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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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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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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_
帖子主题: 回复: 《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I_icon_minitime周一 八月 09, 2010 1:45 am

不顾一切

  暴雨天,外面漆黑一团,皇城和宫门虽然守卫森严,但是对于轻功绝顶的人来说却没有多少为难。

  他们很快按照密信上所画的线路,找到了接应的人,普通的宦者服饰,脸也低低地垂着,就算看上一眼也没什么特别。

  “公子,夫人所住的院子有很多银羽卫把守,怕是有点麻烦。”长天小声说着,时刻戒备。

  “实在不行先找公主帮忙,这时候安王应该也能通融,救了人我们立刻就走。”柳清君缓缓说着,一颗心沉甸甸的,面上却又看不出。

  忽然暴雨中传来整齐的跑步声,“踏踏”“踏踏”……

  “长天,我们被人算计了!”柳清君抬手扶了扶斗笠,淡淡地笑了笑。

  随即响起一声闷哼,想是那小宦者被人抓到,先一步自杀了。

  “阁下好身手,好闲情逸致!”一人冷哼一声,提着方才接应柳清君他们的小宦者,用力往流着雨水的石板地上一掼,发出“噗”的闷声。

  “皇上也好计谋!”柳清君微微抬了抬头,看着眼前俊容朗目,气势轩昂的盔甲武士。那人胸前护心镜上雕着一个潇洒的萧字。

  “好说,是负隅顽抗,还是束手就擒?”那人神情傲然,冷冷地盯着柳清君。

  慢慢地解下身上的蓑衣,雨水猛地浇透丝衣,紧紧地裹在身上,柳清君握住蓑衣一端,慢慢道,“今日是我第一次杀人!没想到却是拿忠勇无双的萧家人开刀!”

  皇帝调来的秘密武士,原来都是萧家带到南方去的铁甲武士,怪不得他频频对朝廷暗疮出手,看来早就做好了十全准备。

  电闪雷鸣,雨狂风骤,两人这样无声的对峙。

  “喀嚓”一声霹雳,映着众人慌乱苍白的脸。永康公主趴在床沿抓紧了裴菀书的手,看着她满头大汗的脸苍白到发青,心疼得哭也哭不出。

  外间的御医们或抖成一团,或一脸惋惜,或无能为力要杀要剐随意的模样。

  沈睿站在门口,身影仿佛化为一道冷冷的光,已经听不到她痛苦地呼唤沈醉,他知道沈醉因为擅闯宫廷被黄赫拿下,交由皇帝处置。

  虽然父皇答应他不杀沈醉,可是如今已经不确定。

  一阵手脚冰凉,心头却如同捂着一股火,他派去请柳清君的人都被皇帝的人拦了回来。把守的是萧家军,铁甲武士,号称天下无敌。况且就算能他也没有勇气再去触怒父皇,使得他一生气觉得自己为了裴菀书而违逆父皇从而对她不利。

  如今她在那里,沈醉和柳清君都宫外,裴锦书作为巡视钦差远离京城。

  她的身边只有他,如果不能救她,该如何?

  “殿下,殿下!”风雨里有人溅着水珠冲了进来,沈睿忙回头走过去。

  “殿下,南边兄弟们来报,宫外偷偷来了人,被萧将军拦住,怕是要血战了!”

  沈睿眉头一耸,看着浑身被雨浇透的银羽卫,银羽早已经凌乱不堪,心下一狠,咬牙道,“立刻随我去!”

  当沈睿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漫天血雨,浓浓的血腥似乎将闪电都染红,铁甲武士挂在一旁的风雨灯闪烁不定妖光。

  他没想到那个淡然优雅,一脸温和的柳清君能如炼狱妖孽般杀戮,在暴雨中穿梭飞旋,却如同云淡风轻赏风月,淡笑处血雨腥风,拂袖间冷面清眸。

  微微叹了口气,看来父皇顾虑的没什么不对,这些人对于大周朝廷,终归是威胁。

  “住手!”

  他轻轻地唤了一声,声音低低的带着疲累,却透过重重雨帘落入每人耳中。

  和柳清君相斗的人一个飞身停了动作,柳清君亦振袖凝立,静静地看向他。

  “萧熠,我要带柳清君走。你想拦吗?”沈睿冷眼挑着他,雨水顺着斗笠前沿哗然落下。

  萧熠似是早有预料般,笑了笑,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单膝点地,“安王殿下有令,属下不敢不从。请!”说着起身,让出一条路。那神情似乎早就在等待沈睿的到来一般。

  “本王也不让你为难,之后我自会去跟父皇请罪!”沈睿说着看向柳清君,冷冷地说了一句,“如果不能救她,你们只有死路一条。”说着便让人领他们去景怡宫。

  耳中雷声隐隐,眼睛重逾千斤,神智在昏昏沉沉见起起伏伏,腹中原先的绞痛已经退去,只剩下冷冷的麻木,似乎已经没有了身体的那部分一般。

  “沈醉……”她拼命地喊着,却根本听不见声音,只好用力地抬手,想去拨开眼前的迷雾,告诉自己用力用力,却发现身体一动都不能动。

  “菀书,沈醉没事,没事的,他在等着你,等你和孩子去见他。”温柔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让她安定下来。

  “我要在你身上多处扎针,不要抗拒,别挣扎!”他的声音如涓涓细流,缓缓地流过心房。

  她想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只感觉耳边有着湿润的温热,声音由那里传来。

  她想抬手握住什么,却只能动了动手指,随即手指被人握住,一股温暖绵软的内力缓缓被输入体内,让她的感觉又清晰了一分。

  突然心口一痛,接着是头、肩,慢慢的小腹竟然有了知觉,痛得厉害,她情不自禁地呼出声。

  这时候隐约听得稳婆大声地喊,“夫人,用力,用力……”

  手被人紧紧地握住,似乎想给予她无穷的力量,“菀书,呼吸,大口……”一只手带着滚烫的热度抚在她的颈上,微微托着她的下巴。

  痛让她似乎昏了过去,却又觉得什么东西喂进嘴里,然后是不断地重复,一只手温柔地摸着她的脸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自己的汗还是什么别的。

  耳边不断传来“用力,用力……”的呼喊声,夹杂着那个温柔沉稳几乎没有一丝焦虑的声音,可是她却没有一点力气,握住的手稍微一松,她觉得自己就像要沉下水底。

  “柳……”她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真的好累,再也不能坚持。

  皇帝冷寒的眼神,无情的声音,越来越大的挤走其他的影像,直到脑子里满是绝望。

  “夫人用力呀!”那稳婆急的哭了出来,看着猩红的血不断地淌出来,浸湿了垫在下面的绵絮,然后滴答滴答地落在自己的衣裙上。

  这夫人要是死了,只怕那小阎王一样的八殿下不会放过她们几个。

  “夫人,求您了,坚持住……”

  几个稳婆跪在地上,如果念经求菩萨管用,她们只恨不得立刻就去磕头。

  柳清君用力地握着裴菀书软软的手,目光被从她胸前横拉的锦帘挡住,听着稳婆的声音,他也能想象出来。

  感觉她的身体痛苦地颤栗,心狠狠地被针一下下地扎着,“小欢,小欢……”他俯首在她耳边轻轻地唤着,“小欢,不要死……”

  他来得晚了,她的身体本就不够强健,就算是稀世好药,上乘的医术怕是也难以救她。

  “小欢,你要是死了,你的孩子,你的沈醉,你娘,你爹还有很多人,只怕都不能活着了……”他索性低了身子,一手横在她脑后,轻轻地抱着她,一遍遍地唤她,绵延不断的内力自她后心缓缓输入。

  突然,怀里的人动了动,她没有睁眼,却用力地抓紧了他的手,平整的指甲猛地刺进他的掌心,疼得他立刻抱紧了她。

  “生了,生了!”一个婆子大喜地喊着,另外几个立刻双掌合十,跪地磕头。

  柳清君顿觉浑身无力,仿佛被人抽去了魂魄,同时心头一凛,感觉怀里的人仿佛没了生命一般虚软了下去,“小欢!”他急忙喊了一声,飞快地一针刺进她的心脉下方,然后立刻端过参汤给她喂下去。

  看着汤汁顺着她的唇角飞快地流下来,他几乎要绝望,闭了闭眼,不再犹豫含了参汤对着她的唇压下去。

  喂完参汤立刻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药丸塞进她的嘴里,然后怔怔地看着她。

  “她不会死吧!”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柳清君微微舒了口气,将裴菀书放平,又拉过薄被替她盖好,拉在胸前的帘子依然没有撤去,宫婢们在帮她清理身体。

  他起身,转过去看着抱着胳膊一脸憔悴的沈睿,问道,“孩子呢?”

  “可能活不下去了吧!没有哭声!太医们在看!”沈睿的视线从他脸上一闪落在裴菀书苍白如纸的脸颊上。

  柳清君心头一震暗暗责怪自己方才太过急切,忙快去出去,看到几个太医正围着襁褓中的婴儿束手无策。

  “可能不行了!”几个人叽叽喳喳的,因为沈睿对孩子并不关心,所以他们便也没那么害怕。

  柳清君立刻上前抢过孩子,看着他红红一团,眉心一点朱砂,红的妖异,一张小脸憋得发青,人中被掐得紫黑。

  “你们?”无声地扫了他们一眼,立刻抱着孩子走去角落,将他放在案桌上,飞快地将金针刺进他的体内,然后轻轻地按压他小小柔嫩的胸口,将内力缓缓地试探地注入。

  太医们都不敢靠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良久,那孩子小手动了动,发出含糊的声音,然后咧嘴对着他笑起来。

  他这一笑让柳清君轻松之余却心头绞痛,真不敢相信如果救不活他会怎么样。婴儿笑着慢慢地睁开眼,一双细长的眼睛,眸子清亮,衬着眉心那点朱砂,竟然给人妖魅的感觉。叹了口气,抬手轻轻地擦着他眉心的朱砂,子母蛊在他身上安了家,朱砂就是它们的标志,若朱砂变成紫色,他便性命不保。

  小指一痒,他竟然张嘴含住柳清君的小指,用力吸吮。

  不由地笑起来,回头道,“有奶娘吗?”宫婢立刻去唤奶娘,又有人去叫醒被沈睿打昏了的永康,几个太医见了纷纷称奇,有几个连忙找沈睿告罪告退,还有人想请教柳清君医术。

  沈睿冷着脸,将他们都赶了出去。

  永康一听裴菀书没事,孩子也平安,高兴地也不计较被打晕的事情,飞快地跑过来,见了柳清君忙不迭道谢又去看裴菀书,见她睡着便去看小孩子。

  “小东西,叫姑姑,快叫姑姑!”永康伸指头拨弄着在一边吃奶的婴儿,急不可耐地唤他。

  宫婢擦干了汗水和泪水终于笑出来,“公主,他刚出生呢,哪里会叫人?”永康想想也是,忽然想起什么,对沈睿喊道,“小八,你快让人去告诉四哥,告诉他菀书姐姐和孩子都好好的,让他别担心。否则他肯定急死了!”

  沈睿懒懒的声音传过来,“告诉四哥做什么?”

  “他是孩子的爹,是菀书姐姐的夫君,你说告诉他做什么?”永康不满,立刻跑出去,伸手拽住沈睿的袖子。

  沈睿倚在门框上,抱着胳膊,懒懒地看着静静沉睡的裴菀书,眼睫一翻,回挑着永康,淡淡道,“父皇已经下旨,瑞王休了王妃,如今她重回裴家,和四哥再无瓜葛。”

  “为什么?”永康不解,大声质问。

  “可能任务完成了吧!”沈睿苦笑,不管是以何种方式,反正父皇的目的达到了。

  他们都是他的棋子。然后他转身看向静静坐在椅子上的柳清君,半晌,笑道,“这下你损失大了!”

  柳清君微微垂睫,笑了笑,然后起眼看他,他不是亏大了,而是被人算计大了。看样子皇帝故意这样对她,然后引出自己的势力,却似乎又笃定沈睿会让自己来救她,如此便揪到自己的把柄和宫中势力。

  只是还有一样那就是高隆在宫中的暗线肯定不止这些,他们很明显是利用这个机会卖人情给自己,而且更重要的是,让自己以为为了救裴菀书,连累宫中线人全部被杀,自己定然内疚,此后只怕便被他们拴住了。

  叹了口气,凝注沈睿,半晌,淡淡道,“我有话想跟安王殿下说。”

  沈睿一挑眉,勾唇道,“讲。”

  “商民想私下谈。”

  “最好是值得我谈的事情。”沈睿略有不耐,回头看了裴菀书一眼便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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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_
帖子主题: 回复: 《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I_icon_minitime周一 八月 09, 2010 9:52 pm

第一百零六章

  雷雨过后,天碧如洗,空旷深远。院中绿树红花,清新而芳香。裴菀书却看不到半分的美丽,微眯着眼发呆。

  “菀书姐姐,药好了。”永康跑了进来,身后跟了用托盘端药的宫婢。

  微微起了起身,却没有什么力气,看着欢喜的永康,勉强扯出一丝笑容,然后顺从地就着宫婢的手,一口气喝干。

  永康开心地看着她,点了点头,“菀书姐姐,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啊,这样才能和宝宝玩!”

  “孩子好吗?永康抱来我看看。”她微微伸了伸手,却没有力气。

  “小八说你身子太弱,现在不能看孩子。柳先生也是这么说的。”永康嘟着嘴,虽然不明白,但是柳先生如此说,她便只能遵从了。

  裴菀书蹙眉,那日多亏了柳清君,没想到遇到危险总是他来,可是这次却是大大地连累他了吧。

  “他什么时候走的?为什么我醒来没看到他?”

  “谁?柳先生?小八先头说他走了。今日我又听人说好像没走,小八找他去给父皇看病了。”永康说着顺手将薄被给裴菀书往上拉了拉。

  心头担忧,却不想表露,“永康,我是人家救的,总得当面感谢一下。我想看看孩子,见见柳先生,你去跟小八说。我想跟他说几句话。”

  永康见她面色平淡,点点头,“你别着急,先养好身子,我这就去找小八。”

  待永康走到门口,裴菀书又忙问道,“永康,你四哥,现在在哪里?”

  永康咬了咬唇,似是有点为难,随即却笑起来,安慰道,“你别担心四哥了,他很好的。你睡着的时候还来看过你和宝宝。”

  “那么现在呢?他在哪?”裴菀书突然着急起来,看着永康故作轻松的表情,她眼睛里的悲伤瞒不住人。

  “菀书姐姐,你别着急呀。你,你们走的那天,京城里不是出事了吗?亚都晗还有什么占丘让人给杀了。北方八部蠢蠢欲动,似乎想联合南梁跟我们开战。父皇派四哥做使臣去北方谈判了。”她越说越低,没想到父皇会这样绝情,不管她怎么哀求都不肯答应,最后竟然连她也不见,而且还将黄赫也派了去跟着四哥。

  裴菀书不禁“啊”的一声,然后倚在锦被上不言语。

  永康一看吓了一跳,忙跑回来,握着她的手道,“姐姐,你别担心,父皇派黄赫保护四哥,不会有事的。”

  真的不会有事吗?裴菀书苦笑。还是皇帝巴不得有事?

  “姐姐,我去找小八,找柳先生,你别着急。让你看看宝宝。”永康说着让宫婢看好裴菀书然后飞快地跑出去。

  裴菀书缓缓起身,看着伺候自己的宫婢,点了点下巴,缓缓道,“玉萝,你告诉我,瑞王到底怎么回事?”

  那宫婢一听裴菀书问她,立刻伏地道,“夫人,奴婢一直在宫里,什么都不知道。”

  “在宫里才应该知道,你放心我不会怪你,更不会让人知道是你说的。”她微微动了动身体,“你若是不说,我要是想怪你,可也很容易呢。”

  宫婢一听,忙求饶道,“夫人,您就饶了奴婢吧。”

  裴菀书见她恐慌的样子,虽然知道逼迫她肯定会说,但是又不忍心,叹了口气让她退下。

  “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沈睿一身雨过天青的丝衣,大步走了进来,在她床侧的绣凳上坐下。

  专注地盯着他,半晌,裴菀书垂了垂眼,“沈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你该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事才对。”沈睿向前倾了倾身体,目光清冷地凝视她。

  “没什么,不过是想逃走,结果失败而已。然后皇帝大发雷霆,赐了我一碗药。”她淡淡地说着,脸上没有愤怒。

  沈睿双眸黑沉沉,暗了暗,淡淡道,“四哥打的好算盘,只是没想到父皇早就料到,时刻戒备着。所以你们功亏一篑。”

  突然他起身靠近裴菀书,双手撑在她的肩头。

  骤然的压迫让裴菀书蹙了蹙眉,动了动肩膀想挣脱他的束缚,却被他握得更紧。

  “你离开宫了,为什么要回来。躲在外面,想必一时半刻我们也抓不到你。你为什么要回来?”他冷冷地盯着她,满满的质疑。

  “我不想丢下沈醉。”她淡淡地笑了笑。

  肩头的痛意让她蹙眉,却没有喊出声。

  沈睿哼了一声,缓缓放开她,冷冷道,“也亏你回来了。如果你不会来,四哥必死无疑。就算他神功盖世,也毫无作为。”

  “他在哪里?”她静静地看着他,神情淡然。

  “去北方了。”

  “哦”她淡淡地应了声。

  “他走之前,休了你!”沈睿见她脸上没有波澜,不知为何突然很生气,从袖笼中掏出一张白绢扔在她的怀里。

  裴菀书低头,将白卷握进手里,柔软细腻,是他里衣上的绢布吗?

  笑了笑,却并不展开,“他不会休了我。是有人逼他。”

  “随你,反正你不再是瑞王妃。”

  “让我见见柳清君,还有我不是宫里的人,孩子自然是我自己带。你还给我。”

  “再过两天吧,你现在身体太弱。”他说完起身出去。

  接连几日,天气晴朗,热浪翻滚,好在殿内布了冰,且有水车送凉,并不像往年在裴府那么热。

  从永康那里得知爹娘过的很好,只是母亲身体不是很好,虽然在宫里但是却没有来看自己。永康一再保证翠依没事,她见过的。裴菀书才松了口气。

  这日她觉得身体好了许多,通体轻快,便下了床去廊下活动活动。慢慢地打了一套太极,眼睛酸涩,抬手拭了拭眼角便看到回廊左侧青影一闪,然后便听到咿咿呀呀的声音。
  
  心头一喜,忙跑了过去,柳清君一身青衣,飘然洒脱,怀里抱着个粉嘟嘟的小男孩。眉心一点朱砂,双眼细长,笑弯弯地盯着她,嘴里含着自己的大拇指。

  “菀书!”柳清君看她除了眉宇间笼着淡淡的愁丝,精神却还好,微微松了口气。

  “谢谢你。”她凝视他清亮温暖的眼睛,每一次除了谢谢这句没有实质的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这句话本身已经超过了原本要表达的意思,她也只能如此。

  柳清君笑容淡雅温润,将孩子交到她的手里,“你抱抱他吧。”

  裴菀书慌忙伸手,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过来,因为不足月,他小的可怜,身上甚至还有一层细细的绒毛。一双眉毛淡淡的几乎没有,细长的眸子闪动着看似柔弱的光芒。

  “宝宝!”她笑起来,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了点他的嘴角,他立刻张开小手握住她的手指,塞进嘴里开始吸吮。然后翻眼看着她笑,清亮似琉璃,却又瞬间大大的,瞪着好奇的光芒。

  “他饿了!”她惊呼起来,想抽回来,却被他用力地抓住,便不舍得拒绝他,随他用力的吸吮她的指尖。

  “这是他现在最喜欢做的事情。”

  柳清君笑笑,看着她脸上洋溢的喜悦,母性的光辉让她瞬间光彩照人。

  “菀书,”他思量了一下,开口。

  “嗯。”她应了一声,却仍然专注地逗弄婴儿。半晌没听他说话,便道,“给他起个名字吧。你是他的救命恩人。”

  柳清君凝眸看着她的侧脸,笑了笑,抿唇嗯了一声,“要是你们相信我,我便给他起。”

  “我们还有谁能相信呢?”裴菀书依然低着头逗弄婴儿,垂首轻轻地亲了亲他嫩嫩的小脸蛋。

  “去那边亭子里坐吧。”柳清君下意识伸手扶了扶她,两人走去浪子外面的亭中在栏椅上坐下。

  “柳兄不必费心思,就随便给他起一个,即兴的才好。”她笑着看他,低头看到婴儿对着自己笑,露出粉嫩的牙龈,不由的也笑起来。

  “那就叫他沈君惕吧,小名无咎。”他思虑了一番,终于想了个名字。

  “沈君惕,无咎。周易乾卦说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她轻声念着,缓缓点头,然后对着婴儿轻笑道,“宝宝,你有名字咯,你叫沈君惕,沈君惕,喜欢吗,小无咎!”

  她伸指轻轻地点了他的唇,婴儿便笑得“哈哈”大声。

  过了一会,柳清君轻声道,“菀书,他身体不好,不能总在外面吹风,我抱他回去吧。等他身体好了,你再自己带他。”

  裴菀书心头内疚,虽然万般不舍,却也只能如此,将孩子放进他怀里,“他留你在宫里,会不会有危险,你该早点离开才是。不用管我。”

  “沈睿留我给陛下诊病。并无恶意!”他笑了笑让她放心。

  “你不用骗我,我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是什么都不能担当。我没事的。”她轻轻地说着,鼻端嗅到他清雅的气息,顿了顿,又道,“柳兄,我想拜托你。”

  柳清君微微一愣,没有动,“菀书,你这是说什么话?”

  “别拒绝我,如果可能,请你,带着孩子离开吧。越远越好。去过自由的日子。”

  听出她声音中的悲伤,柳清君几乎无法抑制自己,忙抓住了她的手,“菀书,别做傻事。沈醉只是去北方而已,他会回来的。”

  “柳兄,我没做傻事,想都没想。你放心。我就是想如果你和孩子离开了。我,也没什么牵挂,以后沈醉来接我,便也方便。”

  说完自己笑了起来,任谁都听出她在说着痴心妄想的话。

  “菀书,别担心,会有办法的。”柳清君垂首凝眸,深深地注视着她,“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会让你和孩子离开这里。”

  “不,别这样,不要把整个香雪海,和你自己的事情都搭进去,柳兄,如果为了我好。不要再这样做。我不想背负着包袱和内疚。我会等沈醉回来的。你们都放心。”说着笑了笑,推了推他,转身走下凉亭台阶。

  走出海棠花丛,回头朝他挥了挥手,泪眼模糊了视线看不清他的脸,忙回身跑回房中。

  日子一天天过去。看似淡的像水,可是裴菀书的心却犹如瀚海波涛,每日牵扯挂肚,却偏偏一点都不肯流露出来。

  那日回宫,西荷被派去伺候翠依,翡翠奉沈醉之命已经带着胭脂离开京城。明光黄赫随着沈醉去北方。解忧杜康被沈睿赶出宫去,不许踏进宫门半步,再见到格杀勿论。柳清君说他们已经回去香雪海那里。裴菀书便也放了心。

  如今她身边只有永康还能说话。除此之外便是对沈醉无休止的思念和担忧。

  虽然柳清君没说,沈睿没透露,但是从永康那里还是了解到一些,她生孩子那几天,宫里杀了很多人。

  看似没有联系,可是仔细想一想,也能猜出是柳清君和沈醉的人。想起皇帝的手段,便更是心惊,等得煎熬。

  是夜,一弯下弦月孤独地勾在东天,幽蓝空渺的天空显得清冷而孤寂。椒房殿,一地华光,满室馨香。

  柳清君替皇帝诊了脉,淡淡道,“陛下如今除了早就内伤,其他只要假以时日便没有大碍。”

  皇帝微微颔首,凝眸看着他,“柳先生医术高明,见识不凡,不如此后长留宫中,朕定然不会亏待先生。如何?”

  柳清君目光清澈,静静地注视皇帝,“陛下若是不想要商民的命,商民可否请求过民间逍遥的日子?”

  皇帝哈哈大笑,“先生是不相信朕的承诺?除了丞相,其他的任君挑选。新君继位,先生也将是栋梁之才。”

  柳清君依然摇头,“陛下,商民没有此等抱负,如今天下大治,一片清平,实在不用商民献丑。若是朝廷需要,商民自然无不应允。”

  “既然先生如此,那朕倒也不便强求,不过既然先生喜欢经商,那么朕还想跟先生商量一下合作的事情。”

  淡淡一笑,“官商合作,向来无往不利。商民怎敢不从?”柳清君起身,一撩衣袍,飘然下拜。

  皇帝默默地注视着他,“柳清君,不管你是哪里人,从今以后只能做大周的商民,你想要钱,还是权,朕都可以满足你。”

  “谢陛下,商民本就是大周子民。”柳清君淡淡地说着,抬眼毫无躲闪地对视皇帝的眼睛。

  “如此,甚好。”皇帝又是一阵大笑,笑得太过,捶胸咳嗽了几声,“朕的身体也到了极限,你也不必安慰,朕都知晓。”

  柳清君微微蹙眉,朗声道,“陛下,旧伤虽然难治,但是也不是不能。”

  皇帝眉头一挑,脸上闪过一丝惊异,“真的?坐下说话!”

  柳清君颔首,谢恩,垂手落座,“天下有颗东海之泪,可疗奇毒,治百病,增加内力,对于内伤更是见效最快。”

  皇帝重重叹了口气,哼道,“这不过是说笑,谁真的见过?”

  柳清君敛眸浅笑,“陛下,瑞王能救陛下。”

  “沈醉?他有东海之泪?”

  “虽然没有,但是他吃过一颗。虽然其他不行,对于疗内伤却完全可以。只要瑞王助陛下打通任督二脉,每日帮陛下内力疏导,类似洗筋伐髓,不出半年,必然痊愈。”

  柳清君双眸清湛,直视皇帝的眼睛,从他深邃的眼中看到惊异和不可思议,有对生的眷恋,对沈醉的犹豫。

  “柳清君,你想用这样的办法救他?”皇帝冷笑一声。

  柳清君淡笑,拱了拱手,“若是无效,陛下自然可以想杀谁便杀谁,在下绝无怨言。”

  皇帝点头,笑道,“好。”转身对着门口道,“何其,传令,急召瑞王回京。”

  转眼秋高气爽,残荷枯萎,金风过塘。

  闲逸居竹叶纷落如雨,沈醉许诺的竹林长亭早已经修好,却无人来赏。

  裴菀书漫步林间,回忆着两人的点点滴滴,秋风秋叶秋意浓,脚下竹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深夜两人喁喁低语。

  沈睿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倚在一棵挺拔修竹上,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才道,“父皇早就下令,这几天四哥就该有信了。你担心什么?”

  回头看着他,林间阳光疏漏而下,落在他身上,斑驳光亮,这样看,沉静的他似乎和沈醉更像。

  “沈睿,既然你四哥不在,我想回王府来住。”她踢了踢脚下竹叶,缓缓说道。

  “孩子在宫里,你自己住在王府算什么?而且柳清君不是也在宫里吗?”沈睿盯着她,有点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我想,他回来的时候,在王府看到我。”她笑了笑,向他走近,随即却转身走上石阶小道,上了风雨长亭。

  绿瓦红柱,翘脚飞檐,雕花门窗,是她喜欢的样式。

  “你忘记了吗?你已经不是瑞王妃了!”他淡淡地说着,提醒她这个事实。

  裴菀书冷笑,回头睨着他,大声道,“我早就不想做这个王妃,可是我是沈醉的妻子,这个谁都无法改变。”

  “他已经休了你。”他静静地陈述这个事实。

  “除非他亲口说,我不会相信,不,就算他亲口说,我也不会相信!”她笑起来,迎着林间猛烈的阳光,神情肆意讥讽。

  沈睿叹了口气。

  “你告诉我,皇上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休掉我?当初让我嫁给瑞王的也是他。难道这就是帝王之道吗?”她从语气到眼神无比讥讽鄙夷。

  沈睿蹙起眉头,心头有点火起,“因为父皇答应裴大人,要保护你的。”

  裴菀书笑起来,“是呀,保护的很好呢。从头到脚利用地彻底。”

  “孩子和他,你选一个。”他凝视着她,隔着杆杆修竹,目光清冷幽暗。

  “沈睿,我都要。一个是我丈夫,一个是我儿子,我并不贪心。那本就属于我的。”裴菀书讥诮地看着他,不屑道。

  他笑了笑,随即道,“回宫吧。”

  秋阳浓烈,风乍起,落叶舞罗裙,笑颜如花。影子在身后,独自凄凉。

  “沈睿,你不能拿我儿子来威胁他,他是你四哥,是你的兄弟。”

  “算是吧。”

  “我并不怕死。”

  “你敢!”

  “你们以为我们不敢,所以总是处处拿捏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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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_
帖子主题: 回复: 《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I_icon_minitime周一 八月 09, 2010 10:58 pm

第一百零七章

  一回宫,裴菀书便觉得气氛不对,永康哭丧着一张脸,双目红肿,似是哭过。问了宫婢,说是黄侍卫来过。

  黄赫?裴菀书一惊,心头一喜,沈醉回来了?想着便想往外跑,却又不知道去哪里。

  “菀书姐姐!”永康立刻唤住她。

  “永康,到底怎么啦?黄大人欺负你啦?”她咯咯笑起来。

  看来柳清君果然没骗她,说沈醉一定会回来,果然会的。

  “他……”永康哽咽了一下。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气喘吁吁地喊她,“小姐!”

  裴菀书回头看是西荷,忙喜道,“西荷,娘好吗?你怎么来了?”

  “小姐,夫人,很好!”西荷手扶在门框上,身形却晃了晃。

  “西荷,你不要说,不要说。”永康立刻跑过去拦住她。

  “西荷?永康?”裴菀书疑惑地看着她们。

  西荷慢慢地推开永康,艰难地走到裴菀书身前慢慢地跪下,泣声道,“小姐,王爷,他,他回不来了!”

  裴菀书仿佛不认识她一眼,好奇地看着她,半晌,才笑道,“你们胡说什么?”

  永康早哭成了一团,跌进宫婢的怀里,西荷握紧了拳,还是说了句,“小姐,爷,在和北方八部谈判的时候,遭遇刺杀,他--”

  “别胡说!”裴菀书厉声地打断她。

  “小姐,黄大人已经将爷的尸--身体运回来了。”西荷泪流满面,几乎睁不开眼睛。

  裴菀书身体晃了晃,笑道,“你们少来唬我。”说着便往外走想去找柳清君,西荷忙追上去。

  柳清君的房里没人,她又去找沈睿,依然不见。

  她咬着牙决定去面圣。却又在殿门口被人拦住。隐约听到里面绝望而讥讽地大笑声,那声音里透出无限悲凉似乎由高处瞬间跌到低谷的绝望。

  忽然想起柳清君说过似乎说沈醉可以帮皇帝疗伤,真是莫大的讥讽。

  她冷冷地想着,转身回去。

  殿门口的侍卫见她走了,立刻进去禀告沈睿,他沉着脸答应了一声,却又似乎根本没听见。看着床榻上的皇帝瞬间如同没了生命力一般委顿下去,心头既痛又恨。

  心头有一股怒火,却不知道对谁发泄。

  他想亲自带兵,扫平北方八部,不管能不能打得过,便是拼个你死我活,也强于这样憋屈。

  心头思绪激涌,面色却依然冷沉,静静地看着床榻边上的柳清君。

  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柳清君回身看他,然后回身看了一眼大笑后一下子苍老了十岁的皇帝,不无讥讽道,“陛下,瑞王殁了,陛下如愿以偿了吧。”

  “柳清君?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低贱的商人,敢这样跟朕说话?”皇帝突然抬头,冷冷地瞪着他,双眸赤红。

  柳清君无惧地盯着他,“在下贱民一个,如今也无用处了。陛下随意处置!”他淡淡地说着,没有流露出一丝惧怕的模样。

  皇帝虽然濒死,但是却依然有理智,毕竟他早就做好赴死准备,只不过自己给了他一个希望,如今那希望是被他自己打碎,要恨也烧不到别人。

  况且广仁帝能走到如今地步,自然不会冲动地失去理智。香雪海还在,如果杀了自己,香雪海一乱,只怕也没那么容易收拾。大周的商业就会受到重创。

  如果他不想新君即位面临南北夹击危险的同时还要应付国内商业溃散,农业凋敝,就不敢动他。而且连他想保护的人也不能碰。

  他赌皇帝会如此,所以越发的镇定。心头却挂念着裴菀书,不知道怎生安慰她。

  “你先走吧。我跟安王有话说!”皇帝突然冷笑一声,看向沈睿,示意他走近点。

  柳清君施礼告退,出了椒房殿便直奔裴菀书的院子。

  本以为会看到伤心慌乱,不知所措的裴菀书,可是没想到她依然笑吟吟地坐在窗下绣花,一朵浓艳的牡丹,红的像无咎额头那一点朱砂。

  她正在做婴儿的肚兜,手工精致。

  “菀书!”他站在窗外,低低地唤了一声。

  裴菀书手指一颤,指尖刺痛,忙将手指放进嘴里吮了吮,抬头笑道,“小东西好吗?我方才去,没看到他。”

  柳清君怔了怔,随即敛眸笑,她毕竟不是一般的女孩子,自己以为她有了爱情便也是普通的女子了,却忘记她本就那般不一样。连悲伤都不同。

  “你放心,有长天做奶妈,不会有事的。”说完他笑起来。

  裴菀书也笑,笑到一半却顿住,嘴角抽搐了一下,在柳清君面前她从来不会掩饰自己,飞快地低头,用力眨了眨眼,喉头涩痛。

  “我过几天可能要离开皇宫了。”

  虽然不想,更不想在这个时刻丢下她,但是这里是皇宫,现在于皇帝他已经没用,自然不会让他留在宫内。

  “真的吗?”她欣喜地看着他,能看着他安全离开,自然开心。“你,把小东西带走吧。现在他似乎只喜欢你了。”

  虽然每次和她很亲近,她也很想带他,但是她也看得出他们不愿意,沈睿看到她抱孩子总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而且柳清君也说孩子还小,她不适宜带得太多,没有经验,免得伤了孩子。既然柳清君如此说,她从也没有异议。

  “菀书,如今,孩子留在沈睿身边是最安全的!”似是不忍却又不想骗她,又怕她担心便道,“长天会留在沈睿身边,专门负责照顾孩子,你,相信我吗?”

  裴菀书怔了怔,她的孩子要永远留在这深宫里?继续他的父亲曾经经历的那一切吗?

  柳清君微微俯下.身,凝眸看着窗内的低头不语的她,随意梳就的发髻微微散开,露出柔美白皙的颈项,她一动不动,似是凝固了一般。

  “小欢……”他柔柔地唤了一声,看到她垂下去的鬓发晃了晃,案桌上的绣片慢慢地滑落她腿上,半晌,她长颤了一口气,缓缓转首看向他。

  她双眸依然清澈,却如折翼的蝴蝶,多了一份凄凉,他心头绞痛地几乎无法呼吸,声音微微发颤,“你还相信我吗?”

  她定定地凝视他,缓缓地嘴角漾开一笑,阖眸颔首,“除了你,我还能相信谁呢?”

  他点点头,笑了笑,抬手抚上窗台,“那,这就算告别了。我还得处理一点事情,回头就离开皇宫,不来道别了。”

  她眨了眨眼用力点头,“好,好……”

  他想安慰她,可是又不想她崩溃,既然她不相信沈醉死了。他又何必去提?况且,他也不相信她的幸福会这么短,更不相信,自己苦了一生,终于看到她幸福,却依然是痛苦。

  惟愿如梦,长醉不醒。只要不说,就可以不信。

  柳清君走了,时间一天天过去。皇帝下令由沈睿亲自主持,给瑞王一个隆重尊贵的葬礼,以太子之礼下葬。

  举国上下,禁戏曲玩乐一个月,整个皇宫华美的七彩宫灯换成了白纱灯笼……
  
  裴菀书依然没有感觉,仿佛别人哀悼的沈醉不是自己的。别人穿了白衣她却依然是素淡的浅绿,月白,淡蓝,米黄,却独不肯戴孝。

  她给儿子做了鲜艳的小衣服,绣着侬丽的牡丹和芍药。

  永康起初还想劝她,可是每劝一次自己却哭得泣不成声,后来沈睿实在烦了,便将她挪到椒房殿跟皇后去住。

  皇帝皇后只派人来慰问了她,却根本没提让她出席葬礼,而裴菀书也没兴趣。

  “小东西,来,看看娘娘做的肚兜好不好看?”她拎着新做的肚兜,在孩子的身上比量着。

  沈睿让她隔几日看看孩子,跟孩子玩耍,她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悲伤还是质疑谴责争执上,那些都没有意义,只想努力地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相处时光。

  每次都是沈睿自己将孩子抱来,亲自放进她的怀里。

  他并不喜欢孩子,可是他喜欢将孩子放进她怀里,那一霎那,她双眸放出的光彩,那样柔和美丽,天地间最美丽的花也不过如此。

  鼻端是幽幽桂花香,落在裙裾上,开出浅黄金黄丹红的小花,给她素淡的影子增添一抹艳色。

  沈睿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她和孩子玩耍。

  这个随时可能死掉的孩子,变成妖怪的孩子。

  他心头没有怜悯,只有憎恶,生命的脆弱,险恶的用心。

  “他明日就要下葬了。最后一日停柩,你不去看么?”他淡淡地说着。

  裴菀书抱着孩子的手一僵,颤了颤,冷笑道,“我去看什么?我能看到什么?”随即感觉到孩子似是疑惑地看着她,他握着她手指的小手有点用力,忙笑着低头,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开心道,“娘娘的小宝贝,来,笑一个!”

  孩子看着她咧开的嘴角,也哈哈地笑起来,漂亮的细长眼睛像两只美丽的鱼儿一般。她轻轻地垂首,亲了亲他的眼睛,柔声道,“小宝贝要快点长大哦!我们就可以去找你爹爹咯!”
  
  孩子哈哈地笑着,玩着她纤细的手指,不一会又开始玩她的鬓角垂下来的发丝。

  看着她沉溺浑然没有外界知觉的样子,沈睿有点生气,大步走过来,一把将孩子抢了过去,“他该回去睡觉了。”说着头也不回地便走了。

  孩子的小手从他腋下露出来,轻轻地摇着,她不由得跪在地上,留恋地看着他。

  深夜,秋风卷落叶,纤月如钩。

  从冀州匆忙赶回的裴锦书进宫看了妹妹,却没从她面上看到一丝忧伤。叹了口气,“小欢,哥哥对不住你。”

  “哥哥净说混话。”她轻笑,挑眸看着哥哥美艳地过分的脸,笑道,“哥哥,带我去王府走走吧。我想回去看看。”

  裴锦书颔首,“好。”

  出宫很顺利,没有人阻拦,只是几个银羽卫却一直跟随左右,她也不在意。

  到了王府门口,裴锦书却又被皇帝侍卫唤进宫去。

  整个王府一片雪白,素绢白花,白纱灯笼,就连那些艳丽的红亭柱也被缚上白纱。在几个侍卫的跟随下,裴菀书去了闲逸居。

  大大的金丝楠木棺椁停在大厅中,中间白底黑字大大的奠字。她笑起来,看着那个奠字,心里想的是,也许过不久,这个字要换成更大的,这一场丧事不过是皇帝的预演罢了。

  “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冷冷的声音从一侧传来,转眼看去竟然是李紫竹。

  “胭脂,翡翠,木兰都回来守灵了,不想就你这个所谓的深爱之人竟然不来。也是,你都不是瑞王妃了,回来也无用。”

  裴菀书静静地听着,看着消瘦了好大一圈的李紫竹,白衣裹体,让她比之前锦衣华服多了一份纯净。

  “你来了,我就要走了。”李紫竹将身上的白服拉下,神情木然的没有喜怒。

  “你去哪里?”裴菀书回头看她。

  “不知道,于我哪里都一样。只要不再回这伤心的地方。”她冷冷地说着举步离去,再也不回头,死了便死了,也没什么留恋的。

  她没看到胭脂等人,想是被李紫竹赶走了?

  她笑了笑,举步踏着白衣上前,在棺椁前坐下。前院传来的诵经声,哭泣声,渐渐地似乎都听不见,耳中只有他温软的声音,脑海里不断浮现他神情的眼。

  她不相信。

  静静的坐着,慢慢地想着,一点一滴地想。从前记得的不记得的,竟然都清晰的出现在眼前。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心并不痛,钝钝的,酸酸的,就是没有痛。一遍遍想,无法遏制也无法停止。

  月亮隐去星子孤寂,黄云靡靡漫漫。

  沈睿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看着她笑,怒,恼,羞,愤,怔……独没有悲伤。

  耳中充盈着她喃喃自语,你若死了,我偏不为你伤心,活得好好的,气死你……

  听得沈睿不由笑起来,终于忍不住抬手擦了擦眼睛,苦笑,已经多少年,自己以为再不会流泪?

  他抬脚缓步迈入,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她静美的姿容让他心底柔软起来,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软,“小欢,回去吧。”

  她心头一震,忙回头看他,瞬间双眸光彩照人,喜盈盈地起身朝他扑过来,“沈醉!”她紧紧地抱着他,脸颊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我知道你不会骗我,不会扔下我们不管。”
  
  “不会的,对不对?”她笑起来,随即却又哭出来。

  他愣怔了一下,随即慢慢地生硬地,合拢了手臂,将她抱紧。然后听着她一遍遍地诉说相思,一遍遍地责怪他,最后痛哭失声。

  静静地一动不动,只有秋风飞旋着桂花扑入怀中,房中盛开的菊花黄灿灿,白粉粉。纸钱香烛的味道似乎被隔绝在千里之外,只有她的悲伤和眼泪,一起毫无抵挡地冲进他的胸膛,让他只觉得那里似乎疼痛欲裂。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力抱紧他,以他的胸膛承受她的悲伤和无尽的相思。
  

  深秋,大雁南飞,百花枯杀。北方八部本来只有喀尔塔塔联合的三部对大周虎视眈眈,肆意挑衅,如今与大周最为交好的卓里木部王子亚都晗被杀,八部一统,誓与大周决一死战。
  

  南方南梁,怀王勇猛,更是对与大周边境划分不满,伺机而动。

  而大周皇帝却犹如风烛残年,短短几个月身体每况愈下,一副大厦将倾之态。

  裴菀书每日冷眼旁观,听着有意无意打探来的消息。

  一旦开战,敏王,萧家出战。萧家与南梁打过多年交道,尚可一搏,但是敏王如何能抵挡得住北方八部的铁骑?胜与负,都是天下百姓苦。

  这日裴菀书照例饭后坐在桂花树下绣花,本来沈睿说翠依回来跟她说说话,但是等了这半天却依然不见。

  至于母亲为什么会在宫里,裴菀书也能猜到一二,但是内情却始终不知,沈睿却又不肯说,且他不知道为什么,也不肯永康过来,只说皇后让她好好呆着,不许乱跑。

  凉风起桂林,幽香渺渺,孤魂难寄。她停了手里的针线,侧耳倾听,似乎能隐约听见什么声音。

  “听说皇上不好了。”

  “其他几宫又闹鬼了。”

  “是啊,还有人说瑞王府也闹鬼。”

  “快要打仗了吧。”

  “安王会做皇帝吗?”

  “要是他做皇帝,会选谁做皇后?”

  “永康公主病了。”

  “……”

  细细碎碎,叽叽喳喳的声音,裴菀书扭头去看,这些宫婢近日来都有点躁动,总是喜欢聚堆说三道四,本来以为她们都老老实实,看来上面管的松了自然还是会散漫下来。

  “殷虹!”她起身唤了一声,过了一会才有个宫婢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裴小姐,您请吩咐。”

  裴菀书蹙了蹙眉,淡淡道,“你要称呼我瑞王妃或者夫人!”

  “是!”那宫婢垂了垂首,“夫人!”

  “安王殿下呢?他不是说要带我母亲来吗?”

  “夫人,殿下本来让人去请了的,但是后来小夫人被传到椒房殿去了。”

  “什么?”裴菀书猛地起身,绣花片散乱一地,下意识就要跑过去,却被几个宫婢拦住,“夫人,安王殿下请您和长天公子一起照顾瑞王殿下。”

  裴菀书不解地望向她,随即想起,皇帝赐封沈君惕袭沈醉王位。她站定,冷静下来,知道不能任性。沈睿虽然看起来冷冷淡淡的,但是他的命令这些宫婢侍卫们从不敢违抗。
  
  原来有个伺候她的宫婢。裴菀书那天想和儿子好好玩一玩想带他过夜,便让宫婢帮她偷偷带着孩子藏到其他房间。结果沈睿领着奶娘找过来,立刻就要处分她身边那个宫婢,裴菀书好求歹求才保住了那宫婢的命,只不过却被沈睿打发去别的宫,再也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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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_
帖子主题: 回复: 《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I_icon_minitime周一 八月 09, 2010 11:30 pm

第一百零八章

  菊花满地,霜露清浓。翠依整理了妆容,回头对黄赫笑了笑,然后道,“妾身在这里先恭喜黄大人,希望黄大人以后与公主白头偕老。”说着福了福。

  黄赫忙还礼,“夫人,皇上召您去,等见过圣驾,小侄送您去见菀书。”

  “黄大人,见不见都行了。要说的话,我早就和她说过了。我只是有件事想求黄大人!”翠依说着又福了福。

  黄赫又忙还礼,连声不敢。

  “夫人,您请讲。”

  “黄大人,菀书和小世子,就拜托您了!”她退后一步,郑重地福了一礼。

  黄赫一怔想退开,却又不忍心,想起裴菀书柔静坚忍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他只好低声道,“夫人,我一定尽力。”

  翠依朝他笑了笑,神情放松,似乎再没有挂心的事情一般。她又哪里不明白,沈醉几次出走失败,实际都是因为没有黄赫的帮忙,如今宫内外的守卫,总领是黄赫。

  他们都说沈醉死了,黄赫还亲自运回了他的尸首,可是她怎么都不相信。就像当年怎么都不相信花追风死了一样。

  她的女儿不会比她还要命苦。她的女儿要幸福地,一直都幸福下去才行。

  就算有机会她也没有去看裴菀书,只让西荷有空就去看她,每次西荷都说小姐精神很好,没有半点伤心的样子,翠依便揪心地痛。

  这种痛苦她能理解。

  唯有感同身受,才能知晓其中痛楚。她懂,所以她不劝,不见。不想增添更多的负担。
  
  椒房殿内,灯火长明,薄纱缠香。翠依迈着细碎而轻稳的步子缓缓入内,偌大床榻周围轻纱及地,皇帝身着暗金色团龙袍慵懒得靠在凉枕上,双眸深邃幽暗得看着她。

  “小蝶!”他轻唤了一声。

  她纤细柔弱的身影立在华美富丽的冰丝锦地上,神态安然淡定,没有一丝慌乱恐惧。

  “陛下!”她盈盈下拜,福了福并未跪地磕头。

  皇帝似是不在意,笑了笑,朝她伸出手,轻声道,“过来,到朕跟前来。”

  翠依犹豫了一下轻挪脚步在离皇帝一丈距离停下,静静地看着他。

  “小蝶,你似乎不再怕朕了。”皇帝似乎有点遗憾,慢慢地起身淡漠地看着她。

  “未知陛下有什么话要说。”她美丽的眼渐渐地冷下去,似乎没有半分的感情。

  “朕想跟你聊聊往事。”他淡淡地说着,似乎不带分毫感情,又好像深情款款,深邃的眸子也似乎清浅起来。

  “陛下还能记得往事吗?若能记得,便不怕做噩梦吗?”翠依冷冷一笑,神情漠然鄙夷。
  
  皇帝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今日你似乎胆子大起来,竟是没有顾虑了吗?”点了点头,又道,“朕知道了,你以为老四死了。朕也不会再拿那丫头怎么样了。其实你担心是多余的,朕从没想对丫头怎么样。”眸光却越来越冷,声音软软的温和带笑。

  翠依打了个冷战,下意识想退,却握紧了拳头,缓缓上前一步,对上皇帝冷寒的眼神,淡淡道,“陛下虽然如此说,可是每一次都巴不得置瑞王于死地。他活着陛下不肯放过,死了,也不肯放过孤儿寡母么?”冷笑,直直地与他对视,几十年积累的恨意,让她心头燃烧着一把旺盛的怒火。

  “朕会给丫头一个更好的安排。”他叹了口气,似是有所愧疚,“朕答应过裴大人。”

  “裴大人只希望菀书过的幸福,”

  “小蝶,她会幸福的。除了沈醉,还有人一样爱她。”

  “陛下想让她一辈子抬不起头,让她一生都去愧疚?你,果然……”她用力地咬了唇,颤抖了一下。

  都说天下最毒妇人心,男人毒起来却又百倍不止。

  “菀书没有错,为什么你一定要逼死她才心甘?”用力地捏着拳头,指甲抠进掌心,齿颊间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小蝶,这该问你。她到底是谁的孩子?”皇帝冷目微波,阴沉得盯着她。

  翠依心头一紧,却淡笑,讥讽道,“陛下想我如何回答?陛下希望是您的还是什么?”

  皇帝浓眉高扬,双眸冷寒地瞧着她,“翠依,别弄巧成拙。”

  翠依冷笑,“是裴大人的,那一天我因为怨恨,便请他喝酒,等他喝醉便勾引了他。”她微挑了唇,不再是柔弱端庄的模样。

  皇帝看着她脸色讥诮倔强而又活力飞扬的面容突然心跳加速了起来,握了握拳,淡淡道,“总算裴卿也有了后,既然是怀瑾的孩子,你也放心,无论什么时候朕都会好好待他。”
  
  想起裴怀瑾那日深冬跟自己告罪,说他喝醉了酒结果犯浑对翠依做出了不轨之事,自己当时说不上的滋味,愤怒是有的,也打了他。但是等那丫头出生的时候,他甚至是欢喜的,恍惚觉得她会是自己的。会是个有个纯净眼波,阳光笑容,调皮可爱的丫头。

  因为对翠依没爱吧,所以竟然没生气多久,反而对裴怀瑾充满了内疚,顺带对那个丫头也很有好感。

  殿内龙涎香寂寞得燃着,像是淡淡细细,缠绕着随风轻晃的薄纱,萦绕鼻端。翠依却没有感觉,她站得笔直,紧紧地盯着似是陷入沉思的皇帝。

  “翠依,你见过楚王吗?”皇帝突然抬眼看她,莫名地问了一句。

  翠依一动不动,只盯着他没有反应,“难道陛下认为楚王若是回来,会找我这样一个弱女子吗。难道您不相信自己派的人能杀了他?”她毫不留情地讥讽,他可以派人连儿子都杀,又哪里有半分的仁慈。

  “你怨恨朕呢?”他轻笑,然后握拳,轻轻咳嗽了两声。

  “如果朕不杀他。其他人很可能会借机生事,甚至闹得天下大乱。朕,不得不如此。”
  
  翠依轻轻摇头,冷冷道,“陛下不必对奴婢解释什么,我也不懂天下大计,我只知道锦书是个可怜的孩子。若是你还有一点天性,就该让他自由。”

  “小蝶,没人能自由,我们都没自由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和烦心事,没人能自由。”皇帝无限遗憾地看着她,“朕不能在百年后让天下乱在朕的手里。所以,朕不能不狠!”
  
  翠依闻言凝眸看他,似是不相信,她一直觉得他是装病,他那般的凶猛,哪里会病?

  “花追风!”他轻轻地吐出三个字,“二十四年前,他打了朕一掌,虽然没杀了朕,但是那内伤却伴随终身。现在年纪大了,便非常痛苦。朕也不怕告诉你,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朕必须将一切清理干净,否则死不瞑目。”

  翠依眨了眨眼,突然开心地笑起来,笑了一阵子,眼泪流出来,抬手按着胸口,继续笑。

  皇帝冷眼看着她,似是不认识她一眼,叹了口气,“你该笑,人没有不死的。但是朕死之前,要将所有的恩怨都带进棺材,不会留给孩子们。”

  翠依停止了笑,用力地喘息,然后慢慢地静下来,眼眸水清地凝注皇帝,叹道,“陛下,原来不管多么强悍,凶残,仁慈,睿智,人都要死。好人坏人,智者笨蛋,都一样,谁也逃不过命运。您曾经做过的,也都报应在了自己身上。看来,报应果然如此!”

  两人同时叹息,都没有说话。

  良久,只有窗口的风呼啦着外面的银杏树叶的声音此起彼伏。

  似是颇为遗憾,他叹了口气,“虽然老四不是我的儿子,可是我从没亏待他,甚至也想让将他当做亲生的,做皇帝他也有这个能力。”

  他不知道是对翠依说还是自言自语,“朕一直也在想这么多年,该过去都过去吧,我们都好好的,也没什么不好。”

  翠依冷冷地看着他,双眸没有一丝惧意更没有半分的讨好。

  “陛下,如今您说这话,什么都晚了!”

  “是呀。”皇帝苦笑,神情似是自怜自伤,“也许一切都是天意。”虽然他一直想借刀杀人,可是都没成功,却没想到这次不想他死,结果还是被人杀了。

  真的是苍天弄人。

  “逝者已去,可是陛下却不放过侥幸活下来的人,”

  皇帝轻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地笑笑,“翠依,你认为你看得透朕吗?二十年前如此,二十年后的今日,你认为朕还会如此仁慈吗?”

  翠依看着他眼里那一点的柔情蓦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肃杀傲然。她慢慢的走近一步,苦笑,尔后轻声道,“陛下还有仁慈吗?如果有仁慈何必要害死淑妃娘娘。”说完眼眸冷冷地盯着他,似有无限怨愤,“若有仁慈裴大人怎会如此?”她仰头讥讽地笑了两声,“若有仁慈,何至于滚油淋头而不是痛快的让他赴死?”

  她再近一步,似是要将自己多年的怨愤都发泄出来一般,“就算陛下是仁慈的,想必也不包括奴婢。”

  那一年,她随了花追风陪着楚王进京,偷偷地跟着进宫去看那些奇花异草,便是在那座美得天上有人间无的花园里,她追一只蝴蝶,却扑进了他怀里。

  从前她不懂黑暗,以为有了花追风和楚王那样的男人,天下都是清朗晏晏,他们可以天南地北自由自在。

  当她那一天在花丛里被皇帝撕碎了衣裙,咬破了唇却为了保护花追风将痛苦深埋进心底,她才知道天地间,她是多么渺小。那个阳光一样的人也不过是小小一珠光。

  皇帝微微叹了口气,专注地盯着她,目光中有伤悲歉疚,“小蝶……”想起看到她的第一眼,那样的震惊,虽然容貌不同,可是她那纯净美丽的笑容,跟皇后曾经的笑容那么像,让他几乎难以自持。

  他痛苦的时候在她身上寻找了慰藉,只不过那时候满是愤怒的痛恨,从没想过,她有多痛。终于在她第一次有了身孕被余昭仪推下荷塘流掉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对她有多坏。可是她就算是笑着,温柔着,也是对他无限的恨着。他也从没奢望她不恨自己,爱与恨他也不在意。

  “小蝶,朕打算让锦书留在京里,他,也可以陪你。”他凝视着她,满眼的怜惜和内疚,自己对她向来没有半分的迁就,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恩威并施,都将她留在了身边。到了现在,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留在这里,那些人会放过他吗?你害他还不够吗?为什么不能让他远远地自由去?”翠依脸色冰沉,眼神冷厉地剜着他。她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卑贱的奴婢,生死不过是他嘴唇一碰,她被迫为他生的孩子也被她连累,从小得不到父母的关怀。因为对他的恨,对那个孩子她也没有多少感情。

  想起来,是爱恨纠缠。幸亏,幸亏,锦书并不像他。

  “小蝶,你说花追风是不是没死?”皇帝看着她脸色变幻,双眸中似乎划过一丝温柔水色。

  “陛下难道对自己的手段没自信了吗?那样的酷刑,就算是神功盖世,又哪里有半分活着的机会?”她笑的凄厉,声音如同从挤迫的缝隙里发出来一般。

  “你错了,他还活着!”皇帝慢慢地说着,视线在她脸色逡巡,神色不定。

  “所以陛下将我抓来?”翠依冷笑,本以为她被软禁是为了要挟女儿和女婿,却不想竟然还是花追风。

  她不可以再连累他,一点都不可以。

  她缓缓地深吸了口气,慢慢地退了一步,握紧了袖笼中的冰冷,似乎被身体捂得烫起来。“陛下,妾身冲动了。”她笑着福了福,然后跪在地上。

  皇帝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才道,“你起来吧。朕向你保证,不会亏待那丫头的。等新君继位,你们裴家定然是前所未有的显赫。”

  “陛下一定是怪罪裴大人的吧,所以才这样对他唯一的女儿。”翠依低低地说着,咬重了女儿这两个字。

  虽然皇帝说过既往不咎,可是每一次她都能感觉他的怒气。而她只能一次次咬牙忍,一次次地忍过去。因为裴大人为她做的够多,她不能连累他,更不能连累她的女儿。

  可是事到今日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皇帝从来都介意,他给小欢安排的结局,是在折磨她,让她在丈夫死去之后嫁给他的弟弟?

  “你怎么会这样想?朕已经说过既往不咎,便不会再旧事重提,朕想丫头嫁给安王,也是觉得他们合适。以后文有裴爱卿,武有萧家,后宫有菀书,新君也没什么后顾之忧。”

  翠依握紧了袖笼里的刀柄,身体颤了颤,虽然大周对女人并不十分苛刻,女子被休再嫁也无不可,可是一国之母,怎么可以如此?

  他是疯了?

  她眯了眼睛盯着他,越发确信他不过是为了折磨她的女儿。

  “小蝶!”皇帝怜惜地看着她,微微向前倾了倾身体,凝视着她,缓缓道,“翠依,你莫怪朕!朕一定要杀了花追风!”

  翠依心下一惊,忙飞快地抽出袖笼中的匕首刺向自己的心口。

  腕上一痛,匕首“呛啷”落地。一人从暗处闪出飞快地点上她手腕,反手将她打昏。皇帝看着她昏倒在那侍卫怀里,缓缓吩咐道,“带她去景怡宫门的阙楼上。”

  几人得令便要退下,突然一阵阴风透过纱帐,丝丝冷寒,几人大叫一声有刺客立刻回身保护皇帝。

  快如流星,闪动幽蓝光华,动若星河,一闪而过,撒起一蓬血雨,三个银羽侍卫立时身首异处。一人黑人黑面,如苍鹰飞扑,抓向一侍卫怀中的翠依。

  那侍卫想回身反击却被一掌击中肩胛骨,登时委顿在地。

  黑衣人一把抢过翠依,回身飞旋,突然帐后一剑飞夺,“花追风,二十年前咱家斗不过你,深以为耻,今日再与你激斗试试。”

  何其剑刃薄窄,一泻秋水如波,像黑衣人揽着翠依的手臂削来。

  黑衣人不欲恋战,虽然怀里带了人,却招招狠绝,皆是不顾惜自己的两败俱伤招式。

  何其见状,眉头一皱,剑扫长空,飞掌击向黑衣人怀里的翠依,黑衣人似是没料到他如此卑鄙,斜剑隔开何其剑刃,身形微转,以肩凑上击来手掌,却同时手指微弹,几缕阴风飞夺纱帐中的皇帝。

  “何其!”皇帝大喊一声,身体往后倒。

  何其手掌未碰到黑衣人,立刻飞身后撤,黑衣人弹剑倒转,划过何其左腰,猛的一拉,血雨蓬飞同时身形急转,将一个来偷袭的银羽侍卫格杀当地。

  “弓箭手!”何其尖利的嗓音刺耳非常,瞬间暗处隐匿的弓箭手出现在眼前,劲弓寒羽,杀意浓浓。

  黑衣人扫了一眼,殿内里三层外三层的银羽侍卫,加上梁上以及屋顶上的,不下百人,院子里可能更多。

  哼笑了一声,他飞指解开翠依被封穴道,“我不过是来见见故人。皇帝太劳师动众了!”

  皇帝由一名银羽卫慢慢扶起来,自有人上前给何其包扎。

  “花追风,果然是你。没想到你命真大。”皇帝笑了笑,“在宫里装神弄鬼,想必是你吧?”

  翠依浑身一震,忙握紧了黑衣人的手,他用力回握,轻笑,声音依然动听,“是我。”

  “小花!”翠依用力的抓着他的手,以为他死了,她要随着他死,可是她却活下来,还嫁了人。她对不起他,因为一直苟活着任他一个人在冰冷的世界里孤独。

  直到那一次,那一次虽然他没有承认可是她知道一定是他。

  可是此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她却一直等。希望总有再见的一天。

  女儿拿着她送他的帕子,让她本已枯萎的心突然春天来临一般,充满了活力与希望。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得到了依托,他还活着。尽管下一刻依然要死,可是,这一次她一定要陪他。

  再不会被孩子拖累不会管生死罪孽。

  “你真傻,难道不知道他们是用我引你出来吗?”她的声音却有着难以掩饰的喜悦,握紧了他的手,死也不再放开。

  “知道你在这里,我怎么可以不来?”他没有低头看她,声音却温软如流沙,有几次偷偷去看她,却都没有成功,宫里的银羽卫果然名不虚传。

  “花追风,多年前你本已是死人,既然大难不死就该躲出去好好地过活,掺和在这里算什么?想必还是不死心,图谋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吧。”何其冷哼了一声,捂着腰阴沉的盯着他。

  “是我有所图谋,还是皇帝有所亏欠,想必大家心知肚明。”他哼了一声,傲然地看着皇帝和何其,然后冷冷得扫视着剑光寒羽,淡淡道,“有陛下心爱之人陪葬,我们死得其所。”

  皇帝深邃的眸子遽然怒张,阴寒道,“花追风,你敢!”

  “我不敢,自然有人敢。你欠他的,他自然会讨回来!”花追风长臂揽着翠依,一颗不肯松手。

  “十三,是你吗?你也来了?”皇帝冷冷地哼着,身体往前挪了挪,坐在床榻边沿。

  “皇兄,你还记得臣弟,臣弟倒是荣幸!”清朗干净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一人紫袍蟒带,风姿潇洒,大步而入。

  弓箭手被他气势所慑,加上没有皇帝命令,便让出一道,让他走了进来。

  “十三,你要杀兄夺位吗?”皇帝黑眸幽深,冷冷得横着进来的楚王,见他星眸俊面,依然是风采斐然,意气傲岸,自不是如今自己这副病体所能比的。

  “皇兄总是喜欢先下手为强。就算是指责人也不甘落后。二十五年前如此,而今亦是如此。只不过有了二十五年前的教训,愚弟若是再如此笨,就真的死不足惜了。”楚王傲然挑眉,坦荡地注视着他,“皇后,永康,沈睿,裴怀瑾一家都在愚弟手上。皇兄不管想做什么,都要三思才是。”

  “哈哈,十三,你果然露出真面目了?只是朕倒是怀疑这些天你躲到哪里去了?朕翻遍了京城竟然都找不到你。”皇帝轻巧地说着,声音波澜不惊,眼神冷冷地。随即,他笑了笑,淡淡道,“十三,你有心藏起来,怎么不出手帮帮你的儿子!”

  楚王冷眸微挑,愤然地看着他,“我会用你的儿子来抵命的。”

  “沈大哥,你不能伤害裴大人,他们是无辜的。”翠依听他将裴怀瑾一家也抓了来,不由得着急起来。

  “翠依,裴怀瑾最不无辜,当年如果不是他妙笔生花,帮着三哥篡改父皇遗诏,我们何至于沦落于斯?小花何至于如此?”楚王一脸冷傲,眼神写满愤怒。

  皇帝冷哼,讥讽道,“十三你好像忘记了,让花追风放下剑的是你!”

  “是呀,皇兄够卑鄙,同一个伎俩耍了多少次,对沈醉不也是如此吗?如今不如我们还换一换,看看皇兄是不是肯为了你所谓的爱放弃你的皇位。”楚王上前,与他对视,铮铮寒光映着英俊沧桑的面容。

  “十三,你别忘了,就算你有本事杀了他们,却也没本事全身而退,更加别妄想坐上皇位。满朝文武,哪个会服你?你从前的旧部早已经随着你的离去而尘封残年。况且,你以为朕没防到这些吗?朕早已经写下遗诏,若朕有任何意外,文有文仲武有萧漠,自可以拥立新君,除奸铲恶!”

  皇帝冷冷地看着他,本来病态的面容竟然泛着奇异的红润,似是突然健康一般。

  “况且,你以为朕猜不到是你勾结南梁吗?你们杀害北方使臣,不就是想逼迫北方与我大周开战吗?十三,如此你逼死了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很痛快?”

  飒飒秋风,靖靖有声,椒房殿内,雕花镀金的灯台上,烛火璀璨,微微摇曳着在各人脸上冷冷地讥笑。

  楚王沉默,脸上有着浓浓的悲痛,眸中流露出凄凄的伤情。“三哥,你就不怕,我以牙还牙?”

  “那么我用你的孙子交换呢?”皇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楚王抬眼,眸光冷冽,“三哥一对一,你还是赚。”

  “那么十三,你说呢!”皇帝笑了笑,抬手扶在何其的胳膊上,缓缓起身,“我也活不过几天,本来今夜就要死的,害怕你们不来。”示意何其扶他往前走,到了楚王跟前才站定。

  两人默默地对视。半晌,皇帝笑起来,“十三,让哥哥好好看看你!实际你和父皇长得最像。”

  “你的眼睛比我像。”楚王冷冷地说着,没有半分笑意。

  “十三,我可以告诉你,父皇本意就是让我继位,诏书我从没改过,信不信在你,我也不是跟你解释。”皇帝淡淡地说着。

  “事隔多年也只能随你说,只是你能否认你杀了父皇吗?”楚王额角青筋跳了跳,怒视着皇帝,“为了给父皇报仇我隐忍至今,你认为如果满朝知道你的劣迹,他们会原谅你吗?天下人还会承认你这个皇帝吗?我对做皇帝不感兴趣,但是我要你付出你应该付出的。”

  “十三,你不必忙活,朕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好活。今夜只怕也是我们最后见面的机会。”皇帝冷笑着,目光如刀冷冷地刮过众人脸颊。

  翠依紧紧地抓住花追风的手,身体微微发抖。

  “小蝶,别怕!”他轻柔地说着,低头看了她一眼,覆面的黑纱遮去了他的容颜,也让她在他的视线里变得朦胧。

  翠依摇摇头,紧张地看了他们一眼对花追风道,“我们可以离开吗?”

  “小蝶,你真的,真的舍得吗?”他声音微颤,握紧了她的手,那边对峙的两人似乎都与他无干。

  “幸亏我为了女儿活着。”她用力地回握他,拉低他的头,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在他说了一句。

  他怔了一下,似是不敢相信,又听她低低道,“你见过她了。”

  花追风只觉得心被什么激烈地撞击着,竟然……是真的,瞬间巨大的喜悦将他包裹,几乎难以承受,只低声不断地道,“小蝶,对不起,对不起……”

  他内疚了那么多年,这次就算醒来都不敢去见她,但是又不甘心,所以将裴菀书劫了去,就当是她说了一堆莫名其妙地话,然后让自己觉得可以安心赴死。

  “所以,你要劝沈大哥,放了裴大人,然后我们带着女儿和外孙离开京城,躲到远远的地方去。”小蝶轻声地说着,不断地摇头,回应着他的对不起。

  突然,那边传来皇帝一声大叫,两人急忙转身,只见皇帝口喷鲜血倒在何其的怀里。一侧楚王傲然而立,冷冷地盯着他,没有半分怜悯。

  “三哥,如此,你是否死的瞑目?你害死了连玉蝶,又逼死了她的儿子。我便用你的皇后和你的儿子来偿还,如此,你可满意?”

  “你……”皇帝怒目贲张,抬手指着他,却说不出话。

  “三哥,你想让沈睿做皇帝没关系,臣弟勉为其难,做个摄政王如何。”楚王似调侃般说着,视线落在皇帝唇边的鲜血,笑意渐浓。

  “你,休想……”一阵激愤,再一口鲜血喷出,便只有低低喘息的力气。

  “何其,还不带皇上上榻上去休息?”楚王似笑非笑地瞥了何其一眼,他双眸一垂,立刻扶着皇帝,恭敬道,“是,摄政王。”

  皇帝翻眼看着何其,睚眦欲裂。

  “陛下,您先好好休息,这样才能保证安王殿下和皇后娘娘,永康公主平安无事。”何其躲开皇帝的视线,虽然他不能怒斥,可是那如冰的眼神让他心有余悸。

  “何其,把这些讨厌的侍卫都轰出去,只留下我们的人,还有遗诏拿来!”楚王大喇喇地走到一侧的紫檀宝座前哗啦一撩袍角坐了下去。

  然后看了花追风一眼大笑道,“兄弟,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终于有所偿报,哥哥做了摄政王,不会亏待你,一定封你做个一字并肩王,我们说好的一辈子兄弟相称。”

  “大哥,请允许我们离开吧!”花追风拉着翠依的手伏地请求道。

  楚王眉头压了压,似是不耐,“小花,你是我兄弟,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大哥受苦的时候你不离不弃,害你至此,难道如今大哥好了,你反而要弃我而去?”

  “大哥,小弟惟愿您健康平安,得偿所愿,富贵于小弟,实在如浮云。小弟如今只想带着小蝶离开。天涯海角,我永远都是您的兄弟!”

  花追风没有拉下面罩,那声音却如往常真挚,只是楚王听来却似乎带着某种讥讽。
  
  “过一段时间再说,现在一切都不稳定,我们不过是控制了皇帝和太子,并没有站稳脚跟,大哥还需要你。”见花追风还想说话,楚王面色一沉,不悦道,“就这样吧,你要尽快控制景怡宫的守卫,黄赫,萧熠几人,尽快拿下。”

  花追风沉默不语,却依然点了点头,然后道,“大哥,我,并不能坚持太久,你给我的药也只能维持功力一段时间,吃得久了便失效了。”

  翠依一听忙关切地看他。

  楚王挥了挥手,不耐道,“好了,那你们下去叙旧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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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_
帖子主题: 回复: 《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I_icon_minitime周二 八月 10, 2010 2:25 am

第一百零九章

  楚王待其余人等退下之后,缓缓上前,在皇帝跟前蹲下,怜悯地看着他,“三哥,你不是问我躲在哪里?你也不想想,躲在哪里是你搜不到的?”

  皇帝气息微弱,怒目贲张,不甘地盯着他。

  他之前为什么想不到,本以为她已经爱上自己,可是没想到……哈哈!他狂笑,血从嘴角涌出来。

  他的皇后,他此生挚爱,如此待他。

  好!好!好!

  他满脸愤懑,却一句话说不出,死死地瞪着楚王。

  “三哥,我真的不稀罕你这破皇位,况且沈睿当实际和我一样。我也不妨告诉你,你不是一直想问那一年到底是谁偷情了吗?你一直以为是我和玉蝶……”楚王笑得兄弟情浓,“哈哈!”

  “你,你……”皇帝双眸蓦地一睁,眼眶血线蜿蜒,不一刻,七窍血色凄浓。

  楚王叹了口气,看着他依然不肯咽气的样子,淡淡道,“三哥,这也算是我们一报还一报,你拆散我和玉蝶,我便勾引了你的皇后。反正她本对我有情。只是要多谢,你替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

  ***************

  雨露华浓,天地清明。

  “来,给娘娘看看你的馋……”一边笑着伸出指尖轻轻地点着孩子的嘴角,引他哈哈大笑着,露出粉嫩的小舌头,咿咿呀呀地叫着。

  “殷虹,你今天有没有去看永康公主,安王殿下也没看见吗?”想到和孩子玩了那么久,估计沈睿该来将孩子抱走了,从前不管多忙,最晚在申时他都会将孩子抱走,今夜竟然迟到。
  
  “夫人,奴婢去了,但是椒房殿附近大量的侍卫把守,不给进去。”殷虹说着便过来帮她照看孩子。

  “我母亲去了椒房殿,回去了吗?”她一边拿厚毯子将孩子抱住,准备有人来了便让他们抱走。

  “夫人,这倒是没去呢。”殷虹一边用彩带将毯子轻轻地绑在孩子脚下地方,惹得孩子啊啊地大叫起来,一边吮着自己的拇指。

  两人正说着听得门外宫婢惊呼一声,随即没了声响。惊诧之下忙回头去看,却见翠依和一个黑衣黑纱覆面的高大男子走进来。

  怔了下,裴菀书忙迎上去,“娘,这是--”

  殷虹刚要开口,花追风抬指一弹,一枚银针射进她的穴道,顿时昏了过去。

  裴菀书忙回身将孩子抱在怀里,毯子里的婴孩依然呀呀地叫着,伸出小手去抓裴菀书头上垂下的泥金带子。

  “小欢,这是花追风,你见过的!”翠依欣喜地给她介绍。

  裴菀书凝眸看过去,笑道,“你好!”

  花追风难掩心头的激动,便想上前,翠依忙拉住他,“小欢,你收拾一下,我们可能很快就要离开。”

  “娘,花大侠,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菀书倍感不解,如今她被软禁在这深宫里,几乎什么都不知道。

  “小欢,楚王殿下来了。他已经控制了皇帝,我们自由了。你,你花叔叔会带我们离开这里的。”翠依上前扶着她的肩头,欢喜道。

  裴菀书转首看向花追风,他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带你们离开的。”待看到裴菀书神色黯然之后,轻声安慰道,“小欢,你别怕,沈醉肯定没死。”

  “如果我走了,他回来会找不到我的。”她笑了笑,在自己亲眼看到他之前,她不想让自己激动。她相信他一定会回来,所以也不让自己悲伤。他去了远方,在战场,不管多久,也许最后是在奈何桥上相望。她都坚持,他会回来。

  “你放心,我会让他知道我们的下落。现在我们还是先带着孩子离开的好。”他的笑容隐藏在黑纱之下,裴菀书却感觉到了春风般的醺然。

  “花大侠,你受了那么苦,却能活下来,教了沈醉功夫,还能等到楚王殿下归来。恭喜你!”她说着福了福。

  花追风情难自已,立刻上前扶她,目光落在孩子的脸上,笑道,“一定跟沈醉小时候一模一样。”

  “花大侠,我娘,就托付给您了。”她笑着看向翠依,看到她红润而羞涩的脸颊,心头也充满欢喜。

  这时候长天万分火急地找了过来,说孩子该吃奶睡觉了,便想从裴菀书怀里抱孩子。

  花追风剑指点向他的手腕,长天一愣,忙快速反应,反手一掌推向花追风的手腕,另一只手飞快地点向他的腋下。

  “小子,你不赖,是柳清君手下的吧。”

  长天诧异地看着他,机警地护在裴菀书身前,却也不否认,“阁下是?”

  “虽然你们没见过我,但是我认识你这招折花手。”花追风笑道。

  “师叔?!”长天不确定地叫了声。

  “正是!”花追风颔首,右手并指,在空中飞快地划出几道弧线,外人看的毫无头绪,长天却激动非凡,那正是他家公子最厉害的凌云冲霄剑的第一招。

  “长天拜见师叔!”拱手过头,跪地下拜。

  花追风一笑便将他扶起来,“你在甚好,过几日我们要离开京城,你家公子的病好了?”

  长天喜不自禁,点头道,“多亏了瑞王殿下,好了!”说完却又意识到沈醉已经不再不由得又难过起来,微微垂了头,神情黯然。

  “那就好。”花追风颔首,见他神情黯淡,笑道,“沈醉是我的徒弟,几个北方的刺客怎能杀了他?”

  “可是黄大人已经带了他的尸身回来。”长天也不想是真的,可是又不能不相信。

  “那尸首可确认是沈醉?”

  隔着面纱,长天依然感觉到花追风微微侧的脸上,黑眸湛湛。

  此刻想起来,当时棺椁抬进宫的时候,他去看过,那尸身头部已经腐烂,虽然穿着沈醉的衣服,但是--似乎真的不能断定就是。

  看着他的神情由初始的悲伤渐转迷茫最后竟然一副欣喜之色,裴菀书不由得心速加跳起来。她竭力地忍耐,不想露出欣喜,不想以后又是失望。

  忽然长天“啊”了一声,面色顿时又黯淡下去,裴菀书眉头一跳,随即深深地慢慢地叹了口气。

  “师叔,我有话要对您说!”长天先回身对裴菀书道,“夫人,我先抱小王爷回去吧。”

  裴菀书看了看他,咬了咬唇,还是将孩子递给他。

  长天小心翼翼地接过,然后轻轻地哄他,几下之后小孩子便吮着自己的手指睡着了。然后他朝裴菀书笑笑,便拉着花追风往外走。

  花追风回头看看翠依又朝裴菀书点了点头,跟着长天走出去。

  到了外面廊下,风卷着落叶入怀,凉风拂面,长天将毯子的一角折下盖在孩子的头上,顿了顿神色凝重,缓缓道,“师叔,孩子不能离开京城!”

  一阵风出来,卷着几片银杏叶飘然进入屋内。落在裴菀书的裙裾上,她抬手捻起,在指间转了转。

  “娘,花叔叔,一直都躲在哪里?”

  翠依叹了口气,缓缓道,“一直在宫里,是楚王殿下从前安排的人,因为一直没联系没起用过,所以皇帝没有发现。”而实际到底是哪里的人,她也不想追究,她只想带着女儿外孙跟着他远离这里。

  “娘,如果能离开,您还是早点跟着花叔叔离开吧。爹还有大娘。”笑了笑,捻着银杏叶凑到唇间,有一股淡淡的成熟而凄凉的气息。

  “小欢,娘,想跟你说件事。”翠依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她。

  “娘,说吧。”她抬头看着窗外,时有落叶被吹到廊下,翻入窗内。

  “小欢,你别怪娘,也别怪,花追风……”翠依轻轻地说着,似是陷入回忆般,半晌,才道,“你是,花追风的女儿……”

  如风过荷塘,水面涟漪,如泥石如海,没有多大的持续。她不敢看裴菀书的脸,垂眸盯着自己的裙摆,上面绣着精致的蝶恋花。

  良久,她没有抬头,裴菀书没有说话。

  “娘……”裴菀书的声音有点沙哑,情绪越来越淡,顿了顿,她轻笑道,“娘,我为什么要怪?做谁的女儿不是我选择的。不管是爹的还是花叔叔的,我都感恩。我只是有点乱。”她苦笑,垂眼看着被自己瞬间捏碎了的银杏叶。

  翠依怜惜的看着她,却说不出口,那一年,她受皇后邀请进宫,顺便去冷宫怀念一下淑妃和自己曾经的过往。结果却被人……

  虽然那人没有发出声音,但是从他的动作,气息,他隐忍的痛苦中她感觉到是花追风。他对她是有恨的,因为她嫁给了别人。她屈服于皇帝的淫威。不管什么理由,她当时没有去死。他是恨她的吧。

  那一次有了裴菀书,她怕皇帝会报复,所以便跟裴怀瑾坦白。他永远是那样温和善良。竟然主动对皇帝坦诚,他自己喝醉了酒,不小心侵犯了翠依。他们本以为皇帝对裴怀瑾的宠爱,是不会对他如何的,大不了大骂一顿,或者打一顿。

  但是皇帝还是大发雷霆,尽管他并不爱她,却还是发怒,对裴怀瑾那是第一次。直接导致的后果,是裴怀瑾此生都不可能再有孩子。

  她去求皇帝,说是自己故意灌醉他勾引他的,换来的是他暴怒的蹂躏。她都默默地忍受着,因为她不能让裴怀瑾因为自己死掉。

  也许因此皇帝对裴怀瑾更是前所未有的好。

  这些,怎么说的出口?不管对谁,就让它烂在自己肚子里吧。

  她凄凄地笑了笑。

  能够再次见到他,如果再不能在一起,她宁愿死的吧。这一次,她没有顾虑,从前顾忌的太多,无奈地太深,如今,女儿已经长大,自己有了自己的命运,不再是自己能影响的。

  花追风心头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长天,惊诧道,“真……的?”

  长天含泪点头,“夫人中了南疆吉三姑的子母蛊,多亏裴大哥竟然是南疆神医的师侄,用舍子保母的方法,将蛊虫用地藏香,梵音咒,加上柔蛊散,将蛊虫驱入孩子脑中。他们本意想放弃孩子,只是公子觉得太过罪孽,又怕夫人知道会无法接受,所以想办法保住孩子。初下生之时每夜子时要给他喂食柔蛊散混合极阴之人的血。这样的人非常难找,幸亏公子和安王殿下一同努力才找到了两人。”
  
  花追风的面纱不断地起伏,半晌才道,“如何才能治好?”

  子母蛊他听过,能够让人六亲不认,因为蛊虫的侵蚀会让人被下蛊者控制,除非有下蛊者的帮助,否则将是痛不欲生,至爱变成至仇。

  “找到至阴之体的女婴,在她体内饲养另一只母蛊,待子蛊足够大时候便需要母蛊的血,喂足十五年,子蛊便可以悉数化掉。”长天说的很慢,花追风倍感心痛。

  伸手掀了掀毛毯一角,看着孩子熟睡的恬静脸蛋,自己经历过那么多的痛苦磨练一滴泪未掉的花追风不禁哽咽起来,嗓子沙哑,几乎说不出话。

  “吉三姑,是南疆人,怎么会无故跑到这里来?”

  长天恨恨道,“听西荷说是瑞王府的韦侧妃秘密勾结了南梁怀王,他派了吉三姑来帮助韦姜,想抓住小姐和永康公主,”

  花追风默然不语,片刻,对长天道,“你带孩子回去,一切照旧,不要让小姐知道。”

  长天点头,“师叔,我正是想跟您说这个,千万不能让小姐知道,如今她已经无法承受更多了。”

  “你先去吧!”花追风让他先去自己回去裴菀书房中。

  裴菀书见他进来忽然有一点不一样的感觉,从前是怜悯同情,如今竟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感情了,一时间怔住。

  花追风见她如此,疑惑地看向翠依,见翠依朝他点了下头便明白是翠依跟她说了身世问题。

  “追风,裴大人和姐姐在哪里?你快去领他们来,我给他们赔罪,送他们回去。”翠依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尴尬,立刻开口。

  不等花追风接话裴菀书立刻问道,“娘,爹和大娘怎么啦?”

  翠依看了看花追风,决定不隐瞒女儿,便将楚王挟持皇后、永康以及沈睿之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裴菀书惊得张着嘴说不出话,最后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原来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是事情么?看来来远远不止自己看到的那么简单,那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瑞王进了京城,而且藏在宫里,皇帝那般的算计谨慎,竟然没找到他?且让他进宫挟持了皇后等人?楚王到底有多少秘密势力?若是如此为什么隐忍至今呢?若是他如此强大,当初为何要牺牲花追风?

  “小欢?”翠依试探地唤了她一声。

  裴菀书回过神来,看着花追风道,“这么说楚王爷进京逼宫,也是为了皇位咯。”

  “不是的,他对皇位不感兴趣,只是做摄政王,估计这么多年受的苦太多,只是为了发泄一下,并不会对安王等人做出什么的。”花追风见裴菀书对楚王持怀疑态度,不禁为他辩驳。

  笑了笑,裴菀书淡淡道,“花大侠,只怕楚王也是处心积虑吧。”若不是如此,有这般的能力为何不出手相助沈醉?为何不出手相助花追风?

  花追风似是想反驳,却没有出声,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领着翠依出去。
  
  整整十天,宫里人心惶惶,很多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裴菀书每天只陪儿子或者绣花,听宫女们战战兢兢地偷偷议论。

  她心里有一种兴奋,甚至会觉得沈醉突然会出现在面前,对着她笑,然后带着她和儿子离开皇宫,去过那逍遥自由的日子。

  西荷重新回来伺候她,每日将打探来的消息告诉她。

  萧熠和黄赫主持着皇宫和京城的守卫,而景怡宫和皇帝皇后等人却被楚王掌握。他们都没想到从幼时就跟随皇帝的何其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楚王合作,基本将银羽卫以及其他皇帝亲卫大换血,全部是何其的心腹。

  据说皇帝性命垂危,危在旦夕,早先留下遗诏,安王沈睿继承大统,裴怀瑾右相统领兵、吏、工部,文大人左相,统领刑、户。礼三部。萧漠为总领大将军,其孙萧熠带领萧家军接管南军所属的十六营,黄赫封为北定将军,统领北军十六营。沈卫依然负责西部防务。

  如今楚王并不要求皇帝让位于他,仅仅做摄政王,但是却想让沈醉的儿子沈君惕做新君。最后裴大人和文大人等人力持,沈睿继任新君,楚王为摄政王,国家政务,需要两人一致统一才能施行。

  又半月之后,广仁帝薨,安王沈睿即位,号太元。

  裴菀书听长天说楚王去看过几次孩子,但是却未曾召见自己,如今形势一触即发,南梁和北方八部各自准备,据消息不日便将出兵。

  而大周却就谁挂帅,战还是和无法统一意见,争执不休。

  冬至又近,天寒地冻。几日大雪之后,红梅花艳。裴菀书穿了那件银火霞光,用厚厚的羊毛毯包了儿子慢悠悠地在雪地上来回的走。

  小孩子好奇地盯着莹白的世界,不断地想收手去抓头上的红梅花。

  几只喜鹊叫喳喳地飞过来,落在枝头,一蹬而过,雪沫纷纷,小孩子忙眯起眼睛,咯咯地笑着,伸出舌头似是想去舔落在唇边的雪。

  “喜鹊叫,亲人到,我们看看是不是爹爹回来了?”裴菀书伸手戳了戳他的小嘴,他却咿咿呀呀地张嘴去吮。

  “小姐,是--摄政王来了!”西荷从另一侧快步过来,伸手将裴菀书怀里的沈君惕接了过去。

  “他?”裴菀书挑了挑眉,楚王从没踏入过自己的院子,今日怎么会想来?正寻思着便见白雪覆盖的假山后面人影一闪,一个紫袍蟒带金冠俊面的中年男子大步而来,虽然年近半百,但是英气俊朗,身材精健。

  见礼之时,裴菀书自称瑞王妃,拜见摄政王。

  楚王负手立于她跟前,垂眼仔细地打量着她,淡淡地说了句,“不是红颜,也可以是祸水!”

  “臣妾不懂!”裴菀书微微抬头,端凝着这个记忆里意气风发,仿若战神般的男人。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多少鲜明的痕迹,却让他的心变得沧桑,眼睛不再清澈,如先皇一般深邃幽暗。

  “沈醉是为你而死,你知道吗?”他高挑浓眉,凝视着她那双跟花追风很像的眼睛,那眼睛里本应是温暖的笑,如今却是淡淡的冷。

  裴菀书冷笑,看向他的眼神又冷了一分,他那身紫袍跟沈醉那么像,可是如今她从心底觉得,其实他们一点都不像。

  沈醉嘴角坏坏的笑是善意温柔的,楚王眼底的深邃不甘如今是那么深沉,沉得她几乎忘记他和沈醉是血脉相连的人。

  “你不懂,说明你不够爱他。”楚王冷冷地看着她,“因为你,他不再是个斗志昂扬的男子汉,一心想着退隐山林,和你过儿女情长的日子。本王几次派人秘密联络他,他竟然不为所动,还不惜暴露自己的力量几次带你逃走。惹怒了皇帝。难道他的死不该你来承担吗?”

  “如果沈醉如此想,但凡他有一点这样的想法,不管他生还是死,我必以死相谢。可惜,他不是。”顿了顿,她咬着牙往前走了一步,冷冷地盯着他那张和沈醉有三分相似的脸,“你们一次次地逼迫他,用天下大计,用鸿鹄大志,用你们的贪婪龌龊,卑鄙的权欲来挤压他,让他不堪其苦。你凭什么来指责我?如果说先皇是怕他的权势将来影响到新皇,所以一次次想置他于死地,可是您呢,摄政王?他是您的儿子,您竟然不但不体谅帮助他,反而逼迫他,向他施加压力,竟然想让他做你夺取皇位的棋子。你--真无耻!”

  楚王怒极扬手,怒光触到裴菀书愤怒无惧的眼神却又打不下去,以他的功力,一掌可以打掉她满嘴的牙,可是如此对视,他竟然下不去手。

  “丫头,你可知道就评你这样的话,本王就可以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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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_
帖子主题: 回复: 《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I_icon_minitime周三 八月 11, 2010 9:34 pm

第一百一十章

  “如果王爷觉得臣妾妨碍了王爷的话,那也请便。”她微扬了眉,一高一低地很是讥讽,“像我们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王爷的眼里算什么呢?左右不过是天下大计,是权力欲望。就算是深爱的女子又如何,更何况我们这样的闲人?”

  他为了所谓天下大计让花追风放下了剑,而他自己放弃了那个深爱的女人将她和自己的儿子留在了宫里,每日胆战心惊地度日。

  如今他回来了,手握重权,耀武扬威,却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给自己无比震撼感觉的神一样英武气概的楚王。

  “男人没有志向还算男人吗?女人是男人的心,可是志向是男人的魂,我跟连玉蝶的事情你们并不知晓内情,我是对不起她,但是未曾负过她,所有的路都是她自己选的。”楚王气哼哼地瞪着她。
  

  “王爷,臣妾并没有想对你们的事情横加评判,所以也请您不要来横加干涉我们的事情。”裴菀书冷冷地说着却没有半丝恭敬的态度。

  “丫头,你知道,我不会让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今天再发生一次,你的儿子可以做未来大周的皇帝,但是你--只能死。”他身形岿然不动,目光如剑,锋利无比。

  “死?”裴菀书笑了笑,灵动的眸子更加清亮逼人,与曾经自己无比崇拜的男人对视,这个大周无数女人心目中的英雄,

  “随便!”她笑着说完,施了一礼,便转身走向抱着孩子的西荷,“但是我的儿子,沈醉的儿子,是不会再成为你们的棋子和牺牲品。否则,我宁愿他再也不活着!”

  说完她回头看着他,“王爷曾经所受的苦和折磨也并不值得同情和褒扬,因为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今日的顶峰,你所要的就是这样站在权力的顶端,将自己的兄弟子侄,所有的人踩在脚下,享受那种彻头彻尾的孤独高处不胜寒的滋味。没有亲人,没有兄弟,没有爱人,什么都没有。你只有权力只有对他人的摆布利用,没有真情。”

  说完她放声笑起来,几乎要流出眼泪,想起沈醉无数个夜里那样无声地抱紧了他,滚烫的泪水流进她的颈上,从前她以为是皇帝施加的压力。如今她知道,是楚王,是这个他亲生的父亲一次次的逼迫他一起谋反夺权,他们步步紧逼,所以才让沈醉急着要离开。

  如今她更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地问清楚,竟然让他自己承受那么大的压力。养父步步欲他死,亲父招招逼他退。

  她抬手用力地擦了擦脸颊,微微扬起下巴,斜睨着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鄙夷地看着他,然后转身扶着西荷的胳膊走去另一边。

  “小姐,您虽然骂得好,骂得痛快,可是楚王这要是想杀您,怎么办?”西荷叹了口气,怜惜地看了她一眼,迅速地别开目光。她都怀疑小姐是不是即将崩溃,所以才急速求死。
  
  “西荷,他对沈醉的伤害,远远超过皇帝。我恨他,是真的恨他。”裴菀书咬牙切齿。
  
  椒房殿,灯火通明。紫檀大案上高颈三花斗彩瓷瓶里插着怒放的红梅花,沁出丝丝香气。一边宽大的饭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酒香四溢。

  太后身穿普通的软缎绵衣,梳着雅致的斜云髻,插着金凤步摇,明眸樱唇,秋波潋滟。沈睿身穿暗金团龙袍,金线腰带束着细长的腰身,脊背挺直地端坐,愈发显得沉凝俊气。暖黄的灯光笼着他,脸色沉沉,目光幽暗。

  “陛下,”坐在上座的楚王紫袍深浓,墨发高束,霸气流露,“裴怀瑾身为丞相,却教子无方,导致裴锦书行事不端,制造冤狱。我说就将他和儿子一起罢黜去相州吧。”说完,端着手里的白玉羽觞,看着下首的沈睿。

  沈睿淡淡地哼了一声,“不如我将这龙袍脱下来给叔父如何?”说着霍然起身,手指勾上黄金带,“啪”的一声,将腰带勾断,龙袍如黄色牡丹,倏然绽放。

  楚王扫了他一眼,垂眸笑了笑,看向太后道,“果然还是孩子,便是如此冲动,如何管好一个国家?”

  “既然你都说他是孩子,就该好好教导他,不要动辄针锋相对。”太后笑了笑,灯影里美艳不可方物。

  楚王眸子沉了沉,凝视了良久,方要说话,却听沈睿怒气冲冲地哼了一声,然后起身一脚踢翻凳子,大步而去。

  “陛下,瑞王休掉的王妃,住在宫里于理不合。且她性子乖戾,还是送出宫去吧。”

  沈睿猛地站定,回头怒视着他,“怎么,她是翠依的女儿,是你兄弟女人的女儿,你也想杀了她不成?”

  楚王摇头轻笑,端起白玉酒杯轻轻地呷了一口,笑道,“你急什么?你也老大不小,该大婚了,文大人的孙女如今年方十七,花容月貌,知书达理,却也配的上你!”

  沈睿冷哼,阴沉地盯着他,“沈湛,我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

  楚王一愣,立即大怒,手里的白玉羽觞忽地一声夹杂着凌厉之势朝沈睿脑门飞夺而去。

  沈睿冷眼盯着一动不动,太后吓得惨叫一声,打翻了手旁的青花瓷茶壶。

  灯影一闪,何其飞身掠过,伸手握住酒杯跪地求饶道,“摄政王,您消消火,皇帝年轻气盛,从小桀骜不驯,一下子做皇帝,确实不习惯!”

  沈睿哼了一声,高傲转身,大步离去。

  “逆子!”楚王愤怒大喊,一脚踢翻眼前的案桌,转身走去榻边一撩袍角气呼呼地坐下。
  
  太后立刻让人上前收拾狼藉,等宫婢们都退下,她才执了金壶,握着碧盏莲步轻移走去榻前,樱唇微勾,微微俯身看着愤怒中的楚王,笑道,“你若气,便杀了他吧。反正你也正当壮年,再纳几房,孩子自然多得是。”

  楚王冷笑一声,手腕一翻将她拖进怀里,身体往后一拉将她压在身下。太后忙将金壶和酒盏放在头上方。

  “当年我竟是糊涂了,一定要连玉蝶。”他笑着,压低了头,半晌,大喘了一口气,笑道,“你是不是很生气。”

  “自然,如果不生气,我也不会答应你让淑妃进宫。要是不生气,我也不会想要杀了她。我替你保住了沈醉,你却也没怎么谢我!那夜你来私会我。没想到却害死了她。”太后幽幽叹了口气,胸前一紧,不禁“唔……”的一声,抬手按住他的手。

  “当时她来找我,说知道我和你的事情,我很害怕,怕她由爱生恨告诉皇帝,便想杀她的。谁知道皇帝似乎有证据说是她进宫以后又和你私通,便想杀她。其实到今天我都不知道是谁杀了她。啊……轻……”

  “你不知道么?她知晓了我的用意,自然生气,骂了我一通,我说如果她不想我可以偷偷送她离开的。谁知道第二天她就死了。我想她是自己想不开了。”

  “嗯……啊……如,如今大周你是实质的皇帝,难道你还想让南梁来分一杯?你从前许了他们什么?他们在京城为非作歹,睿儿都气坏了。啊……呃……”

  “没关系,只要先稳住北方,南梁的事情好处理,他们没本事兴起大风浪,无非是韦家的那点势力。他们一直想要赣南之地,我总觉得蹊跷,没给他们。”

  “赣南之地是太祖皇帝起家之处,那是龙脉初始之地,万不可以……啊……”

  “我怀疑那里有什么秘密。派人去秘密查找了。”

  炉火熊熊,映着那盆盛开的水仙濯濯妍妍,室内熏着的醍醐香靡靡浮浮,床榻上锦被凌乱,床幔半垂。

  太后脸颊蕴霞,额头薄汗,薄软的轻衣散落在肩头,肌肤胜雪,闪动着润泽的光芒。“喝一杯凝露吧!”她轻声说着,回头看他,媚眼如丝。

  楚王倚在厚厚的锦被上,坦露精壮的胸膛,墨发披散,手臂一勾揽着她紧致纤细的腰肢箍在胸前,“把永康那丫头许给黄赫吧。”

  “好呀!”太后轻笑,仰头含住一大口醇酒,回头哺进他的手中,他揽着她纠缠,半晌,她继续喂,他不断纠缠。

  “要清除那些顽固势力不是那么容易,如今杀不得,只能将他们放,然后多多培植我们自己的势力。”良久,他抬头,伸手握住她纤纤玉手,仰头将酒注入口中。

  清月逼人,纤云淡幽。星子黯淡。沈睿站在窗外,缓缓伸手抚上菱花窗,自从做了皇帝,他就没敢进她的房间,甚至都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自己也说不清到底为什么,这样的自己,都不是自己,到底怕什么,要屈服于他人之下?

  从前怪沈醉将她置于险地,如今自己却让她更加危险。

  “外面不冷吗?”窗上的剪影微微倾进灯火,随即一亮,她的声音淡淡的清冷,却并不漠然。

  “你还好吧。”

  “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你呢?”她讥讽的声音似是放开了一切束缚一般。

  “我?不好!”他直截了当地说着,然后趴在窗台上,脸贴在窗棂上,看着模糊柔美的影子。

  他的内心叫嚣着,想让他伸出贪婪的手去抓住那最后的温暖。他们有着共同的思念。

  “进来吧!”她淡淡地说着,然后似是转身看过来。

  沈睿心头一颤,身体顿时没了力气,苦笑起来,道,“我想送你离开,去找柳清君吧。如今,他比我自由。”

  “你也终于尝到不自由的苦楚了?看来真是现世报!”她笑起来,“我儿子在这里,我能去哪里?你不把他还给我,我怎么走?”

  “小欢,儿子我会还给你的。等过几年。”他似是无限痛苦,手指“噗”地抓紧了窗棂,他总是想去厌恶那个孩子,可是看到他无辜的笑,稚嫩的脸,那双细长的眼,却止不住的痛。

  谁能对着一个干净的像泉水一样的孩子恶毒?

  “沈睿,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她淡淡地问道。虽然他们没说,在她面前也非常自然,可是当他们的目光转到孩子身上时候,总是特别快,似乎很怕很痛一样。

  她不想去胡思乱想,也不想刨根究底,只能尽所能的珍惜和孩子相处的每一点时光,让他幼小的心更深更深地感受到她,能够记住她,就算是未来更长久的日子,也不会忘记。
  
  “小欢,你愿意嫁给我吗?”不知道为什么,他脱口而出,声音在喉咙处沙哑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没听清。

  窗内的人没有声音,窗上的剪影似乎僵了僵,随即,她似没听清般问道,“沈睿,你说什么,进来说!我听不清。”

  他用力地闭上眼叹了口气,转身倚在窗上,双手撑着窗台,微扬头看着半天上清透的明月,像她的眼睛。

  冬至节转眼既至,一大早裴菀书便坐在暖炕上认认真真地画梅花,翠依和西荷抱着圆鼓鼓的无咎坐在一边点评。

  画到一半,裴菀书放下笔,拢了手呵了呵暖气。无咎伸出白嫩嫩的小手,去抓她的手指就往嘴里送。几人笑起来,裴菀书连说着“脏!”然后将手指抽回去,结果他嘴巴一瘪,就要哭。

  “你快给他吮吮,这孩子!”翠依忙将裴菀书的手拉过来递给无咎,他立刻双手掬到眼前,捧着裴菀书的手往前趴l 身子似乎要啃,凑到跟前却撮起l 小嘴,“呜呜呜呜……”

  几人想他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往前趴得太过厉害,头一沉却扎进了裴菀书手里,然后啊啊地大叫起来。

  “看来我们小王爷也想吃肘子了。”西荷笑嘻嘻地将他抱起来,他便踢腿摆手,呜呜丫丫地叫起来。

  “西荷,你带他去找奶娘吧。”翠依拿起一边的小绵被裹在他的身上,又给他戴上厚厚的小虎头帽。

  他扭着小脑袋,忽闪着黑眼睛回头看裴菀书,直到她笑着朝他抓了抓手,他才用力地晃着身子摇着小手,嘎嘎地笑起来。

  待西荷抱他出去,裴菀书笑嘻嘻地朝他摇手,然后趴在窗口等他们走近,“啊”的大叫一声,随即听到他“嘎嘎”地大笑。

  待听不见西荷的脚步声,裴菀书才回头朝着翠依笑了笑。

  翠依见她眼梢难以掩饰的悲伤流露,不禁心痛万分,可是如果让她丢下孩子独自离开皇宫,她定然不肯,自己也无法说出口。

  “娘,你现在好吗?”裴菀书画完了梅花继续画锦鲤,悬腕垂睫,神态安然。
  
  翠依叹了口气,多年前为了女儿自己不会死,才换来多年后与花追风的重逢。而今女儿身处险地,那个沈大哥再也不是当年意气风发,包容温暖的大哥。这些年他变了!

  “我想离开这里,可是……摄政王不肯花追风走。而且……”她笑了笑,花追风本来功力骤散只靠药物维持,如今也到了灯枯油干的时刻,虽然他不肯告诉自己,但是从他们的谈话中她也能推测一二。如今女儿是她最大的心病,希望能劝说她离开,否则不知道摄政王什么时候会突然翻脸拿她开刀。

  据说如今因为小欢,摄政王和皇帝意见越来越大,从前摄政王想扶植谁就扶植谁,想罢黜谁就罢黜谁,如今裴怀瑾和裴锦书父子都被贬相州。是花追风好歹求才保下的命。而摄政王更是觉得裴菀书是让皇帝不能静心的阻碍,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几次借喝酒之机跟花追风说裴菀书可能就是裴怀瑾的女儿,和花追风一点都不像,留着早晚是个麻烦。花追风很正经的说愿意用自己命换裴菀书的命,他才暂时不提那事。

  如今,裴菀书身边的侍卫,有沈睿的银羽卫,他几乎将自己最得力的人都安排到了裴菀书住的金风阁,而摄政王的人掌控景怡宫,黄赫和萧熠大部分势力都被排挤在外。

  这些都让翠依份外着急。但是花追风让她不要着急,让她好好地陪着女儿和外孙。

  “娘,楚王并不是什么好人,你和--你们跟着他不会有好处的,还是早点离开吧。曾经受的苦够多了,不要再给人家伤害的机会。”

  “小欢,你和娘一起走吧。我们先走,他们是男人,总归容易一些!”

  裴菀书摇摇头,“娘,我,我不想走。”

  如果去了陌生的地方,是沈醉不曾去过的,那么她会觉得他真的不存在了,等待都是无望的。

  突然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翠依眉头一蹙,便见伺候自己的宫婢快步地跑来,忙起身。

  “夫人,不好了,裴夫人被摄政王抓去了。花大人派人来传信,让你们不要着急。”

  “到底为了何事?”裴菀书的手一抖,未曾画完的锦鲤便模糊了,也不去管将笔一扔,立刻问道。

  “奴婢不知道。”

  “菀书,你等着,我去看看!”翠依立刻起身下了暖炕,裴菀书去拉住她,“娘,我们一起去吧。”

  两人披了狐裘,西荷恰好回来,一听大娘出了事立刻让她们两个先等着她去打探一下。翠依一想这样比较好,便拉着裴菀书在院子里慢慢地等。

  两人走来走去,一片干净的雪地踩得凌乱一片,等了许久,日头偏西西荷才匆忙回转。

  “西荷,如何?”两人急忙上前,裴菀书问道。

  西荷眉头紧皱,低声道,“情况不是很好,原因是裴大人和公子贬黜期间,去往相州的路上,遇到了杀手,多亏公子有江湖朋友接应。他们揭穿那是南梁杀手,而且是摄政王派去的。那些江湖朋友所摄政王勾结南梁,逼宫弑兄,虽为摄政王却实际是真正的皇帝。残杀重臣,排除异己,扶植势力,架空皇帝。摄政王得到消息大怒,便将夫人抓了来,要求夫人写书信澄清,让裴大人主动出面澄清误会。”

  裴菀书淡眉紧蹙,咬了咬牙,这个楚王勾结南梁,又间接勾结北方八部,杀害使臣和王子,致使国家限于危机之中,如今又要残杀大臣。

  “娘,这也不是花大侠希望的吧!还是他们只要能够报仇,便不管报仇之后如何收场?楚王或许是旷古烁今的大将军,但绝不是一个好皇帝。”

  翠依深深地叹了口气,苦笑道,“菀书,我们女人何曾能够决定什么,便是自己又何尝不是被人摆布?”

  “我们去看看大娘!”裴菀书说着却转身对西荷吩咐了一下。

  她一听立刻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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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_
帖子主题: 回复: 《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I_icon_minitime周三 八月 11, 2010 11:06 pm

第一百一十一章

  “娘,我许久没有见到永康了,她还好吧!”裴菀书挽了母亲的手。

  “我也没见过,椒房殿如今是摄政王的寝宫,不过有太后想必无碍吧。听说摄政王想让她嫁给黄大人,这本来就是先皇定好的,也不是什么坏事!”翠依慢慢地说着,两人步上长廊。

  “那我们去看看她吧。她是个受不住约束的人,而现在摄政王不让她来我们这里玩,加上发生了这么多事,不知道她该怎么难过呢!只是,怕我们去了,侍卫们也不见得会让我们进去。”

  风凛冽冷寒,一张嘴便灌进去,一下子冲进腹部,让人浑身发抖。裴菀书紧了紧狐裘,更紧地挽住母亲。

  椒房殿避风楼,是永康公主的如今的住处,站在前门能看到飞檐翘角,仿造江南样式的画楼。

  “放我出去,你们这些混蛋!”

  远远的就听见永康愤怒的声音,令人奇怪的是,侍卫们看到她们来并没有阻拦,就仿佛没看见一般,依然目不斜视。

  “永康!”裴菀书站在楼下,大声地唤她。

  “菀书?”素色身影扑在画栏上,朝她招招手,大喊道,“姐姐,姐姐!”然后伏在画栏上放声大哭。

  为首的宫婢下楼请裴菀书和翠依上楼,奉了茶点,自退下。

  裴菀书打量了一眼周围,被扯烂的红色纱幔,床帐,被打碎的器物,皆是华贵精致,价值不菲。

  想她父皇薨了不久,摄政王便不许人再服丧,所以给她换了大红的衣物床幔,想是她气愤难忍,所以撕坏了。

  “姐姐!”永康见她来,便哭倒在她的怀里。自从父皇驾崩,她便一直被关在椒房殿内,除了前殿和自己的避风楼,根本不让她出门。她看着母后和摄政王的样子,恨得几乎疯掉。听他们说着无耻的阴谋诡计,她恨不得一把火将这宫廷全部烧毁。

  她觉得自己要疯了。

  是真的要疯了。

  四哥不见了,小八沉默了,母后背叛了,自己孤独了……

  她大闹了一次椒房殿,怒斥了摄政王和母后,她是抱着必死的心,但是母后却求摄政王不要杀她。

  她觉得满眼都是耻辱。

  如今他竟然要求她出嫁,在父皇新丧要她出嫁。

  “永康,别哭了。如今已经不同往日。”裴菀书怜惜地搂着她,轻声地安慰她。

  “姐姐,我不想出嫁,我宁愿出家做尼姑,再也不要看到他们。”永康大哭着,声音嘶哑。

  “傻丫头,说什么话呢?出嫁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办法,至少你离开这里。而且如今黄大人也需要你。他被掣肘,处处不便,有你在旁边安慰支持他,他做事也有个依靠。永康,你早就长大了。不能总是要求别人来满足我们。”她伏在永康耳边轻声地叮咛,让她尽快地出宫,和黄赫在一起才安全,才能安定黄赫的心,让他不至于不明宫内情况而被摄政王要挟或者拉拢。

  “好,我,嫁就是!”永康抬眼看着裴菀书,从她眼睛里看不到半点悲伤,全是暖暖的深情。

  可是她不相信裴菀书不悲伤,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提。她不可以让别人忍着痛苦来安慰自己。

  “这样才乖!”裴菀书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黑亮微乱的发丝,帮她拢了拢。

  大雪屯门,夜风呼啸。

  椒房殿内烛光凛凛,满是馨香透着浓浓的冷意。

  “裴夫人,事情考虑的如何?”楚王坐在紫檀宝座上,淡淡地看着一脸鄙夷愤慨的大娘。

  “呸!真是不要脸。就会拿女人说事!”大娘哼了一声,瘪着嘴,仰着头。
  
  “你还挺犟,裴怀瑾敢这样做,难道就不怕本王杀了你?看来他对你真的是一点感情都没呀!否则怎么会又收了翠依?还生了两个孩子?”楚王不无讥讽地说着。

  “你卑鄙你的,我坚信我的。我相公对我如何,还用不到你来说。我们家的孩子也不用你来评判!”虽然锦书从小就被赶出去,可是她也心痛他,想当他是自己的儿子,只不过明显不可能而已。

  好在有个小欢。

  当裴怀瑾跟自己解释小欢不是他的,他和翠依一直是假夫妻的时候她竟然有点遗憾,欣喜里掺杂着遗憾。自己不能为相公做的,本以为翠依做了,有了相公的孩子。可是没想到不是。多么遗憾。他对她这样好,她竟然对不住他,连个孩子都没有给他留下。

  小欢是他的女儿,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对她那么好,她跟他习字,听书,作画,对弈,她叫他爹,她是他的宝贝。

  她就是他的女儿。

  没人能改变。

  “他不过是想扳倒我,回来他还是丞相。也说不定他想让裴锦书做皇帝?”楚王冷笑着。

  “你们真好笑,以为皇帝很好吗?谁都像你那样想破脑袋的想?我们相公和儿子才不稀罕!”大娘不屑地笑着。

  “既然你这么想死,本王也就成全你,免得让人以为本王连个女人都收拾不了!”楚王笑了笑,慢慢起身,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俯瞰着跪在地上,依然一脸讥讽愤慨,高傲无比的女人。

  他慢慢地伸出手,握上她的脖子,她的脖子不够长,几乎容不下他的大手。

  大娘冷冷地盯着他,目光一瞬不瞬,反而用力地扬起头,似是在说,“你嫌我脖子短,这样是不是长一点?”

  微微用力,便听见骨头“咔咔”的声音,她依然紧紧地盯着他,眉头皱都不皱。

  他笑了笑,陡然用力,

  “住手!”

  一道红色的身影从屏风后面冲了进来,裹着一团冷风,永康公主额头带汗,忽的冲过来,一把将大娘抢了过去。

  “你这是做什么?竟然在母后的寝宫里杀人?”永康公主揽着大娘,怒气冲冲道。

  楚王眯眼看着她一身喜气的红色,笑道,“怎么,不穿孝了?”

  “要出嫁,穿什么孝?你要是不怕触霉头,我不在乎穿白的出嫁!”永康冷笑着,紧紧地抱着大娘,一副老母鸡护小鸡的模样。

  “永康,怎么跟你叔父说话呢?”太后慢慢地从内室走出来,淡紫色的软缎锦衣,斜云髻,金步摇,妩媚如花。

  永康咬了咬唇,哼了一声,看也不看,只冷冷道,“我让人送裴夫人去皇祖母那边,谁要是看不惯碰了她,以后也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吧。”

  “永康!”太后轻声唤她,一抹隐痛一闪而过。

  永康没有回头,冷冷道,“还有菀书姐姐,哪个要是连菀书姐姐都算计,哪个就是天底下最不得好死的。”说着领着人扶着大娘扬长而去。

  “臭丫头!”楚王脸色阴沉,身形僵直,盯着永康出去的方向,眼神越来越冷。

  “她还是个孩子,”她轻笑,缓缓走到他的身边,伸手搭在他的肩头,未等说话,一阵天旋地转,被他揽坐在宝座上。

  “当年你一副泼辣样子,如今竟然柔情似水!”他笑着,伸手攫住她的下颌。

  “当年连妹妹可是比臣妾如今更柔情似水,我就是想比也比不了呀!”她轻笑,猛地一扬脖子,身体轻颤,衣衫尽褪,被他紧紧地压住。

  “何其帮你找的人可靠吗?还有,那些要杀的人,可都处理了?来投靠我们的人可要仔细查过了,免得有三心二意见风使舵之人。”她娇喘着,尽力仰着头,努力地迎合他。

  “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没事,见风使舵的有,我们当其是杀手,其他的效忠于我们的才是最关键的。薛陵是个不错的人。你放心……你的身子倒是越来越细,比当年更盛……”

  冬至大典,将宫里的人忙得团团转。今年因为边境紧张,很多邻国并未前来。沈睿据说忙得几乎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裴菀书也不知道他是真忙,还是任性如此,经常十几天见不到他。

  深冬腊月一夜,裴菀书抱着吃饱了奶的无咎,坐在炉火边给他讲故事。

  “无咎,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咯!”她轻轻地笑着,前倾了身子在他嫩嫩的小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一口,他倚坐在一圈锦被上,东倒西歪地哈哈笑着,不时地想抓裴菀书的手来咬。

  “我来给你削一点奶酥吃,看看没有牙的小无咎是不是能咬得动!”她笑着拿出小银刀趴在炕桌上切奶酥,切的时候,奶酥一滑,“啊哟!”刀刃在左手食指上划了一下,立刻渗出鲜红的血珠。

  “啊--”无咎大叫着,似是非常兴奋地扬着手,身子忽的趴过来,裴菀书慌的忙放下手里的刀免得伤到他,结果手上一痛,他竟然抱着自己的手指头用力地啃,“吧唧,吧唧”吮得声音很响。

  “无咎!”裴菀书狐疑地看着他,他抬头朝她哈哈地大笑,眉心那点朱砂红得妖艳几欲滴血,红润的小嘴便是一抹血丝。

  他伸出柔嫩的小舌头不断地做出吸吮模样,看得裴菀书眉头紧皱,将没有受伤的右手给他,他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然后将左手递过去,他立刻便伸出舌头开始吮,吓得她忙将手抽回,疑惑地看着他。

  “小姐,怎么啦?”西荷撩锦帘走进来,看到暖炕上母子两个一个吃吃地笑着吮舌头一个皱着眉头看。

  “西荷,无咎很奇怪!”裴菀书将小刀收起来,然后从炕橱拿出药箱,飞快地包了手指头。

  “小姐,你受伤啦?”西荷立刻上前查看。

  裴菀书摇摇头,“没事。”又看了一眼贪婪地看着自己手指头的无咎,蹙了蹙眉,朝他做出生气的样子,吓唬他道,“小鬼,再咬娘的指头,拔光你的牙!”

  说完自己先笑起来,西荷更是摸不着头脑,突然看到无咎嘴边的血丝吓了一跳,忙去看。

  “没事,我割了手指头,他像小水蛭一样扑过来就咬,这小东西,喝的不是奶,是……”

  “小姐?”西荷惊悚地看向她。

  裴菀书耸耸肩,“我开玩笑,你怕什么?”说着伸手将儿子抱在怀里,伸手捏了捏他并不像其他小孩子那样塌着的鼻子,“小东西,娘娘咬回来,咬回来咯!”然后伸头去顶他的额头,无咎哈哈地笑着,小手抓着她的鬓发,额头做出顶的姿态。

  西荷见状松了口气,“小姐,翡翠传了消息来,胭脂,醒了!”

  “真的?”裴菀书喜得忙回头看她,无咎似是感觉到她的紧张,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忽然,他一下子扑到她脸上,“吧”地亲了一口,然后又大笑起来。

  裴菀书歪了歪头,任他玩自己的头发,喜不自禁地看着西荷,见她确定地点头,欢喜地笑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滴到无咎的小手上。他立刻爬过去拱着小嘴嗯嗯呀呀的蹭。

  “小东西,你胭脂姑姑醒了,我们有时间去看她好不好?”

  无咎似是听得懂一般歪着脑袋看着她,又开始挥着胳膊咿咿呀呀地叫,然后不停地咀嚼着小嘴巴。

  当无咎开始长牙,裴菀书几乎没有时间去关注其他的事情,朝堂风波,变幻莫测,摄政王与皇帝几度交锋,先皇培养的臣子屡次被贬,被杀,摄政王亲信越来越多。

  摄政王欲与太后成亲。

  天下人议论翻天的事情,裴菀书不闻不问,沉浸在和孩子玩乐的欢乐中。

  “来,让娘娘看看你的馋!”她嬉笑着,不断去戳他的小嘴,他就伸出粉红的小舌给她看,或者用他刚长出的乳牙慢悠悠地咬她的手指,或者抿来抿去的嚼一块奶酥,口水流到自己手上,然后主动放到裴菀书的胸前蹭一蹭,继续嚼。

  料峭春寒,迎春花灿然绽放,裴菀书抱着无咎在院子里慢慢地散步。

  “无咎,你问问花花,爹爹是不是就要回来了?快点问问!”

  “娘娘……达达……来……”无咎挥动着肉嘟嘟的小手,头上虎头帽子垂下的两个圆球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

  “无咎,达达回来么?”她笑着声音有点抖,情不自禁地贴在他的脸颊上。他小手抓着她的手,小脸在她脸上轻轻地蹭。

  她笑了笑,用力地搂紧了他。

  又是盛夏六月,合欢花开,满眼翠碧,到了无咎抓周的时候。

  一时间金风阁热闹非凡,已经出嫁的永康携了驸马黄赫,和西荷定亲的康侍卫,柳清君让人捎了礼物却不能亲来。礼物是一方血玉。

  热热闹闹的,各种物件平凡的珍奇的满满地摆了一大桌子,裴菀书将无咎放上去,他却坐在上面东看看西看看,踢腾着小腿,对着下面的人笑,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道说什么。

  大家看他不抓都拿东西逗他,他却一直紧紧地攒着裴菀书给他戴在脖子上的血玉。众人却也不知道这算什么,但是他一副急死太监的模样,大家便也没辙,只说这孩子打小就神秘,以后肯定了不得!

  忙了一天,等长天抱了他去吃饱了奶便送还裴菀书带。

  “无咎,你怎么这么财迷?柳叔叔给的东西都是宝贝,你真是个小财迷,比娘娘还财迷!”裴菀书笑着逗他,无咎便低头舔着那块血玉,咯咯地笑,露出四颗白白的小乳牙。

  “小姐,翡翠她们进不来,让人捎了她们给小公子做的衣衫!”西荷将一个大大的包袱放在案桌上,打开来给裴菀书看。

  里面都是些颜色鲜艳绣工精致的小孩衣物鞋帽,无咎一见便咬着手指头要过去,裴菀书将他放在桌上,他一低头便拱进了衣服堆,咯咯地大笑,在包袱里滚来滚去。

  “让她们注意安全,现在胭脂好了,应该离开京城去外面去。”裴菀书只知道她们在京畿之地,每次都是通过黄赫联系。

  “小姐放心,都安排好了。听说要打仗了!黄驸马要北上,萧将军南下。”西荷低声说着,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话说完,既然小姐现在如此安静,她不想破坏。

  “是吗?那是早晚的事情。”裴菀书笑了笑,不置可否,只专注地盯着滚来滚去的儿子。

  “皇上和摄政王又闹翻了,好像是因为大婚的事情,皇上不肯,摄政王又想拉拢文家,所以才……”

  “沈睿,真是难为他了。不过男大当婚,他也该成亲了。”

  “小姐,摄政王的意思是让您劝劝他。”

  “西荷,我们劝什么?劝得着吗?”裴菀书蹙了蹙眉,低头看无咎对着她笑,长长的眼睛眯着,嘴角微微的抿着,不禁一怔,心头痛了一下。

  “啊,小公子怎么不动了?”西荷忙去看他,笑道,“小姐,他又使坏呢!给尿了!”说着伸手将他抓出来。

  “西荷。别动他!”裴菀书忙喊,可是晚了,他已经哗啦啦尿在西荷的怀里,一边尿一边哈哈地大笑。

  “小姐!”西荷哭笑不得,又被他算计了,她真怀疑他是不是只有九个月大。
  
  裴菀书笑得前仰后合,这孩子天生对人使坏,假装尿了床,等人去看,他便卯足了劲往人身上尿。

  “给我抱,你快去换衣服!”裴菀书笑得几乎没了力气,转首看向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沈睿竟然站在那里。

  “无咎,快来拜见皇帝叔叔。”裴菀书抱着他走去窗边,他一脚将窗子大大地踹开。

  沈睿默默地看着她,笑了笑,伸出越发苍白的手握住他的小脚,“我要成亲了!”

  “你也这么大了,再不成亲都没有人要了!”她朝他笑笑,看到他消瘦的脸颊,怔了怔,叹了口气,“沈睿,不必委屈自己。”

  “你,并不想我成亲,对吗?”他淡淡地问着,哪怕是做梦是奢侈,他也想她说个不字。

  她没说话,笑了笑,“我本以为你是最能活得潇洒的,哪里知道如今也是这般,但是你还年轻。路还很长,该忍的时候就要忍。”

  他冷笑,起眼直直地看进她的眼底,“我忍得够多了。我从来不知道,我竟然还能忍,而且一忍再忍,忍至如斯地步。”

  “别闷坏了自己,”她不忍,却避开他的视线,要是难受了让我们家无咎欺负欺负你,她笑起来,握着无咎的小手,“来,去摘叔叔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我们就可以卖钱置地了!”
  
  她知道无咎和沈睿关系很好,白日自己带着他,可是晚上是沈睿去陪他的,只是她不想说出来大家难受。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开开心心的。

  他猛地握住了无咎的小手连她的手一起握住,裴菀书立刻回抽,却被他更加用力握住。无咎好奇地看着他,又回头看她,扭了扭身子,想将手抽出来,沈睿的力气太大,捏疼了他。

  “娘娘,娘娘……”他瘪了嘴,哭起来。

  “沈睿!”她轻轻地叫了声,他叹了口气,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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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_
帖子主题: 回复: 《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I_icon_minitime周三 八月 11, 2010 11:30 pm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丫头,本王赐你鹤顶红一杯,你可有何话要说?”楚王身材高大,身影笼着小小的裴菀书,使得她显得那么柔弱。

  “王爷,臣妾不明白为何鹤顶红因何而来。”她淡淡地看着他,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意。

  “丫头,不用什么原因,本王就是想要你死,你死了我的儿子们才能安宁。”他浓眉微微蹙起,专注着盯着这个让沈醉死心塌地的女人。

  “臣妾不懂,王爷何时来了儿子,还能因为臣妾而不安宁!”

  “沈睿必须要娶文大人的孙女为皇后。沈醉也必要要娶南梁的公主为妃!所以,你必须死。为何样才能保住大周的安定,同时稳定南方,专心对付北方八部。”楚王叹了口气,似是无奈般,抬手挠了挠眉头。

  裴菀书哈哈大笑,随即却又欣喜,“沈醉,还活着!”

  “是,他当年被人打下悬崖,摔破了头,实际没死。明光做了手脚,换了具差不多的尸首。阴差阳错,他救了私自外出的南梁安国公主。两人日久生情,一起在北方生活一段时间。他一直在秘密研究北方八部的情况,怕人知晓所以一直诈死,连我们都被他瞒过。如今他研究透彻,将会率兵迎击北方八部,安国公主愿意和他在军营中举行婚礼,成功之日,便随他去南梁。”

  “既然如此,我死与不死又有什么关系?”她笑了笑,他失忆了吗?所以没有回来找她?还是环境太恶劣,他找不到机会回来?一直被羁绊?他和那公主肯定是患难与共的朋友吧。

  也许不过是楚王找个借口而已!

  心思百转,面上却是淡淡的笑。

  “你死了,他们便是一了百了,长痛不如短痛。”楚王冷冷地说着亲自端起酒杯递给她。

  裴菀书轻轻一笑,“王爷,您害怕什么呢?在身居深宫,难道还能兴起什么风浪?谁个想死呢?”

  “说的好!”门外传来苍老的声音。

  接着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老态龙钟的妇人走了进来。

  沈睿当先一步冲到跟前,伸手将裴菀书抢了过去,冷冷道,“叔父,如今皇祖母在,你到底还想杀谁?”

  裴菀书被他抱在怀里,却身上无力,连站立都不稳,顾不得去给谁行礼,她慌忙抓住沈睿的手,“沈睿,他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

  沈睿疑惑地看着她,“谁?”

  见他如此,裴菀书眉头一塌,神情顿时委顿下去,如同陡然旺盛的火苗,猛然间熄灭一般。

  沈睿咬着牙抱紧了他,躲开楚王冷冷逼视的目光。

  “十三!”太皇太后颤巍巍地走到楚王跟前,伤心地看着他,为这个她最爱的儿子。

  “母后竟然还记得儿臣?”楚王冷冷地笑起来,满脸的凄楚。当年自己如此,她竟然不闻不问,任由三哥对付自己。

  “十三,你说的是什么话?这么多年,母后一直想着你。你回宫竟然不去见我,却在这里为非作歹!”她痛心地逼视他。

  “母后,您说话可曾想过?三哥夺了属于我的,难道我还要隐忍?忍了这么多年,我自然要一并讨回!”

  “十三,你错了。你父皇本来就是要传位给你三哥,只是你父皇向来宠你,所以大家都觉得是要传位给你的。而,你三哥,也做错了事情。所以,母后一直没有原谅他。”太皇太后说的动情,浊泪长流。

  “这么说,那些拘禁儿臣,限制儿臣的高手,都是父皇派的?他口口声声说儿臣最像他,说儿臣是他最宠爱的儿子,可是……竟然……哈哈哈!”楚王仰头大笑,眼泪纵横。
  
  “母后,他竟然派了那么多高手囚禁儿臣,难道这就是宠爱吗?”

  “你父皇知晓你定然不甘心,心性浮躁,做皇帝不够稳重,所以才如此,那些高手也是为了保护你--”

  “是呀,否则我早就被三哥杀死了。”他冷笑,低头看着年迈的母后,“当年我和花追风本来可以杀了三哥,可是父皇竟然下了死令,若是我敢伤害三哥一点,便要我身败名裂,死不得入祖庙。母后!”楚王心头痛苦,猛地跪在地上,

  “虽然我曾经跟父皇流露过自己可以做皇帝,自己不比其他人差一丁点。可是如果他不要我做,难道我就真的会杀兄不成?结果呢,是三哥杀了父皇,父皇却依然让他做皇帝。凭什么?”

  太皇太后嘴唇颤抖,用力闭上眼睛,仰起头,泪水滴答地流下下颌。

  “母后,母后!”楚王膝行上前,抱住太皇太后的双腿。

  “可惜,父皇算错了,三哥也算错了,最后还是儿臣站在这里。三哥死的时候,你们又怎么想象的出那其中的痛快……哈哈!”

  她颤巍巍地弯腰,抬手捧起他的脸,泪水滴在他英俊沧桑的脸颊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她的心早就禁不住一丝地苦痛了。

  “十三,娘,娘……”她晃晃,猛地喷出一口血,倒在楚王的身上。

  “娘!”楚王大惊,忙张臂抱住她,却见她双眸紧闭,已然没了气息。

  “娘--”他凄厉大喊,用力地抱紧了她的尸身。

  “你!”他猛地转首看着被沈睿护在怀里的裴菀书,“你!都是你!”

  他霍然而起,大步朝她走过去,沈睿全神戒备,冷眼瞪着他。

  楚王走到他的跟前,面无表情道,“走开!”沈睿将裴菀书拖在身后,横掌而立。

  “你想弑父吗?”他双目血红,冷冷地瞪着沈睿。

  “呸!我父皇早被你害死,皇祖母也被你气死,我便替他们讨回!”

  “就凭你?”楚王哼了一声,横掌扫出,沈睿凝掌迎上,却将裴菀书轻轻推去后面一个银羽卫怀里,却是假扮银羽卫的西荷。

  “小姐,”西荷用力地扶着裴菀书,却见她双目呆滞,神情颓唐。

  “西荷,他真的死了吗?我宁愿他娶了别人,过得狠幸福,甚至可以忘记我们!”她怔怔地看着头上,目光空洞。

  “小姐,别这样,爷--”

  “皇上!”

  西荷话没说完,便被数声惊呼打断。抬眼见沈睿被楚王击倒在地,唇角鲜血淋漓。几个银羽卫呼啦跑上去,有的攻击楚王,有的扶沈睿。

  被誉为天下无敌大将的楚王,如今却似乎疯了一样,双目赤红,大开杀戮。
  
  沈睿有喷出一口血,大声喊道,“带她走!”跟楚王一过招他便知道十个自己也不是对手。只怕当年皇祖父用来克制他的高手也是费尽辛苦培养出来的。

  只可惜父皇聪明反被聪明误,派出的人恰好杀了管制楚王的高手,所以他才能潜入皇宫吧。才能……被母后收藏……

  西荷闻言立刻带着裴菀书急速后退,却见眼前人影一闪,楚王如鬼魅一样飘到她们跟前,不待西荷出手,被他一掌击飞。然后反手一抓,捏向裴菀书脖颈。

  裴菀书将手里的银簪刺进他的胳膊,他哼了一声,倏地抓住她的脖子。

  “大哥!手下留情!”从外面赶来的花追风弹剑飞来,却被楚王一掌拦住,“小花,你散了功,药物只能维持你三年,如今的你,连三流都不到,退下!”

  “大哥,我们是生死兄弟,兄弟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花追风一步步上前,毫不退让。

  “如今你也来替她说清?一个女人,值得你们如此?父子成仇,兄弟反目!真是笑话!”他星目凛寒,声音嘶哑,“小花,你已经活不了多久,别让我现在杀了你。”

  “大哥,你真的不顾念兄弟情义了吗?”

  “若不是你因为翠依婆婆妈妈,三哥哪里会起了疑心?而我又被父皇派的人制住?要不是你,我早就可以杀了他,哪里需要这么大费周章?你竟然还有脸称是我的兄弟!”楚王冷冷地看着他。

  花追风痛苦地皱眉,脸上的假面皱成一团。

  “你看看你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为了她死,你看看她会叫你一声爹吗?”楚王说着反手如风,撕下花追风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张没有脸皮,被滚油淋过的脸。

  在场的人,很多都是身经百战,可是看到了还是吓了一跳。

  花追风身形一阵痉挛,痛苦地伏地,本就即将枯竭的生命似乎如水如流沙般,瞬间消失殆尽,连哀嚎都发不出,只有唔噜的声音在喉咙间翻涌。

  “爹……爹爹……”看着他痛苦的样子。裴菀书心头痛极难忍,不禁开口,挣扎着叫出声,“你走,带我娘走……”

  “你害死我娘,难道还想自己的娘活着吗?”楚王阴冷地看着她,握住她脖颈的手用力。

  “沈湛!”沈睿撕裂了声音,猛地朝他扑来,楚王举掌,本以为轻轻一下就能将他击飞,却不想被他整个人抱住,利刃刺入肩头。

  心头怒极,楚王屈肘,猛地击在沈睿心口,将他重重地击飞去。然后提起裴菀书飞身冲出雕花大窗。

  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白影飘飘,衣衫如练。一指飞点提着裴菀书的楚王,另一人劈掌。

  “谢小天?”裴菀书惊呼,只见谢小天一手揽着孔纤月,她横笛而奏,两人飘飞而来。孔纤月朝她微微颔首,笛声一转,谢小天劈掌夺向楚王手里的裴菀书。

  楚王翻身斜飘,同时一声长啸,涌上几十名带刀侍卫,一批人将来人拦下其余涌上去和银羽卫站成一团。

  “沈湛,你还不承认勾结南梁吗?你身边的高手哪个不是从南梁来的?”沈睿被银羽卫扶着,一步步靠前,双眸盯着被楚王挟持的裴菀书。

  “是又如何?”楚王冷笑,看着被人拦住谢小天,他似乎武功颇高,但是需要听从那女子笛音的指引,便让侍卫先杀了孔纤月。

  沈睿立刻知会银羽卫上前保护,不一会双方各有死伤,却被楚王占了上风。

  “沈湛,你放了她!”沈睿继续踏前,那些南梁高手没有楚王的命令不敢碰他。而此时因为景怡宫楚王的高手都聚集到了椒房殿附近,黄赫的神武营侍卫开始杀进来,远远的传来打斗声。

  “要想放她我有条件。”楚王揽着裴菀书站在一座假山之上,冷冷道,“一,你要承认我是你的父亲。二,娶文大人孙女为后。三,诛杀裴怀瑾父子。”

  沈睿本来略显苍白的脸颊铁青,唇角血色猩红,目眦欲裂地瞪着他。

  “沈睿,还不跪吗?”楚王冷眼看着他,“为了她你找了你皇祖母将她气死,要我饶她,只能如此!你若跪就说明接受我的条件。”

  场中打斗更加激烈,孔纤月虽有谢小天保护,但是由于他不能自我判断,孔纤月几次遇险,不多时谢小天身上便伤痕累累,他却不知道痛一般,只要听到笛音便继续拼杀。

  南梁高手很多用毒和暗器,甚至毒虫,银羽卫更落下风。

  “沈湛如果你想做皇帝,只要不把我大周卖给敌人,我沈睿何足惜?也许你比我更适合做《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Gdcv个皇帝。你若想要就开口!”沈睿站得笔直,忍住双腿的颤抖,用力地推开扶住他的人,逼视着楚王。

  如果他跪,承认自己是楚王的儿子,那么皇家颜面将荡然无存,可是如果他不跪,他不想看到她死。特别是死在自己的眼前。

  他与楚王对峙,心里想着也许求饶不是那么难,知不知道自己《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Gdcv这样她会不会鄙视。若是沈醉和自己换位,她会如何,希望他求还是不求?

  “小八,人谁不怕死?谁会想死?可是死又有什么难?”她看着他铁青脸上凝聚的悲伤,朝他笑了笑,“谢谢你!”

  谢谢他照顾了自己的儿子,不管他做过什么,她对他都心存感激。

  他看着她安然的笑容,那膝盖犹如被巨石挤住便跪不下去,求饶的话也说不出口。心里却反反复复都是她死了怎么办?可是如果牺牲了皇室的尊严自己就是罪人,天下人唾弃嗤笑,《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Gdcv样的自己,怕是她也会瞧不起。

  “沈睿,本王没有耐性。”楚王哼了一声,手上突然使力,裴菀书身体往前一倾一股热流猛地冲上喉咙,她用力地咬破了唇,硬生生憋成一丝血线,顺着唇角顺流而下。

  她几乎听不清下面关心她的人那焦虑地惊呼,看不清沈睿跪下的双膝,她仿佛看到沈醉在天际云端之上,微笑着看她,朝她伸出双手,“小欢,我来接你!”

  “沈醉!”她无意识地唤了一声,身体软下去。

  “沈湛,不要杀她!”沈睿只觉得心脏被什么生生地戳进去,开始那些顾虑犹豫瞬间消失无形,他重重地跪在地上,“我都答应你,无论什么条件。”

  他一跪,银羽卫人心涣散,瞬间被南梁高手屠杀几十人。

  “住手!”

  太后在宫婢簇拥下,缓步而来,她穿着端庄高贵的朝服,九凤珍珠冠衬着她美丽的脸庞更加美艳。

  大袖撒花朝服让她身子妖娆曼妙,如莲行水面,娉婷而来。

  “摄政王,你这《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Gdcv是做什么?你说要和本宫成亲,做皇父摄政王,本宫只是说考虑一下和陛下略略沟通,并没有拒绝。你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呢?”她缓缓说着,脸上是淡淡的笑,稍微加快了步子走到沈睿跟前低头看他道,

  “陛下,摄政王说倾慕于本宫,想让本宫下嫁于他。本宫已经答应,他便是你的皇父,你也就是他的儿子。这《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Gdcv么倔做什么?还不给皇父磕头!”太后厉声说着,似是斥责沈睿。

  沈睿没有看她,恭敬地磕头,然后唤了一声皇父。

  “摄政王,既然如此,本宫有话想跟你商量。”她朝他微笑,示意他将裴菀书放下。

  楚王却揽着裴菀书飞身而下落在她的跟前,“有话我们屋里说。”又回头吩咐那些侍卫将在场的人控制住。

  一进屋子,裴菀书便被他推倒在地毯上。楚王自冷笑着看向太后,“你想耍什么花招?沈睿是我的儿子,难道我不能光明正大的认吗?”

  太后笑了笑,去斟了杯茶给他,柔声道,“便是认你也消消气,也要分场合,太皇太后年纪也大了,身体早就不好,《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Gdcv这样打击自然就去了。我也知道你母子连心,可是《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Gdcv番大动肝火算什么?”

  楚王哼了一声,将茶一饮而尽,冷冷道,“都是《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Gdcv个丫头引起的,杀了她便不会再出现兄弟相残的局面。”

  “就算他们是兄弟,可是你今天《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Gdcv样说出来,只怕大家对睿儿要有其他想法了。说不定其他皇子还会生事。”太后缓缓说着,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地喝下去。

  “本王会给他澄清,你说的不就很好吗?本王要做皇父摄政王,所以才会《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Gdcv样要求他么!”说着便叫了人来,吩咐了一声,让他去跟沈睿说楚王不过是气不过皇帝阻拦他和太后的亲事,既然他同意了便没那些纠缠了。

  “《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Gdcv丫头,就放了吧,大不了将她撵得远远的,他们看不到了便也相安无事。”太后说着继续喝茶,楚王伸手拿过她手里的杯盏,自己喝起来。

  “那我让人带她去南疆,免得她扰乱睿儿心智。”楚王颔首思索,然后转首看向裴菀书。

  裴菀书对上他肃杀的目光,心头一震,却强自定住,如今她五脏六腑都是针扎的痛,头晕目眩,却依然清醒,便冷冷地回瞪他。

  房中熏着的香让她有点头晕。

  她一直与他对视,只要他看着自己,便不挪开视线,半晌,便觉得有点不对劲,觉得他的眼睛里氤氲出一层水汽?

  突然,他踉跄了一下,又定住身形,回头指着太后怒斥,“李素星,你……我!”他猛地扑过去,抓住了太后的颈子,却一口血喷了出来。

  “王爷,我们也到了算账的时间了。”太后挑眉笑笑,幽幽出口。

  楚王用力地收紧,她呻吟了一声,合上眼眸。看着她娇媚的模样,他大叫一声,将她掼在地上,“为什么?”他大声地怒吼。

  “因为……咳咳……我恨你。我是太后。咳咳……沈睿是我的儿子。你杀了我的丈夫,我不能再让你毁了我的儿子!”太后咳嗽着,笑得声音破碎。

  “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儿子?”他怒目瞪着她,身形晃了晃。

  “你不用后悔没杀他,他是你的儿子,可是只有我们知道就好。”她欢畅地笑着,从口中涌出来。“只要别人和他自己不相信是你的儿子,有什么用?他还是广仁帝的第八子,太庙排位也是如此。你……哈哈!”她笑的讥讽至极。

  楚王身形晃了晃,力气全无,单膝点地,跪在地上,阴冷地看着她。

  “沈湛,你真不要脸。当年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不肯。你一心一意地喜欢连玉蝶。因为她温柔似水。等到你想夺皇位的时候,你又来找我。勾引我。我知道我贱,我死不足惜,我竟然还是喜欢你。可是有什么用呢?一个女人有了儿子,有了痛苦。随着时间的推移。喜欢就不重要了。皇帝对我很好,我对不起他。我能为他做的就是维护他的尊严。连玉蝶之所以求死,也是因为她看透了你,你伤透了她的心。你们曾经说过情比金坚,可是你花言巧语,当你想要皇位的时候,情于你算什么?女人,兄弟,儿子不过是你的工具。沈湛,我们,两清了。”

  她哈哈笑起来,然后看向裴菀书,笑道,“丫头,告诉沈睿,我不想埋进皇陵。我想去一处有山有水的地……”

  后面的话断住,她依然笑着,用力地喘息,却只有猩红的血不断地涌出来。

  “来,来人!”楚王大声叫着,然后朝裴菀书爬过去。

  他再也不要相信女人,每一个说爱他的都背叛了他,母亲如此,连玉蝶如此,李素星也是如此。

  她们的爱都是浮云中的雨星,什么都不是。

  《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Gdcv这个女人,也要死……

  裴菀书眼见着他朝自己趴过来却一动不能动,身体痛得已经没了知觉,当他卡住他脖子的时候,她只是微微扬了扬头,缓缓地闭上眼睛。

  “放开她!”

  淡淡清冷的声音,自他们身后响起,一只修长玉白的手握上楚王的手腕。

  裴菀书心头一震,却不敢睁眼,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在阴曹地府听到了他的声音。颈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她无法呼吸。

  “你可以杀了我!”楚王冷冷地对上沈醉冷寒的双眸,笑了笑,“弑父。”

  沈醉看着裴菀书发紫的脸,修眉一挑,手上用力,“喀嚓”一声脆响,楚王一声惨叫,捧着手倒在地上。

  “小欢!”他忙将裴菀书接在怀里,内力自她后心缓缓输入,感觉到她的内伤,心头一颤忙抱着她往外走。

  “沈醉!”楚王握着手腕坐起来。

  “就算你是我父亲,也不可以如此对她!”沈醉没有回头,顿住步子冷冷地说着。

  “我要死了,你来,我跟你说个事情。”他强忍着,血还是不断地从嘴里涌出。
  
  《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Gdcv时候柳清君冲了进来,看到沈醉怀里的裴菀书,扫了一眼地上死去的太后和将死的楚王,对沈醉道,“菀书交给我,你去看看吧!”

  “多谢!”沈醉将昏迷的裴菀书小心地放进他的怀里,回头走向楚王。

  站了一瞬,沈醉蹲下,单膝点地静静地看着他,“你的人与喀尔塔塔的杀手同时伏击我,我并没有怪你。但是我永远都不会与你一起图谋什么。”

  楚王笑了笑,忍者痛意缓缓道,“我的人不是去伏击你的,是救你的。你要继续做兵马大元帅,有生之年要将南梁,西凉,高隆,东海诸国,北方八部纳入大周版图。《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Gdcv这是我的志向。我死该由你来继承。”

  沈醉抿唇,凝眸淡笑,摇头道,“我没您那么高远的志向。我只想跟妻子儿女一起儿女情长。本来天下安定,可是你却一定要搞得烽烟四起。你和南梁勾结,又破坏大周与北方的关系,致使天下战火四起,生灵涂炭。难道《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Gdcv就是你的志向?”

  楚王哼了一声,“统一的代价就是死人。统一之后,便再也不会四分五裂,常年征战。”

  “王叔,那是后来人的事情。于皇家我是多余的,于你我是可有可无的。可是对于我的妻子和儿女,我是唯一的。你说,我会如何选择?天下人有天下人的命运,不是我们能管的。”沈醉说完笑了笑,缓缓起身,尽管自己对他多有怨愤,可是他终究是父亲,不能救他,也不想看着他死。

  “沈醉,赣南之地……有……”楚王挣扎着,话未完,一头栽倒地上,气息全无。

  沈醉叹了口气,没有回头,悄然出去。

  皇后派人秘密通知他和柳清君赶快进宫,他便让明光联系了薛陵,让他带人会和黄赫一起杀进来。

  不过还是晚了一步,没有救到太后,也许她抱着必死的心,根本不想再见他们,所以服了比楚王还多的毒药。

  皇后给了他一封信,大致地说明了情况。将楚王、先皇、连玉蝶、她自己以及翠依和花追风的恩怨说了个大概。

  楚王勾结南梁,控制了景怡宫,而太后为了能够知晓他的势力范围,便曲意逢迎,而何其幼时与楚王交好。所以《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Gdcv这次为了大局便也假意帮助楚王,按照他的命令安插人手清除异己。
  
  实际何其不过是按照先皇意思将有异心,结党营私的一些人清除殆尽,拥护正统的却被他们以外放的方式保留了下来。

  看着宫内的场面逐渐被控制下来,他急切地奔向裴菀书坐住的金风阁。

  碧风细细,珠帘微晃。他轻轻地走进房间,柳清君见他进来忙起身,“虽然受了内伤,但是没有大碍,修养半年就差不多了。”

  沈醉整容,敛袖,拱手大礼,柳清君慌忙托着他,笑道,“你跟我这一套,我受不住!”说着便快步出去,留他一个人在房内守着她。

  在床边坐下,看着她清瘦的脸颊,本来稍微丰腴的轮廓反而更加清减,让他心头阵阵抽痛。不由得伸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脸颊,她却有知觉般将脸靠向他的掌心,发出小猫一样的声音。

  “小欢!”他心头一荡,随即却是一阵揪痛,垂首吻了吻她的脸颊。

  “沈醉!”她蓦地睁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是我!”他轻笑,垂眸凝视她,深情无限。

  “沈醉!”她又叫,哭着笑起来,张开双臂,他俯身抱住她。

  “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他柔声地哄她。

  “你到底做什么去了?”她抽泣了一声,在他怀里蹭了蹭,“我和儿子等得好辛苦。”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他轻言细语,却也不想多解释,他本来派人回来跟她说自己还活着,有事情要做暂时不能回朝。但是那人不知道怎么被人杀了。到底是谁杀的他也不想再追究。

  “你救了一个南梁公主?”她撅着嘴。

  “嗯。”他埋首在她颈间轻轻地蹭着。

  “她很好看吗?”

  “还行吧。”

  “你是不是很喜欢她?”

  “是挺可爱的。”

  “哼!”她咬着唇,胸口依然疼,却不管不顾地推了他一把,“你走吧!”

  “去哪里?”他抬头不解地瞪着她,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变脸。

  “去做你的南梁驸马呀!”她蹙眉瞪着他。

  沈醉哈哈笑了两声,屈指刮了刮她的鼻子,“小丫头,一年多不见,你倒是学会吃醋了。我是答应了她的亲事---哎!”

  裴菀书被他箍住,气得张口便咬他的手。

  “小欢,小欢……”他忙抚着她的背,不敢再开玩笑,“我不过是答应以后和她结儿女亲家,可没想将自己嫁给她啊!”说着大笑起来。

  裴菀书涨红了脸,抿着唇,气呼呼地瞪着他,半晌却“啊呜”一声扑在他身上,用力地勾着他的脖子,胡乱地说着,“不许再离开我,不许再离开我。我恨死你了……”

  多亏薛陵带人冲入,帮助黄赫重新掌控了宫内守卫。薛陵是兵部侍郎,沈睿却将他调到行商司做了司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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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_
帖子主题: 回复: 《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 页 5 I_icon_minitime周五 九月 03, 2010 9:25 am

  南梁得知楚王已死,在北方出兵之时也出兵攻周。

  沈睿将天下兵马都给了沈醉让他统一调度,沈醉便派黄赫北上,萧熠南下。沈醉一年多在北方考察了地形,画出了详细的作战地图,给了黄赫很大的帮助。但是北方各部骁勇善战,所以双方时常陷入胶着状态,幸亏瑞王指挥得当,善用阵势和地形,历经两年,终于稳住北方攻势,双方对峙。

  而南方,萧家军和南梁早有交手,互相都非常熟悉,萧熠很快将南梁军队赶至边境之南,又应为南梁地形复杂,所以他们并不贪功南下。

  一阵疾风暴雨,将世界冲刷一新。空气透着馨香,风里弥漫着清新。天空碧蓝如海,苍鹰低旋。舒缓悠扬的笛声飘飘荡荡,直冲云霄。

  裴菀书坐在摇椅上看水鸭在荷叶间追逐嬉戏,永康趴在栏杆上看着游来游去的锦鲤,无咎穿着做工精致的白苎罗衣服,在一边竹林下兰草地上静静地看书。他旁边一株紫薇树下柳清君和谢小天对弈,谢小天不时地抬头看看神情淡然的裴菀书,双眸流露出温暖的光芒,听着笛声欢快便转首看向吹笛子的孔纤月,清澈如水的眸子情意流露。

  那日吉三姑死后,他无意识地乱闯乱撞,冲出皇宫,在市井间游荡。结果被出门的薛陵碰到,交手之后,薛陵不是对手,但是却看出他神智不清。便将他引到艳重楼去,让孔纤月吹奏追魂咒,将他制住。后来薛陵告诉了沈醉,找了柳清君,等裴锦书回城之后便替他解了吉三姑下的蛊,还了他自由。

  如今裴菀书回到王府,便时常邀请永康、柳清君等人上门来玩。父亲回了京城依然做宰相,花追风身体早就不好,两年前楚王死后不久便也去了。翠依反而没了伤心,带着他的骨灰去翠屏山出家。

  大娘自被楚王惊吓之后,身体也一直不好,却强撑着想让翠依回家和裴怀瑾做真正的夫妻,无奈裴怀瑾和翠依两人都说只有兄妹之情,她又让裴菀书和她一起张罗给裴怀瑾纳妾,最好生个一子半女。裴怀瑾不同意,只是守着她,后来裴菀书请沈睿将裴锦书召回来。裴锦书在她跟前磕头,叫了娘,说自己就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大娘终于笑着闭目逝去。

  她死后裴锦书便带着她的骨灰辞官去了相州,留话说等父亲告老还乡之时,他自然来接。这都是两年前的事情。

  “夫人,公主殿下,柳公子,谢公子,孔姑娘,吃饭啦!”日头高挂,翡翠扯着嗓门大声喊起来,顿时安静的院子一下子热闹起来。

  无咎一下子跳起来,将书卷往地上一扔,冲到柳清君跟前,拉着他的手,“师傅,师傅,快去吃饭,晌饭以后我们继续讲故事。”

  “无咎,你该找娘娘讲故事,师傅只管教你功夫!”柳清君笑着握上他的小手,朝谢小天笑笑,将无咎抱起来两人一起走回去。

  “娘娘现在才不会理我,她喜欢上水鸭了。”无咎噘着小嘴,“我娘昨天和皇帝叔叔吵架了。可凶了!”

  柳清君微微蹙眉,回头看向和永康挽着手臂走向孔纤月的裴菀书,不由得有点担忧。

  “柳兄,怎么啦?”谢小天回头看过去,裴菀书正起眼望过来,朝他们笑笑,抬手朝无咎挥了挥。

  无咎咕哝着,趴在柳清君耳边道,“娘娘就骗人,她一会说和无咎最好,一会又说和师傅最好。我看她和水鸭最好了。”

  柳清君哈哈笑起来,抱着他晃了晃,谢小天笑道,“你娘娘自然和你爹爹最好!”

  “爹爹就是皇帝叔叔吗?”无咎仰着粉嫩的小脸好奇道。

  “啊?”谢小天一愣,一时间忘记无咎还是两年前见过沈醉一面,不由得看向柳清君。

  柳清君也是一怔,正色道,“无咎,谁告诉你爹爹是皇帝叔叔的?”

  无咎噘着小嘴道,“春娥姐姐告诉我,和宝宝睡觉的就是娘娘和爹爹。”

  “还有奶娘呢?”谢小天笑起来。

  “我没有和奶娘睡觉呢!”无咎皱眉瞪了他一眼,“我白天和娘娘,晚上和皇帝叔叔,那,皇帝叔叔不就是爹爹了吗?”

  柳清君叹了口气,这孩子,看起来聪明无比,实际和他娘还真是像。

  “皇帝叔叔就是叔叔,爹爹就是爹爹,你的爹爹在战场上打仗呢!”谢小天给他解释。
  
  柳清君又叹气,这样就要开始解释为什么打仗,爹爹就是用来打仗之类的问题,果然,他抱着他慢慢地走,谢小天开始笑呵呵地跟无咎探讨爹爹是做什么的问题。

  月上柳梢无咎被送去宫里,裴菀书便坐在灯影里发呆。她不去看战报,只想静静的等,她生怕哪一天战报是噩耗。

  风过林塘,带着荷叶清香。

  柳清君挑帘走进,翡翠和木兰打了招呼,他说不用喝茶,说句话就走,两人便退下。“菀书,我先告辞了!”

  谢小天和孔纤月早就走了。薛陵也来说过战报,永康成亲后稳重了很多,大家走后她也不打扰裴菀书乖乖地回去公主府。

  柳清君在外面坐了很久,挨到要进宫的时间,便来告辞。

  裴菀书眉头跳了一下,忙起身,“你要走吗?明天还来吗?”随即又想起每到十五,他都很忙,经常几天不见的。便笑道,“你看我又糊涂了。我送送你。”说着便朝他走过去。

  “菀书,你太紧张了。战事很顺利,沈醉指挥得当,虽然辛苦,但是不会有危险的。你别担心。”他轻声地劝她,近来她话越来越少,时常发呆,别人跟她说话她都听不见。

  “我,我总感觉沈醉出事了。”她抬眼看着他,眼中有泪。

  “菀书,别胡思乱想,他是大将军,十几万大军,他怎么会出事呢?放心吧!”他看了看天色,有点着急道,“我先走了。”

  看着他急匆匆离开的身影,裴菀书缓缓跟出去,站在廊下倚在栏椅上,慢慢地坐下。每到晚上,她总是感觉恐惧,白日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可是到了晚上,儿子要进宫去。他们一个个也都离开。

  只有她自己,心里莫名的酸着。只要他不会来,不在跟前,她就心绪不宁。她昨日跟沈睿说要将无咎接回来,不让他进宫了,结果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沈睿如今也是越来越难以捉摸,脸色深沉,让人猜不透想法,几乎要变成第二个广仁帝。她只是说想让无咎晚上也留在王府,他便生气了,眼神冷冷地盯着她,说什么,如果恨能让她记他一辈子那就恨吧。可是她根本没恨过他,为什么他要这样?她好好一个人,好日子不过,干么去恨?

  吵架之后,今早沈睿还是将孩子送来,但是一到戌时便将他接回去。要是沈醉回来是不是就好了?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害怕沈睿。

  还有一件事情她没有跟别人说,她总觉得精神恍惚,食欲不振。每次非常努力地还是只能吃一点,吃下去的东西不多久便又吐出去。怕被翡翠和胭脂看见担心,便偷偷地吐在花园里。

  “夫人,柳公子走了好久了。”胭脂慢慢地走近。

  她晃了一下,忙回头看着胭脂,笑道,“你今日去看西荷,她还好吧。”

  胭脂点头,柔声道,“她有孕在身,康老夫人紧张地不得了,让她在家好好休息,等生产之后再来陪夫人。”

  裴菀书欢喜地道,“改天我们去看她。让她不用记挂我,嘱咐她好好养着。”目光温软地看着胭脂。沈醉出征之后,碰巧有人认出西荷,说她是东海国奸细。西荷为了不给沈醉和裴怀瑾增加麻烦,便公布了自己的身世,她是东海海流国大将海东升的遗孤,海家因为被卷进宫廷内斗被皇帝灭门,她被人带到了大周。

  因为大娘收她为义女,所以裴菀书做主让她嫁给了康侍卫,以裴大人女儿身份风风光光地嫁入康家给康展做了正室。木兰去年也嫁了,如今也有了孩子,裴菀书让她们专心顾家,等孩子大点了再进府。如今便只有胭脂和翡翠留在裴菀书身边,裴菀书多次说让她们找到合意的人就赶紧成亲,这两人却都没那意思。

  翡翠从门内走出来,捧着的白瓷托盘中放了一青花瓷碗,看她们两个在廊下说话便笑了笑,“夫人,粥好了,喝一碗吧。”

  裴菀书笑了笑伸手接过,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柳清君让她每日喝一碗粥,而她晚上也不想吃东西,于是早晚都是喝粥了事。

  清甜可口的粥带着一股淡淡的甜香,一口气喝完递还翡翠道,“你们也喝吧,真的很可口。”

  胭脂递过帕子让她擦了唇角,笑道,“夫人,要不要陪您出去散散步?”
  
  裴菀书点了点头,如今沈醉不在,身边只有翡翠和胭脂两个丫头,沈醉本来要夜海跟着她,她却坚持战场危险,让明光夜海保护他。西荷木兰出嫁,有一段时间她越发想念水菊,所以柳清君也没让解忧杜康回来,觉得翡翠和胭脂足以保护她加上如今南梁势力被瓦解,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她身边除了柳清君几人来做客,便只有胭脂和翡翠。

  也多亏了两人在身边开解她,和她分担对沈醉的思念担心,宽慰她儿子在宫内的无奈。

  “我们先去给沈醉写信好吗?”她扭头看看升到树顶的月亮,明晃晃的,千里明月寄相思,不知道万里之遥的他,是不是也在对着明月想她?沙场苦寒,他和将士们是不是想家,是不是过着吃一口饭半口黄沙的苦日子?

  “好呀,夫人我在竹林长亭里备好纸墨,让胭脂给您抚琴,您来写信如何?”翡翠一听立刻就去准备。

  裴菀书笑笑,挽着胭脂的手往外走。

  月过中天,依然明亮如银。瑶华宫内一地烛光,药香浓郁,遮掩着其中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柳清君满面疲色,缓缓地动了动身体,看着满脸隐忍陷入沉睡的无咎,一个三岁的孩童,竟然懂得安慰别人,痛得昏过去之前还要求他,“师傅,不要告诉娘娘……”

  从他出生开始,每夜都要经受蛊虫在脑中的折磨,他只能暂时用至阴之体人的血加上柔蛊散抑制他的痛苦。初始他没知觉,后来大起来,开始懂事,沈睿怕他说出去被裴菀书知道便将他长时间留在宫里。一个月里让他们见一次。再到后来,终于给他配出了更好的药,除了每个月的月圆之夜,都不会再那般痛苦。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够更好的抑制子母蛊,让他不会每月如此痛苦。

  他凝眸看着满头大汗的无咎,叹了口气,拉起薄被给他盖在身上,看向一旁老僧入定般眉眼几乎要凝注的沈睿,颔首道,“这次很顺利。”

  沈睿长长舒了一口气,抿了抿唇,将几乎僵硬的面颊柔化了一下,“那两个阴体在一起一段时间了,女体已经有了身孕,你的药能做成吗?”

  柳清君看着无咎皱着眉头的小脸,点头道,“没问题,那块血玉是一部分。”

  “那就好。她还好吧!”他问的是裴菀书。

  柳清君叹了口气,歉然道,“让你做黑脸,真抱歉。”

  “没什么,反正我习惯了。”他淡淡地说着然后起身,宽松的袍衫未束腰带,让他有一种懒散随意的姿态。

  柳清君心头不忍,“等无咎大一点,我会向她解释,”

  “不用!”沈睿回头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因为我没打算将无咎还给她!”

  柳清君脸色突变,霍得起身瞪着他,“陛下?!”

  “他的病不一定哪天才能好,她想必也等不到那个时候,战事即将结束,”沈睿唇角勾出一丝讥笑,却又不知道讥讽谁,随即又道,“而你也只能留在这里,因为除了你没有人能救他。你也说过,无咎的病可能会随着他的成长而发生其他的变故。”

  柳清君握了握拳,转首看向床榻上小小的人,如今他已经不是不懂事时候那般耍赖调皮,现在他白日静静地陪着母亲看书习字,修习内力,才三岁在人前便有一种沉稳安静的气质,知道自己生了病。不但不哭,每次去王府都要叮咛他,“师傅,你可不能让娘娘知道我难受了,她会哭的。我总是看到娘娘躲在一边偷偷地抹泪……”

  可是,自己能陪他多久?来不来得及让他好起来?

  “我知道你想离开这里,想着他年可以做他们亲密的朋友,过那山林逍遥的日子……”沈睿定定地看着他,然后微微抬了抬下巴,转过身去冷冷道,“我没那么大度,成全所有人的幸福。”

  柳清君苦笑,轻轻摇头,却没有再说话。等沈睿走到门口,他才缓缓开口,“陛下,战事也快结束了,希望你能让他们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沈睿“哦”了一声,却道,“他们留在朝中不好吗?这样大家一处,也能见上一面。”

  柳清君垂了垂首,看向无咎,他已经呼吸均匀,面色红润起来,笑了笑,没再接话。
  
  六个月后,三月桃花红,暖风熏人醉。战场上频传捷报,沈醉不日将回朝,高兴地裴菀书还没合拢嘴,又接到消息裴锦书将进京。这让裴菀书着实高兴。难得热心的让人将王府里里外外修葺一新,唯一遗憾的是翠依似乎真的勘破尘世一般,除了裴菀书隔断时间去看望她,不肯再踏出光月庵半步也不让裴锦书去看她。裴菀书也懂她的心思,便不强求。

  裴锦书进府那天简直像是迎娶新王妃一般,隆重热闹,西荷永康等人都来了,只是柳清君说有事未到。热闹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才散去。

  难得有一天沈睿没派人来接无咎,裴菀书抱着他跟裴锦书在竹林中散步。
  
  “哥哥,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没想成家吗?”她抱着无咎,玩着他细柔的小指头。这孩子也奇怪,如今大了,安静本分,除了柳清君很少让人抱,但是只要裴菀书伸手他就立刻偎进她怀里搂着她的脖子让她抱。

  裴锦书笑起来,伸手拨了一下无咎的下巴,打趣道,“小鬼,你都这么大了还要娘娘抱!”

  无咎微勾了唇,大大方方地看着他,然后趴在裴菀书耳边低声道,“娘娘,我要媳妇。”
  
  裴菀书一愣,随即大笑起来,看了大哥一眼,问道,“无咎,你想找什么样的?”

  无咎暗暗地捏了捏裴菀书的肩膀,看了裴锦书一眼,小声道,“舅舅。”

  裴菀书忍俊不禁,将无咎递给大哥道,“来,大哥,抱抱你外甥吧,他想媳妇了,你帮他找个和你一样的。”

  裴锦书手腕微扬,将他举了起来,清笑道,“小鬼,跟舅舅去相州好不好?相州的女孩子美呀,就算是豆腐娘子,醋娘子,面片娘子都美得像桃花!”

  无咎拍着小手,嘻嘻笑着,“好呀!”

  两人大笑,裴锦书手臂一顿,将他放在肩头扛着,“那你想要豆腐娘子,还是醋娘子呢?”
  
  无咎歪着脑袋想了想看向裴菀书,见她瞅着自己笑得眉眼弯弯,便不问,抿着唇想,然后小声道,“舅舅,我都要可以吗?”

  “哈哈,小鬼,你还想三宫六院不成?”裴锦书揶揄他。

  “豆腐娘子是磨豆腐的,醋娘子是酿醋的,面片娘子是做面片的。我还想找个洗衣娘子,做饭娘子,捏肩膀娘子……哎呀,好多啦!”说完嘻嘻地朝裴菀书笑,“娘娘,找好多个,让她们伺候你,这样胭脂和翡翠姑姑就不用受累了。”

  两人被他逗得笑个不停,裴锦书笑着逗他,“无咎,那明天就跟舅舅走吧。”

  “不!”无咎立刻拒绝,“皇帝叔叔没有时间,他要看奏章到很晚,我要快点长大,等到再过一年,我就可以帮他看奏章了。”他歪着脑袋,黑亮的眼睛忽闪着,看着裴菀书。
  
  裴菀书心头一黯,看起来无咎倒是和沈睿最亲,沈醉和他相处太少,只有一岁的时候抱了他两天还没来得及稀罕够,便出征了。

  裴锦书感觉到妹子的失落,用胳膊捅了捅她,笑道,“你儿子很厉害。”

  裴菀书叹了口气,随即笑起来,得意道,“那是!”

  两人又聊了一会正事,裴锦书便说自己有事情要进宫一趟,裴菀书便让他早点回来休息。自己领着无咎慢慢地散步,给他讲水菊等人的故事。

  “娘娘,水菊姨姨去哪里了?”无咎仰着头,忽闪着黑亮如星子的眼睛好奇问道。

  裴菀书蹲下张臂抱住他,脸贴在他的脸上,淡淡地笑了笑,柔声道,“水菊姨姨去了很远的地方,但是她一直都能看到我们,会帮助我们,每当娘娘难过的时候都会想她,然后就不难过了。”

  无咎一听立刻点头,“那无咎难过的时候也要想水菊姨姨,这样无咎也就不难过了!”
  
  裴菀书笑着拨了拨他的额头,笑道,“你一个小鬼头,哪里来的难过?”

  “娘娘偷偷哭的时候,无咎就会难过!”他张臂勾着裴菀书的脖子,小脸用力地贴在她的脸上,“娘娘哭的时候,无咎就想哭。”

  裴菀书心头一酸,用力地抱紧了他,一时间说不出,良久才道,“好你个小鬼头,娘娘哪里哭了?娘娘是风迷了眼。”

  无咎嘻嘻笑起来,取笑道,“娘娘说谎,大人哭了都说风迷了眼,皇帝叔叔就这样。我明明看到他泪珠都滚到我脸上了,还说自己没哭,是风迷了眼睛。”

  裴菀书微微叹了气,想起沈睿越来越沉的脸,深邃的眼,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那你该好好安慰安慰他,让他不要哭,给他吹吹。”

  “嗯,我知道了娘娘,我也给娘娘吹吹!”他稚嫩的同音在竹林里和着啾啾的虫鸣,清脆悦耳。

  他趴在裴菀书脸上,呼呼地吹,突然,他立刻回头,大声道,“皇帝叔叔来了!”然后兴奋地指着竹林深处。

  裴菀书叹了口气,沈睿似乎习惯来王府就跳墙。

  风雨长亭上白纱灯笼清黄光芒里,裴菀书看到沈睿竟然一身墨绿色长衣缓步而来,风吹起他的衣摆,翩然冷寂。

  “爹爹,爹爹!”无咎挣开裴菀书飞快地朝沈睿跑去,张着手臂要他抱。

  沈睿弯腰,无咎便跳进他怀里。

  裴菀书淡淡地看着,唇角抽了抽,眸中一片湿意,心头酸楚莫名。

  “跟你说了多少次,我是你的叔叔。”沈睿歪头和无咎碰了碰脑门,又顶了顶鼻尖。

  “可是别人都有爹爹,无咎也要嘛!”他搂着沈睿的脖子,在他脸色用力亲了一下。

  裴菀书只觉得浑身无力,只好慢慢地跪坐在地上,她以为儿子和自己亲,可是他最亲的人是沈睿。

  这让她倍感无力,对不起沈醉。

  “地上凉。”他抱着无咎弯腰不容拒绝地将她拽起来。

  “我还以为你今夜让无咎留下来呢!”她遗憾非常,手指绞着腰间丝绦,仰头望着竹林上空清透的明月,怎么都不觉得它温柔。

  “战事要结束了,四哥不日将返朝,你想如何?”沈睿松开她的手臂,轻轻地抚摸着无咎的背,他玩了一天,片刻便趴在沈睿肩头熟睡。

  “我可以自己选吗?”她扭头看着他,逆光,她只能看到他梳发的金环发出冷黄的光晕。

  他深深地看着她,占着逆光的优势,将她被月光沐浴的面容看得清清楚楚,长长的睫毛下面闪动两汪清泉,在他看来却如寒刃轻易便将他割伤。

  “可以。”他淡淡地说着,似乎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他也知道感情的事将就不来,也曾经希望四哥去了北地不会再回来,可是如果要用四哥的命来换她的留守,他宁愿自己这样孤单的,一无所有,除了寂寞和清冷,连回忆都没了温度。

  寂寞漫长的黑夜,他已经不会再爱上别人,一直以为不会爱上,也一直以为他也没爱上,只不过不想他们离开。

  他们是自己的阳光,自己于他们却不过是曾经的一段路,归宿在他们自己手里,那里没有他的位置。

  裴菀书目光凝着无咎微微起伏的肩头,咬了咬唇,她不确定能不能将孩子要回来,他肯不肯放手,他一直不肯大婚将无咎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她又怕他对无咎的爱让他会不顾一切地将无咎拖入那个漩涡。

  “怎么不说话?”他低头看着她。

  “无咎困了,你带他回宫吧。”她神情黯然,笑了笑,又道,“如今战事频乱,百姓不堪其苦,望你勤于政事,战事结束后,能与民生息,做一个长长久久的圣明天子。”

  他哂笑,“你让我做个圣明天子,兢兢业业,可是你们却想着早日脱离此地束缚快快乐乐地过活。也罢,”冷哼,就让他一个人守着寂寞,天下人都快乐罢。

  但是快乐需要付出代价。

  瑶华宫,华灯丽影。无咎沉睡,柳清君坐在榻边静静地看着他,裴锦书懒懒地倚在案桌上,抱着胳膊看着沉脸冷目的沈睿。

  笑了笑,“陛下,好歹你也是我们几个最小的,不用一副棺材脸吧。”

  沈睿翻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要不是无咎,只怕你也不会还朝,你们一个想去山林逍遥,一个想做个逍遥知府,难道我就该给你们挡风遮雨?”

  裴锦书清笑,看向柳清君道,“他有丞相之才,我只是奸佞小人,做个酷吏还成,也只会毁人清平。”

  柳清君微微摇了摇头依然看着无咎,缓缓道,“陛下朝中人才济济,我们不过是个旁门左道,若有需要,我等也决不推辞。但是每日点卯,蹲衙门,勾心斗角。还是免了。小民也不擅长揣测他人心意。”

  沈睿嗤了一声,讥讽道,“我倒觉得你揣摩的挺好。”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无聊闲话,不一会传来轻巧的脚步声,接着有人禀报,“陛下,生了。是个女娃!”

  三人一听俱是欣喜不已,沈睿难道露出笑容,看向柳清君道,“你果然厉害。看准了!”然后让宫婢将孩子抱进来,三人上前查看,只见一个皱巴巴像小猴子一样的婴孩躺在襁褓中。
  
  “真丑!”沈睿再不看第二眼,“没想到两个美极的人生出的小猴子还不如无咎好看。”

  裴锦书白了他一眼,不满道,“你是说我妹子不好看了?你还真得少看。”

  沈睿哼了一声,“我稀罕看了吗?”

  柳清君无奈抹额,将孩子抱过去让宫婢退下,然后走去床边将婴孩放在无咎身侧。

  “无咎!”他轻轻地拍了拍睡着的无咎。

  无咎动了动身子,吧嗒了两下小嘴,迷迷糊糊道,“师傅,睡觉呢!”

  “无咎,醒醒!”柳清君伸手将他扶坐起来,轻轻拍打他的脸颊,直到他睁开眼睛。

  “师傅,叔叔,舅舅,你们做什么呢?”无咎睡眼惺忪,用力揉了揉,打了个呵欠,忽然看到身旁的婴孩,诧异道,“咦,哪里来的小猴子?”

  沈睿忍俊不禁,勾了勾眼梢,“无咎,你不是要媳妇么,我们给你找了个丫头,以后让她伺候你。”

  裴锦书望天,转了转眼珠,头顶上的八角琉璃灯可真亮,得让这小猴子明早擦得更亮点。

  “她这么小会做什么?”无咎好奇地趴在她头上仔细地看,见她小小的,柔柔的,浑身还皱巴巴的,小小的指头纤柔细嫩,像初生的蓓蕾一般。

  “喜欢吗?”沈睿逗他。

  无咎点了点头,“是挺好玩的。关键是挺丑。不会比我好看。”

  柳清君握拳压了压唇角,“无咎,把你的血玉拿出来。”

  无咎歪着头看着柳清君,又看看另外两人,笑道,“她叫什么名字?”

  “小美人,她没名字,你给她起一个吧。”裴锦书笑着走近去看那个刚出生的女婴。

  “就叫她小猴子吧。反正她就跟只小猴子一样。”无咎伸指戳了戳她的脸颊,她忽然嗯了一声,睁开了眼睛,小嘴一歪便打了个呵欠。

  “小猴子,小猴子!”无咎不断地用指头轻轻地戳她,她似是恼了人家打扰睡梦,一张嘴便含住了他的手指,用力地吸吮起来。

  “啊!她咬我!”吓得无咎立刻将手指头抽回来。

  几人笑起来,裴锦书伸出细长的手指点在她的眉心上,柳清君随即刺出两根金针,一根刺向无咎眉心一点朱砂,一根刺进女婴眉心。手指分别一捻,待有血珠自针尖冒出便飞快地拔针,交换,□各自针孔,等他再次拔出金针,裴锦书双手微扬,细指快捷无比地点上两人眉心,同时将一只饲养来化子母蛊的蛊虫种进女婴眉心。

  柳清君又从无咎颈间将血玉拿下,将中心的梅花对准女婴眉心压下去,执起无咎的左手无名指,用金针刺破,几处鲜红的血落在血玉中心凹处。

  无咎紧咬着牙关,不一刻额头冷汗涔涔而落,却憋着不肯喊疼。沈睿上前伸手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背,然后将手指放在他唇间柔声道,“咬着叔叔就不疼了。”

  无咎身子打颤,忍不住便咬着他的手指,不一会便浑身痉挛地昏倒在沈睿的怀里,沈睿抱住他,食指上的血珠落在无咎雪白的里衣上。

  只见无咎指头的血越落越快,那女婴的身体几乎变成了一种妖异的红,丝丝缕缕如蛛网一般能看到鲜红的交织慢慢地凸显一直汇集到脸上眉心处。

  她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过了许久,柳清君才封住无咎指头的伤口,帮他止血。沈睿立刻让人端参汤来,亲自喂给他喝。

  裴锦书双手如抚琴般在女婴身体各处大穴上游走,汗水从他白玉般的额头上不断滚落,纤长的颈上青筋突出,急促地跳动。

  良久,女婴的身体如同柔嫩的花瓣般伸出淡红色的液体,又过了片刻,裴锦书停手,长舒了口气,神色疲累至极。

  柳清君忙掏出一粒药丸递到他唇边,裴锦书张口含住吞下去,默默调戏,片刻,呼出一口气,笑道,“成了。”

  三人皆面露喜色,沈睿倾身看了看,似是自语道,“那些闲杂人等,是不是应该灭口,这样更安全。”

  裴锦书无所谓道,“随你。”

  柳清君叹了口气,“他们也并不知道女婴的用处,还是不必,这些罪业都会算在孩子身上。”

  沈睿一听凝眸看了一瞬,嘴角不屑地勾起笑意,却还是点了点头,“那就算了。”
  
  裴锦书从袖中掏出一方绣着桃花的雪白帕子,擦了擦额头,慢悠悠道,“陛下,等瑞王回朝,您想怎么安顿他们?”

  沈睿唤了人来将女婴抱回去,然后又帮无咎盖上薄被,背对着他们淡淡道,“他们有腿,自然来去自如。”

  “那,要不让他们去相州,臣可代为照顾他们。”裴锦书脸色是前所未有的正经。

  沈睿哼了一声,声音低低的道,“父皇早就有了四哥去处的遗诏。你还是做好你自己的吧。”

  柳清君伸手拍了拍裴锦书的肩头,示意他一起走。

  时间如流水,快慢人心识。在或快或慢的感觉里,八月桂花香满路,瑞王沈醉携冠勇将军黄赫率二十万大军返京。

  虽然出征五十万人,只回来二十万,但是却将北方八部向北追击千余里。朝廷在那里设立了北都督府,北方八部除了喀尔塔塔三部其余皆表示臣服大周,称臣进岁贡。大周皇帝本着睦邻友好,安民养生之道,只让北方称臣,每年进贡宝刀马屁皮毛等物,而大周用等价的粮食、美酒、丝绸、瓷器等物交换。

  皇帝携百官于南城门处出外百余里亲自迎接归来的将士们,并早在此修建了功业亭,纪念旷世功业,哀悼死难忠魂。

  满城百姓载歌载舞,穿戴一新,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争着一睹瑞王绝世风姿。他骑着枣红高头大马,黑战甲,紫锦袍,乌金发冠,俊美的脸上沧桑沉敛。他浅笑,挑眉,起眼,扬手,无不让人群尖声四起。他却面含浅笑,和身边的皇帝轻声低语,偶尔抬眼扫向人群。

  裴菀书带着胭脂翡翠,抱着无咎悄悄地躲在人群中偷偷地看。

  “娘娘,我们为什么不跟着皇帝叔叔去看呢?”无咎穿着白色普通的苎罗衣衫,头上束着青玉小发冠,眉间一点朱砂,让他就算沉静内敛也显出一种纤弱姿态。

  “无咎,你不是总想知道爹爹什么样子吗?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黑战甲紫袍衫的就是爹爹啦!”裴菀书欣喜地说着。方才胭脂抱着她跳起来飞快的看了一眼,然后便人山人海,什么都看不见了。

  “就是和皇帝叔叔说话的那个人吗?他看我了呢?还朝我笑了!”无咎眯着眼睛,笑得露出洁白的小米牙。

  “真的吗?”裴菀书一副羡慕的样子跟他说,“你爹爹都没看到我呢。”

  无咎一听立刻道,“翡翠姐姐,你跳得高,抱着娘娘让爹爹看看她。”然后一本正经道,“娘娘,实际不是翡翠姐姐跳得高,是我有内力,娘娘你不会武功啦。”

  裴菀书撇撇嘴,看了胭脂翡翠一眼,“这是什么歪理。”

  突然前面的人群沸腾起来,想是队伍走到这边,无咎立刻大声喊,“皇帝叔叔,大马爹爹!将军姑父!”欢声雷动,他那点声音连自己都听不到。只好懊丧地噘着嘴,勾着裴菀书的脖子生闷气。

  裴菀书累的手臂发酸,正想将他放下,突然发现周围静下来,密集的人群突然像日出乌云散一般,立刻闪出一条通道。

  那人紫衫如云,骏马萧萧,一双水溶溶的桃花眼天地清明,淡笑着看她。

  阳光洒落他黑色盔甲上风吹拂紫色袍袖,仿若远处的山峦,紫云轻飘。

  经过沙场的磨砺,曾经略带轻佻的眼梢如今沉静内敛,唇角的浅笑如穿过桂花林的金风馨香而温暖。

  “王爷伯伯!”无咎突然朝他摇了摇手臂。

  裴菀书一愣随即无奈地笑起来,笑着笑着,泪水便滑下脸颊。

  “娘娘,阳光太刺眼喔!”无咎回头用小手给她擦泪,然后对着沈醉大声道,“你的盔甲太刺眼啦,把我娘娘的眼泪都闪出来了。”

  周围的人本来静静地好奇地看着他们,听无咎一说便笑起来。

  沈醉驱马上前,停在他们身前,翻身下马,伸出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拭过她的眼底,无咎立刻咬住他的手指,不乐意道,“干嘛碰我娘娘的脸!”

  “无咎,他是爹爹……”裴菀书笑了笑,抬眼看着沈醉,将无咎递过去,“给你抱着儿子。”

  无咎用力地瞪着沈醉,本来觉得爹爹那个词就是说说的,所以娘娘说来看爹爹他就很兴奋地来了。可是这个人这样笑眯眯地站在跟前,让娘娘哭了,还碰了娘娘的脸,他就觉得不高兴。本来觉得无所谓的爹爹突然就变成了一个有形的,不可理喻的东西,不再是说说那么轻巧。

  沈醉伸臂抱他,无咎趴在他身上闻了闻,觉得是一种淡淡的清爽气息,还不令人讨厌,然后又伸手摸摸他的脸颊,沈醉笑着微扬了下巴给他摸。

  众人皆好奇地看着他们。

  无咎摸了半晌,才说,“我梦到过你哦,那时候你还要滑一点哦。你贴着我的脸,还说话了呢。不过我不记得了。”

  沈醉笑,手臂一伸将他放在马上,然后伸手握住裴菀书的手,笑道,“夫人,让你久等了。”

  裴菀书嗔了他一眼,众目睽睽之下,有点赧然,想挣开却被他握紧,身体一轻,被他抱上了马。

  明光夜海在后面嘻嘻的笑,招呼胭脂翡翠同行,她们却笑了笑,给沈醉施了礼便转身回府去准备。

  裴菀书只觉得恍若做梦,似乎从前的那些年都是为了这一天,他于千万人之中找到她,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从此哪怕是天涯海角,惊涛骇浪,都不怕。

  因为她从来没孤单过,一直被他爱着,温暖满足如斯,此生无憾。

  此生,他们都会在一起。不管身处何地。

  两年后,群臣以瑞王功高盖主为由,屡次要求太元帝诛杀或者夺权下放,帝不允。终在一年后瑞王新生龙凤胎周宴上,一直不肯朝拜大周皇帝的十几个边陲小国派人恭贺,帝大怒。瑞王下狱。

  一夜,瑞王妃与帝长谈,第二日,帝出示先帝遗诏。瑞王携瑞王妃以及龙凤胎隐居赣南之地胭脂山,永生不得返京,不得离开胭脂山半步。

  无咎袭瑞王封号。被太元帝立为储君。

  又一年后,太元帝不顾群臣反对出兵西进。

  又六年,太元帝被西凉十五岁的皇子一箭雷霆,透胸穿过,魂断沙场。

  同年,无咎即位,号:长治。

  同年裴丞相忧劳成疾,卒,与其夫人合葬于翠屏山。

  内忧外患之际,柳清君出山为相,兢兢业业辅佐新帝。

  柳相多次邀请沈醉出山,他却以妻子身体不佳为由,拒绝。

  裴菀书虽然身体不好,却得益于早年的东海之泪,并无大碍,终日以弄儿逗女为乐。育有两儿两女。女儿皆不善丝竹。

  多年后,沈醉小女沈暖,远赴西凉,演绎属于自己的人生故事。

  人来人往,历史长河永无休止……

  结局:离开

  十月,都城早就百花凋零,草枯树眠。南方却依然草青翠碧,两旁的香樟树冠盖亭亭。丈宽的砂土道旁生满萋萋芳草,偶有几只蚂蚱蹦跳着飞去路旁草丛中。

  一辆乌沉沉毫不起眼的双马驾车稳稳而来,马车比乡下普通的马车宽大许多,驾车的是一个清俊的年轻人,头顶上的芦苇篷子两角挂着白纱灯笼,上面蒙着一层淡黄色的尘土,已经看不出白色。

  “爷,夫人,胭脂山就要到了。胭脂和翡翠已经在那里准备好了。”

  车内传来虽然清冷但是却温柔之至的声音,“小欢,胭脂山到了,我们一起去摘很多的酸枣吧。”

  低低的叹息,低旋着沉入原野清新的空气中。

  “明光,慢一点,夫人想看看外面的景色。”车内男子轻轻吩咐。

  赶车的明光应了一声,立刻勒慢了马的脚步,胭脂山远远在望,在天边红如晚霞,上面白云悠悠,苍鹰低回。

  他听着身后车内夫人和爷低声交谈,想起了一晃而过的那几年。

  思绪悠悠回去三年前,他随着王爷从战场上风光回朝。受到了百姓的热烈欢迎。他本以为王爷立了这么大的功劳,皇帝肯定会遂了爷和夫人的心愿,让他们一家人离开皇城去过自由的日子。

  哪里知道日子就那么拖着,朝中维护正统的人纷纷暗中上奏章说瑞王虽然建下卓著功勋,但是如此受军民拥戴之王存在的隐患也是不可估量的。天下人尊崇瑞王甚至高于天子,对于天子至上,君臣有别来说不合礼制。

  明光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他看起来对瑞王和王妃很好,可是却霸占着他们的儿子,而小世子也是极依赖皇帝的。有一次大家开玩笑说要离开王府,问他跟着娘娘和爹爹还是皇帝叔叔,没想到他想都没想便说是皇帝叔叔。

  明光知道,夫人是很伤心的,但是她却只是笑笑。

  夫人后来又生了一对龙凤胎,大家欣喜之际却也是多事之秋。一些连岁末大典都不肯来的小国,竟然在这对龙凤胎白日上送了稀世珍宝作为贺礼。

  王爷夫人坦然受之,皇帝亦没有什么不喜。但是第二日却将王爷关进了大理寺。

  这宫廷的人总是那么善变,明光他们想直接杀进宫廷去,救了王爷便离开这让人爱不起的地方。却被夫人拦住了,而后来明光也知道夫人是救了他们。皇帝早就设好了埋伏想将他们一网打尽。

  夫人独自进宫和皇帝谈了很久,当她回府之后便交代后事,让他和夜海胭脂翡翠带着孩子离开,又让下人准备了两口棺材。

  他们商量了一下没有照办,胭脂翡翠带着孩子离开王府南下,他和夜海偷偷留下。他们潜入皇宫,想挟持皇帝,结果却被擒住,为了不连累协助他们进宫的人,自己被夜海打晕,他却自尽被皇帝派人带走。然后留在了小王爷身边伺候。

  半年后,皇帝颁下诏书,瑞王多年苦战沙场,身体亏损,沉疴难返,不治身亡。皇帝特赐葬于胭脂山,其子沈君惕承袭瑞王称号,封地不变。而夫人因为早就被先皇降旨休掉,皇帝旨意中没有提到。明光曾听人说夫人已经常住宫中,被皇帝封为贵妃。想到这里不禁发笑。

  “明光,你笑什么?把帘子撩上去吧,一点都不冷!”身后传来夫人如少女般嫩稚的声音。

  明光回头笑了笑,看着自家爷面带笑容,淡然而闲适,夫人沉静温柔,不由得从心里感激了皇帝。

  皇帝给了他们夫人一道密旨,先皇遗诏,沈醉此生长居胭脂山,没有皇帝诏命不得返京,不得擅自下山半步。

  实际胭脂山绵延数千里,大得很,谷地村落城镇,错落有致,根本不会闷。他们爷不过是由位高权重的王爷变成了大地主而已。

  而自己依然是王爷身边的小跟班。永远都不会变。

  “夫人,胭脂山这时候正是酸枣成熟的季节,比暖玉山庄可多多了随便吃,保管您吃到腻!”明光慢悠悠地晃着马鞭,回头说了句。

  车内懒懒地倚在沈醉身上的裴菀书笑了笑,看着外面满眼青碧,轻笑道,“明光,你可说错了。我早吃腻了!”

  明光不解,“夫人,我们还没到呢!”

  沈醉轻轻地哼了一声,屈指将帘子弹下去,手臂一勾将她压倒在软榻上,威胁地看着她。

  裴菀书盈盈轻笑,水眸波光潋滟,用极低的声音道,“我开玩笑呢!”沈醉浅笑,低头,吻住她的唇,不轻不重地咬了咬。

  看着她一副小女儿姿态,想起她在大牢中哭得伤心至极,定要与他同死心头一紧,将她抱住。

  “小欢,无咎会来看我们的。你若是想可以偷偷进京的,皇帝这让我不许下山,又没让你也不许离开。”

  “我并不担心无咎,本来我以为是沈睿夺走了我的孩子,可是看到孩子和他那么亲近,是孩子真心想要的,我,又怎么会剥夺他们的快乐?我只是希望他们快快乐乐的,会想我们,知道我们会想他们就好了。”

  “他会懂的。”

  裴菀书笑了笑,柔声道,“但愿吧,他如今小,等他长大了希望不会怪我们就好。”

  “他已经七岁,早就懂事,也能自己做主。你放心吧。”他笑着亲了亲她,“不知道我们的那对小鬼头是不是已经胭脂山上称霸王了。”

  裴菀书莞尔,嗔了他一眼,笑道,“那两个才两岁,怎么称霸王?”

  赶车的明光哈哈笑起来,夫人从前担心爷,很多事情忽略了,那两个才是真真的小霸王,相比之下,大公子真是太安静优雅了。

  只怕到了胭脂山,就知道什么叫头疼了。

  全书完

  2009年10月13日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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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王妃》  作者:潇烟漠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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