一声。

  怕他受伤赶紧要撑起来,却被他一把抱住,额头顶着我的:“我对你好不好?”我忽然暴笑出声,却是想起太子那句 “爷好不好”。 笑过之后却只剩下空落落的心。

  “笑什么,问你话呢,快说。”胤禟紧着逼问。

  眼前这个怀抱也是温暖的,他只有二十一岁,有漂亮的容颜,高贵的身份,虽然二十年后也许是凄惨的,可是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我俯身去吻他的眼睛和嘴唇。他的问题我回答不了,然而我努力告诉自己这是好的。

  回家路上两个人浑身都是湿的,唯有搂在一处打哆嗦的份儿。他笑得不怀好意:“不如咱们把湿衣裳脱了?”我狠狠地掐他:“当我是傻子?”

  他扭头撅嘴:“不识好人心,回头受了寒可别怪我。”我把头靠在他怀里笑了,他还是个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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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六 三月 27, 2010 11:36 pm

罗绮流黄

  回家路上两个人浑身都是湿的,唯有搂在一处打哆嗦的份儿。他笑得不怀好意:“不如咱们把湿衣裳脱了?”我狠狠地掐他:“当我是傻子?”

  他扭头撅嘴:“不识好人心,回头受了寒可别怪我。”我把头靠在他怀里笑了,他还是个小孩子。

  半夜我就发了烧。梦到和一个男人在雪地里玩闹,是我梦里那个人,他温柔地叫我夏末。他一回头吓得我心跳都停了,竟然是胤禩。我忙向后退,跌倒在一个人怀里,回头看是胤禛,他慢慢揽住我,叫我初九。

  从这个可怕的梦里醒来,我又郁闷了。胤禩的神情分明是爱我的,这怎么可能?胤禛也分明是爱我的,可初九又是谁?我想我大约是变态了。

  胤禟借口养病把我圈在家里,正月里各种应酬聚会统统不准我参加,只有哥哥荣泰被放了外职,走前来看了看我。

  他见着我才放了心:“都说你病的什么似的。”我只有干笑。我病?胤禟有疑心病才是。

  “早好了,他一直让我多养两天。”

  “阿玛听说了柳儿的事,气得了不得,直嚷嚷要把他们一家都撵出去。”荣泰迟疑地看我:“你既没发话,我劝阿玛息事宁人的好。”

  我并没有完全放下,却还是点头:“你做得对。就怕他们以后在府里也待不住,索性你走时把他们都带上,到了杭州让外祖安置他们。”到处都不缺看主子脸色下菜碟的人,他们再在董鄂家呆下去绝没什么好果子吃。荣泰答应了,走前嘱咐我好生休养。

  柳儿见了我就战战兢兢,我只得让良辰带话给她,还特意吩咐不用过来给我磕头了,没得再让她担惊受怕。

  我都睡了一觉了,胤禟才回来,站在屋子正中自己解衣,我打着呵欠从被里探头:“怎么不叫人进来伺候?”他一边脱斗篷一边回头看着我笑:“你不是睡下了吗?”

  我长叹一声披衣下炕帮他,一近他身我就直皱眉:“你又到哪胡闹去了?一股胭脂头油味。”他笑着蹭上来:“吃醋了?”

  我推他一把,坐回被窝里赶他走:“走走走,洗干净了再来。”

  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威胁我:“你得想好,出了这门我可就不一定回来了。”
  
  我索性躺下,把锦被拉到头顶:“正好,今儿要不回来,以后一辈子都别回来。”翻身向里不去理他。

  朦朦胧胧快睡着了,被他从背后抱住。他一身清爽的香胰子味,想必洗过澡了。我把他摸上来那只色手打掉:“还回来干什么?不有的是去处?”

  那手再接再厉攀上来,在我耳后吐气,低低的笑:“别这么厉害了,全京城都知道你是条母老虎,晾得这一府女人守了活寡。”我转过脸来伸手勾着他的颈子亲了一下,笑得很妖冶:“哦?这话奇怪了,是我管着不许你去?”

  他坏笑着把我拉近身紧紧一贴:“那你这是准了我去?”我撇嘴放开手:“快走吧,知道你身在曹营心在汉。”他在我颈窝咬了一口:“都这样了,我还走得了?”

   *********************************************
  
  头天折腾得太晚,早上宫里来了人,又紧赶着进了宫。一回来就倒头睡回笼觉,睡醒了他就抱怨我:“都是你害的,差点在睡在皇阿玛跟前儿。”又亮胳膊给我看:“看看,这是老十怕我睡着了掐的,这是我自己掐的。”

  “你们兄弟结伴去花天酒地回来晚了,倒赖我?”我忍笑挡开他的胳膊。
  
  他笑得很欠揍:“你也少得意,这回老十笑话我笑话的可不轻,不用几天连天桥说书的都能知道,你就等着出门儿丢人去吧。”

  我不以为意:“我被你拘着出不了门。纵有笑话我也听不见。”

  “谁说的?这个月初十就是八哥的寿辰,说什么也躲不过的。”他一边笑一边把我拉过来圈在两臂间。

  一想要见胤禩我心里就发烦,挣了几下:“整日这样歪缠,也不嫌累得慌。”他倒不笑了,仔细看看我,又低头看看我的肚子:“倒提醒我了,怎么还没动静?”

  他说的是孩子,我却不太在意,只调侃他:“是不是早就盼着离我远远的啊?还等什么动静,费那个劲呢。我这就打发人把您的东西送出去。”

  我们在屋里你追我躲的疯闹,玩得兴起,衣襟也敞开了,头发也扯散了。
  
  “……你给我放开…………”

  “今儿改个样儿…………先说依不依,依了我就放………”

  “没个正形……手松松……我可咬你……”

  “………哎这牙可够厉害的……过来给爷看看……”

  外头何玉柱干咳一声:“九爷,宫里的松嬷嬷来了,说是有要紧事,要面见福晋。”
  
  我就急了,这副模样怎么见人?胤禟把我揽在怀里扬声问:“可是娘娘有什么旨意?”
  
  松嬷嬷在外头瓮声瓮气:“回爷的话,是老奴有事儿要请福晋的示下。”
  
  胤禟十分不悦,脸阴得能拧出水来:“福晋身子不舒服,正发汗呢,改日吧。”又唤何玉柱:“跟秦管领说,伺候嬷嬷用了饭就备车送嬷嬷回宫。”

  我下死力拧他大腿,他胡说不要紧,这个死老太太还不得把帐记我头上?正要开口让松嬷嬷留步,他紧紧捂住我的嘴,松嬷嬷已经去得远了。

  我瞧着他,十分疑惑:“你这是干什么?难不成有什么事儿瞒我?”

  “没事儿!能有什么事儿?”他又有点发急,每次心里有事他就跟我急。我默然。
  
  二月初十,春意渐浓,八贝勒胤禩的寿辰。我们两家住得很近,几乎出门就到,贝勒府前门庭若市,锦衣华服的皇亲贵胄和争奇斗艳的名门淑女看得我眼花缭乱。

  我已经很久没出门了,又猛然见了这么些人,太阳一晒,一时有点头晕,佳期忙搀住我。背后十阿哥嘿嘿怪笑:“嫂子大安了?” 直推跟他一起过来的胤禟:“我说九哥非要这会儿赶回来,原来为了多看一眼您。”

  胤禟早被他笑麻木了,自顾自下马到我跟前嘱咐我:“一会儿咱们早点儿走,今天是八哥的好日子,别跟八嫂置气。”我该高兴还是悲哀,他把我关在金笼子里不准我见人,这算是爱吗?
  
  “谁喜欢跟她置气,你八嫂不找我的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今儿她就是找了你麻烦,你也得忍着。”胤禟命令我,我没做声,我在想,胤禟会不会像胤禩一样为妻子低一次头,哪怕就一次。

  十阿哥就在后头幽幽叹气:“九哥,要不然我代您给八哥赔个罪,您二位就甭进去了。”
  
  “也好。”我回头就走,被胤禟一手扯住,又转脸瞪十阿哥:“你给我进去,别在这儿磨牙。”
  
  正拉扯着晴婉就到了,她过来给我见礼,我要和她一起进去,胤禟却不放手,笑得很假:
  
  “我还有事跟你说呢。”晴婉只好先告辞,自己进去了。

  “我跟你说过什么来着?你存心装糊涂是吧?”

  “您说过的话太多了,这会想不起来是哪句。”

  一辆华丽的马车稳稳停住,锦帘半挑,下来个秀美却苍白的中年妇人,十阿哥凑过来对胤禟道:“这是年遐龄的家眷。”年遐龄是年羹尧的爹,一代封疆大吏,刚告病卸了湖广巡抚的任,便带着妻女回了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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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六 三月 27, 2010 11:41 pm

梦乱花空

  一辆华丽的马车稳稳停住,锦帘半挑,下来个秀美却苍白的中年妇人,十阿哥凑过来对胤禟道:“这是年遐龄的家眷。”年遐龄是年羹尧的爹,一代封疆大吏,刚告病卸了湖广巡抚的任,便带着妻女回了京。

  我好奇地望过去,只见一个女孩子扶着小丫环慢慢下得车来,一身妃色绫锦春装,长穗蝴蝶宫绦勾出细细腰身,抬步间裙下宫制四面和合荷包的水银色流苏摇曳不已。

  离近看清楚了,我不禁赞叹,秀眉入鬓,秋水翦瞳,低垂了脸儿,偶尔半抬眼扫视众人,只一瞥便觉波光晶莹,顾盼动人。好一个弱不胜衣的美人。

  正有点发楞,佳期轻推我一把才回神,再看胤禟和十阿哥,居然都是一脸活见鬼的表情。我暗中掐了胤禟手背一记,美女而已,至于眼皮子浅成这样?

  胤禟醒过神看我一眼,十阿哥二话不说就冲进门去。我问胤禟怎么了,他并不说话,紧攥着我的手领我进去,对正在招呼女眷的八福晋说:“人就交给嫂子了。”八福晋微微一笑:“放心好了,绝丢不了的。” 简直是交易货物

  女眷们都聚在后院花阁里,我和晴婉终于见面,奈何人多嘴杂不好说什么。一会八福晋带了年夫人和那少女进来请安,原来她就是年羹尧的妹妹。她轻启樱唇敛衽为礼:“倾兰给各位贵人请安。”
  
  福晋们一番啧啧赞叹之后便有探问年小姐闺名如何写法的,四福晋抢先接过话头:“就是倾国倾城的那个倾字。”口气与她十分熟络。

  八福晋边陪一众贵妇闲聊,边不住的打量年倾兰:“年小姐瞧着很是娇弱,敢是身子骨儿不大好?”

  年夫人代替女儿作答:“回福晋的话,这孩子并没什么大症候,只是年纪小,未免禀性柔弱。这番回了京移了水土,只怕就好些。”合着在给她女儿打广告:本府备年氏小姐一名,样貌姣好,身体健康,欲购从速。

  年小姐只低头含羞微笑,绝不开口。我看不透她,夸赞也好批评也好,她只不动声色。这样小的年纪,就有这样的城府了。

  晴婉给我使个眼色,我们一前一后出去了。好友相会本该正大光明,结果搞得象偷情。
  
  我们拉着手并坐,有一肚子话却不知从何说起,结果同时开口“你……”“嫂……”都忍不住笑起来。

  我先开口:“我想你想的都快睡不着了。”晴婉听惯我的甜言蜜语,只握着我的手:“姐姐,我何尝不想你?”

  我抚额感叹:“不得了了,十三福晋心里头惦记着别人。我得告诉十三去。”晴婉气笑来拧我的嘴:“就知道你这张嘴没好话。”

  我们笑了没两声,晴婉的丫环就寻了来说四福晋正寻她说话。到底是四福晋,好快的手脚,我不禁叹服。晴婉舍不下我,不肯就走,我推她“你先走,我在这清静会儿就回去。”
  
  寂寞席卷而来,我的朋友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圈子,我却始终只有她一个朋友。
  
  “嫂子怎一个人在这?”是胤祥,我猜我笑得一定很灿烂。“好久不见。”
  
  胤祥也十分无奈:“可不是好久了,九哥挡驾的功夫一流,连婉儿也见不着你。”
  
  “十三弟是怪我挡了你的驾?”胤禟从廊后几步转出来揽住我,凉凉地盯着十三。
  
  十三似有不悦之色,却仍保持微笑:“兄弟只是感慨九哥手腕高明而已。您弟妹一直见不着嫂子,也不知病况如何,唯有见天送礼。九哥回去细数数,这一阵儿讹了兄弟们多少?”
  
  十阿哥从后面赶过来:“九哥,十三……”一眼瞥见胤禟怀里的我,颇为无力地把眼挡上,似乎不忍目睹:“九哥,您见天的这是干什么?就不能饶兄弟一遭儿?”

  胤禟沉着脸不搭腔,十三只好问他:“十哥有什么事儿?”十阿哥赶紧放了手问胤祥:“年羹尧那个妹妹,你看见没?”

  “月初年遐龄刚到京时,我和四哥就见过了,当时八哥也在。”十三的语气平淡无波。
  
  十阿哥张大了嘴看他:“你早就见过?见过还这样?”胤祥一笑:“您觉得她长的像初九?”
  
  初九!那天梦里胤禛叫着的名字。身子不禁颤了一下,原来真有这么个人?梦到底是真是假?胤禟低头瞪我一眼,箍在我腰上的手臂收紧,勒得我呼吸艰难。

  “那哪是像啊,根本就是一个人。”十阿哥的口气是深深的不满,一种举世皆醉而他独醒的不满。又说:“十三,那是你的丫头你最清楚,你说句良心话,像不像。”

  “要我说,她跟初九一点也不像。”胤祥答得坚决。

  十阿哥不耐烦的挥挥手:“得,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这样说?我就俗人一个,我觉着长相差不离就行。”胤禟似乎怕他再说出什么来,出声喝止:“老十就你多事。”

  十阿哥住了口,转而调侃我们:“九哥,您就打算这个样儿入席?”

  胤禟挥手打发他们先走,十三怕给我惹麻烦,离开时看都没看我。十阿哥临去不忘补一句:“九哥您可快点儿。”

  “你放开我。这象什么样子。”我竭力掰他的手,胤禟冷冷一笑:“刚才不是笑得挺甜,怎么,见了我就笑不出了?”

  这是在人家家里,闹大了大家的脸面都不用要了,对他只能用哄的。只好把怒气压下来,靠向他低声央求:“你轻点,我喘不过气了。”他的力道才略松了。

  “是你要我来的,来了又这样。难道我一辈子不见人你才放心?”他没了话说又死不肯认错,就这么僵持着。

  “十哥就说您在这儿,好九哥,您快回席上坐着吧。”十四阿哥撞了来,不由分说便把他拉走。
  
  我被他勒得头发昏,低着头慢慢找路回去,转过角门却一头撞进胤禛怀里,他扶住我的肩,缓缓拉离“你迷路了。”

  我茫然抬眼看看四周,果然景物陌生,不禁笑出来,他真了解我。

  我有些恍惚,求助般看进他的眼里“谁是初九?”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神情大变,“你怎么知道她的?”几乎是疾言厉色了。
  
  这个女人是秘密?或者他的感情是秘密?也许都是。我眼前开始模糊,仿佛时光倒流,看见他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张年轻的扑克脸要笑不笑地板着。

  “给我抄本经来。”他说 “你早晚会是我的。”我的头开始抽痛。

  “不要再等她了。”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嘴唇完全是下意识地开合,肩头传来的痛楚让我清醒了些,才看清他愤怒的脸。他在对我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很慢,很清晰。

  “不管你从哪听来的,以后记住不要乱说话。”他推开我走了。

  平时他会送我,会远远的看着我走回去,从我们第一次在他家相遇开始。我喜欢这双默默护送我的眼眸,这让我觉得我不孤独。可是这回他真的生气了,只因我问他初九是谁。
  
  我扶着廊柱只觉脑袋里嗡嗡的乱响,呼吸阻滞,最后一刻没有倒地却落进一个人的怀抱。

  “胤禩,我是夏末。”我在从清醒转成晕迷的瞬间吐出一句。胤禩低下头看着我,眼里的神色无法形容,腰间的手瞬时收紧了。

  昏迷只是一刹那的事,我清醒过来,我为什么说那句话?挣脱他的怀抱倚柱喘息。“你在这儿等着,我叫老九过来。” 他一早转了身,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看到他袖下紧握成拳的手,指节都发了白。

  胤禟一路咬着牙不开口,回屋就开始摔东西:“见着心上人欢喜晕了吧?”那嘲讽的语调说不出的刺耳。我全身脱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和衣躺下。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肯体谅我一次?只要他肯来抱抱我,我就愿意继续忍耐下去。
  
  他砸了个花瓶子就走了,那是过年他刚给我弄的,百子千孙的图样。一群光屁股小孩,我嫌不好看不愿意摆,他硬是要摆说是寓意好。那时候我觉得很甜,不过几天工夫,就变成一地的碎片。
  
  夜里忽然很害怕,以前他在时我也怕,怕自己被禁锢久了,不知什么时候会爆发,现在则害怕这无孔不入的寂寞。

  我太了解胤禟是不肯迁就我的,我没有八福晋的好命。我一夜没睡,一早就打发佳期去兆佳氏那儿找他

  他来了仍是余怒未消的样子,我像个孩子似的张着手臂去抱住他,嘤嘤的哭泣。“别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怎么?愿意和我说话了?”他仍是愤愤不平,手臂垂在身侧不肯抱住我。
  
  “胤禟你为什么不能让我一次?”我仍然哀哀的哭,他这才把我抱住:“你这个坏脾气就得这么治。”

  “胤禟以后你哪也不能去。”我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他的笑声就响起:“我就说我有法子治你。”

  “你这是什么法子?”我没好气地反问他。

  “让你认输的法子。”他已经开始动手解我衣扣。……………………

  在一起了还是害怕,怕不知什么时候又有下一次。经此一役我的情绪一直不高,整日在家里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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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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