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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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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_
帖子主题: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三月 23, 2010 5:08 am

《清梦•繁华冢》

  瓢泼大雨,出租车司机残酷的对我说:“小姐,前面坡太高上不去。”

  我大怒:“这么大雨你想让我下车?”

  那位司机冷着脸说:“不是想,就‘是’!大不了不收你钱了。”

  我还是下了车,出租车扬长而去,要不是雨势太大,我一定开口问候他家十八代亲属。
  
  我紧紧抱着怀中花了三个月写成的计划书,我在失恋之余那么用心写成的东西,结果总监对我说:“你根本缺乏对工作应有的尊敬。”

  你母亲的!(对不起,实在忍不了了)当时的我恨不得用桌上的花瓶砸向他斑秃的脑门。

  这比苏悦然跟我分手更令我不知所措,他的意思很明确,不是我的东西不好,是我这个人不对。
  
  我知道打雷时不能往高处走,我还知道不该在树下经过,我更知道这种时候千万不能使用电话。

  可是我回家必须经过那个高坡,那高坡上正好长着一棵不知年代的大树,经过时我该死的手机正好响了,十分期待是那更加该死的总监,给我送来了好消息,于是下意识就接了。

  然后……然后我就成了教育小朋友爱惜生命、关注科学的典型案例。

  我被雷劈了,我竟然被雷劈了!

  天打雷劈,我从没想过这个词会和我有关,由此可见人要倒了霉喝凉水都塞牙。
  
  可恨的苏悦然,可恨的总监,可恨的老天!

  水仿佛从我的眼耳口鼻灌进。咕咚一口水,灌醒了我的神志,我在水里?我怎么会在水里?拼尽全力,把头抬出水面,只来的及喊一声“救命”。可这嬴弱尖细的声音是谁的?

  灵魂坠入深渊,前情往事历历在目。一件件,一桩桩。

  苏悦然说:“北方的习惯是院子在屋子前面,让我觉得没有退路。”

  他喜欢有退路,却没有给我留余地,从他决意要飞赴美利坚时,我就嘲笑他“去亲吻自由女神的脚后跟吧。”我不肯示弱,绝不示弱。

  他说:“你等着我。”我不知他说这句话时,到底有多少信心。我在心里答应了他。

  三年了,我一点也不顾惜我的青春。我愿意与他过一辈子,哪怕辛苦。赵希希给我打越洋电话“我与悦然已经结婚,去看看我们的婚礼视频。”

  她追求悦然不是一天两日,我不相信,我真的不相信。她富足殷实的家境是值得骄傲的,可我的悦然比她骄傲。

  我曾经问悦然为什么追求我?他微笑:“你比我牛。”我哈哈笑,这样一个帅哥,开始时我正眼也不肯瞧他。

  我还是去看了,我的悦然穿着雪白的礼服,像个王子。

  时代果然不同了,不必学习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一个电话就可解决,前后都不必十分钟。
  
  我失了恋,他连一个电话也没打,原因、心理动态……甚至没有半分解释。
  
  我并不坚强,我并不像悦然想的那样牛。我不看他,是因为怕喜欢上他。我不肯示弱,是因为怕我没有自尊。

  我爱苏悦然,我爱他,却从没对他说。

  有嘤嘤的哭泣之声,“嫂子别哭了,大夫说没大碍,水也吐净了,等醒了就好了。”

  哭泣的妇人仍然哭:“我怎么这样命苦……我就这么一个,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去见她死去的阿玛。”

  妈,把电视关上,吵死了!我被雷劈您还有心思看电视,我是您亲生的吗?拼命睁开眼,有白光刺目,忙举手挡眼,大惊失色,我看见的是一只很小的手。我尖叫,小女孩细细的声音。
  
  再次晕倒。

  忽然想哭,警察叔叔你在哪?

  这一定是梦,就算不是医院那可爱的白墙,至少也得是‘110干警勇救遭雷劈女青年’专题报道现场什么的……这破烂地方是哪里?

  再次醒来,目力所及‘破旧’二字便蹦将出来。黝黑的土墙,一片昏暗,身上是一条半旧却还干净的被子。

  一个憔悴的中年妇人,满面愁容坐在我对面。我怎么会变成小女孩?我穿越时空,外带返老还童。

  暗自苦笑,我的命怎么是这样的。从小虽不是大富之家,可也是没愁过吃穿,现在清贫寒酸的让人灰心。为什么有这样的奇遇,也不能落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当当。

  我现在的名字叫初九,那哭哭啼啼的妇人是我的娘。这妇人穷苦一生,大约也没听过世上有失忆这种病症,是以不能多说话。

  那位一直在旁的婶子,嘴里直念佛:“看看,这不是好了。”又搂抱住我:“初九,以后可别这么淘气,害得你娘不知多担心。”

  总得说点什么,只能低头认错:“我错了。”我确实错了,我错的太多了。
  
  初九的娘愣一下,似有意外之喜:“这一吓,倒乖巧了。”

  我装乖巧适应新生活,额娘还有那个隔壁的宋婶,天天在耳边念叨。从这一天天的絮叨中,我知道了很多。

  现在是康熙三十年,初九今年九岁,父亲鄂松是安亲王府的侍卫。三年前因为跟主子去狩猎,救了一个阿哥,救了人家结果把自己赔上了。就只剩了这母女俩,相依为命的过生活。

  初九的娘平时给庙里做些香袋,给王府做些针线。

  宋婶的老公和初九的阿玛原先在一个营里,两家住在一个院子里。关系很好经常接济这母女俩。宋婶有个儿子,十二了叫富贵。听说跟着他阿玛去军营了。童子军?古代真残酷。
  
  我整日在家不出门,让我和外面那群小屁孩玩?我又不是疯了。既没电视,也没书籍,就在院子里土地上画画玩,越来越郁闷。

  额娘要去庙里送做好的香袋,我撒娇耍赖说什么也要跟去。宋婶也帮我说话:“让她去吧,不会给你惹事的。”

  额娘同意了只是再三的嘱咐不能乱跑。我赶紧答应下来。额娘微笑着抚摸我的头:“也该去一次,就当还愿。”


由初见于周四 五月 27, 2010 10:51 am进行了最后一次编辑,总共编辑了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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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三月 23, 2010 5:12 am

偶遇疯僧

  这迦叶寺离我家实在很近,转两条街就到了。庙里自古就有第二产业,找人做香袋,既救济穷人又可以卖给善男信女们,真有经济头脑。第一次用大人的心,用孩子的视角去看这一切,实在稀奇,不禁呵呵的笑。

  额娘低头问我:“什么事这么高兴。”我也只是傻笑。

  我们从角门进去,有庙祝来取东西,验好了额娘就跟着去取工钱,不放心的把我拉到墙角:“在这里等额娘,别乱跑。”我答应着

  正当百无聊赖之际,有萧声传来,曲调婉转缠绵。

  寺庙里不念经,吹箫?好奇心起,就顺声找到那个院落。

  院门半掩,满院杂草,一个穿青色僧袍的僧人,侧坐在一个石墩上,吹奏萧管,我被迷住了。眼前这一幕如同一个故事,萧声里有故事,这个人更神秘。

  我被这场景蛊惑,一步步走进去,在他身边站下。

  他停了萧声,对我温柔的微笑。我喜欢这笑容,连眼角的皱纹都让人有好感:“师傅,您的萧吹得真好。”

  他也微笑看我“怎么个好法儿?”

  我摇头:“我不懂,我只知道觉得好就说出来。”

  他哈哈一笑:“佛曰‘不可说’

  “佛不可说因他是佛,我却可说,因为我只是凡人。”他细细打量我目光柔和面目慈善。

  与他说话十分自然,我不必装小孩子。他将手中的洞箫递给我:“愿不愿当我的徒弟?”

  做和尚?没兴趣也没这个本事:“您想教我什么?”

  他想一下:“你想学什么?”还要因材施教?我笑眯眯的扳手指细数:“我想学琴棋书画四书五经,您教得?”

  他微笑点头:“教得。”

  我很久没这么跟人说话了,本就为了逗他,十分开心的接着说:“您教的,我却学不得。”他疑惑看我。

  “我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家境清苦,再大些就要找活计帮补家用,哪有这些功夫。”说着自己也伤感起来,这就是我要面对的现实。

  他呆呆的看我,不知在想什么? 我拿手在他眼前晃“师傅,怎么了。”
  
  他回过神来慢慢的微笑:“你叫什么名字?”

  我脱口而出:“齐夏末。”说完才意识到说了本名,正在踌躇该不该改口。外面传来我额娘轻声唤我的声音。

  我对他告辞:“师傅,我该走了,我娘在外面找我。”

  他却拉住我:“你听错了,她在叫初九。”

  “我有两个名字。”这个解释可以算是完美的。他的话却令我傻了眼。他不放开我,抬头看天:“有时我叫德凤,有时我叫无心。”

  “有两个名字的人,往往有两个灵魂。”我汗!我基本确定一件事,他是个神经病。科学点叫精神分裂。

  门口一个小沙弥探头进来,便急匆匆的跑走了,庙里的住持师傅亲自过来“无心,不要闹了。”
  
  他冷笑:“师兄你又认错了,我是德凤。我要她当徒弟,无心也同意。”他态度坚决语气肯定。
  
  我忐忑的很,双重人格可以接受,会不会有暴力倾向?

  看额娘不知所措的样子就知道这个额娘根本靠不住,心里哀叹,这么倒霉,需要她出面拿主意的时候,她连话都说不出。

  只好自立救济,对沉着一张圆脸的住持微笑:“师傅,初九家境差,不比大家小姐……”我话还没说完。

  德凤忽然温和的说:“师兄,我也同意他收这个徒弟,每个月给她些银子,就当请她来照顾我吧。”

  我晕,当场玩变脸,给点时间适应好不好?

  回头问他:“你是无心师傅吧?”

  那住持也很惊奇问我:“你分得出。”

  废话,他们两个最大不同就是,德凤的微笑是清高的。很好认。那住持又问:“你不怕?”
  
  “只要师傅不打人,我就不怕。”我现在小孩子一名,就这小短腿,跑都跑不了,打人绝对不行。

  住持师傅似是放下了心中大石:“他不会打人,放心好了。”

  于是我有了工作,就是每天到庙里照顾德凤。

  说是照顾,其实我吃这里的喝这里的。什么事都不用做,就跟德凤上课。临了月底他们还得给我工钱,天大的好事。

  我那额娘一头雾水,全程不明白我们在说什么?好在最后明白每个月,我能往家领银子了,一边抹泪一边不住口的说感激的话。

  要靠这样的妈保护,我看是前途无‘亮’了!


由初见于周四 五月 27, 2010 10:52 am进行了最后一次编辑,总共编辑了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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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三月 23, 2010 5:23 am

初入王府


  他不定什么时候会变脸,我只叫他师傅,反正两个人都是我师傅。但是基本可以肯定,教我吹箫弹琵琶的一定是德凤,而要教我念书的一定是无心。

  德凤教我弹过古琴,听得他直皱眉:“你弹琴的时候在想什么?”

  “国仇家恨。”我握拳高呼。他哼笑,从此便不肯再让我弹,只叫我弹琵琶吹箫。
  
  教了琵琶他仍取笑我:“琵琶曲之中,依你的心境,十面埋伏弹得最好。”我竟然有恨。需要静下心来时,苏悦然总会出现在脑海里。

  看到我伤心,德凤就劝慰我:“不必伤心,只有无心才弹得好,因为他无心。”
  
  无心不甚管我,只是给我本书,有不认识的繁体字就问他。有不明白的话他就解释。他丝毫也不在意,为什么?我一个小孩子会认识这么多字。

  总之我喜欢这里,在这里我才是我自己。

  无心经常会念经,听得多了也就渐渐平心静气。

  看看为生活奔波的人,想想作为初九不知以后如何的命运。忽然觉得苏悦然并不是那样重要。
  
  以前我的生活太平静,于是把他、把爱情看的重于泰山。现在这困苦的人生中才明白,那不光如鹅毛般无足轻重,简直就是毫无用处。

  春秋寒暑果然是容易过的,转眼作为初九的我已经十三岁了。德凤说:“差不多算个才女了。”
  
  我抱着琵琶微笑:“日后走投无路,还可以卖艺去。”德凤也笑。

  后来无心问我:“德凤说要和你卖艺去。”我不甚在意随口就问他:“您去不去?”
  
  他叹息轻声道:“我要自由。”

  一直以来我都把他们当两个人来相处,忘了他们其实是一个人。彼此束缚这么多年谁也走不了。
  
  不自主就接口道:“身体不过是躯壳,心自由了,是可以舍弃身体的。”
  
  无心看着我微笑:“原来是我贪恋俗世,却一直责怪德凤凡心拖累。”

  我忽然意识到不该说这样的话,然而就像我的奇遇一样,似乎有些事是不可阻止的。
  
  康熙三十四年开了春,我就要去安亲王府作丫鬟,这就是命运,初九的命运,由不得我做主。不去王府就等着嫁人,我想过逃跑,终于没有走成。

  最后一次去看师傅时,德凤在院中发呆,脸上是忧伤:“无心走了。”

  是我的错,现在我也要走,只剩他一个人,他那么怕寂寞的一个人。

  他微微苦笑对我说:“无心说有句话让咱们都记住。”他轻轻的念诵:“放下你的外六根、内六性、中六识,一直舍去,舍至无可舍处,是汝放生命处。”

  普普通通一句佛偈,竟让我流了泪。何处?何处才是我放生命处?

  额娘一直絮絮的念叨:“过几天就要进府里当差,可不能再像以前,就知道野着性子来。”这样一个女人,如果女儿失踪了估计天就塌了。我不忍心,我不该这样善良。

  我们一早就走着去王府,在王府后门等着。府里的曹管家傲慢的仿佛他是王爷。我只是装乖巧的低着头。

  “多谢,大管家。”额娘一脸的感激惶恐的跟管家道谢。

  管家不耐烦的摆摆手:“主子们都是慈悲人,刚进府得有日子见不着,以后两个月能回一趟家。”

  额娘感恩戴德就差给他跪下了:“您真是咱们母女的恩人。”抹把泪将我拉到跟前儿:
  
  “她爹若知道也能闭眼了。”

  那管家看我抱着包袱赶苍蝇般喝一声:“别带这些脏东西,回头带了虱子进去。”
  
  额娘忙把包袱拿回来,又赔笑 :“别的不敢自夸,因常给贵人们做活计,这虱子是没有的。”
  
  那管家斜眼瞅我们母女:“如不是看你们母女还算干净明白,早就在外面买人了,何用这样的好事落在你们头上。”

  这么久我第一次开了口,甜甜的笑:“大管家放心,这其中的恩德咱们母女都记着,以后不会忘了孝敬您的。”

  管家才有了人脸色:“你这丫头是明白的。”

  我推额娘:“娘,我走了,你也早些回去吧。”她又瞧了我半天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管家带着我从后门进去,先带我去下人住的偏僻院落。正在给我指点住处时有人跑着来报:“大管家,您想想办法吧,格格又把屋里的丫头给撵了。”

  管家沉着脸问:“为什么?”

  开口便抱怨上了“为什么?说是不认识字,连个书画都收不好。这会子上哪儿去找知书识字的丫头啊?"

  管家微怒:“什么话?她是主子,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上头也得答应,你抱怨什么?”那人脸色更苦把头低下赔罪。

  这也许是我的机会,走近一步低声对管家说:“大管家,奴婢倒是认识几个字。”
  
  “哦?”有鄙视的意思,他上下打量我:“别夸海口,这可是伺候主子的事,咱们那位格格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我依然面色平静:“是偷偷学过的,学的虽不多。至少论语、女诫还分得清。”
  
  那管家倒笑了:“说出这样的话,看来是认字的。”

  于是吩咐来人:“你去忙别的事,我先带这个丫头去见见福晋,看怎么个处置。”又对我说:“看来你还挺有造化,一切等见了福晋就有定夺了。”

  我微微笑:“还得靠大管家的美言,今日若真有运气得了好差事,奴婢母女一定好好孝敬管家大人。”

  穿屋过廊,我这一身的寒酸,在第一天就有机会来前堂。

  这证明了什么?机会是到处都有的。


由初见于周四 五月 27, 2010 10:53 am进行了最后一次编辑,总共编辑了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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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三月 23, 2010 5:27 am

何为天命

  我在屋外候着,竖起耳朵听屋里对话。

  “蓉月又要换丫头?那就好好的找,她一年中大半的时间都在府里,没有个当用的人怎么行。”雍容的女声,年纪应该不小了。

  管家赔着小心谨慎:“正为这事儿来回主子,这识字又知根底的丫头不好找。今儿也是赶了巧儿,鄂松家的丫头刚过来了。奴才问了说是认识几个字。”

  “鄂松家的?你别诓我?”福晋不信。

  那管家忙说:“奴才也怕她说大话是以带来了,您亲自问问就知真伪。”
  
  “让她进来吧。”那位福晋下了令。

  管家出来叫我,低声嘱咐;“现在看自己的能耐了。”

  我垂着头规矩的进去跪下磕头:“奴婢给福晋请安,愿福晋如意吉祥万事无忧。”
  
  珠帘之后一声轻笑,慢慢的声音传出:“是个伶俐的丫头。”又问:“多大了?”
  
  我头不离地,恭谨而认真的回答:“回福晋的话,奴婢今年满十四岁了。”古人说虚岁,我就虚长自己一岁。

  她沉吟,并不很中意我,还得努力又接着说: “请福晋尽管吩咐,来时奴婢的母亲就教导奴婢,侍候主子一定要尽心谨慎。”

  “嗯,这话是对的。”福晋还在犹豫

  管家在一旁帮腔:“主子,您看这丫头这说话行事,只怕比格格屋里那几个大的还稳妥些。”
  
  里面微微点了下头又问:“你认识字。”

  我谨慎的答:“略认识几个,倒不至于把书弄混,写是不会的。”

  “这也就够了,又不是找小姐,难道还要琴棋书画吗?”看来我已经过了这一关了,又命令我:“抬起头来。”

  我遵命缓缓把头抬起来,她隔着帘子看一会儿点头道:“走吧,去蓉月那儿让她看看。”

  帘子里福晋站起来,环佩珠翠叮咚之声不绝于耳,有穿着体面的大丫头上前扶住,又有人上来挑了珠帘。

  我忙把头又低回去依然跪着, 一只保养得宜的手在我眼前微微一晃:“起来吧。”
  
  我谢恩,等她过去才慢慢站起来跟在人群之后。我的人生,就要被这样一只只紧握权力的手所摆布?我低着头冷笑,绝对不会这样,绝对不会。

  精巧雅致的院落里有古琴声传出,都住了脚步,福晋边听边赞叹:“蓉月愈发进益了。”
  
  那大丫头拍马屁:“可不是,这京城中哪个府里的小姐比的上咱们格格。”
  
  福晋有点不悦:“什么话?什么人敢跟咱们王府比。”

  马屁拍到马脚上了,那丫头忙收了声,我要以此为戒,这一位的高傲程度可是非同小可,连这样的话也能挑出错来。一行人沿甬道走向正屋。

  那位格格既不请安也不站起,只是继续弹琴。福晋毫无异色微笑看她。一曲作罢才起身,是个和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已经有艳丽的雏形了。嘴角眉梢全是傲气。

  多像啊! 这模样多像苏悦然的新欢赵希希,她们还都有值得骄傲的家世。说来都不禁感叹,我怎么就这么背运?

  她有礼而优雅的请安:“蓉月,给外祖母请安。”

  “免了”福晋笑着抬抬手,把她拉到怀里搂着,关切的询问:“又不称心?”
  
  噘着漂亮的小嘴抱怨:“那些笨丫头说也听不懂,难道要蓉月亲自教才行。”
  
  “来看看这个,若是不行咱们再找。”福晋宠溺的劝慰她,说着招手让我上前。
  
  蓉月格格拿眼角扫我:“你叫什么名字?”我还要跪她?简直要气炸了肺。却只能跪倒装作恭谨:“回格格的话,奴婢叫初九。”

  又冷冷的问:“我就找整理书画收字的丫头,你做得了?”

  “格格吩咐就是,在格格这儿当差,是奴婢的福分,若格格觉得奴婢不堪用,格格只管逐了奴婢,绝不敢有怨言。”在你手底下,不如嫁人痛快。我该逃走的,现在后了悔。
  
  “说话还算明白。”算是对我初步肯定了。

  显然是为了试试我,就吩咐:“去那边儿把《孟子》找给我。”

  我依言慢慢起身,顺着她指的方向过去。桌案上?没有。就从书架里找,细细的找,没有孟子。我不甘心,难道就让她看不起我吗?

  空着手回去跪下:“格格恕罪,奴婢找了好几遍,并没有孟子,只怕是奴婢对书籍位置不熟。”
  
  蓉月格格倒是花一般笑开了:“找不着?找不着就对了,我的孟子让九阿哥拿走了。”我心中郁闷非常。

  福晋看自己的外孙女如此‘聪明’,耍得我团团转高兴得很:“九阿哥要去做什么?”
  
  蓉月自豪的说:“那本书是古本,他找了好些日子了。”该死的九阿哥!
  
  我留了下来,她说:“先试你些日子。”你母亲的!还有试用期?姐姐我万里迢迢雷电交加的来这儿,可不是要给你欺负的。

  我把在德凤那里的松散收拾起来,开始我的王府生涯.我一个二十好几的大人,做事还能没这些小丫头齐全?我跟你铆上了。

  谦卑总能给人带来最稳妥的人际关系。而我足够谦卑,手眼勤快,多赔不是,多送笑脸,总之很短时间我就拥有了最良好的关系网。

  蓉月住的这个院子叫铭心轩,她有好些丫鬟仆妇,我负责书画,还有负责她衣服妆奁的海棠,负责茶水饭食的、里外屋打扫的、针线活计的……等等,总之分工之细叹为观止。
  
  老天没开眼,可见一斑。时常仰首问天,我是不是前世做了什么罪该万死的事?
  
  真正让我获得人心是那一次,蓉月因为一件衣服弄脏了,就冲屋里的大丫头海棠发了脾气。这火气来的莫名其妙,再喜欢也不过是一件衣裳,何至于就有如此的雷霆怒火?

  海棠委屈的很,一则她是屋里的大丫头是有头脸的。二则,这衣服是蓉月她自己弄脏的。
  
  当时没人敢说话,也没人说话。那些丫头因为海棠平时压着她们,巴不得看笑话的。
  
  我便站出来:“格格生气,就骂奴婢吧,奴婢是新来的面子本没什么要紧。您平时最疼海棠姐姐,这次要是说狠了,以后您不在,屋里的人只怕就压服不住了,更得让格格操心。”

  就这样救了海棠,蓉月又觉得我懂事。海棠万分感激对我好的不得了。有什么好事也拉不下我,什么累活也不会找我。其他人忌惮海棠,加上我得了东西便散给她们,加上平时又和气都还与我不错。

  后来海棠私下里和我说,那衣服是上一次进宫时穿的:“八阿哥说好看,把格格高兴得不得了。”于是就把衣服当了宝贝?

  好看?是说衣服还是人?就算是人好看,那倒霉的八阿哥胤禩,也没什么好的。
  
  蓉月的母亲早亡,她父亲额附明尚常来看她。一来便有好多东西捎进来。待送走了她老爹,海棠就指挥小丫头们归置东西。除了锦缎书籍就是新奇的玩意,我不感兴趣,她们就像见了飞碟似的。
  
  我只是老老实实按类放书,书堆里有一本手抄的论语,我拿起来翻看,这字可真熟悉,熟悉的让我又想起苏悦然。

  蓉月在外间叫我:“初九,有没有一本手抄的书。”巧,就在我手上,忙拿出去给她。
  
  蓉月微笑接过来,细细的翻看,分明怀春少女模样。不用想,肯定是那位八阿哥的杰作。
  
  不知为什么忽然原谅了所有的人,不过是爱情罢了。百年前,百年后,什么都过去了,唯有爱情,似乎还是历久弥新。


由初见于周四 五月 27, 2010 10:54 am进行了最后一次编辑,总共编辑了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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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三月 23, 2010 5:31 am

宫闱初遇

  八月,皇太子行将举行册妃大典,蓉月要进宫去,海棠对我说:“你也该去见见世面。”便推荐我一起进去。福晋还犹豫,蓉月却答应了。

  这样的热闹非凡,这样的喜气洋洋,在我看来真是没有必要。当了太子就一定是皇上吗?不知那位石氏,有没有批过八字,看看自己有没有当皇后的命?

  蓉月跟着福晋坐在前面的车里,我和海棠则在后面装物品的车里。

  我得捧着海棠:“多谢姐姐才有这样的机会。”

  她得意:“这也没什么,咱们格格哪一年不来几趟?”我艳羡似的微笑。
  
  车停了,有侍卫上来搜检车马,福晋的车意思一下也就过去了,我们的车就得细检,我和海棠下车来等。

  在一旁站着的侍卫有点儿眼熟,细一看原来是宋婶的儿子富贵。我经常在庙里,他以前在军营,一年也就见几次。这才想起来,我额娘有一次和我唠叨说他调回京城在宫里当差了,当时我没往心里去。

  想问他好,又不敢随便说话,只好也对他点一下头。他跟身边的头目低声说句什么,那头目点头同意了。他就凑过来低声跟我说话:“有什么话带吗?”

  我就微笑:“富贵哥就跟我额娘说,我很好。”虽然担心德凤,但觉得还是以后有了空,自己去看他最好。

  他又问:“再没有了?”

  我忙补充问候:“问大爷婶子好,有空我回去看你们。”他微笑点头。

  检视完了,海棠催我上车,我回头对他微笑告别。上了车海棠笑容怪怪的:“他是谁啊?”我不以为意:“邻居家的哥哥。”

  海棠笑着推我头:“小小年纪就会使媚眼迷人。”我无奈的笑:“这话从哪来?”
  
  她笑话我:“你没瞧见,上车时回头冲人笑,你那位哥哥脸都红了。”

  “他从来就腼腆。”海棠不理仍拿这话取笑。

  不知为何车马又停了,我挑了窗帘子往外看个究竟,一辆马车正从我们旁边经过,原来我们是为了给它让路才停下的。

  有人在后面喊:“四阿哥,四阿哥。”

  四阿哥,雍正? 在哪? 我完全兴奋。

  要与我们擦身而过的那车,停了下来。一只修长的手挑开帘子。一张清俊淡雅的脸跃入眼中,十七八岁的模样好年轻干净的人。我有点呆愣的看着这个人,这就是四阿哥吗?我印象里一个杀兄屠弟的君王,原来是这样一副面貌。

  我们的车马离得很近,他微一侧眼就看见我。被他目光一扫,我有如触电。慌忙把帘子放了躲回来。

  我害怕他,我不知为什么这样害怕他,手都在发抖。

  后面的人跑上来给他行礼。他淡淡地问:“什么事?”声音很好听仿佛珠玉般荣润的感觉,却也如珠玉般冰冷。

  来人答:“回四阿哥的话,太子爷吩咐让您得空去一趟毓庆宫。”

  “知道了。”他答着,又吩咐车辆可以走了。我忍不住又挑开小缝看出去,车马已经走远。
  
  海棠微笑问我:“看见四阿哥了?”我撒谎:“没看见。”

  她少不得警告我几句:“以后可别这样,要是让哪个厉害主子瞧见了,你跑不了一顿打。”
  
  原来我的举止是失仪的,这么说他好像还放过了我。听说这位大爷喜怒无常,看来我大约是撞在他高兴的时候了。

  我们要去宜妃娘娘的翊坤宫,老远就下来走着进去,我们这些奴婢,还不如主子的一车东西值钱,东西还能坐车进去。低声跟海棠抱怨:“姐姐,还不如是件东西呢,东西都不用自己走。”
  
  海棠强忍住笑,:“少说两句吧,这里不比家里。”

  走了半天才进了景运门,我们规规矩矩的跟着太监贴着墙根走,做贼似的。

  前头带头的太监跪下去行礼,我们也忙行礼。

  “四弟,你刚回来,怎么也不回去歇着?”问话的人说话的腔调里带着儒雅气韵。
  
  四阿哥也温和应答:“刚给皇阿玛回了话,还得去太子那儿。”那人就感叹:“太辛苦了。”
  
  我郁闷的很,明明一起进的宫,人家都回完话了,我们还在路上蹭。

  这二位经过我身边时,四阿哥突然停住脚步,问带头的太监:“这些人是什么人?”
  
  那太监答:“回阿哥的话,是安亲王府里伺候福晋和格格的。”

  他冷冷的嗯一声,又对太监说:“好好管束她们,这里是皇宫。”太监答应了。我一身冷汗,谁说他高兴?

  这个人真是,说好听他叫严谨,说难听他就是小心眼。我一个还没长开的孩子,他也不失时机地吓唬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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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三月 23, 2010 5:34 am

未过忘川

  我和海棠和几个宫女住在一间里,把自己的东西放下,就去给蓉月整理东西。
  
  海棠说:“听说,这次娘娘得多留格格住一阵。”又悄悄对我说:“能见着,还不定怎么高兴呢。”说着比个八的手势。

  我就笑去拍她的手:“姐姐整天就说我,现在你这是干什么?”我们两个笑起来。
  
  我们也没什么事,前边有宜妃自己的人伺候,我们也就在蓉月的房间呆着。这还不如在王府,连门儿都不敢出,后悔当初不该来凑热闹,趁这个机会请假回家,看看额娘看看德凤去多好,来遭这罪干什么? 还被四阿哥胤禛吓得不轻,真是吃饱了撑的。

  海棠一般就做针线,我就在一旁看看书闲话几句打发时光。今天宜妃带着蓉月还有全宫上下的人出门,海棠跟去伺候,我就守屋子。

  正好趁机洗个澡,这是寄人篱下不敢太过分。已经有四天没洗了,觉得自己身上都有了味道。足足泡了一个时辰才算舒服了,换了干净衣服出来。

  反正没有人我就散着头发回蓉月的屋。近来我给她守夜日用的东西都在那里。进门找了手巾擦头发。

  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你是谁?”我大惊回头望去,那少年就站在里屋门边靠着门框看我,微扬着头神态高傲。如此精致俊美的美少年,丹凤眼里全是不耐烦。

  要给他请安,他也是不耐烦地一摆手对我说:“没有人,就你吧。”

  说完不等我反应,就把衣服解开了。我脸都绿了,这是什么阵仗?难道他小小年纪就要非礼我?

  他把衣服褪到手肘处就停下了,转过身背对着我,微回头叫我。“发什么傻?来给我上药。”暗骂自己无耻,看来我这颗不知羞耻的老心,想的太多了。

  忙走过去,从他手里接了药瓶,他后背上是一块一块的瘀青。他吩咐我:“把药在瘀青的地方涂上,轻轻地揉开。”我答应了

  我涂药,他就皱眉,我问:“手重了?”他不说话,我只好把力道放轻,一边还给他轻轻吹着。他忽然笑着跳开挠后背:“太痒痒了。”

  我心里没好气:“那到底轻了重了,您得说句话啊。”

  他还有理了,把眼一瞪:“我不出声,就是正好。”我怎么知道,您眉毛皱成那样是正好的意思。

  总算把药上完了,他拉上衣服又支使我给他系上扣子。

  这不是欺负人吗?你自己解的时候就那么痛快“这位主子,奴婢手笨,您自己来吧,要不就等别的人来伺候。”

  我头发基本干了,转个身去镜子那儿梳头。他在我身后,皱着眉自己系扣子,说实话镜子中的我俩一个穿衣服,一个梳头发,真的很像夫妻二人早起时的情景。

  以前和苏悦然也这样一前一后的站着,总以为可以一生一世,却发现世上根本没有一生一世这件事,一个人的一生原来只有自己。

  现在的我成了另外一个人,处在另外一个空间。而他成了别人的丈夫。

  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落了泪,忙侧头把泪擦掉。从来到这里我还没哭过,我一直以为这是一场梦,所以我没有哭。

  还好他低着头没有看见,临走时警告我:“今天的事,不准跟别人说。”这句话让我越想越郁闷,搞得像是偷情。

  镜中的初九,她长大了会是个迷人的女孩,秋水般的双瞳,芙蓉似的脸庞。怪不得海棠说我抛媚眼,我不该那样笑的。

  所以我从来不肯打扮自己,总是低着头。一个有这样面貌的女孩子,却有这样低微的身份。有野心当然好,只是弄不好就鸡飞蛋打了,不能不谨慎。

  进里屋却发现桌上有一本四书,这不是蓉月的,不会是那位拉下的吧?这才想起那位是哪位也没打听,不过肯定是个阿哥。

  做官掉了印,读书拉了书?发好心给他送去吧,要是能追上的话。

  我拿着书跑出了门,远远看见他的背影,追上去却眼看着他拐了弯。不敢喊,只好快跑几步。等我转过去,他又转进一个院子。我郁闷大了,姐姐我还没追着谁跑过呢!

  跑得我上下气都不接了,走近一看才知是御花园。院子里这个山,那条路的,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灰心丧气正要走,却隐隐听见脚步声,好像很多人。我头发倒立,想起胤禛冷森的话“这是皇宫。”我一个小丫头这样乱跑乱撞,小命只怕保不住了。

  忙一猫腰,钻进一旁的假山石洞中。还未等我的心平静,一只手从后面捂住我的嘴,那人的另一只手,紧紧地勒着我的腰,我的手臂就这样被制住。

  我学过女子防身术,这是最可怕的情景,我毫无反抗的机会。不敢挣扎,事实教导我们,这时候过分挣扎,会让坏人丧心病狂。

  一个低而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出声。”

  我就落了泪,悦然的声音,我永远不会听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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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三月 23, 2010 7:09 am

为何重逢

  我能从人群一眼就发现他,他的声音就在我的心上刻着。

  “别怕,就一会儿。”显然他知道我哭了。

  外面有人经过,最后走的是蓉月,她小声抱怨:“不是说八阿哥在这儿?”
  
  挨抱怨的那位倒是心情不错,还在笑:“原先是约好了在这儿等我,可能有急事先走了。”

  是那美少年的声音,我猜测他就是九阿哥胤禟。除了他还有谁能在宜妃的翊坤宫里长驱直入。而且长得那么像宜妃,母子俩都挑着一双高傲的眉眼。

  他们走了,身后的那个人松开了手。我回过头。说实话我不该回头,我该跑掉的,头也不回的走掉。

  然而我没有,当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我几乎相信这是上天跟我开的一个天大的玩笑。
 
  苏悦然,少年时期的苏悦然,就在我的面前,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他皱着眉,语气中有稍稍的担心:“不要哭了,我弄伤你了吗?”是的,我受了伤,重伤。我的心受了重伤。

  他拉起蹲在地上痛哭的我,穿过假山的石洞。这里别有洞天,出来时眼前是一片小小的草地,周围是山石高耸,围成了一个小天地。

  他闲适的坐下来,笑着看我:“哭吧,这里不会有人听见。”

  我哽咽着,泪却流不下来了。只好擦擦脸说:“哭不出了。”他笑了。

  我实在身心疲累,倚着石头在角落坐下。定定的看着他,他不光长得象,连声音都像。
  
  他是谁?我忽然惊出了汗,想到刚才九阿哥和蓉月的话。

  “您是八阿哥吗?”他微笑点头,这是个多好笑的答案。

  原来这真的是老天的玩笑,我无奈的闭上了眼,身上没有了一丝力气。

  他赶紧靠过来看我:“你怎么了?不舒服?”我忽然很想骂人,睁开眼问他:“您为什么躲着我们家格格。”

  他吃一惊,颇无奈的笑:“你是蓉月的丫头。”我点头。他并不回答反问我:“你猜我为什么?”我几乎冷笑出声,然而我忍住了:“奴婢想到四个字。”

  他有兴趣的问:“哪四个字?”

  “欲擒故纵”我冷淡的说。

  他收了笑意,然后转身躺倒在草地上,仿佛自言自语:“真聪明的丫头。”
  
  我不想在这里呆,苏悦然无论几百年,原来还是一样,权势富贵永远是你的最爱。
  
  我起身要走,又想起手上的书。便对他说:“这本书是九阿哥的,麻烦您捎去。”
  
  我走前回头对他说:“八阿哥放心,奴婢不会去搬弄口舌的。”

  他微笑看我:“我不怕的。”我冷笑却也无奈,他确实不怕,蓉月在他手里攥的死死的。
  
  我微笑点头:“您确实不用怕,就算有人说格格也不信。”

  他哈哈一笑,问我:“你叫什么?”

  “夏末,我叫夏末。”我说,我还是夏末。爱着苏悦然的夏末。现在却无比憎恨这该死的奇遇的夏末。

  我回屋时人都回去了,海棠就怪我:“去哪了?格格都回来半天了,你才回来。”
  
  我忙藏起伤心给她赔礼:“我一时闷得慌,就在外面站了会儿。以后再也不敢了,格格生气了吗?”

  “有我在,哪会有你什么错处,放心吧我替你遮过去了。”又嘱咐我对了对口供。我放了心便夸一通她的美丽善良。

  我进屋时,蓉月呆呆的坐着,我去上茶她也不理,看来是伤了心。我被苏跃然抛弃可怜,她被胤禩利用就是幸福吗?

  无论以前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他想要的我没有,投胎轮回也没有。

  晚上歇息之前,有太监把书送来说:“九阿哥说这书是给格格的。”我还吃饱撑的巴巴给他送去,见到了不该见的那个人。

  那太监又问我:“姑娘,找夏末姑娘来有话说。”

  我装傻:“没有这个人。”那太监打量我问:“姑娘叫什么?”我不想答,海棠出来叫我:“初九,怎么还不进来。”

  “这位公公吩咐完了就回去。”我巴不得早回去,总要打发了他才行。

  那太监又问海棠:“姑娘,这里可有叫夏末的姑娘。”海棠微笑:“没有,您许是听错了。”于是再也没说什么就走了。

  海棠瞧瞧那太监的背影:“是八阿哥的太监。”他?找我干什么?

  晚上时,蓉月还是不高兴,海棠故意替她宽解:“今儿个晚晌送书来的人,奴婢看是八阿哥的太监。”

  蓉月愣一下便笑开了:“你看真了。”海棠赌咒说看真了。这才欢天喜地的睡了。
  
  只一个小细节,就暗生了这么多美好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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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三月 23, 2010 7:13 am

再见结缘

  太子册妃大典晚上有宴会,我也要伺候着去。自从见过八阿哥,我对这个地方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

  本打算留下守屋子,最后人手不够一定要我去,才不得不跟着过去。

  毓庆宫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这位太子的人生热热闹闹的开始,其间也有过金碧辉煌的过程,谁又会想到最后那样凄惨的结局。

  到底什么是人生,什么是命运。忽然想起无心留下的那句禅语“,一直舍去,舍至无可舍处,是汝放生命处。”

  我站在蓉月身后,下意识抬起头,正好八阿哥胤禩的目光扫过来。舍去什么?苏悦然吗?

  我定定的看着他,他也微笑望着这边。蓉月察觉对他回以微笑。他又不着痕迹的偏开头,跟身边的哥哥说话。姿态优雅,笑意迷人。

  不得不承认他的手段可比苏悦然的高明,蓉月一颗少女芳心已经完全着迷。

  我把头低下心里冷笑,为什么让我来这里,看这样一场戏。我到底做了什么?要接受这样的惩罚。

  难道老天爷是为了让我彻底舍弃他,才送我来的吗?难道我连恨他都不行?
  
  宴会上,祝酒声此起彼伏,阿哥们排序坐着。康熙先生儿子实在生的太多。看着眼花,老实的把头低着,站在蓉月身后。

  四阿哥起身敬酒:“臣弟胤禛,谨为太子殿下贺喜。”然后又用满语重复一遍。
  
  满语额娘教过我一点,只是不会写,不太复杂的我还听得懂。说得比较好的就是吉祥话。
  
  我微微抬头看他,清俊的脸在灯火映照下泛着冷冷清辉。像是……忽然忍不住想笑,像个玉雕的假人。

  这肯定不是他的真面目,他应该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不然也不会被他老爹说喜怒无常。

  就第一天见面的情形,从他的反应看来,已经克制过,但还是有破绽——这个人表达方式太直接。

  他转身时眼风扫过来,是我笑得太忘形了,忙把头低下。

  大家又喝一阵子,海棠悄声对我说:“你先回去,把屋子收拾好。”我答应着就从人群中退出来。

  毓庆宫也不小,我要从侧门出去,正门不是给我们这些人走的。正在批判万恶的旧社会,
  
  有人一把拉住我拖到角落,是胤禩。

  他还笑得出:“小丫头,敢骗我?”

  我挣开他的手:“奴婢没有。”本能想离他远些。

  他放开了我,仍然笑咪咪的问我:“那你叫什么?”真是好涵养。

  “您猜?”我学他的招数。

  他略一思索:“你叫初九。”

  是个聪明人? 龙子龙孙还有不聪明的? 我笑不出,只好淡淡的答:“夏末也是奴婢的名字。”
  
  他有点儿不高兴的撇撇嘴,伸手递给我一块糕点。“没吃东西吧?”这个举动那么像悦然。
  
  我恍惚间接了过来吃了,味道很好,等我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大嚼,才发现他一直看着我,笑得满脸诡异。“给你就吃?也不怕有毒?

  可怜我一惊之下,随即呛住了,忙捶胸咳嗽。我一嘴糕点悲愤的看他:“有毒?”
  
  他严肃地点头,:“当然,为了你不泄漏我的秘密。”

  我愤怒了,想也不想上前拉住他的衣襟,狠狠给他亲上去,再狠狠地推开他,他的脸有些微红用手轻捂着嘴唇。

  我没好气的擦嘴对他说:“有毒,那咱们就一起死吧。”

  他才知道的此举的意思,忍不住哈哈的笑起来,好容易才克制住:“胆量也有,聪明也有,只是没有毒你就吃亏了。”

  我已经确定没有毒,怒视他:“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他的笑容那样灿烂,喝了酒沾惹得我嘴里也有淡淡的酒香。

  想来他并不是苏悦然,我却这样非礼人家,也有点儿抱歉。何况人家还是个阿哥,真像四阿哥那暴脾气的,我脑袋就搬家了。

  他却没有怪罪我的意思,只是微笑对我说:“咱们扯平了。”

  我疑惑看他。他笑着指指自己又指我:“你骗我一次,我骗你一次。我吃了你的糕点,你也尝了我的酒。”

  忍不住也笑了,这样一件事,这样一解释忽然变得很不错,他不光聪明,人也不错。只是那摇曳的灯影下,他脸上有我熟悉的每一个表情。为什么要和悦然这样相像?

  从那天后我再没有见过胤禩,确切的说我一个阿哥也没见过。海棠说阿哥们平时功课很忙,不会有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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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三月 23, 2010 7:16 am

马场风云

  但是,机会是人创造的。

  比如现在,蓉月听说下午阿哥们要去马场,就早早求了宜妃娘娘。宫里这些日子,娘娘们家里的亲贵小姐来了不少。我见过的就有荣妃娘娘的内侄女,还有佟家的小姐。

  据说,这些小姐们也要去马场,(哪里像去骑马,简直就是相亲。)宜妃当然同意。她的这个侄女本就是人尖,这种时候不去露脸,更待何时?

  我们坐着车出宫去,到马场时那些阿哥们都已经到齐了,正骑着马在场上跑着呢。小姐们都穿着骑装,在场边等着有人给挑马来。

  九阿哥远远看见蓉月就过来了,他跳下马来对蓉月低声说:“你一会儿就让八哥教你骑马。”
  
  不知这兄弟俩是不是商量好的,一个躲一个鼓励蓉月去追。

  蓉月也不是个傻子,有点没好气地问:“您是不是逗我玩。”

  九阿哥笑了,又靠近一点儿:“昨儿我还问八哥,这些小姐中谁最漂亮?他想都不想就说是你。”蓉月害羞的低下头。

  我真是哭笑不得,你问我这些谁漂亮?我也说蓉月。这是事实,有眼睛就看得到,哪里用想?
  
  九阿哥微斜我一眼,仿佛不认识又转头走了。那天的事他不让说,自然也不会认识我。只是他的一身伤是怎么来的?

  穿骑装的阿哥们个个英俊潇洒。站在场边的这些小姐们都在偷偷打量。这些人中会有她们的未来夫婿,古代女人真幸福,从开始就这么宽容。是的,不是从爱情开始的,自然宽容。
  
  四阿哥在和一个骑在马上的小孩子说话。嘴角微微的扬起,在笑?稀奇啊!我伸头看他们,我计算他们的年纪,大胆猜测也许这个小孩就是传说中的十三阿哥。

  蓉月在八阿哥身边,让他教着骑马,他微微点头说:“就能教一会儿,还要跟兄弟们赛几场。”蓉月欣然答应。

  他扶蓉月上马时回头看我,我正在伸着脖子,看那位冰山四阿哥微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等我再看见胤禩时,看到的是他满脸冷淡神情。

  小姐们骑了几圈就都回来了,在场外坐下闲聊起来。蓉月最是得意的,八阿哥教她骑马这一次她出足了风头,。那些小姐们只有有亲戚关系的阿哥,来应酬两句罢了。

  我站在场边角落,场上的阿哥们已经排好了队要比赛了。由教骑术的师傅发令,号角一响十几匹马奋蹄疾奔。一时之间,场上尘土飞扬,我微捂了口鼻把头侧开。

  有一匹马经过时,突然向我冲过来,我忙躲开。马上的小孩尖叫着捂住眼睛掉下来。我正在近旁,只有尽力接住他。

  他砸在我身上,我给他当了肉垫,只觉得浑身剧痛。真的害了怕,死了倒好搞不好能回去。万一死不了,这可是古代啊,伤筋动骨那得遭多大罪啊?

  四阿哥最先奔过来抱起那个小孩,那小孩大喊:“四哥,我的眼睛。”

  有人嚷嚷:“进沙子了,快去拿水来。”

  胤禩来扶我,轻声问我:“你怎么样?”我被砸得七荤八素,现在才缓过来,细细看自己好像哪也没断,放了心对他摇摇头。

  四阿哥抱着弟弟安慰,轻轻回头瞥我一眼,又转回去。

  我要起身,却发现衣服上有些白色粉末,捻起来烫手。石灰?沙子不会这样疼。心一惊,再看那孩子肩上有很多白白的粉末。

  此时已经有人拿来了水,四阿哥正要给他洗眼睛。我顾不得许多,扑上前去把四阿哥手中的水打翻在地,不顾四阿哥的愤怒,众阿哥的震惊。大喝一声:“去拿油来,快,快去拿油来。”
  
  我跪下在胤禛耳边低声说:“是石灰,用水洗阿哥的眼睛就完了。”

  四阿哥一愣,随即也大喝:“楞着干什么,快拿油来。”

  洗了眼睛,太医也来了,检视一番。连说万幸:“幸好用油洗了,不过还要休息上几天。”又说“阿哥这些天不能用眼。”给用布包了起来。

  那些小姐们在后面叽叽喳喳吓得不轻,四阿哥就吩咐先把她们送回去,我赶紧起身要跟蓉月一起走。

  四阿哥淡淡叫住我:“等等,十三阿哥出来没带人,你留下照应着。”我看见蓉月对我点点头, 于是就跪下答应着。

  我同十三阿哥坐在一辆车里,他眼睛疼,靠在我身上一路都紧紧拉着我的手。
  
  原来真的是十三阿哥,虽然看不见眼睛,却知道是个漂亮的孩子,大概不满十岁。刚才还神采飞扬,现在一语不发。只是紧咬着下唇。没有哭,也没有闹。

  马场上哪来的石灰?我细细的回想当时的情形,这石灰是从他前面来的。
  
  他的前面有五个人,四阿哥胤禛,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还有五阿哥胤祺。

  五阿哥在最前头上排除,四阿哥同十三亲厚应该不会。胤禩?我不愿把这件事同他联系上。还有那两位,不知会是谁?

  车子停了十三阿哥问怎么了?我安慰他:“回阿哥的话,到宫门了,得查验。”他把头重新靠回我的肩上。

  有人挑开帘子检视,是富贵。他看见我吃了一惊,我却冲他点头示意他我没事。他也点点头,放了帘子退出去。

  马车又走了起来,最值得骄傲的是,我终于有机会坐着车进皇宫了,也算小小扬眉吐气一把。
  
  因为十三阿哥受了伤,马车一直送到阿哥所。显然都已经得了消息,太监嬷嬷们都候在门口。
  
  我扶他下车,旁边一个太监上来要替我的手。胤祥却不肯放手,对我说:“送我进去。”我只得进去。

  把他送进屋,有他的嬷嬷侍女太监照顾,不必我多事,就退回来。在一旁把太医说的注意事项,对伺候的宫女复述:“平时给阿哥看眼睛时,一定要把手洗净,手洗完了尽量不要碰其他的东西。沾了脏东西阿哥的眼睛会感染的。还有,用的布条手巾,都用热水煮一遍……”

  我看那丫头一脸茫然就说:“是太繁琐了,有纸笔吗?我写下来,您照着做就行了。”
  
  一直在一旁的胤禛才开了尊口:“不必写了,我找人去回宜妃娘娘,这几天你就留下来照顾十三阿哥。”说完看都不看我,就进里屋去看胤祥去了。无可奈何,我只得听着。
  
  不知老天是开眼了,还是闭眼了?我正在指导她们如何做时。英明神武的康熙皇上带着他的爱妃,来看他的宝贝十三儿子。

  胤祥的额娘章佳娘娘坐在床边垂泪,梨花带雨姣妍若花。美丽是一门学问,平时美丽不叫美丽,如此情景的美丽,才是真正的美丽。

  是总觉得她的美太娇弱了,这就如同花一样,开时艳败时早。

  康熙皇上,一面安慰老婆,一面慰问儿子。我把头低低的偷笑,真是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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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三月 23, 2010 7:42 am

祸起谨慎

  康熙又查问胤禛当时情况,最后又问:“马场上,怎么会有石灰?”

  胤禛恭谨回话:“马场周围近来在修围墙,跑马时正刮了风,才让十三弟遭了这无妄之灾。”
  
  康熙沉吟,只是说:“怎么这样巧?”又说:“既这样,你们兄弟也不要去了,等修好了再去。”康熙不信什么无妄之灾的鬼话,既然十三阿哥没事,他也就不想查了?也对,怎么查?万一是他哪个儿子做的,如何收场?

  抬眼扫视屋里一圈又问:“听说安亲王家的丫头帮了大忙。”

  提我?我该死的腿肚子开始抽筋了。暗自苦笑,太没出息。我是立了功,没有赏赐也不会送命。当下努力平静自己。

  胤禛答:“多亏了她,如是用了水,十三弟的眼睛就完了。”

  康熙问:“人呢?”胤禛回头示意我上前见驾。我恭敬的到跟前跪下。

  胤禛说:“因马场上没伺候的人,子臣擅自作主让她跟着十三弟回来了。正要去请皇父的示下,子臣看她做事还明白,想去求宜妃娘娘,借她在这儿照顾几天。”

  这个人精,明明自己都打好主意了,他皇阿玛一来,就忙忙得讨他皇阿玛的主意,真会做事。
  
  康熙点头说:“好,你看着办吧?”又问我:“你怎么知道不是沙子。”
  
  我有点心惊,似乎在探我口风。看来得谨慎些了:“回皇上的话,奴婢只知道沙子迷眼不会那样疼。”

  我明白的看见,胤禛用眼角余光看我时的冷森。我真的不知道,我哪里触了他的罩门?应该说,我从见着他,就成为了他最讨厌的那类人。

  康熙又问:“你小小年纪怎么知道用油洗?”

  这不过是生活常识,正所谓没有知识也要有常识,没有常识也可以看电视。我又不能这样说,只好编:“回皇上话奴婢以前也迷过眼,奴婢的娘因为给奴婢洗眼睛糟蹋了好些油,为这骂了奴婢好些日子,所以奴婢虽小却记得很清。奴婢的娘还说无论什么东西迷眼,用油洗最稳妥。”
  
  康熙和娘娘都笑了,娘娘又问我:“多大了?”

  “回娘娘的话,奴婢十四岁。”电光石火间,明白胤禛的敌意所为何来?我撑死了往大里说也就是个孩子。何况在马场上,我对他斩钉截铁的说是石灰,上了康熙这我又不说。再何况,我说石灰是偷偷对他说的,可见我知道这件事有古怪。

  太谨慎也是一种错,一种标榜聪明的错,这是另一种方式的招摇。大约在他看来,这种招摇可以理解为阴险。

  康熙夫妇二人赏了我好些东西,就让我退到一边了,等他们都走了。只剩胤禛陪着十三说话。
  
  我先回去翊坤宫回话,拿日用的东西,胤禛跟出来在院子里叫住我,冷着声音说:“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明白事理,既然这样那就好好照顾十三阿哥。”

  怎么听,都不象夸奖,这语气明明就是威胁,大意是‘你的狼子野心,我已经掌握,你不要耍花招。’

  我规矩的应着,基本已经对他那张冰山脸免疫了,这就好像一个人到了某种地步,破罐子破摔了。

  我们之间最糟能怎样?不过杀了我。正好,我回家去。随便你怎么说,我既不作奸也不犯科,更不害人,我怕你做什么?

  章佳娘娘正好也在翊坤宫,来向宜妃道谢。知道我回来,也叫我去前面。
  
  宜妃在客气:“这话,就见外了,这本是她们做奴婢该做的。”

  章佳娘娘就微笑:“奴才们知道什么呢?还不是平时主子教导的好,才有懂事的奴才。”
  
  我哭笑不得,封建社会都灭亡这么多年了。我好好一个现代女性,来这里受这样的侮辱?被人称呼奴才! 人权? 懂不懂?

  这要是拍戏,我绝对跳起来,大喝一声,姐姐我不干了。可是我不能,我现在只是个奴才,只能低头生活。

  忽然想起,有一个人面前我不用低头。对,就是他,胤禩。甚至我不对他请安,他也只是微笑。他是个皇宫里不一样的人。

  如果他不象苏悦然该多好,我一定会对他怀着满心感激。

  蓉月还要继续在宫里陪伴宜妃。于是我开始了这说不上,是幸还是不幸的的生活,阿哥所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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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三月 23, 2010 7:47 am

可怜又是

  早上两三点钟就要起床,因为阿哥们要上课去。倒是见着胤禩了,他和兄弟们匆匆的出门,我正在外面。他回了头,脸上是温温的笑,我装作没看见。

  胤祥有两个贴身侍女,一个叫环儿,一个叫云霜,十四五岁都很和气的样子。还有几个嬷嬷。
  
  十三的太监庆喜从书房里领了功课回来,胤祥就骂他:“蠢奴才,跟你说了,我不能用眼看书,你没去跟师傅说吗?”

  庆喜唯唯:“说……说了,师傅说,找个认字的读给阿哥听也一样。”

  十三一脸怒容,一个靠垫摔出去:“认字?你也不数数,你认识几个,还敢说?”
  
  他伤了眼睛心情不好,环儿对我说以前他脾气不错,从不会发这样大的火。
  
  看庆喜可怜巴巴的样子,再想到我受的侮辱。奴才不好当啊!我站出来替他解围:“阿哥别生气,奴婢倒是认字,奴婢读着,阿哥听听,要是不好只管罚奴婢吧。”

  怎么会不好?无心的教导,虽然不严格,却很有水准。

  不过是《大学》罢了,我读了几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善……” 胤祥脸色才缓和下来。

  留功课的纸上写的清清楚楚,要熟背下来。我念,他背。一段一段的背,然后串起来。背到了‘欲修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心者,先诚其意;欲成其意者,先致其知……’总是卡住。我知道他不容易,可是人家既然说熟背,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当然,本人也要一泻私愤,替奴才们出出气)
  
  对不住了,我今天就要冒着生命危险,教您一个道理了。这道理就是‘别随便相信女人,特别是忽然变得很温柔的女人。’

  我温柔对他说:“阿哥,把手伸出来。”他不知何意,乖乖伸出了手。

  用手抽他手心,他啊一声,迅速把手缩回去。有些恼:“为什么打我?”
  
  我微笑:“阿哥,奴婢的手也很疼,怎么说奴婢打您,明明是您打了奴婢。”
  
  他简直哭笑不得,“你……” 不好意思,这是您那位八哥教我的。

  我接着说:“这是奴婢在,若是圣上查您功课也背成这样怎么办?”

  他气哼一声:“好,我就背给你瞧瞧。”

  接下来他就爆发了,不得不佩服他,我学这么多年也只是看懂认识,让我背下来,不如让我死。
  
  他真的很聪明,听得我连连夸赞他“好。” “真好” “太好了”“十分好” “非常好” “好上加好”

  他哈哈直笑:“你还能说出什么好来?”

  “您要是还背的这样好,奴婢就有词。”胤祥伏在椅上只是笑。

  胤禛在门口咳嗽一声,我猜测他早就来了。给他请安,他正眼不瞧我,只是摆摆手。我放下手中的书,准备退出去。

  他十分不悦:“叫你来,不是为了和十三阿哥说笑的。”我低着头不做回应,我理你说什么呢?我已经掌握了一套对付他的招数——不理他。

  你说,我就听。反正怎么处置,他自己都打好主意了。说什么都白费,求饶了,还白白让人看不起。

  十三阿哥去摸索胤禛的手,胤禛就伸手过去握住。他急急得替我分辨:“四哥,她帮我背书,就刚才笑了一会儿。您别怪她。”

  胤禛看我,嘴角泛着冷笑:“好,我看看你书背的怎么样?”

  这个家伙说话爱说一半,看表情就知道,他是说‘十三阿哥背的不好,你这这顿打就跑不了了。’

  毛爷爷教导我们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我仍然垂着头,若是我合该挨你四阿哥这顿打。早晚的事,不如早打完了,让他痛快痛快也好。
  
  胤祥很给面子,一字不差流利非常。背完了就邀功似的问胤禛:“四哥,怎么样?”胤禛微笑看他:“很好。”

  胤祥又笑问我:“初九你说呢? 你刚刚说了那么多不重样的好,我看你这次说什么?”
  
  我微笑说:“好的不能再好了。”胤禛的脸色有点青,大概因为不能打我,太遗憾的缘故。
  
  胤禛临走对我说:“你出来,有事嘱咐你。”我的命之苦,可见一斑。站在院中,被他冷若冰霜的眼风扫过。

  “你还会什么?”他问,我只得说:“就认识几个字。奴婢是格格管字画书籍的丫头。”
  
  他冷笑显然不信,你不信的对,我确实是撒谎。他还要说什么,胤禩温暖的声音响起,
  
  “四哥。”听得我热泪盈眶。

  胤禛淡淡的问:“你怎么回来了?”胤禩微笑:“有点头疼,告了假。正好师傅还有话,给十三弟带来。”

  胤禛点头:“去看看十三,就去歇着吧!”胤禩往胤祥屋里去了。

  胤禛对我也开了恩 “回去,好好照顾十三阿哥。”

  我行礼要走,他又叫住我:“还有,不能让十三阿哥耽误功课。”我规矩的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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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三月 23, 2010 7:50 am

心生缠绵

  我挑帘准备进屋时,余光正瞥见院中的胤禛。他没有走,还站在原地,背负双手不知在想什么,修眉微皱。那清雅的眉眼,被阳光笼着,有淡淡的忧郁。

  不知为什么,我一时之间就愣住了,完全忘了,我就这样半挑着帘子,一脚门外一脚门里的站着。

  直到胤禩低声问:“你不进来?”我才醒过神来。回头看他时,神情还有些茫然。
  
  胤禩要走时,对胤祥说:“三哥上次送我的那本书,就送给十三弟吧!”胤祥微笑说:“谢谢八哥。”

  胤禩看看我:“就这个新来的丫头去拿吧。”胤祥微一沉吟说:“好。”临走嘱咐我:“你早点回来,还要背书。”我答应着。

  出来胤禩也不说话,他回屋我本要在外面等他却招呼我:“进来吧。”

  他的屋子摆设,简单整洁,还有一丝随意的气息。他亲自去找书,却把桌上一只点心匣子推给我,他微微笑:“吃吧。”很温暖。

  低下头强忍泪水,我以为我忘了,其实我没有。再抬头时,眼泪已经吞回心里,积攒下来。
  
  他站在书架前,低头翻动手里的书:“没有毒,放心吃吧。”

  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想起那些娘娘们关于奴才的谈话,心里堵得慌“ 奴婢只是个下人。”
  
  他拿书的手,明显紧了紧。抬起头来看我,还是温和的笑容。“我要讨好你啊,谁让你捏住了我的把柄。”

  真是说笑话,他会有把柄被我捏?现在如此对我才会授人以柄。

  原因他不肯说,那我就配合好了。我坦然微笑:“那奴婢就不客气了。”他笑了,这笑容像是夏天里的风,带着热气扑面而来我下意识侧开头,却躲不过。

  整整一天,嘴里一直有很多交杂的味道,杏仁微苦、绿豆清香、桂花芬芳……心却是酸楚的。
  
  明明已经过去了,可是仍然站在被伤害的地方,守望甚至是期盼。也许一切可以重来,最好是这一切是个梦,那就再好不过。

  爱情……爱情啊……我苦笑。果然历久弥新,割舍难断。

  辗转反侧,睡不着,身上出了一层粘腻的汗。洗完澡湿着头发坐在院中看天。暗夜的天空更是阴沉无星无月。我对这个生命充满了忐忑与不安,忽然很想念无心,想念他的念经之声。他能让我平静,至少在他身边我是平静的。

  窗子上他低首伏案仍在看书,只是个影子我也舍不得就此走开。

  早上依然早起,天气不好风雨欲来。阿哥们仍然去要去书房。胤祥忽然叹气:“要下雨了吧?”

  “是。”我站在帘内看向外面,身后的胤祥说:“我不喜欢下雨,最讨厌就是一身湿气。”
  
  我微笑:“那您,可丧失了很多乐趣。”

  他疑惑的问:“什么乐趣?”

  “下雨时在雨里跑,回了家泡个热水澡最舒服。”我的记忆慢慢的铺展开来。两个人牵着手,什么都不怕?漫天的大雨,就像我们巨大的游乐场。然而我已经开始害怕下雨了,害怕我的记忆的复苏。苏悦然就这样一点点鲜活起来,慢慢变成胤禩。我已经开始模糊他们之间的分别了。我苦苦的笑着,他们之间又分别吗?

  胤祥沉思,忽然问我;“和谁?”我愣一下问他:“您说什么?”

  他虽然蒙着双眼,却仿佛可以看见我:“我是说,你和谁在雨中跑过?”
  
  我不能说实话:“一个人。”

  他摇头:“一个人?怎么这样伤心?”我笑了,他有不同于一般孩子的奇特的敏感。
  
  “是奴婢的阿玛,奴婢很小时,有一次下雨阿玛就抱着奴婢跑。”我庆幸他蒙着双眼,这样我就可以撒谎。

  他点头,忽然又说:“你阿玛,过世了是不是。”我说:“是的”我们的爱情确实死过。
  
  然后他说:“怪不得。”这样聪慧敏感的孩子。

  于是我决定奖励他:“若是能把师傅留的功课倒背如流,今天就送您点礼物。”
  
  他好奇:“什么礼物?”我取他架子上的碧玉箫,轻吹一小段。

  “不知还入得了阿哥的法耳吗?”

  他忽然微笑:“借雨听箫,太好了。”

  我也微笑:“那得看阿哥的书,是不是背的一样好。”

  我早就觊觎这支洞箫,通体的翠绿,尾坠平安吉祥结,长长的穗子,像是美人青丝。
  
  胤祥背完功课时,已经很晚了。外面下了瓢泼的大雨。

  这是有一次下雨时,德凤吹过的一首曲子,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微微叹息说:“梦断美人沉消息,”隔一会无心又说:“去住彼此无信息。”

  我记下了这首曲子,也记得德凤的无奈,无心的怜悯。

  曲声哀幽缠绵,以前我是吹不好这样的曲子的,德凤总是说,:“转承之处太生硬。”不是技术上的生硬,使情绪上的生硬,而现在却信手拈来。

  德凤说:“什么时候,你心里有了缠绵,你就真正出师了。”我的心里已经有了缠绵。
  
  不可缠绵的缠绵,于是哀怨更深。

  十三靠在椅子上,轻声说:“初九,这曲子让人想流泪。”

  后来是十四阿哥来说我才知道那一天阿哥们都听见了,他进门就问:“十三哥,昨晚的箫是谁吹的?”

  “我吹的。”胤祥替我遮掩。

  还好除了十四阿哥,没有人提这件事。甚至连四阿哥都没问一个字,当然他连看都不看我,只能说万幸。

  我要随蓉月回王府来和十三告别。胤祥的眼睛仍然包着。微笑对我说:“以后即使不看你,一听你的声音就认得出。” 他是我此次宫廷之行最好的收获。

  宜妃娘娘对福晋说:“我近来只觉得缺个得力的人,等过了年,把那个叫初九的丫头送进来吧。”福晋答应了。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还收获了一种不一样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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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三月 23, 2010 7:53 am

再入宫墙

  福晋把我的额娘叫进王府,不外乎说一番话,天大的恩典,准备准备之类的话。可是我的额娘是含着泪走的。

  全府都知道我要进宫了,一时之间我成了红人。我惟有装我的敦厚淳朴,更加小心的生活。
  
  蓉月倒没说什么,只是抱怨又要找丫头。后来对我说:“你是我的人,以后宫里的事,你得常告诉我些。”我装白痴无辜的看她。

  她无奈叹气:“罢了,要是海棠进去只怕还中用些。”

  快过年了,我才回家去,等开了春进宫。初九的身份低,不过是参加一年一度的宫女甄选。
  
  我的额娘从我进了家门就哭:“原先指望,在王府长长久久的,日后找个近便的嫁了,我也放心你死去的阿玛也放心。这可怎么好?去了那里。咱们无权无势,有了祸事谁能救你。”
  
  宋婶也在一旁跟着抹泪:“嫂子莫哭了,到了岁数也就出来了。”

  仿佛我是去坐牢。她们是真心的担心我,一点也没有让我去争个荣华富贵回来的意思,只盼着我能平安。小民百姓,求个平安也如此不易。我不想被操纵。可是我却躲不开。
  
  如果早逃跑,大约也没有这样的麻烦。现在更是走不了了,待选的旗人女儿私逃失踪,这一院子人都是罪过。

  富贵就站在院中,憨厚笑容。大约他就是我额娘心里的近便人,我会嫁给他吧。
  
  他说:“迦叶寺每个月总有师傅来送银子。”是德凤派人来的。

  我要去看德凤,富贵他送我过去,在寺外等着我。

  德凤开始念经了,我在他身边坐下,静静地听。他念完了才看我微笑。

  “您是无心师傅,还是德凤师傅。”有些恍惚,我已经不能从笑容里分辨他们。
  
  “我想知道,无心是如何从这些经书里到底看到了那些事。”他轻轻地说。我忽然觉得他也许知道很多事。

  我跪在他的面前“师傅,我要进宫了。”

  他静静地看我“你是谁?夏末,还是初九? ”我呆呆看他,却开不了口。我是谁?我是夏末,还是初九?我不知道。

  他微笑了,像佛坛旁的莲花,美丽而沉静。“无心说等你知道了再告诉你。”
  
  他轻轻说:“总要选一个,选一个身份,也是选一种命运。”

  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问他:“我可以选吗?”我的人生目前为止我没有任何权力选择。
  
  他淡淡地说:“可以的,也只有你可以。”

  出来时下了雪,我伸手接了落下的雪花,听它在手心融化的声音,残酷而无奈的。
  
  庙门外,富贵在来回踱步。我仿佛心无城府的对他笑:“富贵哥,你快娶个嫂子吧,我也好吃你的喜糖。”

  我的额娘领着我到神武门前,有户部的官组织。人都在这里等着,管事的太监念到名字,看看通过就可以进去。

  最后我回头看额娘时,她还在垂泪。我没有动就那样看着她,直到那扇朱漆的大门在我身后关闭,仍不肯回头。她是初九的额娘,我代替了她的女儿,就要代替这份责任。

  身旁的嬷嬷没好气地催我:“快走,有什么好看的。”我慢慢的垂头跟在队伍的最后。
  
  康熙三十五年,我正式开始了的宫廷生活,不知是不是不可避免的。

  选秀女有竞争,没想到做宫女也如此黑暗,要讨好嬷嬷太监们。

  大家都是家境差不多的女孩子,这种身份都不认识几个字,不像选秀女都是大家小姐,琴棋书画样样通的比比皆是。

  开始是要扫一下盲的,教着背个女诫、宫规什么的。我学的不是很快也不是很慢,总之要适当隐藏一下。

  枪打出头鸟。很多鸟血的教训我不得不吸取。

  然而我还是被排挤,几乎没人跟我说话。饭,我是那最凉的。水,我是那排不上的。
  
  大约是因为刚来,宜妃娘娘宫里的大太监就来嘱咐过我,让我规行矩步,不能任意妄为。基本确定我可以直接去宜妃身边。

  她们当然认为,我有黑手,玩“潜规则”

  她们姐姐妹妹的叫着,谈论着‘苟富贵无相忘’的话题。我一出现,就都不说话。
  
  从胤禛之后,我就明白一个道理,我不能讨所有人喜欢。

  让我讨一个人的好,我可以试试。让我讨一百个人的好?抱歉,我有此心也无此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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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三月 23, 2010 7:56 am

福兮祸兮

  她们说结伴出去看鱼,我不作声,反正不会有人叫我。

  一个人在屋子里整理东西,过几日就要分派宫室了,宜妃娘娘虽然不好伺候,我谨慎些也还行。
  
  上头的大太监来找人:“娘娘们要来调几个人。”又问我:“她们人呢?”
  
  我哪里知道:“往外面去了,也该回来了。”于是找小太监去叫她们回来。小太监前脚走,后脚娘娘们浩浩荡荡的就来了。

  真正让我无语,诺大个院子就我一个人跪着接驾。这场景还真是说不出的尴尬诡异。
  
  惠妃娘娘、荣妃娘娘、宜妃娘娘、还有十三的额娘章佳娘娘。上她们的太监宫女,一共十几号人就看我一个,还都认识我。真的不知道是我运气太好,还是太坏。

  她们落了座,我跪在她们面前。怎么看怎么像三堂会审。

  惠妃先开口问我:“她们人呢?”我只好说:“回娘娘的话,奴婢也不知道。”她一声冷笑:“好,好一个不知道。既这样就别怪我罚你。”

  不讲理!简直不讲理!我在心中哀叫,却不敢出声。怎么我这没乱跑的,反而来顶缸。何况我跟她们又不是很好,她们对我又很坏。

  章佳娘娘微笑推一旁的宜妃:“惠姐姐看来是气着了,不去罚那没来的,倒是让这个老实孩子受罪。”感激不尽,她竟来救我。

  她是个好人,我虽救过她的儿子,可我做的事在主子看来是奴才该做的,然而她却得罪惠妃来救我。

  宜妃微笑并不答言。荣妃微笑接口:“这些奴才太不懂事,确实让人生气。”
  
  惠妃找到台阶也就下来了:“可不是,这些不懂事的恶奴才,也得立立规矩才行,”
  
  章佳娘娘又微笑问我:“我见过你,那次瞧着挺伶俐的,这一次自己怎么也不辩解一声。”
  
  我垂头答话:“回娘娘的话,嬷嬷们教过,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奴婢不敢辩解。”宜妃侧头微微笑了。

  我可没说您错,我只是说我没错。

  惠妃脸色不太好看,暗自心说,您是该不好看的,混了这么大岁数了还是个妃,再加上您生那个倒霉儿子。脸色不好?将来您脸色不好的时候多着呢。

  章佳娘娘微笑对惠妃说:“惠姐姐,这丫头就是上次救了十三阿哥那个。我也乏了不想挑了,就她吧。”

  惠妃轻绞着帕子看宜妃:“这话问宜妹妹吧。” 挑拨离间暗自翻白眼。

  宜妃微笑:“一个丫头值什么。”

  我就这样被决定了主人,我觉得我还不如条狗,狗在这时候还有权利叫两声,我连口大气都没有权利出。

  她们回来先被训斥了,然后是嬷嬷们打了她们一顿,自然打的也不是很重,以后还要干活宫里可没地方给她们养伤。只是结局就惨了,说她们没规矩没有好宫室没有得宠的主子分她们,一半以上都被送去干粗活去了。

  当然这一半都是有姿色的,看来是故意而为,我就不信这么一大群人出去,嬷嬷太监会不管?上头会不知道?一看就知道是故意来挑错处,找人开刀的。

  晚晌我简直成了众矢之的“怎么就有这样的巧宗儿,就她一个人在娘娘们跟前受赏。”一个愤恨的说。

  另一个也不平“平日里就拿眼角看人,这下可好了。”七嘴八舌。个个恨不得吃了我。我站在门外冷笑,对不住,本人心坏肉酸不好吃。

  我要挨打的时候没人看见,她们只知道只有我没有挨打。全忘了她们的排挤冷对,人就是这样自私。

  然后我的东西就被从屋里全扔出来,把门也从里面闩上了。“有高枝去睡吧,别在这儿委屈了您。”

  我缓缓蹲下收拾地上的东西,有个太监上来帮我收拾,是胤禩的太监秦福。
  
  收拾好了,他低声对我说:“姑娘,跟我来吧。”胤禩知道了?

  侧院里有间单间,我把东西放了跟他道谢,他摆手:“不必,主子让跟您说,忍忍就过去了,明后天到了娘娘那儿就好了。”

  “公公不必担心我。”我微笑中没有伪装。

  我坐在炕上发呆,略一侧身却发现身旁有个点心盒子,是胤禩屋里的那个。
  
  打开看,全是我说好吃的。一口口的吃,却吃出了泪。

  这种时候我怕有人对我好,特别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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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三月 23, 2010 7:59 am

春红惊心

  我住在钟粹宫,章佳娘娘虽然还没有封妃,却有妃的待遇是一宫之主,我们几个丫环是轮班伺候的。我和叫巧儿的大丫头一班,以我的出身不该有这样的安排,我该感恩戴德才对。还有两个丫头一个叫彩玉,一个叫翠如。

  一切还在学习之中,我继续维持那谦恭和气地面目。

  天气渐暖,宫苑里的那几株桃树已是花满枝头。出来进去的经过时,满眼的娇红艳丽。看的我心花险险就要开放,费力才压伏下去。春天果然是个不好的季节。

  胤禩的那只点心盒子就放在枕边,却从不敢再去拉开,怕一拉开他的笑脸会从匣子里蹦出来。
  
  心里苦笑不已,他的手段果然是苏悦然没法比的,别说蓉月一颗少女芳心,就是我这颗受伤支离的老心,也有点儿要义无反顾奔赴向前的意思了。

  娘娘和另几个娘娘相约赏花去了,是彩玉翠如那一帮伺候,我和巧儿就留下来。
  
  我在屋里给娘娘抄经文,这些经我常听无心念,自己却不懂,想来也对,我要是懂了也就不必忐忑生活着。

  屋外慈宁宫的宫女来了,满脸焦急问娘娘在不在?

  我出去接应的告诉她出去了,她一脸愁苦:“这可怎么办?太后娘娘香都焚上了,偏巧佛珠子绷了线,这是什么兆头啊?那佛珠是象牙镂空的,宫里只有娘娘有,嬷嬷就让来讨。”
  
  和太后娘娘一样的佛珠?看来这位主子在宫里地位非凡。

  我安慰她:“等我进去给你问问姐姐们讨个主意。”

  巧儿早在屋里听了动静,此时也打帘子出来:“这东西是娘娘亲自收的,我们也不知放在哪儿,我先去回了娘娘问问地方。”又对我说:“初九你也找找,只怕能找着。”

  巧儿走后我就在屋里查找,很快一个太监跑回来了对我说:“娘娘说就在佛龛的下面。娘娘还吩咐姑娘早些送过去。”巧儿没回来,看来这差事只能我去。我捧着盒子就跟着那宫女出来了。
 
  到了慈宁宫才发现又是巨大的陷阱一个。娘娘们本来在赏花,听说太后这里佛珠崩了线,都过来道恼劝慰,比我来得早一屋子已经坐满。惠妃、荣妃、宜妃……真是一个也不少。
  
  我整肃神情,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惠妃冷冷的问话:“怎么这样晚,叫你拿个东西就这么不甘愿吗?”

  这还是人话吗?这哪是说我,明明就是针对我们娘娘。太后正因为佛珠的事一脸不悦,娘娘脸色尴尬,这种时候我可得替主子出头。

  大婶!这是慈宁宫,还轮不到你做主。想做主?等你老公挂了再说。我微笑着跪倒磕头,向太后娘娘贺喜:“奴婢给太后娘娘道喜。”

  一屋子人都看我一脸的喜气洋洋都诧异,太后皱眉问我:“这是什么喜?”
  
  我微笑:“奴婢从小在庙里长大,师傅们说的,这佛珠崩断又有新的补上,这是要增福增寿的好兆头。”

  太后脸色缓和却仍有疑惑:“是真的?”

  我微笑磕头:“奴婢怎么敢在太后娘娘面前打诳说谎。”我的心在阴险的笑,接着说:“娘娘们也都是向佛行善的人,太后娘娘不信就问问诸位娘娘。”

  你们谁敢说我在说谎?谁若是揭穿我说谎,就说明你们盼着太后有厄运。几位娘娘都纷纷点头:“这接续福寿的话,臣妾们也倒大约听过的,只是不知真不真切切,是以没敢说出来。”
  
  章佳娘娘神情早已恢复:“太后娘娘,这丫头虽说是初入宫其他的事情做得普通,唯有这佛法上的事是最明白的。臣妾宫里的经文都是她的事。”太后更是放下了心中大石。
  
  惠妃不甘心的暗暗瞅我,荣妃就微笑问我:“你说从小在庙里?难不成师傅要渡化你出家去?”
  
  根本是来探话的,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迦叶寺的名称,地理位置,主持何人僧众几多统统说了。我不怕你去查,我在迦叶寺混了近十年,是白混的吗?

  最后加一句:“寺里的师傅至今仍照应奴婢家的生活。”

  都没了声气,太后也笑了:“看来是个有造化的孩子。”说着脱了手上一只香串递给一旁的嬷嬷说:“赏她吧。”

  您老人家别给我找事了,我一个奴婢拿了您的东赏赐?这还不得早晚三炷香,晨昏一祷告的供着?我又不是吃撑了。

  灵机一动,我磕头却不接那香串说:“太后娘娘,奴婢是下人恐辱没了娘娘的东西,不敢受这样的赏。奴婢想请太后赏奴婢别的。”

  惠妃不忿的冷笑:“好大的胆子,倒向太后讨起赏来了。”

  我低着头接着说:“奴婢想请太后娘娘,把这手串赏给奴婢的主子。”惠妃脸色骤变,宜妃自始冷眼旁观。

  太后哦一声问为什么。

  “回太后娘娘的话,娘娘的赏赐在主子手里,奴婢敬着主子。也自然敬着太后娘娘的赏赐,也就是敬着太后娘娘。”

  太后笑着看章佳娘娘:“你这个丫头是极好的,有孝心也有忠心。”说着把香串赏给了她。娘娘赶紧起身谢赏。临了微笑着说:“多亏了,宜妃姐姐割爱,把这丫头送给臣妾,臣妾才省心些了。”太后听了也夸宜妃。宜妃微笑客套眼里有不甘愿。

  章佳娘娘这招不错,自己受了赏再卖宜妃个面子,也算让在太后跟前露露脸。最重要是给自己找个盟军,免得惠妃荣妃只恨她一个。

  想到我被排挤的情形,是我自己太清高。竟然没有联络个同路的,结果所有的怨愤都成了我一个人的,看来我要学的还很多。

  太后留我给她整理佛经,由太后身边的赵嬷嬷带我去。我也不过爬高上低干个体力活,那位嬷嬷对我很和气,我也极力装乖巧讨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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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三月 23, 2010 8:02 am

口角之争

  回了屋里我就紧着跟巧儿赔不是:“对不住姐姐,娘娘又叫着问了几句话。”
  
  巧儿笑着摆手:“没什么,今儿多亏了你,不然以咱们主子的温和性子,只怕又惹一肚子气回来。”我装憨厚只是微笑。

  傍晚不用我们伺候,我在屋里抄经。巧儿点了灯还顺手给我泡壶茶送来,笑问我:“还抄?饭也不吃了?”

  我起身接茶:“怎敢劳动姐姐。今天耽误了没写多少,得紧着点儿。”

  一声冷笑传来,彩玉挑帘子进来:“是耽误了,有空去攀高枝领赏,哪有功夫办咱们主子交待的事儿?”似乎是说我。

  巧儿尴尬的笑:“玉丫头的嘴越发伶俐了。”我不言语暗自看事态发展。
  
  彩玉冷哼着扫开巧儿拉住她的手:“伶俐? 哪有人家伶俐,一面自己讨赏一面教人讨赏,现下更好了,还有人伺候灯火茶水,什么天大的功臣吗?比主子还拿乔。”确实是说我的。
  
  巧儿脸色却变了:“我当怎么就这么多话?原来是说我。”

  心里好笑,她只是说我,没想到把巧儿也捎上了,看来巧儿今天过去也有赏赐。巧儿年资虽没她长,却也是娘娘得力信任的人这口闲气是不能忍的。

  彩玉没承想把她得罪了,却仍不肯示弱,当下把声音提高了:“怎样?说你又怎样?”眼见要争吵起来,巧儿平日里就和善为人也谨慎些,还是劝她有用:“姐姐快别说了。”
  
  彩玉借机发作我,冷笑道:“怎么有你开口的份?”

  我沉了脸:“是没有我开口的份。姐姐也是懂规矩的人,宫女之间有口角怎么受罚只怕姐姐清楚。犯不上为了我,姐姐们有什么意外。”彩玉、巧儿都变了脸色住了口。

  知道害怕就好,我又劝说:“统共就这么一间屋子,咱们兴风作浪闹得不好看了,打一顿也是罚的轻了,我小家小户的没什么?姐姐们同宗同族家里人的脸面也都不要了吗?”
  
  巧儿收了怒容睨彩玉一眼,低声说:“可不是吗?”

  彩玉虽不忿却也不敢再说什么,我过去拉她的手,又去拉巧儿:“本就没什么事儿,刚好也就咱们三人没有外人,还不快快解开,咱们好好相处服侍主子岂不好?”

  巧儿笑一下:“我倒没什么,不知人家的气消了没有。”

  彩玉知道再闹下去非同小可,少不了也改了口:“不过女孩家拌拌嘴,谁还真生气吗?”
  
  我拍手微笑:“好了,这就好了。”

  回身把桌上经文收了,:“这经改天再抄,咱们姐妹热热闹闹吃个饭去。”
  
  巧儿担心我:“来的急?”

  彩玉撇嘴笑了:“到时挨了骂,可别来怨我们。”

  “挨了骂也是我自愿的,不敢怨姐姐们。”于是我出去把三个人的分例菜端回来和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我发挥搞联谊的本领,努力调节气氛,渐渐融洽。

  细想一下无外乎得了赏赐,东西是小关键是面子。正好,以后有出头露面的事让那愿意去的人去吧,我是不管了。

  毕竟还是有动静,第二天娘娘就问起来。我只说,三人玩笑别人听差了。我们三人口径一致,加上和和气气的做事比以前更有商有量。娘娘也就不再追究了。

  娘娘午睡彩玉翠如在里头伺候,我和巧儿睡不着,就出来走走。我没话找话,说上次在御花园迷路了,她笑得不行,就带我去认路。

  回去时娘娘也醒了,彩玉出来就笑:“正找你们,又撇下我们去哪里说体己话去了。”
  
  我们也笑:“哪有什么体己话,姐姐又说笑。” 进去伺候,娘娘问我们去了哪里?
  
  巧儿就笑着回话:“娘娘,正有笑话呢。”娘娘微笑问:“什么笑话?”
  
  “看着像个明白人一出门就犯糊涂,奴婢说往南走,她就问‘南’在哪?”
  
  娘娘正要喝茶,险些呛着。忙把茶杯递出去,我赶紧去接过来,徉怒:“说好了,不准说的。”
  
  彩玉翠如都笑得不行:“竟不分南北?”

  “南北,东西也不知道。”一屋子都笑了,我正好借机开口,“娘娘,正要求您恩准,以后这出门的活儿,奴婢是不能做了,迷了路是小,耽误了主子的事,就该死了。”

  娘娘微笑道:“要她们跑腿,只怕她们嫌累,你们自己商议去。”

  我挨个作揖求她们:“姐姐们行行好吧。”

  彩玉微笑:“到时我们拿了赏赐,可不能眼红。”

  “那是姐姐们人好才高该得的,不敢眼红的。”于是真真正正的好了。彩玉这人也没什么不好,就是要强爱占个先罢了。比那些肚里藏刀的,不知好上多少倍。

  何况她又很多故事,这个娘娘是那个阿哥的娘,这个阿哥是那个娘娘的儿子之类的,长了不少见识。

  十三阿哥来请安,一进门就说:“额娘,刚在路上让树枝子伤了手。”

  娘娘担心的拉过来看,一面感叹:“总有这样大事小情让人操心。”口气里满是心疼。又叫我:“初九,带十三阿哥进里屋上药去。”

  我应着,十三微微打量我,进了里屋就问我:“你就是初九?”我低着头装不认识他:“阿哥,认错人了。”

  他笑开了:“就是你,我说过我会记得你的声音。”

  他说:“四哥跟我说你在额娘这儿,我还不信。”胤禛也知道?

  还记得有人问百岁老人长寿秘诀,老人说:“吃好、喝好、睡好、玩好。最重要的是当年我拿着船票,赶去南安普敦港的时候,泰坦尼克号已经起航了。”

  活着是要靠运气的,再谨慎,会死还是活不了。收拾起恐惧心理,我得继续做个有熊心豹子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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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三月 23, 2010 8:05 am

难解连环

  我虽说了不出门,可既然去太后那里露过脸了,有些事就不可避免。

  从此常去慈宁宫送个经什么的,渐渐跟太后身娘娘身边的赵嬷嬷相处的十分不错。同时我在宫里的知名度,以光速传播。

  凡是来和章佳娘娘聊天的,固定开场白就是:“听说得了个伶俐丫头……”恨不得有地缝给我钻一钻,这哪里是慕名而来?根本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好在章佳娘娘善良大度竟然容得下我。
  
  清明将至,康熙皇上仍然亲征在外,今年宫里的节庆也就省事的多。也就是太后娘娘和宫里的嫔妃们在御花园里连开几天小夜宴,大家一起热闹一下。

  皇子们都来问安,我被派去送十三阿哥回去。回来时,终于忍不住寻去假山那里。胤禩,他也许还在那里。摸着墙壁走进去,月光映照下仿佛一个天井,草地上躺着一个人,不用看就知道是他,是胤禩。

  却忽然没了走过去的勇气,要悄悄转身离开时,他却叫了我的名字:“夏末。”
  
  我的心猛地揪紧。缓缓的转回去,他坐起来微笑看着我“为什么叫夏末。”我牢牢盯住问他
  
  他微笑:“如果我认错人,没有人知道谁是夏末,不会连累你。如果是你,你会知道我在叫你,”

  如此聪明细致体贴的人。除却他长得像苏悦然这一点不谈,他是个完美的人,最完美之处就是对人的态度。让人觉得被尊重,是以更尊重他。还有他那永远保持那和煦的笑容,使人忘忧。
  
  他对人的好我也领教了,连我这个几面之缘的小丫头也这么体贴用心。我缩坐在角落,抱着膝盖歪头看他。

  他先开了口:“那些人欺负你,伤心了吗?”

  我轻轻摇摇头:“没有。”

  他微笑仰头看天:“东西都让人扔出来了还没有?”

  “那算什么?又没有打我,即使打我也没有什么?又没有杀了我,杀了我就更没有没有什么?谁都会死,不过是死法不同罢了。”

  他回头久久的打量我,然后灿烂的笑了:“我知道了,所以你不怕我也不怕四阿哥。”
  
  我不怕他,是因为他像苏悦然。至于四阿哥……仔细回想,开始我是怕的,后来想开了也就好了。而且我得罪他上了瘾,不停不知死活的试探他忍耐的底限。意外地是他看起来脾气很差,可是底限至今我还没有试探到。

  想到不久之前,我从慈宁宫出来遇到胤禛的情形。

  我低着头,他说我怠慢他;我抬着头,他说我无礼;我侧着头,他说我无视他。简直像是个为难儿媳妇的恶婆婆。他想我怎么着?我觉得最好我死给他看就舒服了。

  我对他说:“四爷,心中有佛则万物皆有慈悲心。就是尘埃之上也有菩提慧根。心中若有不忿,则世事皆为可恨。”

  他青着脸瞪我,最后甩手走了。从那以后直接当我透明。

  我没好气:“四阿哥本来就难讨好。”

  胤禩却不笑了,挑出我的语病:“你要讨好四阿哥。”

  目光里泛着晶莹光辉,垂下头来,我不能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说谎:“奴婢是个下人,自然是遇到谁都要讨好一番。”

  他却说:“你就不曾讨好过我。”似乎有不满。

  “您忘了?您有把柄在奴婢手上,您得讨好奴婢才是。”这话是他说的。
 
  他的笑是我最喜欢的,苏悦然常这样对我笑。仿佛牙膏品牌代言人。他说:“夏末,我是你的太阳。”

  我会没好气回应他:“我是你的主人。”

  我也慢慢得笑起来,我与苏悦然有过那么美好的时候,真好啊!我感谢胤禩,他让我的心不再总是恨那个人,我的善良似乎回归了。

  我把头埋在臂弯里,忽然很心酸,没有恨该不会是因为也没有爱了吧?

  胤禩与我安静的坐着,我起身要走时,他从怀里拿出一个九连环递给我。我不肯接只是往后退,因为我发现我不是想接他手里的东西,而是想握住他的手“奴婢苯,不会解这个。”
  
  他拉过我的手,把连环放在我的手心:“先拿着,不会没关系,以后我教你。”他的手是微凉的,握住我的那一刹那,我的心咚咚的跳起来。我握着连环,挣脱了他的手跑了出去。
  
  我仿佛听见花开的声音,好像是我的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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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三月 23, 2010 8:07 am

寒食惊魂

  慌不择路的跑着,停下来已不知身在何处,周围是浓浓的树影罩着天,身侧是厚厚的灌木丛。
  
  我紧紧握着手里的连环,腿脚有些虚软,只能靠在身后树上。心还没有平静,更惊魂的事情便发生。

  一只手臂从树后伸出来抱住我,还轻声叫:“环儿。”吓的我魂飞魄散,低头就是一口,那个人低呼一声翻开了手,我头也没敢回,继续跑。

  清明将至我的运气开始坏起来,一晚上都在逃命。不敢停步生怕有人追上来,我大概坏了人家一桩‘大好’的奸情。

  会是谁?环儿?十三倒是有个宫女叫环儿。

  我一头把迎面的人撞倒,九阿哥一把推开趴在他身上的我喝斥道:“急什么?见鬼了吗?”本来要给他请罪,却发现我牙关打颤连句整话都说不出。不禁苦笑我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小了。
  
  他皱着眉一边不忘拿白眼翻我:“见到你就准没好事。我还真不如去见个鬼,还新鲜些。”
  
  我要去扶他,他却伸手指着我:“离我远点儿,不准靠近我。”这么凶?这脾气发的有点莫明其妙。

  他自己艰难的爬起来,借着月光我看见他手上有青紫的痕迹。觉察了我的探寻的目光,他忙把手藏在背后:“看什么?又不是没看见过。”

  我无奈的问:“这到底是怎么弄得。”他冷哼一声:“去问你那半个主子去。”
  
  十三?忽然明白:“今儿个练布库了?”他不作声。这次是,那么以前也是。
  
  电光石火间,‘石灰’二字蹦了出来。摔跤摔不过弟弟,就玩这么阴险的招数。这是还小,以后不知还会有什么更可怕的招数等着十三呢。

  我跟他打商量:“奴婢,跟您做笔买卖吧。”他的表情仿佛听见了什么千古笑话,十分怪异。
  
  我微笑:“奴婢是说真的,您失的面子奴婢找机会帮您找补回来。您得答应奴婢一件事。”
  
  他似乎感了兴趣:“什么事?”

  “奴婢想说,阿哥别为了这个存了怨恨,寻思什么其他的损招对付十三阿哥。”
  
  他冷冷看着我,我仍微笑:“奴婢是为了阿哥好,别不小心把自己填进去。”
  
  他才冷笑:“好,成交。”

  不管我能不能替他报了‘仇’十三至少安全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也就是为了十三我才敢说这话。

  若是伤他的是四阿哥,别说撒石灰,您就是给他泼硫酸,我也不去出这个头。
  
  他跟我一路出来“您不是要去那边?”我回身一指,示意他走错了方向。
  
  “你刚让鬼吓着了,就指使我去?”

  我就又挨了一记白眼。很好,反正我看得白眼已经不少了,不在乎再多一眼。
  
  康熙皇的上谕里安排了在京的皇子们到京里已过世的老王爷们家里去上祭去。
  
  娘娘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十三的宫女不妥当,就把我派去陪着十三阿哥出宫。可怜我除了做宫女,还得兼职干保镖。

  胤祥一看见四阿哥就兴冲冲的去拉手,四阿哥抱着左臂皱眉,一瞬之间我全身的血都上了头,太阳穴突突的猛跳仿佛要爆开。

  我昨晚咬那个人下了狠劲的,我敢确定他一定受了伤。难道是他?

  十三关切的问:“四哥的伤还没好吗?”四阿哥微摇摇头,嘴角扯个淡淡的笑应付过去了。
  
  阿哥们都来了我才郁闷了,本来以为知道了谁是那个人,结果一个个都抱着手臂。
  
  前一天练布库去,除了十三都受了伤。看来色狼是抓不到了,我又不能说:“各位,把袖子卷上去,给我看看。”

  我挨个打量过去,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色狼是小事,他们皇阿玛不在,他们借摔跤之名,动起手来可都是毫不含糊的。

  原来石灰,只能算微不足道的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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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三月 23, 2010 8:10 am

还家祭祖

  到了安亲王府,我得去给福晋请安。出来正好听见他们兄弟正在议论。

  三阿哥对九阿哥说:“那年出去,是安亲王府的一个侍卫救了老九。老九,你也该找找你的恩人。”

  五阿哥接口说:“我听额娘说了,就是那个丫头的父亲。”说着伸手指我。原来初九的阿玛救的阿哥是九阿哥。

  阿哥们都回过头来看我,我反而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九阿哥把头转开,根本不看我。
  
  十三走向我:“好容易出来了,你也回家去看看去吧。”

  我把头低下:“多谢阿哥,奴婢是跟阿哥出来的,不敢私自回家。”

  胤禩微笑着对他的哥哥们说:“倒还是个懂事的丫头,总要感谢她一家的。哥哥们觉得该怎么办?”其他的阿哥都没话说,也就是同意让我回去。只有四阿哥对十三说:“十三弟,你去我府上看看……”

  他没把话说完,可是我知道他准我回家了。他的意思是,我先回家去,回来后去他府上找十三阿哥就行。

  这个人……唉!说他什么好啊,为什么做好事,还这么低调隐晦。我心思但凡迟钝点,他的好心就成了驴肝肺了。

  胤禩的太监秦福追上来:“主子叫奴才跟着姑娘,恐姑娘找不到四阿哥的府邸。”他未免太贴心了,不光是路的问题,大概也是担心我的安全,感动万分。

  九阿哥的车驾不知何时跟了上来,他撩帘子看见秦福时愣了一下。却也没多做理会就跳下车来,伸手给了我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我不接,轻声细语笑意盈盈的回道:“阿哥把这银票给街上的人去,问问他们肯不肯为了这张银票抹脖子您看。”

  不理他,接着走我的路。气得他张口结舌: “你……”

  笑话,人命是拿钱买的出的吗?我知道他也许想表达感谢?对,他根本认为这样就是感谢了。对不住,在我看来这是污辱。

  他又追上来:“那你要多少?一千两够不够?”

  我冷笑:“阿哥还是算了吧,奴婢一家也不值那个钱。”

  我绕过他继续走,转弯时余光瞥见他在我身后冷冷的看我。到了家额娘看见我欢喜得差点晕到。就简单解释一下:“主子们的恩典,我回来想拜祭阿玛的。”

  不用去坟上路途太远回不来,正好家里有牌位贡品,拜祭一下一也就行了。我刚站起身来,胤禟就推门进来了。

  蓬荜生辉说的是和客人相衬的大户人家。我的这个家平时看着还行,他这一身的锦衣华服一进来,却衬得我这个家破败的不堪入目。

  一院子人都傻愣住,富贵在宫里当差也有日子了自然是认得的,忙给他行礼,大家一听是个阿哥都哆嗦着跪下了。

  胤禟冷着脸在牌位前站下,象征性的低个头,算是鞠了个躬旋又即站直身子命令我:“出来。”低头跟他出去,他站在门口问我:“这样行了吧?”

  我忍不住微笑:“要是不加最后这一句,就完美了。”

  他冷哼一声:“上车,我送你去四哥府上,这就完美了。”

  我摇头拒绝:“奴婢,还要和额娘说会儿话,您请便吧。”他已经做得不错了,要知道皇子阿哥,除了皇上太后和娘娘们平时是不用给任何人请安的,对个小民百姓低头已是极致我不应再挑剔。
  
  他冷着脸看我不是不满意,伸头叫秦福吩咐道: “我的马车就在外面等着,一会儿你送姑娘去四阿哥府上。”秦福躬身答应着。

  他低声道:“我不欠你了。”我微笑点头:“是,您都还清了。”临走却又回头:“为了更完美,咱们那笔买卖作废。”他这才走了。

  家里一院子人还在傻跪着,我去扶额娘又劝慰他们:“走了,都别跪了。
  
  宋婶好一个打量我,似乎有话却不敢开口。

  我对秦福说:“公公,去车上等着奴婢吧,奴婢一会儿就出去。”

  看来这个家也不能久呆,她们问起来怎么说?说不清还是赶紧走吧:“还得伺候十三阿哥回宫去。这就要走了。”

  额娘拉着我的手哭:“你可千万小心。”

  我点头答应,她比我走时瘦了好多。又对富贵和宋婶说:“婶子,富贵哥,多费心”
  
  我给他们跪下磕头,宋婶着急忙慌来扶我直说:“这可使不得。”

  我嘱咐秦福:“远远的停了就行,奴婢自己走进去。”靠在车上闭了眼,不知道家里人会怎么以为,我和这位九阿哥的关系。

  总之,解释不清就不解释,以免越描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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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三月 23, 2010 8:14 am

八字评语

  十三的太监庆喜在门口等我,我给他道辛苦。他客气一番,引我从角门进去。对我说:“阿哥说用了晚膳再回去。”我气闷的慌,在他家吃饭会得胃病的。庆喜带我去书房,我给四阿哥和十三跪下谢恩,

  胤禛理都不理我,胤祥高高兴兴的让我赶紧起来: “回来就好了,一会儿尝尝四哥府上的饭食。”

  四阿哥垂着眼皮正眼不瞧我,沉着脸开腔:“十三弟,我只请了你。”

  十三全不在意笑着接口:“弟弟再请一个。”

  他哼一声瞥我一眼也没再说话。通过今天,我开始从另外一个角度看他,这个人还是有好心肠的,就是嘴坏了点儿。这样子还挺可爱的。

  太监进来问晚膳备好了在哪里用。胤禛说:“就在花园的亭子里。”他对十三说:“你先去,我找点东西,等你带回去。”

  十三心无城府的把我留下了“初九,你收着。”我是说他可爱了,可也不要这么快就独处啊。
  
  他走进书房内室,回头命令我:“进来。”

  他的内室有很大的书架,占了三面墙壁直顶到天花板。他手不方便就命令我爬梯子给他找书。体力活我拿手,总比被他精神折磨来的好。

  他不肯接应我,我只好找到到一本就先下来放好再上去。找书之际一没有留神梯子猛地翻倒,还没等我尖叫出声,就掉下来。再睁开眼时,这一幕比让我伤筋动骨更可怕。

  我在胤禛的怀里,他抱住了我。我愣愣的看他发青的脸,从他那好看的嘴唇里吐出了一个字:“滚。”当这个字结结实实的砸在我的脸上时,才猛然惊醒,连滚带爬的闪开。
  
  他扶着手臂坐起来,我明明看见了有血迹渗了出来然红了衣袖。绝望袭来,我不是把他的手弄断了吧?

  他脸色青白,皱着眉把袖子轻卷上去,对我低声喝道:“给我换换药。”我不想过去,万一看见一个牙印,我就可以当场咬舌自尽了。

  远远瞧着,我的牙应该没有这大的本事,他的胳膊包扎的很厚实。

  我先去净了手,才敢过去给他把绷带解开,不是我咬的,那道伤痕不深却很长。
  
  他屋里的药具俱全,我照顾过十三一段日子对包扎很在行。包好了,再小心翼翼的给他把袖子放回去,思量一下,还是要给他请罪的。

  他冷着脸吩咐我:“不要告诉十三阿哥我的伤。”我唯唯诺诺的答应着,您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我岂敢个不字?

  临了他送了我一句评语,比他老爸送他的‘喜怒无常’字数上就已经胜出。不知道我该不该叩谢天恩。

  他那很好看的嘴唇轻合,我就听见了那八个字: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找机会套问胤祥:“你们练布库时,怎么没轻没重的。”

  他说:“一般都是侍卫陪我们练,都不太敢动手,兄弟们动手没有那么多忌讳。”
  
  我劝他:“虽说过没有忌讳,也不要太过分,怎么说都是您的哥哥。”

  他就微笑答应着,接着他又主动说了那天的情况:“四哥和五哥的平手。”
  
  平手?打肿脸充胖子。他肯定伤的更重,却忍着不说。爱面子爱成这样,我不禁感叹。
 
  康熙皇上六月回来了,仗打得不错。回来就办国事,开宴会,见老婆,查儿子功课……忙得不可开交。我被胤禛的八字评价打击到了,有什么场面都不去参加能避则避。我一直以为自己还挺聪明,经他一打击我也觉得该小心些。

  何况自从清明后我的运气就没有大起色,老实点儿总是好的。

  内务府来人让我们把送来内用的器物清单交去给管事大太监。因有些物件要换,细节还是我们这样贴身丫头知道。彩玉不愿去跑这样的腿,巧儿对她还是有些不忿的,当下也不肯‘迂尊’,气氛僵起来。

  屋外太监催的紧:“倒是谁去,可快点儿啊。”

  这种时候只有我来出头,我站起来说:“我去,您稍等。”彩玉的脸色才缓和了。

  我央求她们着逗她们:“我如回来的晚了姐姐们多担待。”

  彩玉微笑:“这有什么,你只管去,天黑前儿回来就行了。”

  我又去拉巧儿,微给她使眼色:“姐姐千万给我留门。”围着这么点小事犯不着,巧儿也有了笑模样。

  在那姓崔的公公那儿,我把东西一桩桩的讲明,“前儿那个粉彩的瓷瓶就不用说了,我们瞧着都不对,明明有划痕,不敢让娘娘知道怕给找了不痛快。其他的东西也没什么差错了。”

  娘娘脸面是有的,当下没二话就笑眯眯的给换了:“姑娘放心,就派人给送过去。”
  
  刚出门,八阿哥的太监秦福在门边对我点点头,示意我跟他走。环顾四周,并没有人注意我们。
  
  我与胤禩已经有日子没有见过了,他就在宫墙转角等我,看到我依然微笑。我垂头给他请安。
  
  “是十三弟托我的,说想给你点儿东西,四哥看他看得紧。”此话一说我不禁失笑,最近最大不同就是四阿哥开始管束十三。

  胤禩也笑:“不知你是怎么得罪四哥了。”

  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我向他道谢。他又问我:“连环可解开了?”不提还好,这是继四阿哥的之后第二件打击到我的事。我一脸郁闷:“奴婢不会解。”

  他差点要笑出声:“这么久?”我低头:“就是再有这么多日子,奴婢也解不开的。”
  
  一位锦衣女孩挥着手跑过来,“八弟,八弟。”脸上是欣喜。胤禩回头看她,温柔的笑了。看得我有点嫉妒,是六格格靖雅,她的母亲是宜妃的妹妹。

  姐姐作妃,妹妹是贵人。还共事一夫,他们看来是佳话,我看来是鬼话。
  
  我给她请安:“格格吉祥”她瞪着我很不高兴的说:“小丫头,你别打八阿哥的主意。”好直接的开场白。

  胤禩轻声阻止她:“皇姐。”她冷脸:“怎么了?我见过她,她是蓉月的丫头,蓉月会有什么好的教给她。”看来我以前的那位主子,名声不是很好。

  我赶紧借机表明心迹:“格格,奴婢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

  胤禩站在靖嘉格格背后,看着我笑。她打量我:“那你为什么和八阿哥说话?”
  
  “阿哥吩咐奴婢给十三阿哥送东西去。”反正我手里确实有东西,靖嘉才作了罢。又回头与胤禩闲话:“八弟,最近都忙什么?千万注意身子,别累坏了。”

  胤禩微笑点头:“皇姐,放心吧。”

  “总是说的好听,我常听老九老十说常常看书看的深更半夜也不安置。”
  
  胤禩微笑答:“他们又告我的刁状,书总要看,有时是晚的,可不是常常。”明明就是常常,我在阿哥所的那些日子,夜夜在他窗外瞧着他挑灯夜读。

  靖雅不信的摇头:“我才不信你。”

  我借机要告退,胤禩叫住我吩咐道:“下次把东西带着,省得跑两趟。”明明就是说那只连环。我规矩的低着头不做回应。

  回了宫趁着没人看见,把东西放回屋里,十三给我的是一本普通的书。不同之处是书上到处都是批注,写的很搞笑,甚至有糊涂,混蛋之类的话,那些批注比书有意思。看的我笑不可抑。
  
  巧儿进屋看见我捧本书嘿嘿的笑,问我:“得了什么笑话看本儿了?”

  我微笑把书放在一旁,:“比笑话尚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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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三月 23, 2010 8:18 am

魂梦无据

  一晚上都在做梦,梦见很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一个个排着队都对我说:“你早晚被甩。”我想尖叫,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终于急醒了,我是不说梦话的,我在梦里说不出话。

  原来不能说梦话,也是一种痛苦,无法发泄的痛苦,这些积郁堆在心里,早晚要发疯的。
  
  手放在头侧,想让自己感觉被安慰,却触到枕边的九连环。不自禁伸手紧紧地握住了。仿佛握住了胤禩的手。他的手?握起来会是什么感觉?肯定会让我安心。

  我还记得他嘴里淡淡的酒香。真想问问他喝的是什么酒,那么香。然后我又睡去了。‘凌晨两三点的想法,和早上八点的不同。’确实如此。

  我醒来了,昨晚那些混乱的想法便抛诸脑后,胤禩不是一个我可以想的人。
  
  转眼已是隆冬,天气冷了也好,好把我心中那些热情好好冷一冷。十月初一,一早胤祥就来给娘娘请安。我正疑惑,巧儿她们忙忙的给他道喜,原来是他的生辰。

  他从屋里出来就拉着我问话:“我给的书,还好看吗?”

  我点头:“好看,只是就一本都快背下来了。”

  他就笑:“我跟额娘要了些东西,晚晌让你送过去,到时我再给你几本。”我道谢,送他出了宫门才回来。

  巧儿就打趣我:“怎么跟十三阿哥那么多话说?我们在这儿伺候了这么多年,都不见对阿哥对我们这样热络。”

  我随口回答“大约是我讨小孩子喜欢。”

  彩玉正出来,听见我的话就追问:“你讨哪个小孩子喜欢了?” 巧儿笑着搭腔:“十三阿哥。”

  彩玉笑了:“你又有多大?”

  我一直以为自己很大,时空错位的时差,搞不清自己多大了。彩玉却不肯放过这个话题,拉开了笑话我的帷幕:“我瞧着,再过几年十三阿哥定会向娘娘要了你去,只怕那时我们就要叫你主子了。”

  这种事越描越黑,但是我有办法,我装作头疼的样子说:“这可不好,我比较喜欢四阿哥。”
  
  果然气氛骤冷,两个人都用‘你莫不是疯了的目光看我。’

  彩玉又轻点我头:“真是不害臊的丫头,阿哥们是你随便挑的?”

  “我要不说这个人,你们还要取笑我。”

  巧儿这才笑了:“你这丫头倒是鬼精的。”

  彩玉接口道:“快别提那位主子了,天一冷我都不敢见他。” 我和巧儿都不解:“为什么?”

  彩玉学他沉着脸的模样:“瞧瞧,这样冷的天,再加上那位爷的冷脸,简直没有活路了。”我和巧儿笑倒在炕上。

  傍晚,十三的太监庆喜过来说阿哥回去了,我就和他一起去阿哥所。

  娘娘给十三阿哥的东西,不过就是常用的丸药,还有一些宫制的笔纸罢了。看来是十三故意让我跑这一趟。

  十三正在屋里写字,我把东西交给嬷嬷就进门去给他请安。他指指桌角的一个布包,我要上前取来,他却伸手按住很不满的说:“就这么拿走?也没什么表示?”

  我看他笑得很算计,装不懂退后一步给他行大礼:“多谢,十三阿哥赏书。”
  
  他郁闷皱眉:“不是这个,送首曲子总行吧。”

  要求不大,义不容辞,可这是阿哥所,人来人往太扎眼了。“阿哥还是记着吧,有机会一齐还。这是在宫里,奴婢一个下人,怎么能随便吹箫弄曲的。

  正要走四阿哥就来了,我给他请安,他随意摆摆手。

  想起关于他冷脸的笑话,忍不住要笑。实在忍不住了,就做微笑状。伸手不打笑脸人,应该不会借机打我一顿吧?

  这一次他却叫住我:“听说,你会吹箫,今儿个是十三阿哥的生辰,你吹一曲听听。”
  
  我看他脸上好像没有‘吹不好,你就死定了’的画外音。却还是不得不小心,把我刚才跟十三阿哥的那套说辞再复述一遍。

  他看我的眼神不善,看来我又过分谨慎了,可是不谨慎不行。万一到时吹完了,他哈哈一笑说:“好你个奴才,在主子面前吹箫弄曲,拖出去打死”

  我就冤大了,虽说生命跟运气有很大关系,可是主动跳火坑,有再好的运气也是鬼扯。
  
  直到他说“不怪罪你。放心吧!”我才去取萧,吹一曲,‘浮云流水’

  十三托着腮静听我的曲子,待我停了萧声才醒转似的问:“这首曲叫什么名字?从未听过。”
  
  我说:“叫富贵年华。”今天是他生辰,我把名字改好听一点儿。心里也后悔,这样的日子不该吹这样的曲子。只是情之所至自然而然的吹了出来。

  十三摇头:“不对,应该叫‘浮云流水’才对。我看是‘富贵如浮云,年华似流水’的意思。”我无奈的笑,他总是这样敏感聪慧。

  胤禛皱了眉看我的神色不明:“你做的?”

  我忙否认:“是奴婢的师傅教的,不知何人所作。” 他接着问:“你师傅是谁?”
  
  我只好垂头胡扯:“师傅是个游方的僧人,已经走了很久。”我也没说大谎,无心确实消失了。
  
  “法号是什么?”打破砂锅问到底?只好说: “人都叫他无心师傅。”

  胤禛冷笑摇头:“无心?既然无心怎么吹得出如此缠绵的曲调?”

  我大概有点明白,他怀疑可能有什么人专门训练过我,这个人有被害妄想症。
  
  坚决维护我的生存权力,板着脸应对他的怀疑:“回阿哥的话,师傅说法号是一个僧人的愿望,只因他凡心太重才期望自己无心,好舍弃贪嗔痴念,求得正果。”

  胤禛不再问下去,仍是冷着一张脸:“你走吧。”

  胤祥一向知道他的四哥不喜欢我,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就对我微笑点点头,神情上安慰我一下。

  我抱着十三阿哥给的书出来,心里一片郁闷。这个神经病,不是一般的疑心重,也不是一般的难相处。我这只破罐子,在他手里碎成齑粉,指日可待。

  与胤禩擦肩而过,我对他行礼,他微微向我点头,嘴角是暖意融融的浅笑。
  
  忽然想起,那许多个惊醒的夜晚,总是下意识去寻找枕边那只连环,握在手里才会再次睡去。心慢慢变得柔软安宁。

  再见到他真好,再见到他的微笑真好。不自禁对他回以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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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三月 23, 2010 8:21 am

品雪试酒

  眼看年关将近了,紫禁城里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雪。放眼望去一片白芒,我的心更是迷惑茫然起来。

  章佳娘娘身子弱,这样的天是不惯出门的。于是靠在软枕上感慨:“园子里的梅花正是好时候。”

  我在一旁添香听得真切,没细想就接了话:“娘娘,不如让姐姐们出去剪几枝花来插在屋里,也是一样的赏看,屋里还能多些香气。”

  却正和了娘娘的心意,娘娘笑问她们:“你们谁想去?”

  我多了句嘴:“彩玉姐姐和翠如姐姐正得闲。”

  彩玉本在外间听见说她就进来了:“娘娘吩咐奴婢当然得去。只是这丫头就净仗着主子平日多疼她。多嘴多舌替主子拿主意。”仿佛说笑调侃,可是我听出了不忿。

  我只好给娘娘请罪:“娘娘,奴婢不敢替主子拿主意,只因彩玉姐姐最知道娘娘的喜好,这差事只怕别人做不妥当才多嘴推荐的。”

  彩玉面子也有了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微笑:“错怪你了,原是该谢你才对。”
  
  娘娘微微一笑:“罢了,你们一日不逗上一次口舌,便过不了。”又对我说:“初九你和彩玉一起去吧。”

  巧儿来推我们俩:“千万好好的,别为了斗嘴,把主子的正事耽误了。”我们笑着答应,巧儿又笑着嘱咐:“要剪好的,可别白让主子看重你们一番。”一屋子宫女嬷嬷都笑了。
  
  花园里阿哥们围炉赏雪,门口有太监拦着说不让进,他们兄弟感情还不错,还一起聚会?我无奈对彩玉说:“过会儿再来吧。”彩玉对那太监没好气却也不敢多说,就冲我发牢骚:“这么冷的天,谁还再出来?”

  我牺牲一下:“姐姐先回去吧,可别这样折腾病了。我在这儿等着,一会让进了我自己弄就行了。”

  彩玉略犹豫:“要是你弄得不好,可怎么办?” 我微笑:“不好的都是我剪得不就行了,总有好的都算姐姐的。”

  彩玉笑了:“听着,像是我在欺负你。”

  你当然是欺负我,可是念在平时做事有什么难事她也帮我的份上,这些也是我该还的人情。
  
  “咱们姐妹,哪来这些见外的话。”我真诚的假笑。她把东西给我放心回去了。心里叹息着,我已经成长为真正的伪君子了。找个角落避风靠在宫墙上慢慢等。

  好一会儿他们才出来,打头的穿明黄袍子的是太子。 我缩在墙角,探头时正看见四阿哥冷清的侧脸,喝了酒,脸泛微红,嘴唇也是红的,让人惊艳的颜色。他的嘴唇如果不是用来打击我,实话实说还是很诱人的。

  穿着石青色缎绣的毛坎肩,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揉着额头,那是双很好看的手,初入宫我便看见了。半眯着眼眸,神色之中有微微的慵懒。太子回头同他说话时,便迅速把这一丝慵懒收拾干净。他大概累了,原来他也是会累的人。也会有这样的神情,想休息的神情。

  忽然警觉,暗骂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个瘟神也是我可以随意品评的吗?忙把头收回来,乖乖躲在角落。

  等人都走远了我才进去,心里一下子伤感起来,雪地已经被踩得一片狼藉。我低头在那些零乱的脚印中寻找胤禩的足迹,正在发呆,他却就在我身后轻轻的笑:“想什么?”
  
  回头看见是他,几乎忍不住想拥抱他,因为那微笑让我以为已是满园春色,夏风将至。但是理智告诉我不可以,我硬逼着自己低下头。

  他轻笑出声:“怎么又不好意思,刚才看我的样子,像是要扑过来。”

  我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阿哥真会说笑,奴婢怎么敢。”

  “跟我来。”他带着我在梅树间穿梭,在他身后的我很想握住他的手,但是理智急急的跳出来制止自己无耻的想法。他伸手指前面的树。说:“这一棵我看最好。”

  我不停的告诉自己,他是胤禩。全没注意他停下,一头撞在他背上,脚下一滑向后仰面跌倒。
  
  他忙回身扶我,回身的急了,没拉住我,自己也跌到了。

  我们就这样抱着跌倒在雪地上,一阵风过,花枝上的雪纷纷落下,落了我一脸。雪花入了眼睛,下意识把眼闭上。雪落在嘴里有淡淡的花香。

  他温润的唇,融化了我嘴角的落雪。还是那样淡淡的酒香。让我沉迷。

  这是什么酒?我恍惚了。全然忘记了亲吻的特殊意义。

  他扶我起身,微笑着替我抚去头上的雪。我低着头对他说:“阿哥,不必这样,奴婢真的不会把您的事泄漏给格格。” 他的手僵在半空。

  是的!等我清醒过来,我的第一直觉就是这样的。

  无论之前还是现在,他对我好,只是要笼络我。不要泄漏他的秘密,顺便成为他的心腹。
  
  不知为什么,这个念头像个恶灵,紧紧地追附着我,让我不能呼吸。无论如何也甩不脱。
  
  他把剪好的花枝递给我,口气也冷淡:“你走吧!”我深深的悲哀,却也无可奈何。
  
  那句话我说完就后了悔,我真的后了悔。可是话已经出了口,无论真假,就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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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三月 23, 2010 8:23 am

多事多情

  彩玉出来找我一起回了宫。娘娘指挥我们插了花,指着其中一瓶对我们说:“送一瓶给十三阿哥让他陶冶一下,整日读书没的把性情越读越冷淡了。”

  读书怎么会冷淡个性,是怕受那位四阿哥影响才是真的。去十三阿哥那儿一向是我的活,我抱着瓶子出来。

  彩玉也跟出来,笑着低声对我和巧儿说:“何必送花过去,只怕初九一过去十三阿哥就能陶冶。”巧儿捂着嘴,怕笑得太过一对主子不敬,二让我不高兴。

  我没有心力同她计较,仍要陪笑模样:“姐姐别说笑了,让主子听见我要挨打的。”
  
  巧儿微笑对彩玉说:“听听,她说的多可怜见儿的,不说主子打你,倒说主子打她。”彩玉也明白,就笑着向我赔礼。我同她们嘻嘻哈哈一阵才出来。

  胤祥的嬷嬷把我让进屋。把花放下正要告辞,模模糊糊里间有要水的声音。嬷嬷对我说:“屋里没有丫头,你进去服侍阿哥喝水吧。”

  进去才知道,根本是那个嬷嬷陷害我,屋里的暖炕上躺的是四阿哥胤禛。大约是喝了酒来十三这儿睡会儿。

  我给端了水过去,他眼都没睁就着我的手喝了。忽然想笑,他醒着决不会这样,就算不怕我下毒至少也得用冷眼白我两眼才行。

  我把杯子放回原处本打算悄悄的走,他那边一个翻身,盖在身上的薄毯落下地来,我只好轻手轻脚的回去捡起来再替他盖上,掖好了边角准备走时。手却忽然被他抓住,想要抽回又怕惊醒他,只好由他握着。

  他的手滚烫的像块热炭,不自禁隐隐的担心,刚才那么累的样子该不会是发了烧?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多事,我的手凉不敢用手试他的额头,把他惊醒了没有我的好果子吃。
  
  很多人不知道,用嘴试体温最准,发不发烧一试就知。妈妈在我发烧时就会这样试我的体温。犹豫再三看他睡得很熟,我还是下定决心,拼了。

  摒住呼吸,把嘴唇轻轻放在他额头上,还好体温正常。原来他只是手热,他仍没放开我的手。我坐在炕边细细打量他,睡着的时候没有平时看起来那么讨人厌。当然,他不为难我时也没那么讨人厌。

  好半天他的手才稍稍松了,我忙抽出来赶快脱了身。在院子里正碰上胤祥,我给他请安:“娘娘让给您送花来,已经摆在屋里了。”

  他微笑点头,又问:“还要书吗?”

  “一直忙乱,没有看完,过些日子再说。”我只希望赶紧离开。

  他点点头,又问些娘娘身体如何的话,才放我走了。

  康熙三十六年正月,康熙来看了章佳娘娘。他们夫妻在屋里说话,我在屋外呆呆看天。皇帝是很忙,忙得没有时间去爱别人。

  回了屋忍不住叹气,巧儿看我:“你又发什么感慨?”

  我撒谎:“想到家中母亲,不知何时会见着。”

  听了这话,巧儿也脸有哀伤:“即进来了就不要想了,想也没用。”这是说母亲的话题吗?怎么像感慨终身无靠,有 ‘从此萧郎是路人’的悲哀?不知她有没有那个萧郎?而我呢?
  
  赶快打住,果然是不能想的。开了头,那些纷乱的思绪,就像洪水,誓要将我淹没。
  
  农历二月,康熙皇上再次御驾亲征葛尔丹,四阿哥胤禛掌管正红旗,五阿哥胤祺掌管正黄旗,而十六岁的八阿哥胤禩掌管正蓝旗,随驾出征。

  我没有机会去看,胤禩身穿盔甲该是怎样一幅美景。我也不敢想象。一想就会想到那天他骤然而冷的目光,让我如坠冰窟。

  可是我也有我的苦,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我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去做人家小老婆。
  
  今年的春天来的有些早。胤祥来给娘娘请安,又给我带书,只是说:“其他的都是送给你的,只是有一本四哥出征之前要找,我得带回去。”

  我找给他又问:“您把书注成这个样子了,四阿哥还要做什么?”

  胤祥笑了:“这些书就是四哥的,这些批注也是他留的。”

  手没拿稳,书就应声而落,我无聊时在书的空白处写了这样的字句 :“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什么低就高来粉画垣。 原来是春心无处不飞悬, 睡荼蘼抓住裙钗线, 恰便是花似人心向好处牵。”
  
  明明是思春了,让那个人看见,我真是郁闷了。为难的问:“就跟四阿哥说书没了不行吗?”胤祥不解:“怎么了?”

  想要说出来,又觉得自己写这样的话,实在太过分。想想还是咽回去了,大不了不承认也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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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_
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三月 23, 2010 8:26 am

夏寒彻骨

  天气渐热,不知为什么一直心神不安,仿佛有事要发生。最近夜里又受了凉,没在前头伺候。等到富贵托了人,找机会见了我,我才知道是额娘病了。

  “从你那次走了,大娘没有一天不哭的。生了病,原没想让你知道,怕你担心,只是这些日子越发重了,大夫说……” 他没有说出来,我却知道,只怕就这一两天的事,不然也不会这样冒险进宫见我。

  这宫里的人多了去了,每天谁家不死个三亲六故的。我虽是寡母,也不见我的母亲,就比别人的与众不同。人人都出门探亲看病,谁来干活?

  我还记得宫门关上那一刻她的哀伤,也许是我的缘故,让她的女儿偏离了原来的命运,我对她有愧疚。可是我只是个小小的宫女,就连娘娘,也没有权利私自出去。何况我没有可以求的人。胤禩出征在外,就算他在宫里,我也不能去求他,胤祥还小。

  胤禟的马车在我们面前停下,他挑帘子探出头来,冷冷的扫视我们二人:“侍卫与宫女不能随意会面,你们不知道。”

  富贵跪下:“阿哥,开恩。”我行礼却没有跪只是说:“回阿哥话,他是奴婢的干哥哥。”
  
  他哼一声:“亲哥哥,就能随便见面吗?” 富贵磕头:“阿哥恕罪,实在是家里额娘病的利害想见妹子一面,一切都是奴才的错,要罚就罚奴才吧。”

  九阿哥看我一眼,面无表情说:“上车。”我和富贵都愣住。

  他美目中又是不耐烦:“我让你上车,不回去吗?”他冲我伸出手

  过宫门时他隔着车帘,对要检视的人说:“我刚受了凉,不能见风。”侍卫忙应了,也就不检查让我们过去了。我们一路都不说话也无话可说。

  还没进院子就隐隐有哭声传出来,我不敢往前走,只是往后退。却退到胤禟身上,我紧靠着他,怕自己站不稳。

  富贵抢先进去了,宋婶就哭着迎出来。拉着我哭的更凶:“初九,你额娘她……竟然等不到你来……”

  晚了,竟然没有让她看见女儿最后一面。

  我没有进去,只是跪下给富贵和宋婶郑重的磕了头:“一切拜托哥哥婶子了。”我转身上了车,我不是她的女儿我没有脸面去见她。

  胤禟微微吃惊看我的背影,然而他也没多说话,从身上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富贵,也跟着上了车。吩咐哪儿也不去了直接回宫。

  我蜷缩在车厢角落里,这样温热的天气里,我却冷的浑身打颤。胤禟犹豫会儿还是靠了过来把我抱在怀里。我到底为什么来这里,这是他们本来该有的命运,还是被我破坏了。
  
  我下了车,我们谁也没有再看谁,就像往常一样,然而他却是我的恩人了。
  
  康熙大胜回京率百官祭天。宫中开宴大肆庆贺。这一次我不想躲着,我想见见胤禩。我想看他是不是还在微笑,我思念他却并不想爱上,我知道会伤心的。我只是想看看他是不是还好。
  
  他在微笑,是淡淡的微笑,和身边的胤禛聊天。他不是很高兴,可是情绪控制的还不错。目光中这一丝冷淡是因为什么?忽然很想问他,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我看他看得险些失神,巧儿轻轻推我,我才赶紧收回目光低下头。

  我和巧儿结伴先行回宫,穿过回廊巧儿不走了,笑眯眯的抓住我的手:“我说吗,怎么这次不看屋子了,原来是想见那位爷。”

  我愣住,难道她知道了?巧儿看我发傻,又笑了:“别装了,不是在屋里说非过那位不嫁吗?”想起了彩玉取笑我时,我说喜欢四阿哥的话。

  今天他们一直坐在一起,原来巧儿以为我在看四阿哥,就微笑:“这话我可没说过,姐姐别冤枉我。”

  巧儿继续取笑我“一会儿取了扇子送回去,快去再看几眼吧!”我无可奈何只好央求她别再笑话我了。

  我去送了扇子,四阿哥身边已经坐着十三了。十三远远看见我就送过微笑来,胤禛也看过来。一触到他的目光我忙低头退下去了。

  自己走在回宫的路上,经过刚才那个回廊,一只手拉住我是胤禩。

  月光下,他的脸上有隐隐的喜悦,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半晌他先开了口:“你真的说过非我不嫁的话?”他听见了。我怎么说?难道说我是开玩笑的,而且我说的是四阿哥。
  
  他的喜悦所为何来? 是喜欢我吗?我是不会这么自作多情的。我低着头:“请阿哥恕罪,从一开始就是奴婢不懂规矩。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轻笑一声:“你说的是哪一次?”他说的是接吻的事。不会这么纯清,吻他两次就这么上心吧?

  我仍低着头:“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不懂事,阿哥是皇子奴婢自然也想攀龙附凤飞上枝头。”
  
  他却仍微笑似乎一切都了然于胸:“果然是很聪明的丫头,对我也用‘欲擒故纵’这一招吗?”
 
  这四个字我说过他,他也承认了。我抬起头缓缓的微笑:“是,奴婢的招数都被阿哥揭穿了。”

  他微侧头看我,一弯嘴角,眼前就是一张明媚的笑颜:“不管什么招数,我只能说你的招数对我奏效了。”我吃惊的看他。

  “从你进宫,每件事我都知道,我知道你比我以为的还要聪明。”

  我无话可说,我做的事确实在私下里很多人‘传颂’

  他靠坐在栏杆上,微侧开头低声说:“你打算用你的聪明换什么?高贵的地位吗?我也会有,我也一定会有的。”

  我明白了,他对他母亲的身份一直耿耿于怀,所以费尽心思要蓉月。我忽然觉得这个男人真可怜!我深为初九的出身不平,他也为自己的身份更不甘。其实他骨子里比我自卑的多。
  
  我记起那天我对他说我只是个奴婢时,他紧抓着书背,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都泛了白。是不是有人这么说过他的母亲?我无比怜悯的看他。

  他看着我慢慢的微笑开来:“反正是要用你的聪明去换,与其让别人得去不如给我吧。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我也可以给你。”

  我忽然冷笑,他以为我要什么?荣华富贵?自苏悦然后,我最蔑视的就是这个。我走到他身边,搂住他的脖颈,用近乎妖媚的方式去吻他。我在报复他,报复他的自以为是。我听得到他的心跳。
  
  我放开他的时候,对他冷笑:“我要什么?我要爱新觉罗胤禩这个人的心,只怕你给不了。”我挣脱他的手,逃走了。

  夜里作了很美好的梦,梦见我就是他的嫡妻郭络罗氏,我们恩恩爱爱的过了一生,幸福像是夏花,俯拾皆是。

  醒来就流泪了,现实如此残酷。

  幸福像夏花,我却是夏末,花到我处已经是要谢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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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三月 23, 2010 8:29 am

婚宴佳期

  给十三去送东西,一进门十三就抱怨我:“都是你害我被四哥骂。”

  我疑惑:“为什么?”

  他看我笑:“你在书页后面写了什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要是知道宁肯说书丢了也不会给四哥送去。”

  我的思春词句惹了祸事。只好解释:“抄了那么一句话,奴婢也觉得不好,当时没好意思说,给您赔不是了。”

  “罢了,就是委屈的很,”又说:“四哥骂我,说我不好好念书,弄这么些没用的词句。后来看字迹不对又问谁写的,我咬死了就说不知道。还好再没追究。”我又再三给他赔不是。
  
  康熙皇上给八阿哥赐了婚,四阿哥也要娶个妾室进门,消息一来彩玉可有了新话题,背后里三句话不离的开我玩笑:“这可怎么办?多求求神吧,求这位和四福晋一样是个温和人将来不要难为你。”

  我心情不好,笑不出来也就不笑了,她只当我伤心大了,再加上巧儿单独告诫过她渐渐也就不提了。

  仍忍不住好奇地问我:“那么个冷若冰霜的人有什么好,不如八阿哥……。”歪打却正中红心,雪上加霜的伤心。巧儿和她看我哭了,也都不再说我什么了。

  巧儿后来单独劝我放开些:“不是开玩笑的吗?怎么能认真起来呢?”

  “姐姐不用担心我,我的身份我自己知道的一清二楚,不会有非分之想的。”话是这样说了,心却不能不伤。

  十三要出宫给四阿哥贺喜去,就来求娘娘让我跟他出宫。

  出了宫我就想去看看德凤:“有没有功夫,奴婢想去看看师傅。”我要去见德凤,我已经快要被逼疯了。我的心,我的命运,不是我可以选择吗?

  最近经常恍惚,苏悦然和他渐渐成为了一个人,我谁都阻止不了,真的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吗?

  十三倒是很高兴:“巴不得呢!正要看看什么样的人教了你。”

  我一进庙门,就有认识我的小沙弥去通报了主持。主持亲自来见了我,怎么这样兴师动众?
  
  我说要见师傅,主持为难还是开了口:“无心师弟,失踪了?”

  我大惊失色,怎么可以?他答应过要给我答案的。他是我在这里唯一可以依靠信任的人,连这个人也没有了吗?父母,师傅,我爱的男人,统统抛弃我走了。没有理由、没有告别、什么都没有。这一生原来真的只是我一个人的一生。

  主持说:“他留了东西给你。”他的琵琶,那把古琴他带走了。还有一个小小的锦囊里面有蜡封的一个药丸,没有只字片语。

  我苦笑,这已经是我所遇到的最好的离别,还留了礼物。强忍悲伤把锦囊随身收了。
  
  抱着琵琶出来,站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之上更加的绝望,我的额娘已经死了,我没有家了,我把这东西放在哪儿?

  我何止没有放生命处,我连安身立命之处也没有了。

  十三始终跟在我身后一言不发真是体贴。我尽量让自己对他微笑把琵琶递给他:“奴婢已经没有家了,这东西您帮我收着吧。”

  他郑重的点头:“你放心,我把它带回去给你好好收着。

  一出张灯结彩的婚礼,人群正中身着锦服的四阿哥,我呆呆的看着他走了神。
  
  他早已有了嫡福晋,现在娶的是他的妾室。什么时候我可以把这样的事情,认为是理所当然就好了,我就可以投入这里任何一个人怀抱。如果我能回去,依我的宽容程度我就还能去找苏悦然。
  
  想笑却扯不动嘴角,人群中看见胤禩,忙把目光调回来,只一眼就落了泪。
  
  我站在后院角落,胤禛却走过来冷冷看我,十分没好气 :“我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
  
  他穿着吉服那么好看,中和了那张万年冰山脸。不知道他是兴师问罪来,还是安慰来。后者不太可能,他会安慰我?笑话!

  我不是有意触您霉头,我只是今天伤心事齐聚一堂。却说不出话来。

  还好他也不说了,只是冷冰冰的吩咐我:“把你的泪擦了,去伺候十三阿哥回宫。”
  
  十三也稍稍喝了点儿酒,回程靠在我肩上休息。忽然问我:“初九,你会弹琵琶是吧?”我说是的。

  他微笑:“以后弹给我听吧?”

  “在宫里,奴婢不敢弹的。”

  他继续靠在我肩上:“没关系,等以后出来了,再给我弹,我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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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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