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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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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_
帖子主题: 回复: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I_icon_minitime周三 八月 05, 2009 9:08 am

  那个家伙,不会是故意整他的吧?

  长恭此时一定想不到,这位弥罗公子居然也会犯了和她一样的错误。她从那里出来之后,就朝着一条熟悉的路走去,那条路通向她以前在长安的故居。

  秋日里的风忽然变得大起来,穿过树枝叶梢的缝隙,带起“哗啦哗啦”潮水一般的声音,穿过屋宇青瓦之间的空隙,被挤压的力量在平地卷起飘落树叶刮起小小的旋风。

  一切都改变了,之前的废墟,如今已经建起了新屋。

  望着眼前的一切,她的身体颤抖起来,无意识握成了拳头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骨发白。忽然,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那人越走越近,长恭定睛一看,依稀辨出那人竟然是旧时的邻居-----王婶。

  虽然心里有些激动,但想到自己这次来的任务,她还是忍耐着没有出声,刚想转身,只听王婶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你……你是长恭?”

  长恭大吃一惊,一时倒不知道怎么回应。

  “你是长恭没错,” 王婶的脸上涌起了一丝喜悦的神色,“你和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不,不,比小时候更好看!”

  “王婶……” 她没有再隐瞒,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好孩子,你活着就好。” 王婶欣慰的问了她一些近况,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朝四下看了看,低声道,“长恭,之前你走的急,我没来得及告诉你,其实有件事我心里一直犯疑。”

  “什么?”

  “那场大火之前,有个女人来找过你娘。”

  长恭的脸色一下变了,神情激动的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有个女人找过我娘?是怎样的女人?”

  王婶似乎是回忆了一下,说道,“都这么多年了,我只记得是个衣着华贵的夫人。”

  衣着华贵的夫人?长恭一愣,一时想不起娘是否认识这样的人。

  “王婶,你再说得清楚一些,那个女子长什么样子,大概多少年纪?是怎样的人?” 她提高了声音,一连串的追问下去。

  “哦,对了,那位夫人长得很美,其他的我实在记不清了。”王婶顿了顿,又道,“当时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你娘怎么会认识那样的夫人……”

  长恭握紧了手指,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女人也许和这场大火有关,可是,这个女人又会是谁?

  现在的她,心里实在是过于混乱,冷静,她需要冷静。如果有这么一个女人的话,为什么之前斛律叔叔一直都没有查出来?

  “王婶,失火后你一直住在这里?” 长恭低声问道。

  王婶摇了摇头,“自从那场大火之后,我就去了南方老家,这几天才回长安,这不,说来也是凑巧,竟然一来就碰到了你。”

  原来是这样,长恭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正因为这样,所以斛律叔叔的人才漏过了一个这么重要的讯息。

  “唉,谁也想不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要不是郑家那个孩子顽皮,又怎么会……” 王婶叹息的摇了摇头。

  “我听人说火是从郑家着起来的,不和,他们全家也……” 长恭想起了之前斛律叔叔探来的消息,郑家一家五口都已经葬身火海了。

  王婶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微妙的神色,轻声道,“不过,我听说那个孩子还活着,不过好像疯了。唉,真是造孽啊。”

  还活着?长恭心里微微一惊,那么这个孩子会不会知道些什么?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又激动起来,“王婶,知不知道那个孩子现在在什么地方?”

  王婶不确定的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王婶很快和她告别了,长恭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原本强烈得不能直视的阳光仿佛减弱了几分,洒满阳光的空地上投下几片淡淡的阴影,她抬头往天上看,原来是几朵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云,变幻着形状遮住了阳光。

  回到客栈的时候,她一进房间,赫然发现恒迦正坐在哪里。

  “你怎么在我的房间?”她差点被他吓了一跳。

  “李叔死了。” 他脸上反常的没有挂着那抹永远不变的笑容。

  长恭大惊,“李叔怎么会死?”

  恒迦看了她一眼,“这次也是李叔过于鲁莽,竟然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擅自潜入王宫探听消息。”长恭的心里涌起了一丝伤感,毕竟,李叔也和他们相处了一段时间。

  “李叔已经打草惊蛇了,我看宇文护很快就会查到这里,所以一切必须终止。我们先回去。” 恒迦神色淡然的说道。

  “那怎么行!” 长恭立刻反对,“我们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什么都还没查到。怎么能轻易放弃!怎么向皇上交代?”

  恒迦的唇边又浮现出那个笑容,“那也未必。我们查到的已经够交代了,突厥人的异动已是事实,而突厥皇族的出现更是说明了结盟的可能性。如果没有猜错,一旦结盟成功,他们很快就会向我国发动进攻。”

  “但你也说了,只是可能而已。” 她瞪了他一眼,“我要----确定的消息。”

  “确定的消息吗?” 他微微一笑,“比起这些,我更在乎我自己的命。不要忘了,我们现在是在长安。”

  “斛律恒迦,你还算是斛律家的人吗?这么贪生怕死!” 长恭恼火的看着他。

  “贪生怕死……” 他轻轻笑了起来,“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事,任何人能让我拿自己的命来冒险。我不是说过了吗,“他忽然低下了头,带着一丝微凉的呼吸在她的耳边吹过,“我最在乎的人,就是--我自己。”

  长恭蓦的抬起头,只见他那浅棕色的眼睛里闪烁着虚无的光,望进去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在长恭的眼里,对他的印象已经从一只狐狸变成了一只贪生怕死的狐狸。

  “明天。”

  长恭没有说话,只是轻哼了一声,她才不会像他这么贪生怕死,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弃。李叔既然是在宫里遇害,难道宫里有什么秘密?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一动,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不如就干脆夜探王宫!

  她的心里不停转着念头,脸上却是丝毫也没有表现出来,因为她知道,如果被这个只狐狸看出一点端倪的话,这个计划就会彻底泡汤。

  “明天走就明天走,我先睡了。” 她瞥了他一眼,“你还在这里干什么?难不成想在这间房里过夜?”

  她本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恒迦的脸上居然浮起了一抹可疑的红色。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她完全不知道此时恒迦的脑海中又冒出了几个大字:她是个女人……她是个女人……

  “你早些休息吧。” 恒迦轻轻咳嗽了一声,连忙退出房来。

  今晚的夜色浓得深沉,只有几颗不知名的星子闪烁着微光,二更刚过,一身黑衣的长恭就出现了王宫外,在隐蔽处静静等待着。之前听李叔说,在外巡逻的侍卫们大约每晚这个时候会和在内巡逻的侍卫们换岗,要想混进去,只有这个机会了。

  也是运气不错,正巧这时在外巡逻的侍卫里有人要解手,趁着他刚到阴暗处,还没等他脱下裤子,长恭就将他一掌放倒,匆忙换上了他的衣服,还不忘将头上的护甲拉了下来遮住了自己的脸。

  由于是半夜,再加上众人也是疲惫不堪,倒也没人发现自己人被调了包,长恭顺顺利利的跟着那班侍卫进了宫。

  借着昏暗的光线,长恭只看到周王宫的大致轮廓,似乎比齐国的宫殿更为简朴,但唯一相同的是,这重重楼阁之下是数不清的暗流涌动。

  她找了个机会,甩开了那帮侍卫,悄悄朝着王宫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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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_
帖子主题: 回复: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I_icon_minitime周三 八月 05, 2009 9:11 am

  毒杀

  没走了多少路,她忽然看见不远处正有人端着什么匆匆走进一间房内,看样子似乎是宫内的太监,心下不由有点好奇,也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她从墙根处探出了半个脑袋,偷偷往里张望着,只见房里灯火通明,有两位男子正坐在案几旁,似乎说着什么。面向她的哪个男子大约有三十来岁,还算端正的眉目间带着一股阴骛之气,而背对她的那个男人穿着胡服,看不到他的容貌。刚进门的太监将几盘点心放在了案几上。

  “太子殿下,你我结盟之后,必定所向披靡,齐国灭亡之时指日可待。” 那男子笑了起来,指了指那些精致的点心道,“来,先来尝尝我周国最出名的点心。”

  “晋国公,你打算何时发兵?” 那位突厥太子显然对点心没有兴趣。

  听到这个称号,长恭大吃一惊,她知道,在周国被封为晋国公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宇文护。不过更令她吃惊的是,居然误打误撞听到了这么重要的消息。

  而且,这个太子殿下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见过……

  “太子殿下,你们突厥先从北方进攻,而我大周会派杨忠将军带领两万大军从南路包抄,攻他个出其不意,你我两军到时在齐国晋阳会师,你看可好?”

  太子殿下思索了一下,“也好,就按晋阳公所说的办。” 他站起身来,“那么,我也要告辞了。”

  “殿下,慢走。” 宇文护也起身相送。

  突厥果然和周国结盟了,而且很快就要攻打齐国,这可是确确实实的重要消息!长恭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只觉手心里全是汗。

  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她忽然看到那位突厥太子转过身来,在看清那张脸的时候,不禁大吃一惊,那人竟然就是凤凰楼上遇到的阿史!

  虽然猜到他身份高贵,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是突厥的太子,未来的突厥可汗!

  正处于震惊中的长恭,脑袋不小心碰到了墙上,发出了极轻的扑的一声。虽然是几不可闻的声音,但阿史那弘是习武之人,听觉比常人都灵敏,立刻大喝一声,“ 什么人在偷听!”他的话音刚落,身形已经晃到了房外,只听嗖的一声,一把明晃晃的剑直冲她的面门而去,冷冽的刀气若有似无地弥漫开来……

  长恭在心里哀叹一声,连忙一个闪身,躲过了他的攻势。顺势抽出了佩剑,迎了上去。

  “快,快抓住这个奸细!” 宇文护在一旁大喊着,只见越来越多的侍卫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

  长恭一边招架着对方凌厉的攻势,一边寻找着退路,此地不可久留,如果再继续和他们纠缠下去,恐怕自己也只有死路一条。

  就在她应付从斜地里冲过来的侍卫时,阿史那宏找准了一个破绽,一刀砍下,她头上的护甲顿时飞了出去,整张脸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在看清她容貌的一刹那,阿史那宏的动作一滞,难以置信的吐出了两个字:“唐--雨?”

  趁着他分神,长恭立刻发动了反击,长剑一扬,直冲着他的面门而来,他急忙一低头,只觉那冰冷的剑锋贴着自己的头皮而过,心下也是一惊,再抬起头的时候,只见自己的几十根发丝正在空中飘扬,轻轻飘落在地。

  “好功夫。” 他不禁佩服的赞叹了一声。

  长恭朝他眨了眨眼,趁着大家愣住的瞬间,一个翻身隐没在了层层楼台之间,

  “你们这些蠢货!还不去追!” 宇文护大怒道,“无论死活,都要给本王找到他!” 说着,他又转向了阿史那弘,一脸关切的问道,“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没事。” 阿史那弘望着那个身影消失的地方,心里涌起了说不清的感觉,这个像女人一样的少年,身手竟然如此出色……

  长恭跑了没多久,就听着后面追兵渐渐逼近,再这样下去就会大事不妙,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一个闪身,躲进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房间。一踏进那个房间,她立刻扣上了房门,转身抬头,不觉一愣,只见屋子中央有一个大木桶,木桶里有一个人正背对着她,从她的这个方向望去,只能见到对方一头柔软的黑色长发,和若隐若现的白皙肌肤。

  她唰的抽出了剑,指住了那人的后颈,“这位姐姐,我不会伤害你,不过如果你要是叫喊的话,我的剑就不长眼睛了。”

  那人似乎并不害怕,只是慢慢转过头来,慢条斯理道,“为什么跑到我房里?”

  在看清这人的一瞬间,长恭手里的剑差点掉了下来,这不但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她认识的男人。

  她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结结巴巴道,“弥……弥罗?”

  宇文邕见到是她,心里也是暗暗一惊,不过也只是一瞬,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看来自己的猜测不假,这个家伙果然是敌国的奸细。

  不过这个奸细也真够大胆的,不但夜闯王宫,还竟然威胁他……

  外面忽然响起了侍卫们杂乱的说话声,“快去这里看看!”

  “那里也去看一下!”

  长恭握着剑的手微微动了动,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大场面。

  “进来。” 宇文邕指了指自己的木桶。

  她愣了一下,“我……”

  “都是男人有什么关系。” 宇文邕皱了皱眉,“不想死就进来。”

  长恭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咬牙,只好拎着剑爬进了木桶,刚一下水就碰到了对方裸露的皮肤,她惊得一缩,背部立刻撞上了桶壁,换来了对方的一声斥骂,“不要乱动!”她不由大窘,只觉得脸上好像烧着了一般滚烫滚烫的。

  高长恭啊高长恭,你也有今天,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莽撞行事了……

  “我……” 她刚想说话,房间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几乎是同时,宇文邕把她的头使劲摁进了水里。

  “四殿下,刚才有奸细好像跑到了这里,不知四殿下看到没有?” 为首的侍卫大刺刺的走了进来,丝毫没有半分敬意。

  “不曾见过。” 宇文邕露出了一副害怕的样子,低低回了一句。

  此时的长恭由于正被摁在水中,所以什么也没听见,在狭小的木桶里,她的身体正与他的紧紧相贴,身体与身体无意识的摩擦带来的温度从腿一直传达到大脑,平生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如此亲密接触,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就在她遭受“酷刑”的时候,终于被他哗啦一声拉出了水面,她赶紧深深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

  “他们走了。” 他松开了手,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比绯色的红叶更鲜艳的红色渐渐爬满了她脸颊白皙的皮肤,甚至一直延伸到雪白的脖颈消失在衣衫的领口处。细细的水珠从她半长不短的黑色发丝上一粒一粒的滚落下来,在她的肌肤上慢慢的晕染开。水珠洒落在她的肩头、发上,绽放的是如此绚丽,如此妩媚……

  这个家伙,真是个男人吗?宇文邕的心里忽然有点怀疑起来。

  “谢谢你,” 她急着想要离开这个令她尴尬的地方,也顾不了那么多,用极不雅观的姿势迅速从桶里爬了出来。

  “唐雨,” 他低低笑着,“原来你是敌国的奸细。”

  长恭迟疑了一下,“很抱歉,我是骗了你,不过你不也一样吗,我怎么也没想到原来你会出现在宫里。”

  “我一直都住在这里。” 他扬起了嘴角。

  长恭的脑中飞快转着,住在这里的男人只有三种。第一种,也算不得男人,那就是太监,但是太监不可能住在这样的房里。第二种,皇子。这个男人气质的确不错,但是刚才侍卫居然可以直接推门进来,可见此人地位一点也不高,而且这样的房间,对皇子来说又未免太简朴了些,那么,这样的美少年住在宫里,最有可能的就是第三种……

  “难道你是---”她迟疑的开了口,“皇上的男宠?”

  宇文邕的身子一僵,嘴角抽搐了几下,在石化了片刻后忽然轻轻笑了起来,长恭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那样纯粹的笑容,好似小溪潺潺流过,清澈微凉,带着水漾的温柔。

  “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 长恭怕无意中伤害到了他,急忙解释。

  “唔……” 他并没有急于否认,既然这个家伙还不知道他的身份,那就干脆就将错就错吧。

  “你是我见过最美的男宠!” 她还不失时机的加了一句,不过,她好像也只见过这一个吧。

  “呃……” 他在心里郁闷了一下,一个男人被说美丽好像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我也该走了,”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朝窗外张望了一下,只见不远处灯火隐隐晃动,看起来似乎还有不少侍卫。

  “现在你恐怕是走不了了。” 宇文邕的嘴角边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微眯的双眼在跳跃的烛光中散发出不明意味的色彩。

  长恭微微蹙起了眉,在心里暗暗责怪自己太莽撞,如果不是弥罗,自己恐怕就凶多吉少了。而且现在的状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到底该怎么办?为今之计,只能先在住弥罗这里躲避一会再说。

  “弥罗,” 她转过身,对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尽是明媚的笑意,仿若梅子酒一般剔透醉人,“人家说帮忙帮到底,怎么说我也给你做过糖人哦,你也不忍心看我白白送死,对不对?”

  看着她眨着眼睛的模样,宇文邕心里暗暗好笑,脸上却做出了为难的样子。“让你待在这里也不是不行,只是……”

  “只是什么?哦……哦……难道你等会儿---要侍寝?” 长恭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宇文邕的身子轻轻一晃,嘴角抽搐的更厉害了,说实话,他现在很后悔刚才救了这个家伙。在轻咳了一声后,他指了指那个木桶道,“再过半个时辰,宫女们就会来收拾这里,也就是说,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哦……” 长恭忽然眼前一亮,如果冒充宫女出去倒也是个好办法,虽然要穿女装,但总好过在这里等死吧?他们也一定想不到刺客会是女人。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似乎又稍稍松了一口气,目光一转,忽然落到了墙上的一副美人图上。画里的美人姿态优雅,容颜娇美,就像一朵飘浮在尘世中的烟云。

  “这个女人真美。” 她由衷的赞叹了一句,“在我见过的美人里,可以排第二了。”

  宇文邕仿佛不经意的问了一句,“那么排第一的是?”

  “当然是我娘啊。“长恭思及母亲,不由脸色黯淡了几分。

  对于长恭说的话,宇文邕不是不信,看长恭的容貌,就能猜想她的母亲必定是绝代佳人,不过,他也一样啊,无论看遍多少美人,只有母亲是永远排在第一的。

  所以,在他眼里,这副画像里的女人是最美的。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自己也许和这个少年有什么相通的地方。

  “不过是副一般的美人图而已。” 他并不想让她知道更多,就在这时,又听到她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惊讶,“诶?这画是不能移动的?”

  “那画已经砌入了墙里。” 他刚说了一句,忽然见到长恭伸手去摸那副画,不由一惊,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想去拉他,谁知一急之下,反而重重推了她一把,她脚下不稳,正好撞到画上,脑袋还不偏不倚的重重磕在了美人的右手上。

  只听卡答一声,挂着美人图的墙竟然慢慢分成了两半……墙内自有一番天地,还有阶梯通向那不可知的黑暗。

  “你这里居然还有秘道?” 长恭目瞪口呆的望了一眼宇文邕,只见他的脸上也是一片惊愕之色,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房间里居然还有秘道。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宇文邕低低说了一声,他已经从震惊里回过神来,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母亲的画像有这样的玄机,但是,有这样的发现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这条秘道通向哪里?” 长恭脱口问道。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宇文邕勾起了嘴角,一脚踩在了阶梯上。

  -------------------------

  大概下了几级阶梯,借着火折子,长恭看清了原来这是一条幽长狭窄低矮的通道,四周弥漫着一股潮湿难闻的气味。

  两人沿着通道一直往前走,忽然,长恭的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低头仔细一看,原来是只死老鼠。

  “你说这秘道会不会通向宫外呢?说不定是以前的皇上为了经常出宫玩……” 长恭刚说了一半,就被宇文邕的目光阻止了。他示意她不要出声,又指了指头顶。

  长恭正在疑惑的时候,忽然从她的头顶上方传来了一个年轻的声音,“晋国公,你这是什么意思?”

  长恭心里微微一惊,晋国公,不就是宇文护吗?她下意识的看了宇文邕一眼,只见他低垂着眼眸,斑驳的光影半遮半掩着他的脸,让人看不分明。

  “臣是来给皇上送夜宵的。” 宇文护的声音冷冰冰的。

  长恭听到这句话,更是吃惊,难道这秘道之上,竟然是当今皇上的房间?

  “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这夜宵,朕也不想吃。” 皇上的声音听上去也只有二十左右。

  宇文护冷笑一声,“皇上,这可由不得你!”

  “宇文护,你还是等不及要动手了吗?” 皇上的声音倒平静起来,“如果朕没有猜错,这碗夜宵里,你下了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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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_
帖子主题: 回复: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I_icon_minitime周三 八月 05, 2009 9:16 am

  新皇

  长恭大惊,正想和宇文邕说句什么,就听见他略带嘶哑的声音低低响起,“不要说话。”

  头顶上方似乎沉寂了片刻,很快,又听到了宇文护冰冷的声音,“皇上,既然您已经知道了,就不要让臣为难了。”

  皇上沉默了一会,忽然笑了起来,“自从三弟死于非命,朕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宇文护,你到底要杀多少个皇帝!”

  宇文护似乎也笑了起来,“皇上,臣实在不喜欢太聪明的人,所以,下一任皇帝,臣会好好再选。那么,请上路吧,皇上。您的三弟和父亲都等着您去团聚呢,”

  “宇文护,你若是再伤害我的弟弟,我宇文毓做鬼也必不会放过你!” 皇上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接着就听到了酒杯坠地的声音……

  宇文护竟然又杀死了一个皇帝,长恭心里一悸,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他紧紧的绞在手里,那么用力的抓紧着,他那手指上的薄茧几乎要烙进她的手腕,让她的肌肤有种轻微的刺痛感。

  “ 弥罗……” 她忍不住轻轻低唤了一声。

  “不要----说话。”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仿佛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晋国公,国不可一日无君,我看我们还是要立刻新推一位皇帝。” 另外一个略为苍老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宇文护似乎思索了一会儿,“太聪明的人不适合这个位置,你觉得四皇子宇文邕如何?”

  那人立刻接了上来,“四皇子为人懦弱胆小,胸无大志,这样的人,自然更容易被您所控制,依老夫看来,他的确是新皇的好人选。”

  “我也是这么想。” 宇文护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得意,“明天一早,立刻宣告皇上突发急病驾崩的消息,对了,还有,告诉众位大人临终前皇上下旨皇位由四皇子宇文邕继承。”

  头顶上方的声音渐渐远去,长恭只觉得自己的手腕都快要被掐断了,刚想回头,却听到了他的声音再次低低响起,“不要--回头看我。” 他的声音清脆而冰冷,透着让人窒息的绝望,让人从心底发寒。

  长恭也不知他有没有看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将另一只手覆盖在了他那冰冷的手上,按住了他微微颤抖的手指。

  她差点忘了,怎么说他也是皇上的……难过伤心也是难免……

  宇文邕忽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脸贴靠着冰冷的通道,血液里却有什么在滚烫沸腾着,只觉得那少年的手越来越热,带着一种奇怪的温柔流转他的全身,他的双眼再难以抑制的刺痛着灼热起来。

  为什么自己不能更强大一些,为什么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一个一个在自己面前消失……

  他想要变得更强,更强……

  没过多久,宇文邕忽然站起了身来,“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长恭略带惊讶的回过头,看到的是他一脸平静的表情,也就不再多说,跟着他继续往前摸索。

  在暗道里拐了几个弯后,终看到了不远处的阶梯。长恭跟着宇文邕沿着阶梯往上爬去,只觉得四周的石壁狭窄潮湿,带着一股霉味,伸手摸去,似乎还能摸到一层青苔,感觉似乎像是以口废井。快到阶梯尽头的时候,宇文邕往上顶了一下那个盖子似的东西,却是纹丝不动,他稍稍打量了一下,忽然发现了靠近出口处有个小小的石环,于是伸手一拉,只见顶上的那个石盖居然慢慢移开了,映入眼帘的,是繁星闪耀的夜空。

  “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长恭轻声道。

  “出来看看就知道了。”宇文邕先是小心翼翼的往周围扫视了一圈,面露诧色,然后慢慢从井里出来。

  长恭急忙也爬出了井口,一看之下,顿时大喜,原来这真是一口废井,而且,看这里完全不像是王宫,倒颇像个破庙。

  “我的房间里竟然有通道宫外的秘道……” 宇文邕眼眸中带了一丝困惑,又喃喃自语,“为什么?”

  “秘道在你的房间里,你怎么会一直不知道呢?” 长恭侧头问道。

  他摇了摇头,“这秘道的机密是在那副画上,而那副画,我是绝对不会碰的,所以不知道也不奇怪。” 那是他母亲的画像,为了表示尊敬,他都是远远观看的,从不近身。

  “不过真的没想到,竟然能通到宫外!” 长恭这才松了一口气,“真是老天助我。”

  宇文邕看了她一眼,“你的运气的确不错。”

  “弥罗,” 她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你们的皇上已经不在了,如果你不想待在那里的话,就跟我回去好了。我的家人都是很好很好的,你一定也会喜欢他们。”

  他的嘴角浮起了一丝苦笑,家人吗……这个词现在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如果谁要是欺负你,我也会保护你的。” 长恭扬起了一抹好象露水一般美丽的微笑。“也不会让别人看轻你。”

  望着她真挚的笑容,他的心里忽然微微一动,如果自己真的只是个男宠,说不定真会跟她走的。

  “我哪里也不去。” 他在她的面前继续维持着镇定,“你还不快走。”

  长恭也不再勉强他,点了点头,道了声谢,转身就走。走了没几步,她又折转身来,月光就在抬头的瞬间泻入她的眼中,流成银色的浅影,勾上嘴角温和的笑。

  “谢谢你,弥罗,你永远都会是我的朋友。如果将来有什么困难,记得来邺城的琉璃庄找我。只要向店主说出你的名字,他就会转告我。” 琉璃庄的店主是她私交甚好的朋友,这件事谁也不知道。

  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对他说这一番话。

  宇文邕点了点头,“答应我一件事,秘道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

  看长恭点了点头,他没有再说什么,又下到了井里,心里隐隐有些空虚。其实,之所以他这样帮助她,更多的原因是---让她能及时的将消息传到齐国,这样一来,也能让宇文护手忙脚乱,更加放松对他的警惕。

  长恭一直看着那井盖再次合上,才离开了那里。穿过那个庭院,她发现这里还真的是座荒凉的破庙。

  谁也想不到宫里的秘道居然会通到这种地方吧。

  正想着,脚下忽然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绊了一下,她低头一看,不由吃了一惊,原来她踢到的东西居然是一个人。

  只见那人衣衫褴褛,身边还放着一个破碗,只一眼,长恭就确定了此人的身份----乞丐。那人被她这么一踢,倒是睁开了眼睛,不过他的眼神涣散,神情呆滞,嘴边还挂着一丝傻笑。长恭微微一愣,又再次确定了他的身份----傻子+乞丐。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 那人忽然一把抱住了她的膝盖,抬起了头,一个劲的朝她傻笑。长恭本想推开他,但无意中看清了他的脸时,不由又是一惊,

  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放手,不然我不客气了。” 长恭装出了恶狠狠的样子。

  那个乞丐吓了一跳,忽然又低声哭了起来,“不要,不要杀我,我不会说的,不会说的……他的眼中又露出了惊恐的神情,喃喃道,“火,好大的火,爹……娘……姐姐快来救我……”

  听了他的话,长恭大吃一惊,再定睛一看,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拎起那个乞丐,撩起了他的衣服,只见在他的手臂上有块铜钱大小的伤疤。

  “郑远!” 她低呼出声,心里又是感慨又是欣喜,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竟全不费功夫。王婶所说的郑家小儿子竟然一直躲在这里,她敢确定这个乞丐就是郑远,那块伤疤还是小时候他们一起爬树时落下的。

  “郑远,是什么人要杀你?” 长恭因激动而拽紧了他的衣服,难道真是有人故意放火?

  郑远看了她半天,忽然又捂住了自己的脑袋,一个劲的呻吟起来。长恭只好先放开了他,心里却是波涛汹涌,难不成这个郑远知道些什么?

  又或者,这场大火并不是意外?

  就在她一分神的时候,郑远忽然惊慌失措的跑出了破庙,她赶紧追到了门口,却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

  “可恶……” 她低低咒骂了一声,忽然抬头发现天色已经发白,心里又是一凛,还是先赶回客栈吧,不然要是被恒迦发现的话……

  长恭赶到客栈的时候,天边周围一圈渐渐白亮起来,几颗依依不舍的星子还在天幕的一角绽放出微弱的光芒,有些淡紫也有些橘红的云彩飘浮在那里,单薄的身姿变换着各种各样的形状。

  她蹑手蹑脚的像条小鱼似的溜进了自己的房间,轻轻合上门,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还没等她这口气松完,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魔音。

  “早啊,长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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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_
帖子主题: 回复: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I_icon_minitime周三 八月 05, 2009 9:16 am

  长恭的身子一僵,眼前立刻出现了完蛋了这几个大字,她缓缓地转过身,一眼就看见了倚在躺椅上悠然喝茶的恒迦,他的神情和平常似乎没什么不同,唇角边依旧挂着那抹永远不变的虚伪的笑容。

  “早啊,恒迦。” 她皮笑肉不笑的应了一句。

  “这么早去哪儿了啊。” 恒迦微微笑着,黑色的眼眸流转着深不可测的光芒。

  长恭眨了眨眼,正想说话,又听见他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宫里好玩吗?”

  诶---------长恭顿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目光掠过了自己的衣服,心里暗叫不好,怎么给忘了,身上穿的居然还是宫里侍卫的衣服!这下可是物证确凿!

  反正是被揭穿了,干脆就承认好了,再说,她也从宫里打探出了重要的消息呢。

  “不错,我是去宫里了,虽然是莽撞了一些,但也不是全无收获。” 长恭迎上他半明半昧的眼眸,“你一定会有兴趣知道我到底打听了什么。你知不知道那个在凤凰楼和我们一起饮酒的阿史那,原来他就是突厥的太子。还有,他们果然结成联盟……”

  在听她劈里啪拉说了一大堆后,恒迦还是保持着之前的神情,好像她所说的事完全和他无关。长恭心里倒开始没底了,因为从他的神情根本难以判断,这只狐狸到底在想些什么。

  “说完了吗?” 他放下了茶杯,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

  长恭忽然觉得有些困惑,狐狸的反应实在太不合常理了吧!

  “你--不生气?” 她试探的问了一句。

  “生气?” 恒迦微微一笑,“你打探到了这么重要的消息,而且现在还活蹦乱跳的,一点没事。我又为什么要生气。不过,” 他的目光一敛,“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从宫里溜出来的,听说昨晚宫里热闹的很呢。”

  长恭心里一凛,“你怎么知道?”

  他扬了扬眉,“昨晚半夜起来见你不在房内,依着你这性子,我就寻思着你是偷偷去了王宫,于是我去打听了一下,正好听到他们说宫里闯入了奸细,我猜多半就是你。”

  长恭心里一凛,“你怎么知道?”

  他扬了扬眉,“昨晚半夜起来见你不在房内,依着你这性子,我就寻思着你是偷偷去了王宫,于是我去打听了一下,正好听到他们说宫里闯入了奸细,我猜多半就是你。”

  “然后呢?”

  “然后我就回来了。”

  长恭愣住,“就这样?”

  “就这样。” 恒迦的眼中掠起明媚的笑意,“难不成还要我冒险进宫救你?”

  “可是你就这么回来也太没义气了吧,”长恭有些郁闷,虽然不指望他救她,可是这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不痛快。

  “哦?” 恒迦不慌不忙的又喝了一口茶,“虽然父亲吩咐过让我看着你,可我是不会冒险用自己的命救人的。而且,就算你有个好歹,那也是你---咎由自取。”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长恭似乎感觉到了那丝被完好隐藏在他的笑容下的隐隐怒意。

  恒迦唇边的笑容微微一僵,一侧脸躲过了她的魔爪,“行了,你快点收拾一下,我们立刻出发回去。”

  长恭笑嘻嘻的收回手来,正要点头,脑海中忽然掠过了郑远的脸,心里不由一紧,连老天爷都在帮她,难道她就这么离开长安?不行,她还不能离开这里,她一定要去找到郑远问个清楚明白!

  “恒迦,你先走吧。” 她敛起了笑容。

  恒迦正要抬腿出门,听到她的话不由顿了顿,转过身来,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我还要再逗留两天,你先回去吧。”

  他的眼眸内似乎有什么在涌动,又飞快被按捺了下去,唇角轻轻一勾,“高长恭,任性胡闹也要有个限度吧。”

  “我不是任性胡闹,我真的有事要去做,非做不可的事。” 她抬眸直视着他的脸,耳边却似听不到任何声响,仿佛忽然遁入了万籁俱静之中,只看得见他暗沉的幽黑眼眸,让人不由得想起无边的黑夜,以及在那样的夜里风花一般的绵绵飞雪。

  “随你的便。” 他忽然开了口,转身往门外走去,在出门的时候顿了顿,似乎又轻轻笑了起来,“反正你是死是活也与我无关。”

  恒迦在生气,而且很生气。长恭非常清楚的知道了这一点,以往就算他再不高兴,也绝对不会出现那样的眼神。

  唉,怎么办,只好等以后再和他解释了。

  没过多久,就从楼下传来了马蹄声,长恭扑到窗子前一看,只见恒迦已经带着手下的人出发了。

  她换了一身衣服,下了楼吃了早饭立刻去破庙附近寻找郑远的下落。

  刚吃完早饭,客栈的掌柜忽然叫住了她,“唐二公子,唐大公子怎么匆匆走了,是家里有事吗?”

  长恭支吾着应了一声,忽听那掌柜又说道,“我看一定是大事吧,四更天的时候我见到唐大公子从外面回来,当时他的脸色可是差得很。”

  长恭心里微微一动,四更天?恒迦这么晚才回客栈?

  掌柜又喋喋不休地说了下去,“不过唐大公子走得可真急,连房费都没有付,不过,有唐二公子在,一定没问题吧。”

  看着掌柜的脸笑成一朵菊花,长恭的脑袋里却是嗡的一片,只有几个字在不停旋转,没付房费,没付房费……完蛋,她身边好像根本没有钱啊,平时的开支都是由恒迦掌管的,他又不可能不知道!

  啊啊!这个可恶的狐狸!一定是故意的!

  “当然-----没问题啊。” 长恭讪讪一笑。

  “那就请唐二公子先付帐吧。” 掌柜笑咪咪的看着她。

  诶?这么急?长恭一面想着对策,一面伸手入怀,忽听得外面有几个人急匆匆的闯了进来,面色惊慌不安。

  “这位客官,发生什么事了?” 掌柜惊讶的拉住了其中一个中年男子,那男子叹了一口气,“掌柜的,你还不知道吗?皇上昨夜里驾崩了!”

  “什么?” 掌柜脸色大变,“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当然不是乱说!乱说是要砍头的!这可是宫里传出来的消息……”

  趁着他们一团乱糟糟,长恭瞅准了机会,兹溜一下闪出了客栈,当下疾步快走,在拐了好几个弯后,才停下来歇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不然要是动起手来,只怕是更糟糕。

  皇上驾崩了……她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不免有些心惊肉跳,不知弥罗现在怎么样了?希望继位的那个什么四皇子能善待他……想到这里,她揉了揉自己发胀的脑袋,回想着昨天经过的路线,朝着那座破庙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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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_
帖子主题: 回复: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I_icon_minitime周三 八月 05, 2009 9:20 am

  扑朔迷离

  到了那座破庙之后,长恭四下搜寻了一会儿,却不见一人。她留意到了角落里对方的破碗和破被子,猜测这里可是是郑远的窝,于是干脆躲到了神像背后,准备来个守株待兔。

  由于长恭昨晚根本没睡,在等了一阵子后,不由乏意袭来,很快就昏昏欲睡了。等她一觉醒来,时光已晚,遥远的天际已经出现夕阳,不可多得的几片晚霞像破碎的胭脂东一块、西一块的晕染开去。

  她探头朝神像外一看,一切事物照旧,好像根本没有人来过这里。正想从那里出来,忽然看见一个人影跌跌撞撞走了进来。

  她眯起眼睛仔细一打量,不由大喜,这个人不正是郑远吗!

  这下可不能再让他溜了!

  来不及再多想,她嗖的一下窜到了他的面前,伸手一把牢牢抓住了他的领口。郑远显然被吓了一大跳,手里的几个脏馒头扑通一声掉到了地上。一见馒头落地,他也顾不得害怕了,扁了扁嘴,居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诶……长恭忽然感到有点头痛,她赶紧松开了手,扯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好了好了,我帮你捡就是了。”

  吸取上次的经验,她一边弯腰捡馒头,一边还拉着他的衣袖,生怕一不小心,又让他逃得无影无踪。

  当长恭把馒头递到他的面前时,他的脸说变就变,立刻喜笑颜开,接过馒头就咬。见他放松了警惕,长恭有意无意的问了他几句,他都是答非所问。

  小时候的玩伴,现在居然成了这个样子,长恭心里也不免有些伤感,不过眼下她也没有时间感慨,比起这个,她最想知道的是在事发那天,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你也吃!“他忽然将手里的馒头掰了半个给她,在他热情的目光中,长恭接过了馒头,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拿起来咬了一口。虽然馒头又脏又干,可是,她不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日子,八岁那年从长安到邺城的路上,她吃过更肮脏的食物。所以,这些馒头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郑远顿时格格笑了起来,指着馒头,又指了指她,迸出了一句让长恭嘴角抽筋的话,“馒头哥哥……”

  她只能暗暗庆幸,幸好他手里的是馒头,而不是馊饭烂菜……

  眼见着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她顺手拿出了怀中的火折子,只那么轻轻一划,郑远顿时吓得扔了馒头,抱着头躲到了案几下,一个劲的发着抖,喃喃道,“不要,不要杀我爹,不要杀我娘,不要……”

  长恭脸色微变,也钻到了案几下,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告诉我,是谁要杀你们?”

  他只是浑身颤抖着,“不要……不要,高夫人,不要让他们杀了我娘!”

  高,夫,人!

  一瞬间,长恭的大脑,轰然炸开,四处飞散的碎片回荡的全是同样的余音。

  高夫人……高夫人……

  “什么高夫人,你给我说清楚,给我说清楚!” 她恶狠狠地扯住了他的衣襟,来回的将他摇晃,情绪几近失控,怒道,“快说!”

  郑远见她忽然仿佛变成了恶鬼罗刹一般,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他说高夫人……他……” 他语无伦次的说着,忽然又抓住了她的衣袖,“你帮我求求高夫人,让她不要杀了我们……”

  长恭只觉得许多的疑问一股脑儿涌了上来,结成密密麻麻的网,看上去好像就要找到解开的线头,一眨眼却又不知该从何入手,想要问个清楚,偏偏对方又是个疯子。

  仿佛有什么梗在胸口,却又发泄不出来,懊恼之余,她扬手一劈,只听砰的一声,那尊神像居然被她的掌风给劈成了两半。

  力道之大,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高夫人,到底是哪个高夫人?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王嫂说的话,心里又是一悸,虽然郑远是个疯子,可是看他的样子,似乎在事发当日受了极大的刺激,难道真如他所说,这场大火的起因另有蹊跷,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纵火者必定和那个什么高夫人有关……难道,这只是一场为了遮人耳目而放的大火?或者说,只是为了掩盖娘被掳去的事实?

  可是,是谁和她们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她握紧了手,似乎听到了指关节处传来的轻微的卡卡声,一个让她感到无比恐惧的念头犹如菟丝一般疯狂滋长着顺着血脉流转全身。

  那个高夫人,难道是--------二娘?

  如果真是她的话,那么娘……长恭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是二娘的话,一定恨不得娘死,那么又何必多此一举,将她掳走?

  再说,二娘一个弱质女流,又怎么从邺城赶到长安?还在这里指挥放火杀人?似乎也不大可能。

  越往深处想,她只觉得就如同踩进了一片沼泽,越陷越深,内心的恐惧也越来越大,

  她不敢再想下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回邺城!

  ----------------------------

  趁着城门还没有关,长恭飞也似的冲出了破庙,在临街处抢了一匹马就朝城门疾驰而去。城门口的守卫只见一位姿容绝世的少年策马而来,气势逼人,还来不及等他们盘问,凌厉的鞭子已经到了面前,就在他们一躲闪之间,少年已经扬鞭绝尘而去。

  一出城,长恭更是快马加鞭往回赶,不知不觉中转入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山路。

  由于山路狭窄,长恭也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夜风掠过两边的树林,叶子与叶子之间相互摩擦,发出了沙沙声,听起来倒有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簌的一声从林子里窜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好拦在她面前,长恭只隐隐辨出是个人影,心里不由一惊,急忙勒住了马,这才借着月光看清那团人影居然是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

  只见那个小女孩一脸惊慌失措的望着她,一双眼睛睁的老大,动了动嘴唇,居然就这么直直的一头栽到了地上。

  长恭心里一惊,连忙翻身下马,走到了小女孩的身边,弯下身子将她扶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脸,低声唤道,“喂,喂,你没事吧?”

  刚才还处于昏迷中的小女孩蓦的睁开了双眼,唇边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伸手对着长恭的脸轻轻一扬,当长恭意识到上当的时候,一股奇异的香味已经扑面袭来,接着,她的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在失去意识前她唯一想到的就是---居然,居然栽在了一个小孩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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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长恭才悠悠醒转,她刚睁开眼,就听见身旁传来了一阵低笑,一个尖细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总算醒了啊,我的美人。”

  长恭大吃一惊,转过头去,看到了一张年轻男子的脸,清秀的眉宇间弥漫着的一丝邪气让她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却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此人。

  “怎么,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吗?” 男子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一道淡淡伤痕,“这不是上次你的马鞭留下的吗?我可是一直想你想得紧呢。”

  长恭瞪起了眼睛,对了,这个男人,不就是上次那群山贼里的一个吗?好像是叫什么小仙来着,这个恶心的名字想要忘掉倒也不容易。当时自己的确是狠狠抽了他一鞭子,那么说来……

  她打量了一眼四周,难道自己是在贼窝里?想到这里,心里不由更是一惊。下意识的想要动手,却不料全身发软,好像被抽空了全部的力气,竟是一点劲都使不出来。

  “对了,忘了提醒你,中了我妹妹的软筋香的人,起码三天会浑身无力,任人为所欲为,” 他露出了一丝淫笑,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本来我也不想用这招的,可又怕一不小心被你伤了就不好了。”

  “我是男人!” 长恭伸手想要推开他,无奈半点力气也用不上。

  小仙笑得更是妩媚,“我喜欢的----就是男人。” 他的手指轻轻滑过了她的脸颊,柔声道,“知不知道为了再遇见你,我可是每天都守在这山谷,直到今天早上看到和你同行的那个人经过这里,我就有预感你一定也会跟上来,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其实,我是女人……长恭在心里哀叹了一声,这下可如何是好?看这小仙一副急色的模样,再不想想办法恐怕难逃狼爪……

  眼看他的狼爪就要触碰到自己的衣襟,她连忙开口道,“等一下!”

  他的手一滞,嘻嘻一笑,“不用怕,我林小仙会怜香惜玉的,放心,我保证你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喜欢女人了。”

  长恭叹了一口气,“这么说来,你是不打算放我了?“

  “那是自然,你这样的美人,我怎么能轻易放手,” 他暧昧地笑着,慢慢低下头去,想去寻找她的嘴唇。

  “小仙……我……” 他忽然听得她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抬眸望去,只见少年轻蹙着眉,眼中波光流转,姿容鲜艳绝丽,不由心神一荡,一时间,仿佛连魂魄都被她勾了去。像是受了蛊惑一般,他微微侧过了耳,想要听清她说些什么。

  就这么一迟疑,左耳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他惨叫一声,立刻捂着耳朵跳了起来,鲜血立刻从他的指缝里涌了出来。

  “你,你!!” 他虽是气极,却偏偏又舍不得出手伤她。

  长恭伸出手指,抹去了唇边的血迹,露出了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小爷我的牙齿可没中软筋香,我最看不上就是你这种霸王硬上弓的,有本事你让我心甘情愿的跟了你,那才让我佩服!别说是一时快活,就算让我陪你一辈子也行!”

  林小仙愣在了那里,也顾不得疼痛,忙问道,“此话可当真?只要我让你心甘情愿从了我,你愿意跟我一辈子?”

  长恭微微一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反正她又不是君子,再说了,只要她一天不情愿,他就拿她没办法,虽然不知能拖多久,暂时权当是缓兵之计也好。

  见他欣喜若狂的点了点头,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刚想说话,忽然只听砰的一声响,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年轻男人出现在了门口,此时的他似乎满面怒容,水蓝色的眼眸内涌动着极度不爽的眼神。

  “大,大哥……” 林小仙动了动嘴唇,嗫嚅着喊了一声。

  “林小仙,你还把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居然敢一个人去打劫?好打不打居然还打劫回了一个男人!” 那位大哥上前来对着他就是一顿臭骂。

  “阿景哥哥,我哥哥也是色迷心窍,看在小铁的份上,你就别和他计较了吧。” 从他身后蓦的闪出了那个小女孩。

  长恭一见这女孩顿时就来了气,抬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小女孩察觉到了她的杀气,又瞥了一眼耳朵还在流血的林小仙,不由捂嘴直笑。

  “林小铁!” 林小仙怒吼一声,“为什么把这事告诉大哥!”

  长恭的嘴角一抽,这兄妹俩的名字还真够怪的。她又抬头望了一眼那个叫作阿景的大哥,与此同时,他也正打量着她,似乎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了原来是你的神情。

  林小铁格格一笑,吐了吐舌头,“哥,我不小心说出来了。”

  “那个……” 长恭忍不住出了声,“留我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不如就放我走吧。”

  阿景走到了长恭的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小兄弟,在我们这里有个规矩,既然是他抢了你,那你就是他的东西了。”

  诶---长恭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果然是强盗有理也说不清。

  “不对吧,” 她转了转眼珠,“明明打劫我的人是这个小姑娘,照你们的规矩,我是她的人才对。” 说着,她还不忘对小铁抛了一个媚眼。

  小铁也愣了一下,“可是……”

  小铁也愣了一下,“可是……”

  “可是什么……” 长恭勾起了嘴角,微眯着眼睛,轻轻扬起了嘴角,“现在你是小了点,不过我可以等你长大的。”

  小铁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起来,只觉得长恭那若有若无的笑容,犹如暮春时节的桃花,似坠未坠,诱惑着她的每一根神经,让她有种微醺的头晕目眩。

  “好,这个男人我要了!” 小铁果然不愧是山贼堆里混出来的,不说则已,一说惊人。

  小仙的脸色大变,“小铁,他是我的……”

  “是我打劫了他,所以现在开始他是我的人了!” 小铁叉起腰,瞪了他一眼,” 哥哥,我警告你哦,以后不许打他的主意!” 说完,她又朝着长恭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美人哥哥,你和我住一个房间吧。”

  “你这个不知羞的臭丫头,我可不能让个男人整天到晚跟着你!” 小仙也恼羞成怒了。

  “那不然怎么办,难道和你一个房间吗?我可不放心!”

  “你!”

  “行了!你们两兄妹别闹了!” 阿景皱了皱眉,“这小子跟我一个房间,行了吧!”

  小铁立刻点头赞成,“好啊,有阿景哥哥在,我放心!”

  “可是大哥……” 小仙似乎还想说什么,结果阿景把眼一瞪,“再和老子废话,老子就不客气了!”

  大哥一发飙,小仙吓得再也不敢多说半句。

  阿景瞥了长恭一眼,说实话,刚才那个诱惑至极的笑容让他甚至都有一瞬间的错觉,一个男人美成这样,真是祸害!

  “还不跟老子走。” 他没好气的朝着长恭说道。

  “阿景哥哥,他中了我的软筋香……” 小铁连忙提醒道。

  阿景皱了皱眉,干脆一把将长恭抱了起来就往门外走去。长恭大窘,想要挣扎,却无力可使,生生憋红了一张小脸。阿景低头看了她一眼,水蓝色的眼眸中掠起一丝嘲笑,“放心,老子对男人没兴趣,老子只喜欢女人。”

  喜欢女人……长恭无奈地露出了一丝苦笑,这才更让人不安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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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_
帖子主题: 回复: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I_icon_minitime周三 八月 05, 2009 9:24 am

  贼窝

  长恭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山贼们要经常抢劫了,因为这里的条件真的是非常糟糕,就连他们老大的房间也是简陋之极,除了一张床榻和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外就没有别的像样家具了。

  阿景一进屋子就顺手将长恭扔在了地上,又从床上扯了一条被子甩在了他的身上。长恭揉了揉自己被摔痛的部位,只觉得这个贼老大真不是一般的粗鲁。

  “你的意思是---要我睡这里?” 她吞了一口口水。

  他立刻将眼一瞪,“怎么,难道还要老子睡地上!”

  长恭立刻识相的闭嘴,扯起了那床被子盖在了身上,虽然被子看起来很旧,被角处已经被洗得发白,却是十分的干净,还带着一股青草的味道。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阿景也往床上一躺,斜斜瞥了她一眼。

  “我叫---唐雨。” 她可不想说出自己的真名。

  “人长得像女人,连名字也这么娘娘腔。” 他似是略带不屑的轻哼了一声。

  长恭也轻哼了一声,“人不可貌……” 说了半句,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清楚的意识到现在这些人不过以为她只是比较凶悍一些,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真正实力,恐怕……所以,绝不能因为一时的逞强而暴露了自己的实力。

  见长恭沉默不语,他又弯了弯嘴角,“不过,那天你给小仙那一鞭子倒是挺狠的,也难怪小仙要用这种手段对付你。”

  长恭似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调戏,换作是你也会发狠吧。”

  他好笑的耸了耸肩,闭上了眼睛,不再理她。

  从长恭的这个角度望去,恰好可以看到他那纤长如花蕊的睫毛在轻微颤动,被阳光晒成浅麦色的皮肤在烛光下闪耀着淡淡的光泽,优美深刻的轮廓流连出一股别样的韵味。如果不是因为那把大胡子,这也该是个英挺的男子吧。长恭暗暗想着,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

  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小子,你以前有没有来过长安?” 阿景忽然睁开了双眼。

  那抹水蓝色蓦的印入眼内,长恭心里的疑惑更是强烈,不过还是摇了摇头。

  “奇怪,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面熟呢?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你。” 阿景的话也让长恭大吃一惊,难道真的以前见过他?

  “你一直都住在这附近?” 她忍不住也问了一句。

  阿景也不回答,抬手一扬,凌厉的掌风熄了烛火,又没好气的甩了一句,“睡觉!老子可没功夫和你聊天!”

  长恭额上的青筋微微一跳,明明是他自己先开始的……她扯了扯被子,转念一想,反正这药性只有三天,那么这些天就暂时装得老实一些,等药性一过,她非踹了这个贼窝不可!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又好了不少,由于又困又乏,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漏进窗子的时候,贼窝里的一天也开始了。长恭直起身子,只觉得浑身腰酸背疼,她揉了揉腰,抬眼望去,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阿景早已不知去向。

  她叠好了被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也走出了房间,正好趁着现在查看一下四周的环境。

  秋季晴朗的天空,一碧如洗不见云的痕迹,剔透得好像一块宝石。这种透明的蓝向天边延伸,直至达到边缘变成灰白色的一线。山林里的树木被秋风染成了层次分明的颜色,缤纷的色调在蓝天的映照下格外的和谐。

  长恭有些惊讶于这里的景致,不过她也没那个闲心欣赏,现在她比较关心该怎么从这里逃出去。

  “美人哥哥,你要去哪里啊?” 不远处的草堆里忽然钻出了一个小脑袋,笑咪咪的朝着她挥手。

  长恭立刻扯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早啊,小铁。”

  “过来啊,美人哥哥。” 小铁冲她眨了眨眼。

  长恭摸了摸唇边的笑容,慢吞吞地走了过去,现在总算明白其实恒迦也是很不容易的,虚伪的笑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

  走到草堆边的时候,她这才发现原来小铁的身边还有一个人,正是阿景。此时的他,正枕着双臂懒洋洋的闭目养神,明媚的阳光倾泻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似乎都闪闪发光。

  “美人哥哥,昨晚睡得好吗?” 小铁拉着她在自己的身边坐下。

  “好……” 长恭轻轻笑着,在心里说完了后半句话,好----个鬼!

  “美人哥哥刚才东张西望的,小铁很担心你会想要逃走呢。” 她笑得天真无邪。

  长恭的心里微微一惊,脸上的笑容却是更加光华眩目,语调温柔似水,“我已经是小铁的了呀,再说小铁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我怎么舍得跑呢,我可是要等你长大的哦。”

  看到小铁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红晕,长恭不禁在心里暗笑,她高长恭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美人哥哥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然的话,小铁正在烦恼等药性过了该怎么办呢。” 小铁嘻嘻笑道,“如果美人哥哥不乖的话,我只能在药性过了之前,挑断你的手筋脚筋了。”

  长恭心里格登一下,这个看起来一派天真的小女孩比她想像的还要狠毒。

  “他又不是什么武艺高强的人,老子看没这个必要吧。” 正在闭目养神的阿景拔下一根草轻含在口中,若无其事的插嘴道。

  “阿景哥哥说得也对。” 小铁眨了眨眼,将小手放在了长恭的腕上,” 所以,美人哥哥要听话哦。“

  长恭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暗暗庆幸,要是让这个小妖女知道自己的实力,难保不会做出那种恐怖的事情……

  现在只有暂时忍耐了,等三天之后……

  “大哥,大哥!” 一阵叫喊声从不远处传来,阿景呸的一声吐掉了草根,“一大早瞎嚎什么,不让老子安生!” 说着,他不大情愿的起了身,朝着那个声音的方向走去。

  “你别看阿景哥哥平时凶巴巴的,其实他是个大好人。” 小铁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道。

  大好人?长恭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她怎么也不能把大好人这几个字和贼老大联系起来。

  “我和哥哥的命,全是阿景哥哥救的。” 她的眼眸中涌动着一丝和她年纪不符的深沉。“我爹爹是位救死扶伤的大夫,因为得罪了长安的一个狗官,结果被投入了大牢活活折磨死,可他们连我和哥哥都不放过,趁着我们去投靠亲戚的路上,想要斩草除根,要不是阿景哥哥在那时出现……” 她顿了顿,“知道了我们的遭遇后,阿景哥哥不但收留了我们,还只身潜入了那个狗官的府里,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替我们报了大仇。”

  “那他的胆子倒也不小。” 长恭脱口道,心里略有些惊讶。

  小铁点了点头,随手玩着一根小草,神采飞扬的脸上蓦的黯淡下来。冷不防,一件凉飕飕的东西贴着她的脸颊飞到了她的手里。

  她低头一看,居然是个用草叶编出来的小狗,不由愣了愣,似乎有些惊讶,有些欢喜,抬头望去,正好撞见长恭波光流转的眼眸。

  “是你编的?” 她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样?很像你刚才的样子呢。” 长恭弯起了嘴角。

  她瞪了长恭一眼,毕竟是孩子心性,随即又爱不释手的玩起来,“原来这也能编出小狗,你教我好不好?”

  长恭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对了,这样才像个孩子嘛,不要整天总是像个大人似的。”

  小铁一愣,从小到大,她最不喜欢有人摸她的头,可是现在,真是奇怪,她好像并不反感他的触摸,相反,那温热的手指似乎为她来带了一丝暖意。

  “美人哥哥,等我长大了,我要你做我的二相公。” 她忽然眨了眨眼。

  长恭的嘴角一抽,“二相公?”

  “嗯,” 她的眼眸内扬起了笑意,“因为,我要阿景哥哥做我的大相公,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诶?长恭轻咳了一声,“一女不能事二夫……”

  她轻哼一声,“男子能有三妻四妾,凭什么女人不能!反正,你和阿景哥哥,我都要定了!”

  长恭脸上的笑容开始发僵,完全被她这惊世骇俗的想法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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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_
帖子主题: 回复: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I_icon_minitime周三 八月 05, 2009 9:24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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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邺城。

  齐国王宫内的桂子飘香,在空气里辗转着细细碎碎的温柔。一位眉目俊秀的男子匆匆往皇上的御书房走去,眉宇间全是掩饰不住的怒意。

  “孝琬!” 从他的身后快步赶上一位绿衣男子,拦在了他的面前,看容貌和他倒有几分相似,只是骨子里更多了一股华贵的气质。

  “大哥,你别拦我!” 孝琬伸手想要推开他,“我倒要去问问斛律恒迦,为什么没把四弟带回来!”

孝瑜摇了摇头,低声道,“我知道你担心长恭,我也担心他,但你也要知道,作为臣子万万不能擅闯皇上的御书房……”

  “我不闯,我在门口等着他总可以吧!” 孝琬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继续向前走。

  一到御书房门口,孝琬正好看到斛律恒迦面带微笑地从那里走出来,不由更是怒上心头,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大声道,“斛律恒迦,你倒好,一个人先来皇上这儿邀功了,你把我四弟一个人撂在那儿,这算是怎么回事!还是怕抢你的功不成!”

  恒迦的眼中浮现出一刹那的阴暗,不过很快又挽起了那抹不变的笑容,“河间王,他不愿意回来,难道还要我将他绑回来不成?”

  “我四弟为什么不愿意回来?” 孝琬一愣。

  恒迦微微一笑,“我又不是他,我怎么知道。”

  “你!” 孝琬目中火光一闪,猛的拽住了他的衣襟,咬牙切齿道,“斛律恒迦,我告诉你,要是长恭有个好歹,我高孝琬和你没完!”

  “三弟,你太失态了!” 孝瑜皱了皱眉,上前将孝琬拉开,冲着恒迦做了一个抱歉的表情,“不好意思,三弟他是冲动了一些,不过也是因为担心长恭。” 他的眼眸一转,“恒迦,你为人一向谨慎仔细,长恭这次不回来怕也是另有隐衷吧?”

  恒迦刚要说话,忽然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压力隐隐约约袭来,他抬起头来,正好看见不远处,九王爷高湛俊美的脸半掩在阳光的阴影里,朦胧中看不真切,可是那双茶色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冬日薄雪般的冰冷。

  “九叔,你的病不是还没好吗,怎么今日进宫了?” 孝瑜惊讶的问道。

  高湛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恒迦,仿佛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长恭呢?”

  这句话看似平常随意,但在高湛口中说出来偏偏就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压迫感,恒迦笑了笑道,“长恭有私事滞留长安,而从长安探听到的消息我要尽早秉告皇上,一点拖延不得,九王爷可以体谅在下吧。国事和朋友,自然是国事更重要。”

  他的一番话倒是无懈可击,让高家几人一时也找不到反驳的借口。

  “就算他要办私事,你也该派个人跟着他!” 孝琬一想起长恭在留在危险重重的长安,犹如五爪挠心,焦躁不安。

  恒迦扬起了眉,嘴角一弯,“你怎知我没有派人跟着她?”

  虽然当时是恼怒于她的擅自行动而一走了之,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万一出什么事和自己父亲也难以交代,于是走到了半路又让手下李丁回客栈去跟着她。

  一听此话,高湛的脸色稍霁,孝琬似乎稍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恼怒的瞪了他一眼,“既然这样,怎么不早说!”

  “河间王你一来就想动手,我哪有机会说。” 恒迦唇边的虹弧更深。

  “突厥果然有异动?” 高湛忽然开口问道。

  恒迦点了点头,“突厥和周国已经结了联盟,很快就会攻打齐国,突厥先从北方进攻,而周国会派杨忠将军带领两万大军从南路包抄,攻我们个个出其不意,两军到时在晋阳会师。”

  高湛微微一诧,“这消息可属实?”

  恒迦轻轻一笑,“这可是长恭在周国王宫里听宇文护亲口说的,自然是属实的。”

  他的话音刚落,高家三人脸色瞬间大变。

  “你说什么,我四弟去了王宫!你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去王宫!难道是我四弟出了意外?所以才没有回来?还是说他受了伤,动不了了?啊啊!” 孝琬神情扭曲,很明显,此时他的思维已经完全扭曲变形,并且朝着奇怪的地方奔流而去了。

  “放心吧。” 恒迦往前走去,“他这么聪明,怎么可能被轻易捉住,恐怕连我也要自叹不如呢。”

  想起那晚发现她潜入王宫的时候,他的确是很恼火,在宫门外打探了很久,一直到宫里传出找不到刺客的消息后,他才回客栈。他不希望她出事,因为那样难以和父亲交待,当然,就算没有父亲的原因,他也---不希望她出事。但是,他也绝不会自己冒险潜入宫中去救她。

  仅此而已。

  几人不知不觉来到了宫门外,恒迦正要和他们告辞的时候,忽然只见一骑人马疾驰而来,马上的人在他们面前翻身下马,扑通一声在恒迦面前跪倒。

  “李丁?” 恒迦待看清此人,心里顿时涌起了一丝隐隐的不安。

  “几位大人,小的该死,小的该死……高公子他……” 李丁微微颤抖着,一迭声的告饶。

  “高公子他怎么了?” 孝琬一听,立刻跳了起来,揪起他就喝问。

  “高公子他……好像失踪了。”

  “什么!” 恒迦唇边的笑容瞬间凝住,忽然感觉有一抹说不清的紊乱从心底缭绕而起。

  孝琬的手蓦的一松,身子微微一晃,还是孝瑜眼明手快的扶住了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低声问道。

  “回王爷,小的奉了斛律公子的命令回客栈跟着高公子,但小的回去时,客栈老板说高公子没有付房费就跑了,于是小的去打听高公子的下落,在城门那里,听说有人打伤了守卫出城了,听他们的形容,应该是高公子没错。于是小的沿途找去,却完全没有发现高公子的踪迹,小的以为高公子已经回来了,但今日回邺城知道高公子没有回府,小的觉得事情有点不妙,所以先来禀告公子了。” 李丁颤声道。

  “可曾问过守城的士兵?” 恒迦定了定神问道。

  李丁点头,“小的刚才已经去问了,说是没有看到高公子进城。”

  恒迦略一思索,低声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长恭应该是还在从长安到邺城的这段路上……难道……”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心里微微一惊。

  “难道什么?” 孝琬神情紧张的盯着他的嘴唇,生怕从那里说出让他接受不了的话来。

  恒迦简单的把之前遇到山贼一事说了一下,敛起了笑容,“如果是落到山贼手里就……”

  “长恭武艺高强,生性聪明,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落入山贼之手吧。“孝瑜自己心里也是一片焦急,但又不得不安慰弟弟几句。

  “那也未必,他心思单纯,哪知世事险恶。” 高湛目光一沉,转身又往宫里走去。

  “九叔,你要做什么?” 孝瑜惊讶的问道。

  高湛那浅至透明的瞳孔中一丝骇然的森寒缓缓凝聚,“自然是禀告皇上附近有乱党出没。本王要向皇上借一些人。” 他又转向李丁,语气森冷,“三天之内查清山贼的确切下落,不然本王保证你们全家都不得善终。” 他有意无意的瞥了恒迦一眼,“没有人----保得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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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_
帖子主题: 回复: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I_icon_minitime周三 八月 05, 2009 9:31 am

  杀戮

  长恭在这个贼窝已经待了两天了,短短时间内,那只草叶编的小狗,迅速拉近了她和小铁之间的距离。再加上她完全一副认命的样子,对谁都是一脸灿烂的笑容,更是令众人减少了防备之心。

  “这是谁教你的?” 阿景顺手拿起了那只草编小狗把玩着。

  长恭的笑容微微一敛,低声道,“是我娘。”

  “美人哥哥的娘一定也是个美人吧,将来干脆把你娘也一起接来吧。” 小铁在一旁笑眯眯地的说道。

  长恭垂下了眼睫,“我娘失踪了。”

  阿景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失踪就是还有存活的希望,现在你也是我们的兄弟了,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来。”

  长恭支吾着应了一声,忽然觉得这个贼老大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她犹豫了一下,指了指他的眼睛道,“你的眼睛为什么是蓝色的?难道父母不是中原人?”

  阿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我爹娘早就死了。从我有记忆开始就被舅父舅母收留,但是舅母待我刻薄,打骂是常有的事,就是这双眼睛已经被舅母骂了无数次杂种,有次趁舅父不在,她想要毒死我,结果我就从那里跑了出来。”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似乎对过去那段往事完全不在意,但眼底深处却隐隐涌动着一丝悲伤。

  “很美丽的蓝色。” 长恭忽然笑了笑。

  阿景微微一愣,“什么?”

  长恭指了指一碧如洗的天空,“就像晴天里无云的天空,干净而澄澈,是我见过最美丽的蓝色。”

  阿景侧转了头,轻哼了一声,“什么无云的天空,老子可听不明白这文诌诌的话。”

  长恭眨了眨眼,“我是在夸你呢。”

  阿景的脸色有些尴尬,“老子才不稀罕被男人夸!”

  “美人哥哥说的没错啊,我很喜欢阿景哥哥的眼睛呢。” 小铁笑嘻嘻的还去摸了摸他的眼睛。

  看着他露出了罕见的不好意思的神情,长恭和小铁对视了一眼,同时笑出声来。

  “美人哥哥,你的药性快过了吧,很快就会没事的。” 小铁笑了一会,善意的提醒道。

  长恭点了点头,心里暗暗一喜,看来自己马上就能逃离这里了。

  小铁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拉住了阿景的手道,“阿景哥哥,我们好久没去长安城里逛逛了呢,不如等你有空,我们一起去城里看看吧。”

  阿景嘴里含着草根,一边咬着一边道,“说起来真是很久没去了,说起长安城,小铁,在你来之前,有一年我去了长安城里,正好碰到了一场大火,那场大火真是厉害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长恭的脸色一变,脱口道,“是七年前的一场大火吗?”

  阿景想了想,“好像是吧,那时我正好十二岁。话说那时我还救了一个硬要往火里送死的笨蛋小孩……”

  后面他说些什么,长恭完全听不到了,只觉得耳边一阵轰鸣,记忆里的碎片迅速的在脑海里一片片拼凑起来,最后定格在了一双蓝色的眼睛上。

  原来---------是他!

  怪不得一直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原来这个男人就是当年的那个少年!

  “美人哥哥,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可怕。” 小铁担忧的推了推她。

  长恭这才回过神来,低声道,“没,没什么。我也听说过这场大火,好像死了不少人。”

  “是啊,好像是个意外,不过我也听人说,是有人来寻仇放的火,谁知道!” 阿景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

  天空忽然下起了细雨,有几颗小雨珠滴落在长恭的睫毛上,随着她的睫毛的颤动,又颤巍巍的滑落下来,在空中划过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

  这一天的黄昏,似乎比往常来的都早。

  雨已经停了。天空浸染着薄薄的淡金色,空气中满是葱茏的草木在暮色里所散发出来的清新气息。

  长恭像往常一样,吃完晚饭就回到了阿景的屋子。就在她打算休息的时候,门忽然被人轻轻推开了。她也没有回头,只随口说了一声,“这么早就回房了,你不是说还有事要和你的兄弟们商量吗?”

  半天对方没有回音,她纳闷的回过头去,在看清门边那人时,不由心里微微一惊,“林小仙,怎么是你?”

  林小仙的脸上似乎带着一丝醉意,他随手锁上了门,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似笑非笑得看着她,喃喃道,“我可想你想的紧呢……”

  长恭头皮一阵发麻,怎么这个男人还没有死心……

  “林小仙,你可别胡来,不然被你妹妹知道的话……” 不等长恭把话说完,他更加用力的捏住了她的肩膀,“那个臭丫头,你明明是我的人……每天都能见到你,却不能碰你,知不知道对我来说是种多大的折磨?”

  长恭心里直呼不好,眼看着他的手就要往自己怀里探来,下意识伸手一挡,他顺势将她手腕捏住,向外一扭,整个人不客气地压了上来。

  长恭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倏的冲到头顶,一股奇异的热量从丹田之处涌起,扩散到了了四肢百骸之中,她试着运了运气,不由喜出望外,药性,似乎已经过了……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至少可以动手了。

  小仙看着她的脸上忽然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微微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脸上已经重重挨了一拳,整个身体一下子飞了出去。

  长恭摸了摸自己的手,露出了一个璀璨的笑容,“小爷我可是最讨厌你这种硬来的家伙了。”

  小仙惊愕的盯着她,捂着自己流血的嘴角,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长恭目光一转,落在了小仙腰间的佩剑上,不由心念一动,既然药性已经消失,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想到这里,她身形一晃,往小仙身上一探,那柄银光闪闪的利器转眼就到了她的手上。再没半点犹豫,她立刻将剑架在了小仙脖颈上,低叱一声,“走!” 有他在手,说不定自己还能少花点力气,毕竟他们人多势众,自己也没有完全恢复,如果硬闯的话,倒也没有十足的胜算。
  ==========================================

  小仙只得不情不愿地走出了房门,其他的山贼一见这个架势,不由也是大吃一惊,但碍于小仙在她的手里,谁也不敢贸然上前动手。

  “等一下!” 一声熟悉的低喝传入她的耳中,阿景忽然分开人群,大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美人哥哥,你怎么了?快点放开我哥哥!” 小铁也从阿景的身后钻出,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慌的表情。

  长恭目光一敛,低声道,“不许再过来!谁也不能阻止我离开!谁再靠近的话我立刻杀了他!”

  阿景忽然冷笑了一声,“居然用这一招,你丢人不丢人!有本事就和老子好好干上一架,要是你赢了话,老子就让你走!”

  长恭也冷冷一笑,“想用激将法吗?我可不会上当。”

  “老子说话算数!你先放开他!” 阿景挑了挑眉,“难道你怕了老子不成?看你这熊样子,真是给你爹娘丢脸!”

  这是激将法……长恭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但听到他提到自己的爹娘,也不由怒从中来,一掌打开了林小仙,将剑尖一抖,直指他的鼻端,“要不是你们的下三滥手段,恐怕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

  阿景大笑一声,也迅速抽出了自己的剑。

  长恭握紧剑,剑锋一扬,拉出一圈绚丽炫目的剑光。剑气如樱花漫天飞舞,又像美人脉脉涌动的秋波,妩媚而妖娆地迎上对方气势汹汹的的攻势。闪烁在金属边刃上的寒光,逼得周围的树叶似乎都本能地微微绻曲。十几个回合的较量过后,只听扑通一声,阿景手里的长剑竟然被挑飞了!

  “好功夫!” 阿景惊讶之下露出了钦佩之色,“老子真是小看你了!”

  长恭宛然一笑,“这下,我可以离开了吧?”

  阿景干脆的点了点头,“老子说话算数,你走吧!”

  “美人哥哥!” 小铁忽然低低喊了一声,似有几分恼怒,几分惊讶,几分不舍,“原来美人哥哥一直深藏不露,如果知道你这么厉害,我一定早就挑断你的手筋脚筋,让你一直留在这里。”

  长恭将剑一收,挑了挑嘴角,“小铁,我知道你不是个狠毒的孩子。”

  小铁目光一黯,咬了咬嘴唇,不再说话。

  她转身刚要走,忽然只见一人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连声道,“大哥,大哥!”

  “怎么了?” 阿景皱了皱眉。

  “不得了了,大哥,我们这里被官兵包围了!”

  众人大吃一惊,阿景的脸上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怎么回事?我们这里一向和官兵井水不犯河水……”

  “大哥,好像是齐国的御林军!” 那人颤声道,手指着山林下的方向,“我之前看过一次那样的服色。”

  “什么?” 长恭也是一惊,这么说来,应该是自己人了?在齐国,能调动王宫御林军的人,除了当今皇上,就是和皇上关系最为亲密的----

  她的心顿时跳快了几拍,莫名的激动起来,难道是---

  想到这里,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兴奋的心情,朝着那人所指的方向飞奔而去。

  此时的山间已经被重重御林军包围,漆黑的夜空被火把照的犹如白昼,那种扑面而来的沉沉杀气仿佛能将这片山林瞬间吞没。

  长恭朝着四周打量了一番,目光几经流转,定格在了为首策马而立的那男子身上。纵然是这样纷乱的环境下,也遮掩不住他与生俱来的优雅和强势。

  令人无从拒绝的优雅,令人无法拒绝的强势。

  在优雅与强势之外,就是完美无暇的冷静和高贵。

  遗世明月,清辉如水。

  天地之光华,仿佛只集于他一人。

  九叔叔,是九叔叔……长恭只觉得心里忽然温柔起来,眼尾灼热得无比湿润,摇晃中的视线逐渐变得朦胧,一瞬间,几乎占据整个意识的激动席卷而来……

  仿佛是感应到了她的存在,那月光般的男子抬眸望向了这里,两人的视线正好撞在了一起,他的身子微微一震,脸上依旧是一片沉静,眼眸深处却涌动着深深的喜悦。

  “四弟!” 一个因兴奋而略带颤抖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着,长恭侧眼望去,这才发现孝琬和孝瑜都在一旁策马而立,眼尖的孝琬一眼就发现了她,胸口的大石总算是稍稍放下了一点。

  长恭心里的欣喜如泉水般涌了出来,连握剑的手指也微微颤抖,大哥,三哥,他们全来了!

  “你究竟是谁?” 阿景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她的身后,脸色暗沉,“居然要出动御林军找你?”

  她转过身,心里转了几个念头,已经大概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九叔叔来这里多半是为了---她。

  “我是谁并不重要。” 长恭对他笑了笑,“不过,我会告诉他们是你们放了我,这一切只是误会,所以,我想你们会没事的。”

  阿景略带惊讶的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变化不停,面色渐渐柔和,侧过脸低声说了句,“谢谢。”

  长恭朝他点了点头,又望了躲在他身后的小铁一眼,飞也似的朝着山林下跑去。

  “四弟,担心死我了,你没事吧?” 孝琬早就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将他全身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有没有欺负你?有没有打你?你怎么会落到他们的手里……”

  孝瑜在一旁轻轻咳了一声,“孝琬,她哪能一下子回答你这么多问题。”

  长恭笑咪咪地眨了眨眼,“我没事啊,”

  “是啊,是啊,我是太高兴了,” 孝琬激动地抹了一把眼泪,“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三哥我也不想活了!”

  诶?长恭的嘴角一抖,忙像哄孩子似的拍拍孝琬的肩,“好了,好了,三哥,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没少胳膊也没缺腿。”

  “没事就好。” 高湛纵马而来,伸手迅速地将她捞上了自己的马,他的眼眸如涓涓清水浸湿的冰轮,清辉冷冽,但是当长恭在他怀里抬起眼眸时,发现那里似乎渐渐透出了一丝温柔之色。

  “九叔,还是让长恭和我同乘一骑……” 孝琬刚提出抗议,剩下的话语就被高湛的眼神冻住了。

  “九叔叔,我们回去了吗?” 她对九叔叔这样亲近的行为并没有不习惯,相反,他身上成熟冷静的气息让她似乎有种安定的感觉,毕竟,九叔叔是她最亲近,最信赖的人。

  “当然回去,不过,在这之前,” 高湛的眼中流转着一抹幽暗的光芒,长恭的心里蓦的一惊,这种冷酷的眼神,她以前似乎见过……

  接着,她清晰地听到了从他口中吐出的一字一句,“传本王的命令,放火烧山,山上的所有贼人,全部剿灭,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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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I_icon_minitime周三 八月 05, 2009 9:32 am

  修罗场

  这句话令长恭头顶像有万道金星瞬息爆裂,顿时让她透不过气来。

  她猛的从他的怀里跳了起来,连声道,“不要,九叔叔,这只是一场误会,他们这不是已经放了我吗?不要杀了他们!”

  高湛的眼中杀意冷然,“已经----晚了。”

  他的话音刚落,官兵们已经在各处点起火来,秋季天气干燥,又恰逢风起,火借风势,转眼之间就燃起了熊熊大火,一刹那蔓延开来的彤红,犹如铺天盖地的浪潮,人声马嘶顿然充满着整个山林……

  “九叔叔,快让人救火!不要再烧下去了,他们全会死的!” 长恭挣扎着想要下马。

  “这是他们应得的下场,谁若是想要伤害你,我会百倍奉还。”高湛伸手紧紧将她扣在自己怀里,他茶色的双瞳里火焰蔓延,眼神像灌了铅水一样阴沉的隐隐有骇人的寒光泌出,浑身那肆意蔓延的森寒煞气令长恭没由来的心中一寒!

  “你误会了,九叔叔,是他们放了我,他们没有想要伤害我!” 她焦急的解释着,但看来完全没用。

  怎么办?这样下去,小铁,阿景,全都会死的……虽然和他们不过相处了几天,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自己面前,她真的做不到!

  想到这里,她忽然皱眉低呼了一声。

  “长恭,你怎么了?” 高湛立刻担心的问道。

  “九叔叔,你,你的手好用力,痛……” 她指了指自己的腰,高湛连忙松开了手,趁着他松手的一瞬间,长恭迅速地推开他,以最快的速度滑下了马,又伸手扯过了另一匹马。翻身跃上,策马就向着山林冲去。

  “长恭,长恭,你怎么了!那里危险!” 孝琬一见长恭策马冲进了烈火熊熊的山林间,顿时大惊失色,立刻也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九叔,这是怎么回事?” 孝瑜处惊不乱的脸上也掠过了一丝惊慌。

  高湛那愈发显得阴鹜森冷的茶眸中弥漫着一层薄薄的寒冰,薄冰之下隐隐有不知名的火星簇动,轻扯嘴角缓缓开口,“这孩子真是太任性了!” 说完,他将缰绳一扯,转头对也正想追上去的孝瑜道,“你在这里看着,我去把他追回来!”

  孝瑜望着他的背影,露出了一抹复杂的表情。

  此时的长恭已经冲到了山林间,四下寻找着小铁和阿景的下落,被烧断的树枝不停砸落下来,不少人惨叫着翻滚在大火中,到处是一张张变形扭曲的面孔,肉的焦味,融化了的骨头……白日里悠然平静的山林在夜空下充斥着惨叫哀鸣,风中浓烈的血腥在大火的炙烤下疯狂而残酷的盘踞着久久不愿散去,修罗之场亦不过如此。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到了一股杀气袭来,连忙抽出剑挡了一下,只听叮的一声,一枚小小的暗器被打落到了地上,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女孩子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美人哥哥,为什么要放火烧山?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听到这个声音,长恭心里松了一口气,勒转马头,回头一看,小铁正躲在一块大石头后怒视着她。

  “小铁,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我也不想事情变成这个样子,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救你出去。” 长恭翻身下了马,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别过来!” 她大叫一声,“我不信你,我不信你,你把哥哥,你把阿景哥哥,把大家都害死了!”

  “小铁!” 长恭大喝了一声,一把抓住她。

  “放开我,放开我,我恨你,我不要你救,我会找你报仇的,我会杀了你的!” 她死命挣扎着,一边还语无伦次的大骂。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截断了她的大吼大叫,小铁捂住脸,难以置信地望着面有怒容的长恭。

  “给我听清了,林小铁,你要报仇,你要杀了我,好!” 长恭冷冷盯着她,“不过要是你现在死了的话,一切都是废话!一切都是狗屁!是这样窝囊的被烧成一堆焦炭,还是活下来为大家报仇,你自己想清楚!”

  小铁身子一震,紧紧咬着下唇,在她一失神的时候,长恭将她一把捞到了马上,眼见火势越来越大,她也不再多逗留,急忙顺着原路往外策马而去。

  一路上,不停有烧断的树枝带着火苗霹雳啪啦的砸落下来,长恭一手持剑挡着树枝,一手勒着缰绳,而小铁就好像失了魂魄一般,在她的怀里一动不动。就在快到出口的时候,只听嘎吱一声,一根粗大的还在燃烧着的树枝忽然从天而降,长恭出手如风,一眨眼就将那段树枝砍成了几段,但一点飞溅的火星却不偏不倚的袭向了小铁的脸……

  “呲---- ” 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在空气中淡淡弥漫开,小铁失神的扭过头,这才发现一截如玉般透明的手腕正挡在自己的脸前,被烧出一个小黑点的皮肤上正冒着烟……

  她又别过头去,“别以为我会谢谢你。”

  “我也没说要你谢谢我。” 长恭扬了扬嘴角,“只不过,如果你脸上留下这么一个黑点,只怕将来嫁不出去。”

  “你……” 小铁的脸上因怒意而胀得通红。

  短短时间内,大火已经烧去了原来的退路,长恭只好另找一路,就在犹豫的时候,忽然听见了右边传来一个清冷中带着焦灼的声音,“长恭,往这里走。”

  长恭抬眼望去,在那里策马而立的白衣男子,如月色般明艳耀人,却又透着初雪的寒冽和冰凉。

  “九叔叔……” 她也没有多想,很快策马跟了上去。

  -------------------------

  等来到了安全的地方,长恭刚把小铁抱下马,就察觉到了高湛正一脸铁青地盯着小铁。

  “你冒着危险冲进去就是为了这个小女孩?” 他尽量克制着自己不断从内心深处涌出的怒意。

  长恭点了点头,“不错。”

  “她也是山贼?我瞧着她的眼神,可不像个普通小姑娘。”” 高湛冰冷的目光掠过了小铁,长恭感觉到小铁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

  “她不……” 长恭刚说了半句,忽然只见一个身影远远飞驰而来,人未到声音已到,平时爽朗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颤抖和狂乱,“大哥,我找不到四弟!我找不到四弟!!”

  “孝琬,四弟在这里,已经没事了!” 孝瑜赶紧大喊了一声,他的话音刚落,孝琬已经冲到了众人面前,他利落的下了马,二话不说冲着长恭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啪!” 长恭一时被打懵了,呆呆地看着孝琬,满脸的难以置信,三哥竟然打她,从小到大最疼爱她的三哥竟然动手打她……

  “你这个混蛋,你是想吓死我们吗!” 他又猛的将她扯进了怀里,紧紧地搂住了她,声音哽咽,“下次别这么任性了知不知道!你要是死了,三哥也不想活了!” 说完,他又心疼地摸着她红肿的右脸,喃喃道,” 三哥疯了,三哥怎么会舍得打你,怎么会舍得打你……疼不疼?疼不疼?“

  “不疼。真的,一点也不疼。”长恭将脑袋搁在了他的肩上,眼睛里泛起了一丝酸涩,她知道,这一耳光打在她的脸上,却疼在三哥的心里……当她抬起头时,正好看到孝瑜温柔似水的释然笑容,和九叔叔眼底深处的一抹担忧……虽然脸上火辣辣地疼,可是却不知为什么,心里却好似三月的春天那般温暖……

  ======================================

  “阿景哥哥!” 小铁的一声惊呼将长恭从失神的状态中拉了回来,她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被摔到了他们的面前,虽然看不清容貌,但那把大胡子立刻让长恭认出了这个人。

  “王爷,这个男人好像是山贼的头目,身手不错,杀了我们好几个兄弟,您说怎么处置?” 为首的御林军头目边说还边踢了他一脚。

  高湛的目光一暗,一个杀字还没出口,只见长恭已经拦在了他的马前,他的眉蹙了起来,冷冷道,“你又想干什么?”

  “九叔叔,这个男人有双蓝眼睛,说不定和突厥有什么关系,再说他又是这里的头目,为什么不把他带回去好好询问一番呢?说不定会问出我们意想不到的东西呢。” 长恭不敢硬来,生怕如果说想救他,九叔叔会更快送他上西天。

  孝瑜走到阿景身边,抬起他的脸看了看,“九叔,他的眼睛果然是蓝色的。莫非是突厥的奸细?”

  高湛思索了一下,“先带他回去再说。” 就在长恭稍稍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小铁忽然冲到了阿景身旁,长恭暗叫不好,想要拦住她却又来不及。

  高湛的嘴角勾起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弧度,有意无意地瞥了长恭一眼,摸了摸手中的剑,仿佛在告诉她,如果小铁是山贼一伙,他绝不会放虎归山。斩草除根,是他做事的原则。

  任何人求情---也没有用。

  长恭的身子一僵,低吼了一声,“小铁,快点过来!”

  就在小铁小嘴一扁,想要说什么的时候,阿景不知哪来的力气,抬起一脚将她踢倒,怒骂道,“怎么,想来取笑老子吗!要知道当初连你都该一起杀了!给我滚!”说完,他忽然抬眸望了长恭一眼。长恭心下了然,他这是要撇清小铁和他的关系,于是也立刻冲过去拉住了小铁,高声道,“小铁,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你全家都被这个贼人给杀了,现在他落的这个下场,你爹娘在九泉下也能安息了!” 说着,她又转身对高湛道,” 九叔叔,其实这个女孩子也是被他们抓来的,这也是为什么我想救她的缘故。”

  小铁挨了这一巴掌,心里自然也明白阿景的苦心,无奈心疼难忍,只得低下头去,不再看他的脸。

  高湛不动声色地望着他们,“不过,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人叫阿景哥哥……这个称呼不像有深仇大恨啊。”

  “那是她被迫喊的,时间一长就成习惯了。” 长恭赶紧辩解道。

  高湛垂下了眼帘,漫不经心道,“这样啊,听来倒也有几分道理。既然是有深仇大恨,小姑娘,本王就让你报这个仇,“说着,他示意手下将一把匕首递到了小铁的面前,“亲手去剜了他的双眼吧。”

  他的声音犹如冰天雪地里寒冷彻骨的霜雹,一字一句的将长恭的血液瞬时冻僵,九叔叔在怀疑……

  小铁面无血色,根本不敢伸手去接匕首,那位御林军只好将匕首硬塞在了她的手里。

  “九叔叔!” 长恭上前拉住了高湛的缰绳,“她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女孩子,不要逼她做这么残忍的事,就算是有深仇大恨,这样难道还不够吗?” 她的眼中带着一丝哀求,“九叔叔,别这么残忍……”

  高湛避过了她的目光,面无表情地看着小铁,“小丫头,还不动手吗?”

  小铁浑身颤抖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正好对上了阿景的眼神。他那水蓝色的眼眸内明明白白的表达着一个意思:快动手!

  小铁拼命摇着头,她怎么下得了手……见她完全没有要动手的意思,阿景闭上了双眼,忽然伸手夺过了那把匕首,极其迅速的将匕首朝着自己的右眼扎了进去,只听噗一声,在小铁的惊叫声中,一注血箭从他的右眼中喷出!

  除了高湛,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长恭也愣在了那里,等回过神来,心里又不免有些佩服,为了小铁,他竟然……

  阿景居然还像没事人一样裂嘴一笑,“没用的东西,想磨蹭到什么时候!老子还不如自己来,还有这只眼睛,老子也帮你办……”

  “够了!” 长恭的身形一晃,啪的一声打掉了他手中的匕首,将吓呆的小铁抱了起来,转头看了高湛一眼,怒道,“九王爷,够了!你连个小女孩都不放过吗!”

  高湛的脸色一僵,九王爷……她居然叫他九王爷……忽然有一抹刺骨的寒意从心底缭绕而起,让他的全身隐隐发冷。

  “行了,都回去吧。” 他勒转了马头,冷冷说了句,“长恭,这个小丫头就交给你了。”

  “九叔叔……” 长恭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也觉得刚才自己的语气是重了一些,想要再说些什么,他已经扬鞭策马而去,只留下了一股淡淡烟尘。

  “长恭,你也不要怪九叔,他也是为了你好,万一这丫头是他们一伙,留下她不就是一个大患,” 孝瑜上前拍了拍她的肩,“九叔的风寒还未好,一听你在这里,就立刻赶了过来。他是太担心你了,所以下手才会这么狠。”

  长恭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九叔叔是担心我,可是……” 她犹豫了一下,“可不可以暂时让小铁住在我们家?”

  “好了好了,没事就好了。” 孝琬笑咪咪地走了过来,“你想让谁住,就让谁住,住多久都行,我这个当家的说了算。”

  长恭面露喜色,“谢谢你,三哥。” 她又抬眸看了孝瑜一眼,“大哥,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谢谢你们---来救我。”

  “傻瓜,” 孝琬左手拉住了长恭,右手拉住了孝瑜。将三人的手叠放在一起,笑道,“咱们都是好兄弟,兄弟之间说什么谢不谢的,对不对,大哥?”

  孝瑜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他们的手,三弟和四弟的手,似乎比自己的更温暖呢。高家的例外,他好像漏算了一个。在这个看不到未来的时代,幸好,身边还有这样让他觉得温暖的人。

  “对了,我说四弟,你怎么就非要救这个女孩,差点把命都给送了。” 在回去的路上,孝琬忍不住问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

  孝瑜也在一旁促狭的笑了起来,“难道四弟动了心,想等着她长大?”

  孝琬大笑了起来,“想不到三弟竟然好这一口,喜欢年纪小的丫头啊,早和三哥说嘛……”

  兄弟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全然没有看见长恭的身上正在聚集着越来越浓重的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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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_
帖子主题: 回复: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I_icon_minitime周三 八月 05, 2009 9:40 am

  长广王府

  回到高府的时候,长公主立刻将她单独拉到了房间里,在得知了长恭的女儿身没有在贼窝里暴露时,这才松了一口气。

  “恒迦说你去办私事了,到底是什么事?” 长公主一脸凝重的看着她。

  长恭忽然想起了王婶和郑远的话,脑中更是一片混乱,“我,我只是遇到了小时候的朋友,所以才多逗留了一点时间。”

  长公主叹了一口气,“长恭,你的心情我明白,他乡遇故友,自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是你也要明白你是以什么身份到那里的,你是去查探消息的,不是去会故友的。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责任。” 她顿了顿,“更何况,你又是个女孩子,更要懂得如何更好的保护自己,明白吗?”

  她垂了下头,” 大娘,我明白。”

  “总算是平安回来了,” 长公主笑了笑,“你一人在外,这里可是一家子人为你操心,尤其是孝琬,你不在家他都没魂了……” 说到这里,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飞快的换了话题,“还有,恒迦对皇上说,这回的消息全是你只身潜入王宫才得来的的。”

  恒迦……长恭的脑中浮现出那只狐狸的笑容,心里不由有点窝火。不过这个家伙,总算还有点良心,没有独揽了功劳。

  “是啊,长恭要为高家争气,” 她眨了眨眼,“大娘难道不高兴吗?”

  “我一点也不高兴。” 长公主的脸色一沉,“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万一要是有什么意外,我怎么和你爹交待。我宁可你不要争什么气,好好的活着就是最大的争气。”

  “大娘……” 她的心里微微一动,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长恭下次一定小心再小心。没有大娘的允许,就算摔一跤都不可以。”

  长公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就会贫嘴。”

  门外忽然传来了孝琬的声音,“娘,您要和四弟说多少体己话啊,和我都没说这么长时候过,儿子我可要吃醋了。”

  长公主笑了笑,“我看你是怪娘拉着你的好弟弟,让你们兄弟没机会好好说话吧。” 说着,她上前打开了门。

  孝琬一个脚步跨了进来,紧跟在他身后,是一位美丽的少妇和一个和孝琬颇有几分神似的小女孩。

  “三嫂,小云!” 长恭站起身来,笑嘻嘻的将那小女孩抱了起来,“小云,有没有想四叔叔?”

  小云没有向往常一样亲她一口,反而撅起了小嘴,细声细气道,“四叔叔,你带来的那个小女孩是谁?爹爹说那是四叔叔的小媳妇儿,”

  长恭忍不住笑了起来,“哦,你知道小媳妇儿是什么意思吗?”

  她一脸的委屈,好像就要哭了出来,“爹爹说,娘就是爹的媳妇儿,可以住在一起,小云不要她做四叔叔的小媳妇儿,小云才是四叔叔的小媳妇儿!”

  诶……长恭的额上冒出了几滴冷汗,飞了个白眼给孝琬,都怪三哥胡说八道。

  “傻丫头,不做小媳妇,我们不也是住在一起嘛,” 她赶紧柔声安慰,“四叔叔最喜欢小云了,明天陪小云一起玩好不好?”

  小云立刻破涕为笑,点了点头。

  “这个孩子,” 崔澜无奈地笑了起来,“就喜欢缠着四弟。”

  “没事的,三嫂,谁叫小云这么可爱呢,我就喜欢被她缠着。” 长恭将小云举得更高了一些,引来了她一阵格格的笑声。

  “四弟,你这里怎么了!” 孝琬忽然指着长恭滑落的衣袖处露出的一点伤痕惊声道。

  “哦,这……”

  “小云,你还不下来!” 孝琬蹙起了眉,将小云接了过来,又立即轻轻扯过了长恭的手,那里一处烧焦的小黑点,在他眼里简直就是惊心触目。

  “这是怎么回事?是刚才受的伤吗?疼不疼?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一连串的问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扭头冲着崔澜道,“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点让侍女拿烫伤的药膏来!”

  崔澜一愣,脸色一黯,立刻转身走了出去。

  “三哥,我没事,你对嫂子发什么火!” 长恭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孝琬没有说话,眉宇间全是难以掩饰的心疼,长公主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的儿子,一丝复杂的神色不经意间爬上了眉梢。

  没过多久,崔澜亲自将药膏拿了过来,孝琬迫不及待的一把夺过药膏,小心翼翼地在长恭的伤处抹了一层又一层。

  “三哥,这才太多了吧!” 长恭忍不住抗议起来,再不出声,恐怕他要把整罐药膏都用光了才甘心。

  孝琬一愣,忽然笑了起来,“好像是多了一点。”

  “什么一点,简直是很多点!” 长恭一脸好笑的看着他。

  “不过这样才能好的快些好,而且不会留下疤痕。虽说你是个男孩子,不过将来还要娶媳妇儿,还是不要留下伤痕比较好。”

  “三哥,我娶媳妇和手上的疤痕有什么关系?多了条疤痕就娶不到媳妇儿吗?又不是在脸上……

  “哈……”

  两人笑嘻嘻地拌着嘴,全然没有留意空气中涌动着一种奇怪的气氛,此时的长恭如果抬起头来,就能看见----崔澜眼底那抹深深的惆怅。

  擦完药,长恭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按照她的吩咐,小铁已经被安置在了她的床上。

  刚刚被强迫洗了个澡的小铁,在烛火的照耀下看起来像个香喷喷的大苹果。

  不过,此时的她神情呆滞,显然还对刚才的一幕心有余悸。在看到长恭进来的时候,她的脸上稍稍有了一些表情,那是憎恨的神色。

  “怎么,想报仇的话我随时奉陪。” 长恭挑唇一笑,翻身上了床。小铁下意识的往旁边缩了一下。

  “怎么了?” 长恭笑咪咪地看着她,“你不是还要我做你的二相公吗?你躲什么?”

  小铁别过了脸去,就在长恭以为她不会理他的时候,忽然听到她轻轻说了一句,“阿景哥哥会死吗?”

  长恭敛起了笑容,“暂时不会,听我大哥说他被带到九叔叔府中的地牢里了。”

  小铁没有作声,“你救了我,我不会感谢你的。如果不是因为你,大家都不会死。”

  “可是,如果不是因为你哥哥先抓了我……”

  “我哥哥现在也是生死不明,都是因为你!”

  “是,如果不是因为我,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我会杀了你。” 她幽幽说了一句,“也许我会趁你睡着杀了你。”

  长恭微微一笑,黑眸中潋潋流动着点点星光,“杀了我,那么谁去救你的阿景哥哥呢?”

  小铁一惊,不大相信转头望着她,“你说什么?”

  “我会救他,不然我又何必劝九叔把他带回来。” 长恭微闭的眼睑下那轻颤抖动的睫毛如一抹色彩浓重的水墨山水画,又似翩翩纷舞的蝶翅,美得让人无法转移目光。就算她是恶魔,也让人无法-----憎恨她。

  “你说话可要算数。” 在惊叹她的美丽同时,小铁没忘记再确认一下。

  长恭翻了个身,低声道,“现在,这也是我唯一能弥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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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长恭就去了高湛的王府。

  这宁静的秋之晨,没有鸟叫、没有虫鸣。阳光落地是无声的,风拂过是无声的,碎叶在脚下沙沙地响,极轻、极轻,几乎也是无声的。红叶无花,王府满院的枫华却比花还艳,艳得如火,燃尽了天的蔚蓝,只留下耀眼的红色,像快要滴出血来了。

  王妃一见长恭就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是长恭啊,听说你被山贼掳了去,可把我们给担心坏了,幸好没事,” 她说了一大堆,长恭好不容才插上了话,“多谢九婶关心,九叔叔在府里吗?”

  “在,昨天一回来,他就一直待在书房里没出来过,也不知是谁招惹了他。” 她看了看四周,又压低了声音,“我看到他们昨夜里还带回来个全身是血的男人,听说好像是贼首。”

  长恭微微一笑,“九婶一定吓坏了,那贼首应该是被关在了地牢吧。”

  王妃点了点头,“看着是往那个方向去了。”

  长恭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大哥所言不假,阿景果然是被关在了九叔叔这里。

  等她走到书房时,扣了几下门却没人搭理,无奈之下,她只好绕到了窗下,往里一张望,看到九叔叔正和衣侧躺在卧椅上,阳光撒在他俊美如刀刻的深邃侧面上,平静无澜的脸如玉璧无瑕,高贵淡漠的冷凝气质如王者般不怒自威,微蹙的眉宇间却也同时弥漫着一种无法言语的惑人迷离。

  原来九叔叔睡着了……

  ================

  长恭正想喊他,忽然眼珠一转,一个跃身从窗外翻进了屋里,凑到了他的身前,正想伸出手去,却听到了一声略带无奈的叹气声,“长恭,你这不是第一次了。”

  长恭没想到他醒着,倒被他吓了一跳,见他睁开了那双美丽的茶色眼眸,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九叔叔,你没睡着,为什么不开门?”

  “不想见你。” 高湛侧过了脸。

  “九叔叔,你还在生气啊,” 长恭第一次见到九叔叔闹别扭的样子,不由觉得有点好笑。

  “有什么好气的。你叫我九王爷也没错。” 他的脸上明显写着不爽这两个大字。

  “九叔叔,真的不理我了?” 她转到哪边,他的脸就别到另一边。

  长恭心里暗暗好笑,心里寻思着想个什么主意让他消气。

  高湛忽然皱了皱眉,“这儿怎么有一股药味儿?”

  长恭吸了吸鼻子,这才发现药味是从自己的手上散发出来的,都是三哥啊三哥……她灵机一动,可怜兮兮地开口道,“九叔叔,这是我的药膏味,我昨天被烧伤……” 她的话还没说完,高湛已经一脸紧张地直起身子,忙不迭地问道,“被烧伤了?哪里?哪里被烧伤了?”

  长恭将手藏到了背后,“九叔叔还是别看了,很恐怖的……”

  “把手递过来!” 他的脸上顿时乌云密布。

  长恭将左手一伸,高湛立刻握住了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查看了半天,又有些纳闷地问道,“伤哪儿了?”

  她指了指右手臂上的那个小黑点,“诺!”

  “那你给我左手做什么!” 高湛瞪了她一眼,再仔细查看了看,明显松了一口气,“这么重的药膏味,还以为你起码伤了半条手呢。还好,还好。”

  “可是这也很痛的,而且要是留下伤痕的话,我会娶不到媳妇儿哦。” 她把孝琬的话照搬了一遍。

  高湛微微一愣,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长恭也担心找不到媳妇啊。”

  长恭见高湛露出了笑容,朝着他眨了眨眼,“九叔叔,你不生我气了?”

  高湛轻轻哼了一声,“我怎么会和小辈一般见识。” 他沉默了片刻,又缓缓道,“长恭,你觉得九叔叔做的过分吗?”

  长恭敛起了笑容,垂下了眼睑,浓密的睫毛轻微颤动,“九叔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可是我真的不希望那么多人因为我而死,一想起昨夜的大火,我……我只能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这件事,努力让自己尽快忘记这件事。” 虽然这些年来,她已经习惯于皇上身边的杀戮和血腥,但这和由自己引起的杀戮,感觉完全是不同的。

  高湛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长恭,将来你会懂的。” 不等她回答,他站起了身,往外看了一眼,“也是时候去看看那个蛮子了。”

  长恭立刻明白过来他所指的是阿景,心里一喜,连忙凑上前去,“九叔叔,我也一起去吧,说不定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

  高湛点了点头,一脚踏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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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_
帖子主题: 回复: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I_icon_minitime周三 八月 05, 2009 9:40 am

  这还是长恭第一次来高府的地牢。

  按理说,大臣或是亲王家里私人设置地牢是不被允许的,但高湛的这个地牢却是当今皇上亲自御准的。众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皇上虽然残虐不仁,恐怖行为令人发指,但他对这个九弟,却是格外的纵容。

  所以,在朝中上下,无人不知,长广王高湛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在地牢的尽头,长恭一眼就看见了被绑在木架上的阿景,只见他低垂着头,身上伤痕累累,尤其是右眼那一大片已经干涸的暗红色血污,更是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似乎察觉到有人进来,他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掠过了长恭,又慢慢地收了回去。

  “王爷,这蛮子嘴硬的很,什么也不肯说。” 身旁的看守上前通报道。长恭认得这个叫魏言的人,他是九叔叔得力的手下。

  高湛挑了挑眉,走到了阿景的面前,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冷冷一笑,“不说吗?这招在本王这里可行不通……” 他的话音未落,阿景忽然抬起头,重重淬了他一口。

  高湛面无表情地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沫,“没关系,本王有很多方法让你说。” 就在他想出手废了阿景的另一只眼睛时,忽然心念一动,想起了身后的长恭,硬是将这念头按捺了下去。

  “王爷,要不要动刑?” 魏言小心翼翼地揣摩着主子的心意。

  长恭微微一惊,正想说话,却见高湛摇了摇头,“这蛮子连自己的眼睛都能亲手戳瞎,也是个狠角色,一般的刑具对他必定没用,明日你去趟宫里,向皇上将石碓借来一用。” 他顿了顿,望向了长恭道,“你说呢?”

  长恭立刻扯出了一个笑容,“九叔叔所言甚是。” 听他这么说,她反倒松了一口气,至少暂时阿景不用受皮肉之苦了。不过,也就是说,她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这石碓是宫里十分残酷的刑具,阿景必定是凶多吉少。所以,她的机会----只有今晚。

  想到这里,她扯了扯高湛的衣袖,“九叔叔,咱们先出去吧,这里怪不舒服的。”

  高湛的眼中露出了一抹温柔之色,“是你自己要跟着来的,还以为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长恭笑嘻嘻地看着他,“九叔叔,长恭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呢。”

  高湛的唇角轻扬,“先去吃些点心,今天就在这里用晚饭吧,你顺便和我说说在长安的事。还有,” 他的目光一转,“告诉我你是怎么混到宫里去的。”

  长恭的头皮一阵发麻,一定是那该死的狐狸多嘴!

  -----------------

  此时的斛律府,正在凉亭里看着书卷的斛律恒迦忽然打了两个喷嚏。

  “恒迦,一定是有人在骂你呢。” 斛律府里的三公子须达调侃地冲他说笑,“不知是什么人这么有眼无珠,居然敢骂我们的恒迦。”

  恒迦合上了书页,微微一笑,这个世上,敢咒骂他的也许只有那个人了吧。不知为什么,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夜她酒醉的模样。

  高长恭,如果她的身份被揭穿,不知会引起怎样的混乱……

  “对了,我们也抽空去看看长恭吧。” 须达偏偏在这时候提起了她的名字,“这个家伙平日里总是捉弄别人,没想也有今天,不趁着这个机会去挖苦他几句,不是对不起自己!”

  “三哥,你怎么还这么孩子气。” 他笑了笑,“过几日在朝堂上也能见到她,何必多此一举。再说,她不是好好的,也没受伤吗。”

  “我这不是怕爹回来说我们!” 须达摸了摸脑袋,“对了,恒迦,你昨夜很晚睡吧,我看过了三更你房间里的烛火都没灭。”

  恒迦凝视着面前的书卷,“昨夜看书看得晚了。”

  “我还以为你在等着长恭的消息呢,” 须达打了个哈欠,“这报信的人来得也真够晚的,不行了,我得再回去补上一觉。”

  恒迦目光流转,浅笑生春,“我怎么会为了等她的消息彻夜不眠,三哥真是说笑。”

  “我想也是,你一向也不怎么喜欢这家伙。” 恒迦转过身,又打了哈欠,“哥哥我先回房了。”

  “三哥慢走。” 恒迦的唇边擒起一丝优雅的笑容,如波光粼粼的河水般明艳耀人,却又带着几分捉摸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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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_
帖子主题: 回复: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I_icon_minitime周三 八月 05, 2009 9:41 am

  劫狱之人

  长广王府,红叶如火。

  “仁纲,好了,歇会儿吧,累死我了。” 长恭一屁股坐在了树下,对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连连摆手,“我们玩点别的,好不好?” 每次来九叔叔这里,小仁纲一定会缠着她不放,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好像特别有小孩缘……

“不嘛,哥哥,背背……” 小仁纲伸出手,摇摇晃晃地又跌进了她的怀抱,指着她的脖子,奶声奶气道,“还要骑马马……”

  “再骑你哥哥我的脖子就断了。” 长恭冲着他呲了呲牙。

  不远处的亭子里,高湛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正在庭院里嘻闹的两人,他穿着一袭修竹细草的清雅长袍,手持一盅清茶,唇边溢出淡淡的笑弧如冷月清辉。红叶如雨飘洒,落在他的眉梢眼底,皆是温柔。

  在款款而来的长广王妃的眼中看来,这无疑就是一副美到极致的画卷。

  她的夫君,也许是这天底下最美丽的男子,只不过,也是----最冷漠的男子。就算在床榻之上,行夫妻之事时,他也是如此的冷漠。

  原来,他也有这样温柔的眼神,可是,这样的温柔却不是为了她……

  王妃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似是有点无奈,在广平王府谁又不知,唯一能让冷面王爷露出笑容的人,只有----他的侄子高长恭。

  她也别人说过,王爷是看着长恭长大的,所以素来亲密也无可厚非,只是凭着她女人的直觉,隐隐觉得王爷对长恭的在意似乎超过了一个限度,也许连王爷自己都没察觉到吧。

“王爷,” 她上前行了个礼,将一袭缎袍递了上去,“这外面凉寒,您的病还没完全好,还是多加件衣服吧。”

  高湛应了一声,却并没有看她。

  她动了动嘴唇,像是想说什么,只见高湛忽然开口道,“长恭,你过来。”

  长恭仿佛得到了解救令,立刻揪起高纬就跑了过来,将他往凉亭里一塞,抬头看见了王妃,忙行了个礼,笑道,“九婶你也过来了。”

  王妃笑了笑,只见高湛伸出衣袖,轻轻擦了擦长恭的额头,语气低柔,“看看,这样的天气都能出汗,先喝口水吧。” 说着,他将自己手中喝了一半的茶递了过去。

  长恭笑着点了点头,自自然然地接过了茶盅一饮而尽。

  王妃的心里隐隐地荡漾着忐忑的波纹,一丝酸涩涌上心头,从没有过的念头蓦的冒了出来,难道自己还比不上这个孩子吗?

  一瞬间,她有些惊讶于自己竟然在吃一个孩子的醋,于是,按捺住心中的不悦,娇艳的脸上很快绽开了灿烂的笑容,“王爷,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到屋子里去用晚饭吧。” 她又朝着长恭嫣然一笑,“长恭,今天都是你喜欢吃的菜哦。”

“九婶真好!” 长恭仰起脸,淘气的微笑,绚目而甜蜜,流泻出让人无法抗拒的美丽。

  王妃微一失神,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实在有点莫名其妙,好端端怎么会吃这个孩子的醋呢?

  今天高湛的兴致比往常都要好,在举杯推盏中,不知不觉饮了不少酒。长恭心里盘算着别的念头,不免有些心不在焉。

  “长恭,你是怎么混入周国的王宫的?”

  听到高湛忽然问这句话,长恭嘴里的一口酒咕咚一声就咽了下去,险些被呛住。她支吾着说道,“我扮作巡夜的侍卫进了宫,正好又听到了宇文护和突厥太子的谈话,接着,我就偷偷溜出宫来了……” 她尽量轻描淡写的描述了一遍。

  高湛斜斜瞥了她一眼,“听长恭这么说,出入这周国王宫简直就好像出入无人之境,佩服,佩服。”

  “九叔叔,你取笑我……”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她连忙喝光了自己杯中的酒,一口正好呛入了喉咙,连连咳了好几声才慌慌张张的抬起头来,俊秀的脸庞微微泛起红潮。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高湛这才留意到她的双颊微红,似乎已经不胜酒力。

  “我,我没事,” 长恭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脚下一个踉跄,扑通一声又摔到了地上,高湛急忙起身将她扶了起来。

  “王爷,我看这孩子是喝醉了。” 王妃低声道,” 要不我们派人把他送回高府……”

高湛正要点头,忽然感觉到长恭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襟,喃喃道,“好困啊,九叔叔,长恭好困……”

他心神一荡,立刻改变了主意,转头对王妃道,等会你派个人去高府报个信,接着,他一把将长恭抱起,“我先送他去偏厢房。”

“王爷,这好像不大好吧……” 王妃犹豫着,“不如让河南王来接一下……”

  高湛微微皱眉,冷声道,“侄子宿在叔叔这里,有什么大不了的。” 说着,他大步朝前走去。

  长恭在他的怀里轻轻吁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容,看来这招还蛮有用的,只要能留在这里,晚上就一定有机会能救出阿景的。

  ---------

 高湛进了偏厢房,将长恭轻轻放在了床榻上,顺手扯了一床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伸手想去帮她脱靴子,长恭赶紧动了动,将靴子一并缩到了被子下,翻了个身,拿脊背对着高湛。

  这样她才觉得有点安全感,不然的话,总觉得好像要被他看穿似的。

  “靴子都不脱,这孩子。” 高湛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却又带着隐隐笑意。他随手拔去了她头上的发簪,只见一头乌黑的发丝凌乱的铺陈开来,仿若光泽流转的上好锦帛,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触摸。

  他的茶眸中渐渐笼上了一层幽暗的光彩,仿佛被什么驱使着,他缓缓地伸出了手,就在手指快要触及到她头发的一刹那,他又忽然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飞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夜风拂过,四野黯然沉寂,惟有窗外的片片红叶在无声颤抖。

  ======================================

长恭听着九叔叔离开了房间,这才睁开了眼睛,心里盼着时间快一些过去,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能去救人了。

  好不容易挨到外面敲过了二更的更声,长恭立刻来了精神,从床榻上一跃而起,溜出了房门,回想着白天的路线,朝着地牢的方向走去。

  到了地牢的门口,长恭二话不说先打晕了守在牢旁的两名守卫,拿了他们身上的钥匙,轻而易举地打开了牢门。

  阿景听到声响,慢慢抬起了头,蓝眸中闪过了一丝惊讶,微弱地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别多问。” 长恭抽出了长剑,利索地砍断了绑着他的绳索,将他从木架上放了下来,又问道,“怎么样?你还能走吗?”

  阿景并不回答,用嘶哑的声音又问道,“小铁呢?”

  “她就在我家,放心,没人会欺负她。” 长恭弯唇一笑。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又冷声道,“为什么要救老子?”

  “喂,你怎么转性了,是不是个男人,叽叽歪歪有完没完,“长恭焦急地望了一眼外面,“还不快走。”

“我知道不怪你,但我也不会感谢你。” 他的单眼中狂暴的戾气犹如火焰般肆意燃烧起来,“我不会就这么算的,我会让他为我的兄弟们赔命!”

  “我答应了小铁会救你。” 长恭盯着他的眼睛,放低了声音,“这次的事情我很抱歉,你的这么多兄弟死于非命,我也不想看到,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如果不想小铁伤心的话,就活下去。如果日后你要报仇,我高长恭随时奉陪,但若是你想伤害我九叔,我也不会让你伤他一分一毫,到时你若是再落到我的手里,我绝不会再手软。” 她用剑指着门外,低斥一声,“走!”

  阿景微微一愣,只觉得眼前的少年虽然眉目间清秀雅静一如女子,然而又隐隐地透出决绝的不容拒绝的英气。

  “好,我走!” 他刚挪动了一下脚步,忽然目光一闪,定定落在了长恭的身后。长恭见他神色古怪,正想问他,却听见身后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声音,“恐怕你是走不了了。”

  这一声入耳,长恭全身一震,难以置信地转过了头,映入眼帘的是居然是九叔叔铁青的脸。

  “九叔叔,你……” 她的心跳加快,手心里密密地渗出了汗。九叔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睡了吗?

  难道,从一开始,九叔叔就猜到了她的来意?

  高湛并不理她,只是冷冷道,“把高公子先给本王带出去,至于这个蛮子,” 他的眼中流转着冰彻入骨的冷酷,“立刻就地处决。”

  长恭一惊,立刻拦在了阿景的面前,长剑一抖,沉声道,“九叔叔,你就放过他吧!” 她一见高湛的手下正要上前,又连忙一声大喝,“谁也不许过来,我手里的剑可不长眼睛!”

  高湛没有说话,只觉得那抹刺骨的寒意又从心底缭绕而起,长恭,居然为了这个蛮子骗他,居然还拿剑指着他……想到这里,他有种想把这个蛮子千刀万剐的冲动,茶色的双瞳中隐含的怒火似要将人吞噬,冷薄的嘴角看起来更多了几分残酷。

  “王爷,我们……” 身边的侍卫们不知该如何是好。

  “让他们走。” 高湛在众人的面前勉强维持着冷漠的神色,不是他想放走这个蛮子,而是----万一打斗起来伤到了长恭……

唯有对长恭,他终究还是狠不起这个心肠啊……

  “九叔叔,对不起。” 长恭不敢去看高湛的神情,只觉得心乱如麻,这一次,也许九叔叔不会再原谅她了吧……

  她拉着阿景一步一步向外走去,这不长的路此时却好像永远走不完一样,一想到九叔叔也许不会再原谅她,她的心简直痛得无法呼吸。

  可是,对不起,九叔叔……答应了别人的事,她一定要做到。

  就在她带着阿景穿过庭院的时候,忽然从高墙上轻轻跃下了几个黑衣蒙面人,几人看了阿景一眼,又互相看了看,立刻持剑上前和长恭纠缠打斗在了一起。这几人武艺极其高强,长恭抵挡他们的时候,稍一分神,阿景就被他们夺了过去……

  “阿景,” 她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脱口道,“别伤害他!”

  那正在和她打斗的男子微微一愣,动作一滞,在看清她的容貌时似乎大吃一惊,也脱口道,“是你?”

长恭听着声音耳熟,借着月光细细一看,只看到对方那双如大海般幽蓝的眼眸,不由也吃了一惊,虽然眼前这人蒙着面,但他分明就是突厥的太子阿史那弘!

  “原来是你救了他,失礼了!” 他收起了剑,又低声道,“我们是不会伤害他的。” 说罢,他吹了一声口哨,几人立刻会意,带着阿景跃墙而出。

  等高湛的手下赶到时,这几人早没了踪影。

  “什么人,竟敢闯到长广王府!” 魏言怒道。

  高湛的脸上浮起了一抹复杂的表情,“看来这个蛮子果真不是普通人。”

  长恭一言不发地望着高墙,脑中一片瞢然,为什么突厥太子会亲自来救阿景?阿景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他也是---突厥的王族?

  自己到底有没有做错?她忽然也感到迷茫了……

  --------------------

  表急,表急,下面有很多狐狸的戏份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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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_
帖子主题: 回复: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I_icon_minitime周三 八月 05, 2009 9:45 am

  出征

  第二天一早,长恭就回了高府。在临行前她本想和高湛打个招呼,但却被拒之门外。无奈,她只好打算等九叔叔的气稍微消些再说。这一次,要再让九叔叔原谅自己,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刚回高府,就得知了皇上传召她立即进宫的消息,虽然对此并不意外,但对于那座充满阴森血腥的王宫,她完全没有半点好感。

  齐国王宫的御书房内。

  恒迦从见到长恭那一刻起,就察觉到了她今天的情绪十分低落,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勉强。难道是在那贼窝里受了什么折磨?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也有些淡淡的内疚,如果早知道这样……

  “长恭,这次你做的很好。” 皇上略扬起了他尖瘦的下巴,眼带赞许,“听恒迦说,你只身潜入了王宫,才打探到了这么确切的消息,朕会好好加赏于你,不过,” 他的话锋一转,“听说你潜入宫中的那晚,宇文毓正好驾崩,你可知道一二?”

  长恭略一犹豫,摇了摇头,“臣不知道。” 她若是说出自己所知道的,必然要说出那道密道,还会牵扯出自己是如何离开王宫的。皇上生性多疑,她还是少说为妙。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了,恒迦觉得气氛有些古怪,抬头望了皇上一眼,却见到他正凝视着垂首的长恭,眼中闪动着复杂的神色,那种专注热烈又略带绝望的目光,让恒迦心里微微一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通报声,“启禀皇上,斛律将军回来了!”

  一听此话,恒迦的嘴角不由弯了起来,在这种节骨眼上,在东边追击蠕蠕族残余叛党的父亲总算是赶回来了。

  皇上似乎回过神来,大喜道,“快传!”

  长恭自然也是欣喜万分,自从上次一别,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斛律叔叔了。

  一阵坚实有力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只见门外走进一位身姿矫健,容貌俊朗的戎装男子,犹如一阵战场上的风,吹到了御书房里。

  “皇上,臣已经全歼了蠕蠕族的残余叛党,东边应该会暂时太平一阵子,” 他上前行礼,朗声说道。

  皇上笑了笑,“明月,你辛苦了。”

  “这是臣的份内之事,” 斛律光面色平静地说道,在转向长恭的时候,却漾起了一丝温和的笑意,赞许地朝她点了点头,又看着皇上道,“皇上,在半路上,臣已经收到了快报,既然突厥和周国结成联盟,我们也该做好防范才对。”

  “不错,” 皇上点了点头,“明月,你打算怎么做?”

  斛律光思索了一下道,“突厥和周国并不知我们已经洞悉了他们联盟的消息,依臣所见,应该先攻其不备,才能出奇制胜。”

  “父亲,您的意思是我们先要打破这种联盟,也就是说,要截断两军会合的机会。” 恒迦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斛律光的眼中隐隐有笑意,“不错,皇上,依臣所见,我军应该兵分两路,一队往南截住周国,而由另一队截断充当先锋的突厥的去路,如果突厥退兵,联盟势必不在,到时周国也不得不退兵了,接下来就是冬天,足够时间让我军休生养息。”

  “果然好主意。” 皇上欣然一笑,“这次就全都交给你了。有明月你在,没人是我大齐的对手。”

  “皇上,臣会亲自带大军前往北部拦截突厥,而另一支大军臣建议由段韶领兵。还有,臣请皇上允许犬子恒迦与高家四子长恭一同随军出征。”

  斛律光的话音刚落,长恭心里先是一惊,却又立刻涌起了说不清的激动,虽然身为女儿身,可是能和最为崇拜的斛律叔叔一起出征,在战场上浴血杀敌,不正是她从小的宿愿吗?

  “爹,这是真的吗?” 一向冷静的恒迦也按捺不住心底的兴奋,跃跃欲试之情溢于言表。

  皇上的目光掠过了长恭,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又道,“也该是他们磨练一下的时候了,谁也说不准,日后也许会出现第二个明月。”

  斛律光大喜,“多谢皇上。”

  当长恭要随军出征的消息传到高府之后,仿佛一石入水,激起波澜无数。高家上下顿时乱成一团。尤其是孝琬,躲在墙角唉声叹气个没完,还时不时拿出小手绢抹个眼泪

  长恭好不容易地找到孝琬的时候,不由哑然失笑。

  “三哥,我这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哭什么啊。”

  孝琬神色一变,连连呸了几声,“可千万不要说什么不回来这种不吉利的话,” 他想了想道,“要不三哥和斛律将军说说,干脆也跟着你去吧,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三哥,你就这么小看我?” 长恭眨了眨眼,“你和大哥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只怕跟了去,到时还拖累了我。”

  “你,你……” 孝琬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三哥这不是担心你嘛。”

  “四弟说得没错,只怕我们去了只是拖累他。” 不知何时,孝瑜已经笑吟吟地站在了他们身后,今日的他穿着一袭深蓝色的长袍,持淡墨字纸的折扇,端的是一位有着白梅样风姿的翩翩贵公子。

  长恭和孝琬面面相觑,同时发出了一个疑问,“大哥,现在都快冬天了,你拿着个扇子冷不冷啊。”

  孝瑜神态自若地摇了摇扇子,轻轻勾起了嘴角,“不觉得多了这把扇子,你们大哥更显得英俊无比潇洒不凡?”

  长恭干笑了一声,“英俊无比潇洒不凡我是没看出来,不过大哥再这样下去会得风寒倒是真的。”

  孝琬也没心没肺的跟着大笑,“就是,大哥,这里不就是你和我们,半个美女都没有,你就省省吧。”

  孝瑜露出了你们真是不解风情的神色,正要说话,忽然见长公主身边的侍女阿秋匆匆过来,将长恭叫了过去。

  望着长恭的背影,孝瑜又是微微一笑,“这回也算是长恭的初阵了,虽然有危险,却也是长恭成就功名的好机会,孝琬,你也不想让长恭的才华就此被埋没吧。”

  “这个道理我自然懂,我也知道这个弟弟不是池中物,可是……” 他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惆怅,“有时,我真的希望他就这样平庸的度过一生,不要被卷入这个旋涡之中,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孝瑜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孝琬,我们高家的人一出生就已经被卷入了这个旋涡之中,身不由己,无可逃避,如果想要挣脱出来,除非--- ”

  “除非什么?”

  “除非---死了。”

  两人都沉默下来,零丁的细雨不知何时淅沥地落下,为深秋的庭院笼上一层薄薄的白雾,悄然降临着一丝淡淡的空寂。

  ==================================

  长恭一踏进长公主的房间,就习惯性的转身关上了门,她不用猜也知道,大娘必定是要千叮咛万嘱咐。

  果然,长公主对她的女子身份担心不已,生怕在行军打仗时露了馅。

  “大娘,您就别担心了。” 长恭笑咪咪地替她倒了杯茶,“我一定会非常小心,绝不会让别人看出半分破绽。”

  “唉,长恭,你毕竟是个女孩子,怎么受得了这关外苦寒,行军劳顿,更何况是要上战场,像你这个年纪的贵族女子,哪个不是养尊处优,我不知……以后该怎么向你爹交待……要不然,大娘去和斛律将军说你病了……”

  “大娘,千万不可。我知道大娘是担心我,可是,国破家不在,唇亡则齿寒。长恭怎么能因为贪生怕死而做缩头乌龟呢?大娘,就算我是女儿身又怎么样?一百多年前不也有穆兰替父从军的故事吗?保家卫国,女子也一样做得到。在这里,长恭有很多想要守护的人,所以,长恭一定会奋勇杀敌,凯旋而归,” 她的脸上绽放了如露水般美丽的笑容,眨了眨眼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烛光下,她微微笑着,少年的清华与少女的柔美出奇地在她的身上浑然为一,眉宇间却又偏偏透出一份磊落和干净。

  长公主怔怔地望着她,似乎一刹那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长恭从长公主这里告别以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你要打仗去了?” 小铁趴在床榻上斜眼看着她,自从知道阿景被救走之后,小丫头对她的态度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长恭伸手拔下了自己的发簪,“怎么?你是在担心我吗?”

  小铁哼了一声,“谁会担心你,我巴不得你战死沙场。”

  长恭那两道修长秀气的眉毛扬了扬,然后眼波一转,视线依然落在她身上,带着那种迷人的轻淡微笑,象春风吹皱水面的涟漪。“我死了,你不就成寡妇了。别忘了,我可是你的二相公啊。”

  小铁一愣,蓦的从床榻上一跃而起,重重呸了一口,“作梦去吧,我就算将来嫁猪嫁狗也不嫁你!”

  “啧啧……” 长恭走到了她的身边,脱去了自己的外袍,“你这丫头,嘴可真毒,怎么说我也比那猪狗强吧。”

  小铁的脑袋里冒出了自己的想像图,居然也忍不住有点想笑,不过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还是硬忍了下来。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和我三哥说,他会好好照顾你的。” 长恭低声说着,和衣躺到了床榻上。

  “我才不稀罕!我要去找阿景哥哥!” 小铁在那里大声道。

  长恭闭上了眼,一脸无所谓地的说道,“你要走当然可以,不过,我要是你的话,就会等自己有了一定力量的时候再去冒险。免得太自不量力,反倒成了笑柄。”

  小铁又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奇怪,” 她忽然又小声说了一句,“你怎么睡觉从来不脱衣服?”

  “哦?” 长恭转过身子,挑眉斜眺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希望我脱吗?”

  小铁赶紧往里面一缩,换成了一个面壁的姿势,还气呼呼道,“喂,我只有八岁哦……”

  长恭扑哧一笑,扯过了被子盖在了自己身上。

  ------------------------

  出征的日子很快就到了。长恭和高家众人一一告别之后,就踏上了征途。不过,这些人里,并不包括九叔叔高湛。这一次,她完全没有把握九叔叔到底会不会原谅他,所以连他的府上都不敢再去,只想着等战争结束回来之后再说。

  出了城大军一直往北而行,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才找了个地方安营扎帐。

  “长恭,你和我同睡一帐。” 吃完了简单的晚饭之后,斛律光指了指面前已经搭好的营帐,一脸温和地对着长恭说道,“我正好……

  “爹,长恭还是和我同住一帐吧。” 恒迦忽然打断了斛律光的话,他瞥了一眼长恭,她的面色似乎有点不自然,他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斛律光似乎有些惊讶,“你和长恭?”

  恒迦点了点头,俊美的脸上牵扯出灿烂的笑纹,“怎么说我也年长于长恭,同睡一帐也能有个照应。”

  斛律光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笑容,“还是恒迦想得周到。” 他转身对着长恭道,“这样也好,长恭,你也早些去歇息吧。明天一早还要继续赶路。”

  长恭心里暗叫糟糕,如果同睡一帐,不知会不会被这只狐狸看出端倪?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是女儿身的话,后果简直不堪想像。

  “斛律叔叔,我还是和你……”

  “长恭,还不去歇着。” 当她看到恒迦的唇边泛起了那抹狐狸般的笑容时,就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只好一脸不情愿的跟着他进了营帐。

  狭小的营帐内,一抹昏暗的烛火正在摇曳着。恒迦从自己的包裹里抽出了一卷书册,倚着烛光悠然自得地看了起来。

  “不是要早些休息吗,为什么不吹灭烛火,” 长恭脸上的表情有点郁闷。

  恒迦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忽然起了捉弄之心,他的唇边扬起了一抹优雅狡谲的浅笑,“长恭你怎么和衣而睡?”

  长恭的面色一僵,“这样睡暖和。”

  “哦……” 恒迦放下了书卷,“那不如我靠你更近一些,这样会更暖和一些。”

  长恭的脸色更僵,“不用了,这样挺好。”

  “那可不行,我可是答应了爹要照顾你,” 他的目光中流泻出几许调侃,“都是男人,扭捏什么?”

  “哈……忽然又觉得热起来了呢。” 长恭干笑了一声,“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恒迦自然也知道适可而止这个道理,在看到她那尴尬的表情时,他忍不住在心里偷笑。

  “现在这么关心我,当初怎么就一走了之?虚伪!” 长恭很快也不甘示弱的翻起了旧帐,刚才因为有点紧张,差点忘了,这只狐狸哪会这么好心,八成又是在捉弄自己。

  恒迦微微一笑,“你怪我吗?是你自己说让我先走的,不是吗?”

  “哼,没义气的家伙,就算这样,那晚也不见你来救我啊,好歹我们还是同门呢。” 长恭从鼻腔中发出“嗤”的一声冷哼。

  “那晚有你的九叔和几位哥哥,哪里还用得着我。” 他揉了揉困乏的双眼,“再说你这不是好好的吗?缺胳膊还是少腿了?这天底下敢欺负你的人可没几个,没被你欺负就不错了……”

  说到这里,他有些纳闷长恭怎么没有动静,要是在平时,她早就叽叽喳喳的反驳了,抬眸一看,不觉哑然失笑,原来这个家伙居然就这么睡着了……在淡淡的朦胧烛光中,她微阖双眼,睫毛轻颤,优美的轮廓流连出一股沉静的香甜。

  他静静注视着她的睡颜,黑色眸子却变幻不定,就象这抹闪烁在夜风中的烛光,忽明忽暗的摇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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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_
帖子主题: 回复: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I_icon_minitime周三 八月 05, 2009 9:47 am

  初阵

  经过了数日的长途跋涉,斛律光的大军终于抵达了关外。就在这里安营扎寨的第一天,天气忽然转冷,今冬的第一场雪毫无声息在夜里落下,起初是细碎的雪粒,被风轻轻吹散着,到了后来变成了晶莹的雪片,开始密密麻麻的落下,整片漠北大地渐渐被白色渲染起来,一片苍茫……

  这是专属于关外的雪,浓郁而沉重,气势恢弘,寒风凛冽如白刃,几乎割裂了衣袍,深深刺骨。正站在营帐外的长恭不由收紧了衣襟,不知怎么回事,这几天,她的下腹一直隐隐作痛。

  对面营帐的帘子忽然被掀起,恒迦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到斛律光的军中指挥帐来。

  长恭进去的时候,正好听到了恒迦正在说话,“爹,我军几万士兵一举前来,万一不胜,一时难以集结兵马。不如把大军一分为二,相继而进。前军若胜,后军全力攻上,前军若败,后军可以接应。”

  斛律光赞许地看了儿子一眼,“此计甚好。” 他思索了一下,又道,“不过这先前的……”

  “斛律叔叔,就让长恭领军前往。” 长恭飞快地接上了话,“有您坐镇后方,军心稳定,这冲锋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斛律光微微一惊,“长恭,你该知道,打头阵的队伍是最危险的。”

  “斛律叔叔,我知道。” 长恭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正因为危险,不是才更有挑战性吗?如果不能战胜这小小的危险,又如何能超越生死,成就自我?”

  斛律光惊讶地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好,高长恭,本将下令,就由你带兵先行出发,阻击突厥军!”

  长恭低头一笑,“长恭一定不负重望。” 说完,她的目光无意中掠过了正凝视着她的恒迦,只看到他的眼中闪动着难以捉摸的光芒。

  ”恒迦,你也和长恭一起去。“斛律光又吩咐道。

  “恒迦遵命。” 恒迦微微一笑,目光中却丝毫没有笑意。

  回到自己的营帐之后,长恭很明显地感受到了狐狸身上散发出来的怨气。

  “自己要去送死就去好了,何必要拖上我。” 他冷冷瞥了她一眼,心里不免又想到她不过是个女孩子,竟然还这么冲动。这么一想,心里更是不舒服。

  “我还嫌你这个胆小鬼跟着我碍事呢,要不我去和斛律叔叔说好了……”

  “行了,” 恒迦打断了她的话,“下次你要超越生死,成就自我,可别再把我算进去,我的命可是宝贵的很。”

  长恭轻哼了一声,心想这只狐狸如果被敌人捉住的话,必定叛变。正想着,忽然只觉得腹痛如绞,忙弯腰捂住了肚子。

  “怎么了?” 恒迦也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没什么……只是有点肚子疼。“她的话音刚落,忽然感到一股灼热的液体从下身涌了出来,忙偷偷伸手一探,侧眼看去,只见一手鲜血,顿时大惊失色,大脑在空白了片刻后,才慢慢冷静下来,幸好之前也听大娘提过,莫非这就是女子的---初潮?

  大娘之前还一直担忧她的初潮迟迟不来,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

  她急忙又抬眼望了望恒迦,还好他正背对着自己,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脑袋里还是有些混乱,恒迦在这里,她又该怎么办?

  “对了,” 恒迦轻轻咳了一声,“我想起还有些事要和爹商量,你先睡吧。” 说着,他起身掀了帘子就走了出去,在门口时还停顿了一下,又道,“可能---需要比较长的时间。”

  一见他离开,长恭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松弛下来,急忙从包裹里翻出了替换的衣服,并将旧衣服脱了下来,撕成一条一条,照着大娘之前教过她的样子,暂时做了个应急的布包垫在了下身。

  不知是不是第一次的关系,来量并不多,只是腹痛难忍,让她彻夜难眠。

  营帐外,恒迦望着帐内隐隐绰绰晃动的人影,黑色如夜空般的眼眸里,一种说不清的怅惘象针尖般慢慢升起,渐渐扩散……

  刚才他在不经意间已经看到了……那血迹……

  他知道……那是什么……

  长恭正痛的翻来覆去的时候,忽然听到恒迦进了营帐,他低低地声音从她的背后传来,“怎么,还疼?”

  她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那明天……”

  “明天的计划不会变,我会带军准时出发!” 她蓦的转过身来,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但恒迦完全可以想像的出那略带倔强的表情,他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罐子递到了她的手里。

  长恭摸到了一个热乎乎的东西,脱口道,“这是什么?”

  “热水。” 恒迦语气平淡地说道,“免得你痛得死去活来,影响我睡觉。”

  她的胸口一热,眼中忽然泛起了一丝感动的酸涩,一言不发的捧起罐子喝了好几口,一股暖流顺着喉咙,蔓延到了全身的四肢百骸。

  “谢谢。” 她小声的说道。“不用谢我,这也是为了我自己,明日我可不想还要费精神来保护你。”

  她放下了罐子,侧身又躺了下去。“那我保护你,狐狸哥哥。”

  “行了,你别给我添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长恭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忽然,一件衣服飞到了她的身上,她扯了扯衣服,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传入了鼻端,不知为什么,她忽然觉得肚子好像没那么疼了。狐狸哥哥,好像也有可爱的时候呢……

  天还没亮,长恭和恒迦就带领着一部分士兵开拔出发了。

  天边开始泛白的时候,雪停了。几线初升的阳光穿过天空的云絮,落在了一片苍茫的大地上,将地上的皑皑白雪映照出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恒迦望了一眼身边策马而行的长恭,只见她一袭红衣铁甲,眉如冷烟目似寒星,苍白的脸色非但没有折损她的美,反而更增添了几分出尘的灵动。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注视,她转过头来冲着他淡淡一笑,这世上所有的女子,或者会拥有胜于她的容颜,却绝对没有任何笑容能如她一般纯粹而璀璨。她笑的刹那,仿佛漫天的雪都飘进了她那双微微泛着光芒的眸子然后飞舞不息盘旋弥漫,美丽纯净得让人心痛。

  “恒迦,你说我们今天会不会遇上突厥人?” 她忽然开口问道。

  恒迦的唇边勾起了一个笑容,“这就要看运气了。”

  也不知行进了多少路,长恭忽然指着远处兴奋地喊了一声,“看,是雪山!”

  恒迦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心里也不由暗暗惊叹,连绵不断的雪山在蓝天的映照下巍峨而立,气势非凡。就在长恭要继续说话的时候,恒迦的脸色忽然微微一变,示意大家都停下来不要发出声音。

  阳光凌乱地投落于雪地之上,透明的空气之中,颗颗细小尘埃隐约浮动,寂静中却掩藏着某种躁动的不安。

  ——直觉告诉他危险正在慢慢靠近,毒蛇正在某处伺机扑出来咬他一口,一种像细丝般阴冷的气息萦绕周围,但他却无法感知它的可能的来源和攻击的方向。

  “恒迦,是马蹄声!” 长恭的话音刚落,只见从雪山之旁如箭一般飞驰出了几十骑人马,来势汹汹,扬起雪雾阵阵。

  恒加高高骑在枣红马上,直挺挺的背脊展现出一种洗练的凛然。 只听他高声道,“是突厥骑兵!众将士从现在起全都听我指挥!” 说着,他立刻示意士兵们有秩序的分散开,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突厥的这支骑兵已经到了他们的面前。

  只见他们弯弓搭箭,数支银色的箭矢已经迎面射到,开金裂石,势不可抵。瞬间齐军中就有不少人中箭落马,恒迦和长恭唰的一声抽出了剑,剑锋一扬,劲箭遇上剑刃立时哧哧破断,还算尚可抵挡。那些突厥人先是乱箭发射,又改变策略,马匹阵线一变,手上同时搭弓,竟然是齐齐瞄准了恒迦和长恭,准备众人齐发一击了。

  “射!” 为首一位男子一声暴喝,几十支银箭同时离弦,又快,又准,又狠,寒光闪烁,高低错落,角度参差,这么齐刷刷的射过来,简直就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

  要在同一时间全数击落,难度真是非常高,可能性却极低。

  恒迦手上剑光一闪,箭羽迎面破开,仿佛一朵银花桀然绽放,然后又伴随着点点猩红飘洒着散去,他只觉手腕一阵剧痛,长剑险些脱手。电光火石之间,长恭横剑拦在了他的面前,只见一团白光凌空飞旋,剑花激扬,寒光映着杀气,温柔拥抱着残酷,恍如一张艳丽而璀璨的网,宛如情人朝花带露的手,将那些银光闪闪的凶器纷纷折落。

  突厥骑兵们似乎也愣住了,就在他们一分神的瞬间,恒迦和长恭的剑已经毫不客气的洞穿了他们的胸膛。齐军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奋身挺兵而起,眼见这支突厥骑兵们就要被剿灭,忽然一位身穿银甲的突厥男子率着一支铁甲骑兵从侧面突出横击,勇猛无比,攻势凌厉,齐国军队被截成两段,从四面八方又涌来了密密麻麻的突厥兵,两军顿时混战在了一起……

  长恭也不知手中的剑已经刺穿了多少人的胸膛,在气势滔天的喊杀声中,她的脑海里却忽然浮现出了那绵延不绝的此起彼伏,如同流动着的血液般的,不停的、蔓延着的、红色的枫叶。

  原来,这就是战场。

  你若不杀死别人,就会被别人杀死。

  就是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残酷。

  天空中不知何时又飘起了大雪, 长恭身上的铠甲袍裳全被敌人鲜血染得透红,她根本看不到恒迦在哪里,只是看到有的人像被稻草一般砍成了两段,有的人半个身子被削飞,有的人被数根长矛刺得肠子都流了出来,还用手把肠子填回腹内又抡枪再战……

  漫天纷飞的雪花中,人与人初遇,人与人征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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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_
帖子主题: 回复: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I_icon_minitime周三 八月 05, 2009 9:4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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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雪之中,她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恒迦正和那个银甲男子纠缠在一起,因为刚才右手受伤,恒迦只能换做左手持剑,明显落在了下风。

  一道剑光迎面而来,她避过了那凌厉的攻击,转头看去,原来是个满脸狰狞的突厥大将,他在看清长恭容貌的时候,明显一愣,随即又轻蔑地大笑了起来,说的倒是一口汉文,“齐国没人了吗?连这种漂亮的像娘们的男人都拉来战场了!”

  长恭握紧了手中的剑,刀影飞快地闪动,在白刃和鲜血的漩涡中,那大将已经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她又砍倒了几人,突出重围,冲向了那个银甲男子。

  和那银甲男子刚打了个照面,长恭就大吃一惊,这不就是那双大海般的蓝色眼睛的主人,突厥的太子阿史那弘吗?

  阿史那弘在刚才认出斛律恒迦的时候,已是惊讶之极,这会儿看到了长恭,更是吃惊,不由哈哈一笑,“小兄弟们,你我还真是有缘分!没想到再次相见会是在战场上!”

  恒迦一剑架住了他的攻势,笑道,“正好来领略一番关外风光。”

  “好,不过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阿史那弘的攻势更加猛烈,一剑又刺向了恒迦,长恭长剑一抖,当的一声将他的剑隔开,朗声道,“就让我来会会你!”

  两人本来就是不分伯仲,一转眼就打得难解难分,剑光灼灼,寒气层层。她越舞越快,招式凌厉,已然分不清哪是剑气,哪是她的影子,整个人似乎都与剑融为了一体。趁着对方一个疏忽,长恭一剑刺在了阿史那弘的手腕上,只听咣当一声,他手里的剑掉落到了地上,就在他想拔出腰间匕首的时候,长恭的剑尖已经指住了他的喉咙。这一系列动作流畅,利落,完美的无懈可击,连恒迦都忍不住在心里喝一声好。

  “太子殿下,你就乖乖束手就擒吧,我保证不会伤害你。” 长恭对这位在长安城认识的太子的印象不错,所以并不想杀了他。

  阿史那弘笑了笑,“原来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他顿了顿,眉宇间皆是傲气弥漫,“突厥太子若是投诚,还不被全天下耻笑?你干脆给我一个痛快!”

  “太子殿下,眼下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长恭似是无奈的又说了一声,“大哥,识事务者为俊杰。”

  阿史那弘听她喊一声大哥,面色也有些柔和起来,“小兄弟,我也不想为难你,两军对阵,我技不如你,死在你剑下也是心服口服。”

  长恭正想再劝些什么,恒迦走上前来,在她耳边低声道,“皇上吩咐过,若是突厥王族被生擒,是要被押送回城受刑的。这叫以一儆百,我看你现在不杀他,将来他更受罪。”

  长恭的瞳孔猛的一缩,手中的剑一颤,沉声道,“此话当真?”

  恒迦笑了笑,“你还不了解皇上吗?”

  阿史那弘抬起眼眸朝她微微一笑,“另外,我代他……谢谢你。” 你字还没说完,他的身子忽然往前一倾,将咽喉要害撞向了长恭的剑尖,只听噗的一声响,血光四溅,他的身体慢慢滑倒了下去。

  长恭只觉得眼前一片血雾弥漫,辨不清东南西北,呆呆坐于马上,脑中一阵空白。

  其实,她来得及收回剑。

  但是……也许这样,会是更好的结局。

  “将士们,突厥太子已经被高副将斩杀,兄弟们一鼓作气,全歼突厥蛮子!” 恒迦指着阿史那弘的尸体大喊了一声。

  无论是齐军还是突厥兵,怀着各不相同的心情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那位杀死突厥太子的高副将。

  盐巴一样的雪子随着怒吼的北风散漫的朔飞,穿了一身血染铠甲的少年策马而立,却自有一段飘逸出尘的风度,衣如烈火人如美玉,黑发红衣翩跹曼舞,马蹄下腾起阵阵雪雾——斯人斯景,恍如天上海市蜃楼。

  就连恒迦,也有一刹那的失神。

  这样的长恭,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长恭。

  由于太子的战死,突厥兵立刻阵脚大乱,没过多久就被齐军杀得溃不成军,弃甲曳兵,几乎全军覆没。

  长恭未来动荡不安的戎马生涯,就以这次初阵勾勒出了一个华丽而完美的开端。

  --------------------------

  突厥兵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周国都城长安。

  当今皇上的寝宫内,在明亮温暖的烛火下,一位少年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书信,一双黑亮的眸子明亮澄净,仿佛蕴藏有深不可测的机敏智慧,深邃犹如一眼望不见底的海洋,使人于不知不觉间情不自禁沉沦其中。

  “皇上?” 少年身边的贴身随从阿耶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

  这位少年,正是刚登基不久的新皇宇文邕。他随手将书信一扬,露出了一抹意料之中的神色,“突厥军这次不但惨败,连他们的太子也战死沙场。”

  阿耶惊讶的啊了一声,“是谁杀了突厥太子,是斛律光吗?”

  宇文邕摇了摇头,“好像是个叫作高长恭的副将。” 说着,他站起了身,走到了窗边,凝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低叹了一口气,“阿史那弘也不是平庸之辈,虽然他小心谨慎设下了埋伏,先发制人,但实在是时运不佳,更何况,这天底下,能做斛律光的对手的人并不多。”

  “可是,皇上,那个叫高长恭的人也不是等闲之辈啊,竟然能杀死阿史那弘。”

  宇文邕忽然推开了窗,伸出了手,雪一片片的落下,一片片的融化成水,一道道细小的水痕在他的掌心和手背蜿蜒,一滴滴的水珠沿着指尖坠落。如此的,反反复复。

  “高长恭……” 他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也许将来,此人会是我周国最大的威胁。”

  “皇上,小心着凉。” 阿耶忙提醒道。

  宇文邕没有再说话,只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未动。

  天地间,雪,如翩跹的白蝶,纷飞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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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_
帖子主题: 回复: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I_icon_minitime周三 八月 05, 2009 9:52 am

  兰陵王

  邺城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来得有些迟了。

  清晨,白色的飞絮急急的掠了来,满目扑天盖地之势,待到掌灯时分,竟已是一天一地,一片素白。高府里的红梅早已尽放,几树绯红,如滴落在苍白荒凉中的鲜血,妖娆妩媚。时已近新年,又加上高长恭因斩杀突厥太子立下大功,整座高府都弥漫着一种喜气洋洋的气氛。

  屋里的炉火烧得很旺,几枝红梅插放在廊下,轻浮着的花瓣伸展在坠落的雪花里,悠悠然融进一片银素中。偶尔飘进几朵雪花来,点点融在廊上,像是温柔的眼泪静静的渗落,却是带不进一丝寒冷。

  长恭懒懒地躺在床榻上,身子从华贵的雪白狐裘里半探了出来,黑发稍稍有些凌乱的披散着,衣领微微敞开,精致的锁骨上因炉火的温暖染着薄薄的绯红。

  “长恭,把这碗燕窝吃了。” 孝琬用勺子在碗里搅动了一下,“吃完了这个,还有那碗参茶也喝了,对了对了,还有……”

  长恭哀叹了一声,“有完没完啊,三哥,我又不是病人。” 自从回来了之后,大娘和哥哥们都每天都把各种各样的补品往她这里送,不就是打了一回仗吗,这阵势都让她怀疑自己简直是不是挂重彩了。

  “没完。” 孝琬利落的回答了一句,“这些哪够啊,你这可是从关外回来,这一路吃不好,睡不好,瞧瞧你的小下巴,都尖得没法看,你赶紧着把这些全吃了,给我养胖点。”

  长恭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好像没那么夸张吧。

  “不过话说回来,” 孝琬的眼中闪动着骄傲,“我这弟弟还真不是平庸之辈,初阵就立了这么大的功,三哥我也佩服你!”

  长恭脸上的笑容一滞,眼前忽然浮现出那双被鲜血浸染的蓝色眼睛,心里不由涌起了几分惆怅。

  就在这时,门帘被人掀了起来,孝瑜走进了屋里,掸了掸身上的雪花,笑道,“我说怎么一回来就觉得这大厅冷冰冰的,原来这所有的炭火都被三弟拿到这儿来了,还是四弟这屋子最暖和。”

  “三哥……” 长恭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孝琬讪讪一笑,“什么所有,不就拿了一点,我这不也是怕这里的炭火不够,把长恭冻着了。”

  孝瑜促狭的笑着,“你总是有理。”

  长恭嘻嘻一笑,“我知道哥哥们疼我。” 说着,她又往屋外看了一眼,道,“小铁呢?又和小云在一起?” 说来也奇怪,她随军出征的这段日子,小铁居然和三哥的女儿小云成了好朋友。

  “可不是吗。” 孝琬随口应了一声。

  “大哥,你刚才去哪儿了?这么大的雪还往外走?”

  “我去了趟九叔的府上。” 孝瑜笑道,“顺便和他道个喜。”

  长恭微微一怔,“道喜?”

  “九婶又有喜了。”

  长恭的唇边扯出了一个笑容,“下次大哥别忘了帮我替九婶带个宜男蝉。” 按照邺城的风俗,据说孕妇若是佩带做成蝉形的萱草,必生男儿。因此长恭在上次王妃怀孕时也曾经送过。

  “你自己怎么不送过去?” 孝瑜盯着她,“你已经很久没去九叔那里了。”

  长恭没有再说话。也许是自己想太多了,九叔叔现在有娇妻幼儿相伴,如今又是喜事临门,再添麟儿,他哪里还有什么时间来生自己的气呢?

  “对了,过几日,我们全家都要去宫里赴新年家宴,” 孝瑜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听说最近皇上又开始喜怒无常,到时你们都言行谨慎些。尤其是你,孝琬。”

  孝琬点了点头,道,“前阵子皇上去金凤台受佛戒的时候,心血来潮想要放生。结果就找了很多人给他们插上席子做的翅膀,让他们从高台上跳下去,不知摔死了多少人,这样的放生可是闻所未闻……“

  “孝琬,” 孝瑜打断了他的话,“就少说两句吧。”

  孝琬做了个鬼脸,没有再说下去。

  长恭喝着一勺碗里的燕窝,像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大哥,二娘今天又去了申国公夫人府上吗??”

  孝瑜点了点头,“她也是无事可作,去申国公夫人府里聊聊也好。”

  长恭笑了笑,又随口问了一句,“不知二娘有没有离开过邺城?”

  孝瑜想了想道,“好像不曾离开过,身为女子,哪能随随便便出远门。” 他似乎有些惊讶,又带点调笑,“怎么忽然问起我娘来了?你可是从小就和她结怨了……”

  “大哥,这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你还拿来取笑我。” 长恭嘟起了嘴,引来兄弟俩的一阵笑声。

  听了大哥的话,长恭稍稍感到有点安心,心里却又浮起了一丝疑云,郑远口中的高夫人到底是谁呢?爹爹生前妻妾无数,再加上高家宗室,这高夫人实在是数不胜数,到底是---哪一个?

  ----------------------------

  王宫里每逢新年举行的家宴,也是所有高家宗室最为惶恐的时候。凡是皇上看中了那位宗室的家眷,当晚必定被留宿宫中,至于什么时候出宫就要看皇上的喜好了。这其中,也不乏受辱之后自尽之人。

  所以,这顿本该是欢愉亲切的家宴,却是人人自危,强颜欢笑,只求平安过了这个新年。

  就像现在一样。

  不过,这些人里一定不包括九叔叔……长恭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又忍不住抬眼往高湛那个方向望了一眼,他正顾自饮着酒,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月清辉,倒是他身边的王妃,满面春风,一手还有意无意地放在微隆的腹部上。似乎是察觉到了长恭的目光,她也抬起头来,朝着长恭娇媚的笑了笑。长恭连忙也回了一个微笑,心里却有些说不清的惆怅,因为,从进了大殿之后,九叔叔就没看过她一眼。

  “小九,听说你又快做爹了?” 皇上忽然笑吟吟的瞥了瞥高湛,开口问道。

  高湛放下来了酒杯,淡淡道,“回皇上,正是。”

  “好,好,来人,赐长广王妃锦缎百匹,玉如意一对。” 皇上的话音刚落,王妃连连谢恩,脸上露出了一脸惊喜和得意之色。

  众人也立刻说起了恭喜的话,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巴结一下皇上身边最为宠信的红人。

  “高长恭。” 皇上的目光忽然停留在了长恭身上,冷不防的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长恭赶紧咽下了嘴里的一口菜,站起身慌忙应道,“臣在。”

  皇上注视着她的脸,似乎有一刹那的失神,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似的,轻咳一声开口道,“高长恭, 你剿灭突厥有功,朕也该好好封赏你,这样吧,朕就册封你为兰陵武王。”

  此话一出,众人的表情更是各异,孝瑜依旧微微笑着,孝琬的神情有些复杂,似是欣喜,似是担忧,长公主则是一脸的欣慰。

  长恭微微一怔,立刻谢了恩。

  四周又不失时机的响起了一片恭喜王爷之类的声音。

  “长恭过了年也有十五了吧,这么年轻就被封为郡王,真是英雄出少年,” 皇后在一旁笑道,温柔的声音恍若三月春风。

  “娘娘过奖了。” 长恭忍不住又望了一眼这位和自己长相极为相似的女子,只见她面若芙蓉,柔软中带着温暖,娇艳里渗着芬芳,春水流波一般的柔美。

  “娘娘和四弟还真是有几分相像。” 孝瑜低笑道。

  孝琬不以为然的挑挑眉,无论容貌怎样相像,都少了几分长恭那磊落干净的英姿清华,差之远矣。

  皇上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长恭,脸上泛起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皇上,长恭这样的少年英雄,也不知哪家的大家闺秀才能相配。” 皇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如皇上趁着今天的好日子,也替他指一门合适的亲事?”

  长恭心里一惊,正要说话,忽然听到高湛的声音从席间传来,“娘娘,高长恭不过是偶然立了一功,依本王之见,他还需要更多的磨练,这儿女之事或许有点早了。”

  皇后没有想到高湛会忽然开口,目光掠过他的时候,神色似乎有些奇怪。

  “小九说得没错,这事就以后再说吧。” 皇上低下头望着自己的酒杯,眉宇间流泄出阴黯冷沉的线条。

  长恭感激地望了一眼高湛,他并没有看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皎洁如秋月,孤冷如雪峰,周围一切似乎瞬间都失了颜色……

  宴席中众人觥筹交错,说着一些口不对心的客套话,无不期盼着晚宴早些结束。长恭也只觉得如坐针毡,浑身不舒服。

  “好险啊,四弟,差点就给你指了亲事,真要这样,你那小媳妇可怎么办?” 孝琬冲着她挤了挤眉。

  “三哥,你还说……” 她瞪了他一眼,不经意间留意到皇上的目光正停留在殿中一人的身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觉倒抽了口冷气,那个人,赫然就是自己的三嫂崔澜!崔澜似乎还没察觉到,但长恭留意到了崔澜身边的长公主,正轻轻蹙起了眉。就在她感到忐忒不安的时候,皇上将目光移开了,游移着,搜寻着,终于落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长恭看清那人,不由有些惊讶,因为----那是一个男人。

  长恭认得此人,他是之前东魏皇帝的遗留宗室元韶,算起来应该也是大娘的亲戚。这次家宴不知为什么,皇上也请了不少元氏后裔。

  在皇上如冰似刀刃的目光注视下,元韶低着头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

  “元韶,朕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皇上神态自若地持杯饮酒,“你倒说说看,汉光武帝刘秀能复兴汉朝的原因是什么?”

  一听皇上喊到自己的名字,元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也不仔细考虑,居然顺嘴说了句,“回……回皇上,这是因为刘氏的子孙没有被杀干净。”

  皇上眼中微光一闪,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居然光着脚从席上跑下来,一把握住元韶的手神情激动地说道,“这才是真知灼见啊!” 在元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皇上的笑容早已换成了一股令人冰冷澈骨的残酷,冷冽的煞气源源不断的从他那冷凝如冰刃般的眼眸中散发出来,一字一句道,“ 传朕的旨意,除了嫁与高家的元氏女子,其余元氏后裔,一律处死,妇孺不留。”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脸色大变,殿上的元氏众人顿时大哭起来,那个说出蠢话的元韶已经吓得昏死过去了。

  长恭的身子刚动了一下,就被身边的孝瑜按了下来,“别动,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这不关我们的事,”

  孝琬也一脸凝重的朝着她点了点头,低声道,“我娘不在其中,与我们无关。”

  望着两位哥哥一脸置身事外的漠然,长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大哥,三哥,我不会冲动的。”

  说着,她又忍不住去看了一眼大娘,只见大娘正抬头注视着皇上,两人的眼神似乎有一刹那的交汇,又迅速的分开了。

  接着,她就看到大娘的眼角似乎泛起了一层淡淡的泪光。

  长恭的心里涌起了一阵酸涩,她明白大娘此刻的心情,看着自己的族人就要全部死于非命,自己虽然幸免于难,但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是无法形容的吧。

  皇上在下了这么一道血腥的命令之后,又泰然自若地欣赏起了歌舞,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歌舞所吸引,长恭借着出去方便的借口溜出了大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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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_
帖子主题: 回复: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I_icon_minitime周三 八月 05, 2009 9:53 am

  风中又开始飘起了簌簌的细雪,仔细看的话,庭院里面的白梅已经绽出了小小的蓓蕾,花苞根部的淡粉映衬着冬雪,愈见温润。 长恭呼吸了几口带着梅香的口气,心里觉得稍微舒服了一些,她想了想,又继续往前走去。

  走了没多少路,她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种奇怪的声音,细细的,柔柔的,似乎是女孩子的哭声。她心里有点好奇,便巡着那哭声找了过去。

  转过了几条长廊,在一个偏僻的庭院门口,她找到了声音的主人,原来那是位普通宫女。看她容貌清丽,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岁。

  “发生什么事了?” 长恭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宫女抬起头来,在看清长恭时不觉一愣,似乎忘了哭泣,脸上倒是飞快的浮起了一丝红晕,结结巴巴道,“是,是,高……高……”

  在宫里,宫女们最津津乐道的两位如星辰般闪耀的美少年,一位是斛律光的四子斛律恒迦,另一位就是高家的四公子---高长恭。所以,当这位传说中的翩翩少年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这位小宫女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在作梦。

  “你……你……” 她睁大了眼睛,却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

  长恭微微一笑,“为什么在这里哭?”

  小宫女这才回过神来,抹了一把眼泪道,“小主子刚才在玩蹴鞠,一不小心将牛皮球踢到了这个庭院里,小主子让奴婢把球找回来,如果找不到,一定会被小主子剥皮抽筋的。可是,可是,奴婢又不敢进去……”

  长恭明白她口中的小主子是皇上的第七子,生性顽劣残忍,完全继承了他父亲的一切。

  “为什么不敢进去?” 她看这里似乎也没什么异常,只是好像常年没人居住了。

  小宫女望了望四周,压低声音哽咽道,“奴,奴婢听姐姐们说,这里闹鬼……”

  长恭好笑的挑了挑眉,这一定又是宫女们的谣传了,也许是太过无聊,所以宫里经常会传出闹鬼的传闻,每次听到,她也不过是一笑置之。

  “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 之前入宫,她都是见了皇上就回去,从不在宫里多作逗留,所以对王宫里的一切并不熟悉。

  小宫女抽泣道,“奴婢是刚来的,奴婢也不清楚。”

  “你先别哭了,我陪你进去。” 长恭示意她跟着自己进去。这地方果然是很久没人清理了,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杂乱。她朝着四周打量了一番,忽然在角落处看到了一口井,井旁的雪地上清晰地印着圆形的痕迹,她快步走了过去,往里一探,只见一片漆黑,便随手捡了一颗石子扔了下去,只听咚的一声响,并无水声。

  “这是口枯井,球可能掉在这里了。”

  小宫女爬到了那口井边,只是稍稍一看,就露出了害怕的表情,正想说话,忽听长恭说道,“去拿根绳子,我帮你下去捡。”

  小宫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在愣了半天后才反应过来,感激涕零地道了谢,匆匆忙忙地去拿了一条绳子来。

  长恭将绳子的一端系在了井旁的铁扣上,用力抖了抖绳子,又转头朝着那个小宫女一笑,身姿轻盈的沿着绳子滑了下去。

  井底的落脚之处,似乎是一层厚厚的淤泥,长恭弯下了腰,伸手摸到了一个硬梆梆的东西,她疑惑的继续往上摸去,摸着摸着,她的脸色渐渐发青了……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好像是……

  她连忙掏出了怀里的火折子,在火光一闪的瞬间,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样东西居然是一副白骨!

  虽然有些吃惊,但她毕竟是上过战场,见过血腥的人,所以倒不觉得害怕。她将火折子凑了上去,仔细地看了看那具尸骨。从大小上看,这似乎是具女子的尸骨,而且已经死去多时,不然也不会变成一堆白骨。

  在这个阴森森的后宫,出现这样的东西,她或许不应该感到惊讶,也不该多管闲事,眼下,还是找到了球就赶紧回到大殿里,就当什么也没有看到。想到这里,她往四周看了一眼,发现那只球正躺在尸骨的手边。

  长恭顺手捡起了球,目光不经意的掠过那白森森的手骨,忽然停留在了一样东西上。

  那竟然是一枚似曾相识的翠玉戒指。

  她的瞳孔顿时倏的放大,全身所有的血液都仿佛被霎时抽离,五雷轰顶的感觉也不过如此,一瞬间,她的世界天旋地转,眼前只有一抹翠玉色像是流动般无限的扩大开来……

  那是----娘永不离身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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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I_icon_minitime周三 八月 05, 2009 9:55 am

  井底女尸

  她缓缓伸出手,在触碰到那指骨的时候,只听卡答一声,骨头忽然断裂了,那枚戒指滴溜溜地滚落到了她的面前。她身子一颤,死死盯着那只戒指,只知道自己已经完全不能思考。

  “高公子,高公子……” 从上方忽然传来了小宫女焦急的喊声。此时,连她也不敢相信自己还可以保持如此的冷静,她居然只是伸手捡起了戒指放入怀里,又拿起了球,沿着绳子爬了上去。

  小宫女一脸感激的接过了球,等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少年已经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雪越下越大了,轻柔如纯洁的羽翼,漫天回绕,盘旋。长恭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庭院,忽然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了雪地上。她索性也不再起来,将脸埋入了冰冷的雪中,什么也不再想。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整个身子忽然被人蓦的拎了起来,撞入她的眼帘是那双带着焦灼的茶色眼眸。

  “长恭,你怎么了?” 高湛轻拍着她身上的雪花,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和惊讶。

  长恭低下了头,散乱的长发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她觉得她好像是笑了,而且笑的非常厉害,有什么东西本该溢出眼眶的,但是她哭不出来,一股凉嗖嗖的液体流进了心脏,随即流遍了全身,所有的血管都因这突如其来的痛楚流过而收缩起来。

  “长恭,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高湛伸手抬起她的脸,半明半昧的眼眸里带着一丝不知所措和罕见的慌乱。

  “九叔叔,我好难受,可是又哭不出来……” 她一脸绝望地望着他,让他的心脏不由抽痛起来,不受控制的,他伸手揽过了她,只觉得她的手脚冰凉如冰川中最寒澈的积雪,仿佛将他的全部血液也揪拧冻结成坚实的冰块。

  “哭吧,这样就不会有人看见。” 他将她的脑袋摁在了自己的怀里,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他所知道的是,她需要把心里的痛苦发泄出来。

  “九叔叔……” 在这个让她感到安心的人怀里,她开始低低呜咽起来……一直以为娘还活着的希望在这一刻完全崩溃。难以名状的痛,从灵魂深处蔓延开的阴暗,仿佛致命的毒药侵蚀着她的身体。从发梢,到指尖,每一条细微的神经都在颤抖着,呼号着,血液在身体内奔腾汹涌,寻找着一切的出口,最后从她的眼眶里喷涌而出……

  泪,缓缓的,不受控制的蜿蜒下落。

  高湛只觉得那滚烫的液体滴落到他的胸口上,几乎灼出伤痕,可他的心底,却是一片从未有过的冰凉。

  在她终于哭到支撑不住时,高湛一把抱起她径直走到了宫门外,无视众人的目光,只是吩咐了随身的侍从,“等会儿和皇上通报一声,就说兰陵王身体不适,本王将他先带到长广王府。”

  ----------------

  长广王府的偏厢房内,炉火烧得正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白梅香,长恭觉得身子暖暖的热了起来,像是被火拥着,漾着缠绵的温柔,半睁开眼,朦胧间入目的,是高湛那被烛火修饰得温良如玉的优雅的下颌。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九叔叔的府里,而此时,九叔叔正坐在她的身边,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她。

  “好些了没有?” 高湛顺手递过了一盅热茶,“先喝口茶,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事。”

  长恭喝了一口茶,这才开始慢慢冷静下来,索性将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了高湛。高湛一脸平静地听着她述说,直到她说到刚才在井里发现娘的尸骨时,他的眉角才轻轻一跳,开口道。

  “你怎么就断定那是你娘?”

  长恭从怀里掏出了那枚戒指,“这是我爹送给我娘的戒指,我娘一直视若珍宝,是绝对不会离身的,所以当初大火时,我才会怀疑我的娘没有被烧死。” 她顿了顿,“可是,我娘的尸骨为什么在宫里?难道是……”

  “如果那真是你娘的尸体,那么将她带入宫的人,只能是--当今皇上。” 高湛接口道。

  长恭手中的戒指咕噜一下滚落到了床榻上,刚才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但是,她不敢想……

  “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高湛似乎是叹了一口气,“皇上他一直都喜欢着你娘,用点手段将你娘掳进宫来也并不是不可能。只不过,连我也没有留意到皇上竟然一直把你娘藏在宫里。”

  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只觉得快要不能呼吸,如果娘当初是落在了皇上的手里,那么……

  “是皇上杀了我娘吗?” 她抬起了眼眸,直直地盯着他。

  他沉默了片刻,“也许是,也许不是,不过我能确定的是,若是皇上对她心有怨恨,你恐怕活不到现在。”

  “若是皇上杀了她,我,我……” 长恭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无意识握成了拳头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骨发白。

  “若是皇上杀了她,你想作什么?去杀了皇上?” 高湛冷冷看着她,“长恭,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现在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当作不知道这件事。”

  “九叔叔……你也知道皇上的个性……我一想起我娘如果真的是落在他手里,不知会受多少折磨,我,我就……” 长恭的睫毛微颤,再也说不下去。

  “那也未必。” 高湛的声音柔和了几分,“听你的描述,那尸骨已经有段时间了。你还记不记得,皇上的性格之前并不是这个样子。对内,他一切要求简约清静,知人善用,心怀坦荡,驾驭部属,执法严厉,如果有人违犯,即令他是皇亲国戚,也要处罚。对外每逢冲锋陷阵,都亲冒乱箭飞石,所到之处,无不建立战功,堪称一代英主,可是,在你回邺城后两年之后,他就性格大变,如果我大胆的推测,也许是因为你娘那个时候就已经过世……所以在这样的打击下,皇上他才……”

  “可是为什么我娘的尸骨会在那种地方?” 她咬了咬嘴唇,“如果不是因为今天我偶然发现,她还一直孤零零地待在那里……” 一想起娘的死因莫名,死后连个安置尸骨的地方都没有,她的心,又剧烈的颤抖起来。

  “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 高湛低声道。

  长恭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忙把在长安遇到郑远的事情告诉了他。

  “高夫人……这件事也许我们没想像的那么简单,” 高湛微蹙起眉,“我这就派人去查探。不过连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可见皇上做的隐秘之极,当时的知情者恐怕都已经不在人世了。长恭,你一定要沉住气,万万不能露出半点破绽,也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事。还有,你娘的尸骨暂时也不能动。明白吗?”

  长恭的面色微变,但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九叔叔。”

  高湛似乎稍稍松了口气,眼中流转着点点柔光,“长恭,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如果是皇上要杀我呢?” 她脱口道。

  高湛微微一怔,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说了,任--何--人。”

  长恭的眸子渐渐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缭绕得有些不真切,她怔住,呆呆的忘记了言语,无声的对视中,她忽然有种沉入那片黑暗的错觉。

  门外忽然传来了侍女的声音,“王爷,河南王和河间王来接兰陵王回府了。他们正在厅里候着。”

  “本王这就把人送过去。” 高湛又用眼神再次传达了一遍不要告诉别人的意思,看长恭点了点头后,这才放下心来。

  也许是受了凉的关系,再加上受了不轻的打击,长恭回府之后,就生起了病,虽然只是普通的风寒,她就索性趁着这个借口告假了一段时间,没有去上朝,免得看到皇上,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几天后,元氏后裔,无论妇孺,皆被处死,七百多人的尸体全部被扔入漳水,河水尽赤,邺城的居民从此不敢吃漳水里的鱼,因为经常会从鱼肚子里发现些人的指甲什么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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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过后,宫里又发生了一件事。皇上把一名宫女赏赐给了他的六弟高演,酒醒后居然忘了这回事,说是高演擅自夺取,令卫士用刀柄胡乱猛撞,将他揍得伤重不起。高演愤懑之下闭口绝食。两人的一胞之母皇太后娄昭君日夜不停地哭泣。看着老娘不依不饶,高洋倒也有些急了,只好不断前往高演家,探问病情,说尽了好话,才哄得这位同胞弟弟重新进食。

  说来也是奇怪,皇上是极不喜欢这位弟弟的,但这位弟弟仗着有老娘撑腰,还就是那唯一敢顶撞规劝他的人。虽然丢不了性命,但是每次规劝都免不了被毒打一番。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朝中有不少大臣对他的印象甚好。

  “我看要是换了别人,不定是怎么死的,” 孝琬一边往暖炉里添着炭火,一边说道。

  长恭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所以也只有六叔才敢劝皇上。”

  “那倒是,你看九叔那么受宠,也从来不会多说只字片语,永远都是一副和他无关的样子。” 孝琬顿了顿,“也就对你稍微特别一点,”

  长恭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只觉得喉咙一痒,连着咳了好几声。

  “长恭,你没事吧?” 孝琬立刻跳了起来,轻拍她的背,一边看了旁边的小铁一眼,“还愣着干吗,还不去倒盅茶!”

  小铁轻哼了一声,不大情愿地去倒了一盅茶,嘴里还咕哝着,“反正他又不会死,吼什么。”

  孝琬眼睛一瞪,“说什么!”

  “三哥,她就一孩子。别和她计较。” 长恭笑了笑。

  “长恭,我说你这小媳妇儿可有点悬,怎么看着总和你不对劲?” 孝琬的唇角边挑起了一丝促狭的笑意。

  小铁也瞪了他一眼,“谁是他的小媳妇儿?”

  “好了,好了,你俩都先出去,让我休息会儿好不好?” 长恭无奈地揉了揉眼角。

  孝琬狠狠剜了一眼小铁,露出了一个都怪你的表情,右手一伸,将小铁拎了起来,一起走了出去,在门外郁闷地说了一句,“长恭你先休息吧,三哥过会儿再来看你。”

  长恭应了一声,唇边的那抹笑容早已消失。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脑中却是一片清明。现在她的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所以可以静下心来细细分析这件事。如果是皇上掳了娘走,为什么又会冒出来一个高夫人?而且掳了人走就好,为什么还要放火灭迹,这不是有点多余吗?

  还有,娘到底是怎么死的?如果真是皇上……长恭紧紧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内心深处涌起了一丝莫名的恐惧……和恨意。

  “长恭,你怎么一副想杀人的样子?” 冷不防的,从她的身边忽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抬起头一看,站在她面前的居然是斛律恒迦。

  “喂,你进来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声……” 长恭瞪了他一眼。

  “都通报了好几声了,是你自己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恒迦的唇边漾起了那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怎么,生病生得连脑子也糊涂了?”

  长恭的嘴角微微一抖,“死狐狸,你是来探病还是来气我的。”

  恒迦的眼中扬起了愉快的笑意,“病得重不重我看不出,不过火气可是不小。”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笑道,“对了,应该叫你一声王爷才对。”

  长恭随口反驳了一句,“你不是也被封为中护军了,我这王爷也不过是个虚号而已。”

  恒迦自顾自的坐了下来,还顺手给自己倒了一盅茶,轻轻喝了一口道,“这么多天都不来上朝,这病看起来还真是不轻。”

  长恭垂下了眼睑,轻轻笑了笑,“可能是受凉了。”

  房间里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梅香,从窗子外漏进来的夕阳余辉映照下,那位微笑着的少年有不输于男子的英气,也有比女子更清秀的气质,就如同冬日里悄然绽放的白梅。

  只是,那笑容之下似乎隐藏着无尽的迷惘和伤感。

  恒迦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站起身道,“好了,我也知道你看我不顺眼,我还是快点消失算了。” 他转身往门外走去,在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像是很随意的又说了一句,“长恭,不要再继续生病了。”

  望着他的背影,长恭的眼眸更加幽黑了几分,恒迦,这是在提醒她吗?

  ------------------

  第二天一早,长恭就换了官服随同两位哥哥一起进了宫。

  由于已经进入隆冬,邻国也没有战事,所以皇上只是和他们商讨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国事,长恭一直低着头,用尽全力地保持着应有的冷静,好不容易熬到了议事结束,她正要跟着哥哥们离开,忽然听到皇上在她身后说了一句,“长恭,你先留下。”

  他的话音刚落,孝瑜和孝琬对视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长恭,这才面色复杂的退了出去。恒迦只是微微一笑,也跟着众人离开了这里。

  “长恭,你过来。” 皇上斜卧在软榻上示意她坐到他的身边。

  长恭稍稍犹豫了一下,不得不走了过去。刚一坐下,皇上忽然伸手探了探她的额,“病好些了吗?”

  她不大自然地避过了他的手,低声道,“多谢皇上关心,臣的病已经好了。”

  皇上笑了笑,“这就好,昨日里朕还和恒迦说起要亲自来探望你。既然痊愈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长恭回想起恒迦的话,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心里不由涌起了一分感激,如果皇上亲自驾临高府,还指不定出什么差子呢。

  “臣不敢当,臣不敢当。” 她赶紧作出了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长恭,这时间过得还真是快,要不是皇后提醒,朕都没留意你已经十五了。” 皇上望着她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深不可测,又像是感慨般叹了一句,“你真是越来越像你娘了。”

  长恭心里格登一下,忽然觉得这是个试探的好机会,于是顺口接了上去,“可惜我娘死得太早,不然如果她知道长恭被皇上封为郡王,必定是感到万分欣慰,叩谢皇上的恩德。”

  皇上的脸色似乎微微一变,却没有说话。

  长恭把心一横,索性接着说了下去,“可怜我娘连个墓碑都没有,臣想要告诉娘这件喜事,也没个地方……”

  皇上的瞳孔一缩,眼中蓦的弥漫起了一阵薄薄的血色,削瘦的下巴象刀刃一樣微微扬起,唇角边浮起了一种诡谲阴沉的神情,缓缓开口道,” 朕一定会好好照顾你,让你娘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

  他的声音冷得让人心里发慌,长恭心里一惊,只觉得一股啃灵噬骨的寒意从脚底逐渐蔓延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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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_
帖子主题: 回复: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I_icon_minitime周三 八月 05, 2009 9:59 am

  二娘

  长恭从皇上的御书房出来之后,正打算去九叔叔的府里,忽然脑海里浮现出了那口枯井,一想到自己娘的尸骨还在这里,不由心酸难忍,仿佛是不受控制的,她又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由于那天是晚上,再加上自己对这王宫内完全不熟悉,所以走了一会儿,她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她朝四周打量了一眼,打算找个宫女问问,偏偏她走的这个方向似乎颇为偏僻,连个宫女太监的影子都没有。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两个太监抬了一顶软娇过来……

  长恭心里暗自猜测,难道是宫里的妃子?她正想上前问一声,忽然看到轿子旁有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不由大吃一惊,连忙闪到了旁边的墙边。

  等轿子从这里经过,她才抬起了头,一脸的难以置信,她绝对没有看错,刚才轿子边的那个女人是二娘的贴身丫环----阿妙!

  长恭的脸色一变,莫非那顶软轿里的人是--二娘?可是二娘为什么会进宫?昨晚她和大娘告假的时候不是说了今天去晋国公夫人哪里吗?

  再没有多犹豫,长恭也立刻悄悄跟了上去。

  看着软轿拐进了一座偏僻的宫殿内,长恭心里更是疑惑,往里一张望,只见阿妙和两位太监正守在左边的房间前,房间门虚掩着,显然是有人刚刚进去。她猜测可能这宫里有二娘的熟人,于是也不再多停留,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见到不远处又有一顶驾銮朝着这个方向而来,到了宫门前就停了下来。只见帘子一掀,有人走了下来,这下来的人却让长恭倒抽了一口冷气!

  此人不正是当今皇上!

  她的心里虽然一片混乱,但还是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趁着阿妙和太监们不注意,极快的溜进了宫殿内,转到了房间的后面。

  刚躲到墙根下,就听到二娘柔柔的声音从窗子里传了出来,“皇上,我们不是一直在晋国公夫人家见面吗?今天怎么让我进宫了?”

  皇上的声音似乎并无波澜,“怎么,不想见朕吗?”

  “怎么会呢,只不过万一被别人看到的话……”

  长恭的心砰砰直跳,她明白自己无意中又撞破了一个秘密。原来二娘每次去晋国公夫人家,都是和皇上私会……那么说来,他们之间应该已经来往了很长时间了。

  而且听二娘的语气,似乎颇受皇上的宠爱。

  “皇上,下次我们还是在夫人府里见面吧,这皇宫里人来人往的,万一被看到得话,我……“

  “静仪,既然这么喜欢朕,干脆离开高家入宫做朕的妃子,” 皇上淡淡道,“这宫里也不多你一个位置。”

  “皇上,就算是宫里有一个位置,却永远无法在您的心里占据一个位置,我要来又有何用。” 二娘的声音放低了几分,“再说,我也不希望孝瑜难堪。“

  皇上的语气蓦的变得凌厉,“静仪,在朕面前说这种话,不怕朕杀了你吗?”

  “皇上,人人都以为您无情无义,可是静仪看来,却并不是如此。” 二娘倒没有惧意,继续说道,“虽然您杀人无数,可是为什么对长广王那么宽容?不就是因为在您还没成为皇帝的时候,只有他愿意为您说话,没有丝毫看不起您。别人对您的好,您会百倍奉还,不过,别人对您的坏,您就会以千倍奉还。”

  皇上沉默了片刻,低低笑了起来,“静仪,你果然是了解朕,你不怕朕杀了你,也是仗着当初如果不是你,朕就不会那么顺利登上了帝位。不是吗?”

  从听到这句话起, 长恭的脑袋就处于极度的混乱和空白的状态,似乎有什么强大的力量硬生生截断了她的思想,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些年在家中保持低调的二娘竟然有这么深藏不露的一面!

  而且,皇上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你,朕也不会那么顺利登上了帝位。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二娘在这其中起了什么重要的作用?

  “对了,静仪,朕还要你去做一件事。” 皇上的声音轻了下来,似乎是在她耳边低语,所以在窗下的长恭也没有听清他说些什么。

  接下来,就从房间传来了让长恭感到脸红心跳的声音,她皱了皱眉,趁着阿妙他们不备又迅速地溜了出去。

  出了宫,她也没有心思去九叔叔府上,径直就往家中而去。

  街道两旁的人家都已早早的紧紧栓上了门,好象要把严冬关在门外似的。新糊的纸窗朦朦胧胧的,透出来的淡黄烛光微微晃动,疲惫而无力。

  --------------------

  回到府里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院子里的红梅树上皆是积雪,一树梅花一树雪,风过,片片缤纷如蝶,落在脸颊上点点沁凉。

  孝琬见她回来,自然又详详细细地追问了一遍皇上为什么把她单独留下的原因,听长恭解释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三哥,你别这么担心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我可刚立了功,皇上也不会为难与我。” 长恭伸手摸了摸三哥微蹙的眉,微微一笑。

  孝琬摇了摇头,“谁不知道皇上喜怒无常,反一他忽然发疯了可怎么办。”

  长恭忙捂住了他的嘴,低声道,“三哥,你老是这样口没遮拦,小心隔墙有耳。”

  “反正这里除了你又没人。” 孝琬无所谓的挑了挑眉。

  “喂,我难道不是人吗?” 从角落忽然传来了小铁的声音,长恭和孝琬略带惊讶的对视了一眼,这才发现小铁不知何时溜进了屋子。

  孝琬皱了皱眉,“怎么像个耗子似的,你不吱声谁知道你在那里。”

  “喂,三大叔,你说谁是耗子?” 小铁瞪起了眼。

  孝琬的脸色一僵,“你叫我什么?”

  “三大叔啊,看你每天那个唠叨的样子,简直就比大叔还罗嗦。” 小铁哼了一声。

  孝琬的嘴角开始抽筋,半天才迸出一句,“你个臭丫头!”

  小铁不以为然的朝他翻了个白眼,“小老头。”

  “你再说一遍!”

  “小老头!”

  “你……”

  “是你叫我再说一遍的……”

  “臭丫头,看我不掐死你!”

  长恭赶紧眼明手快的拖住了正处于抓狂状态的孝琬,朝着小铁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闪一边去。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她从关外回来以后,就发现这两人完全是水火不相容,三哥那么容易相处的性子,偏偏就是和小铁合不来,还一点就着。

  “好了,好了,三哥,消消气,谁敢说你是小老头,弟弟我帮你抽他。” 长恭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哥哥你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这全邺城的美男子啊,只要我家哥哥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孝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揉了揉长恭的头发,“也不怕别人笑话,有这么夸自己的哥哥的吗?”

  “为什么不能,” 长恭低头一笑,“在我眼里,三哥就是最好的哥哥。”

  “四弟……” 孝琬的瞳眸里映出繁复而清澈的喜悦,脑海中却浮现出了第一次见面时那个五岁的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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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_
帖子主题: 回复: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I_icon_minitime周三 八月 05, 2009 9:59 am

  时光流转,当初那个调皮的小家伙居然已经长大成人,年纪轻轻就浴血沙场,封侯拜爵,怎不叫人感叹命运的多变……如果爹知道四弟有今天,必定是深感欣慰吧……只可惜……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着眼睛有些干涩,抬头望向窗外,遥远的夜空中墨黑一片,只有几颗星子格外清晰。

 这天半夜开始,邺城又下起了雪。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好几天,到了第五天的清晨,才渐渐小了起来。

  长恭和哥哥们去上朝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只留下一片纯白,无云的天空异常的明亮阔朗,尽管依旧寒冷,但薄薄的阳光撒在琉璃般的雪上微光莹莹弱弱,倒也甚是漂亮。

  今天皇上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只是例行公事询问了一些事情之后就匆匆退了朝。

  长恭也根本无心逗留,正巧孝瑜要去一趟高湛的府上,于是她立刻就要求大哥把自己给捎上。

  “长恭,别和你那九叔走的太近了。” 孝琬似乎有点不悦。

  长恭笑了笑,“三哥,那也是你的九叔啊。” 不知为什么,三哥一直都很不喜欢九叔叔,每次提起九叔都是这副不爽的态度。

  孝琬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行了,长恭,我们走吧,你还不知道你三哥那性子,越理他越来劲。” 孝瑜轻轻一笑,拖起长恭就走。

  “大哥,你……我回去就叫我娘去给你说门亲事!” 孝琬很清楚自己大哥的死穴。

  果然,孝瑜的嘴角抽了一下,“饶了我吧,好弟弟。”

  孝琬得意地叉腰笑了起来,等他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孝瑜和长恭已经消失在他的面前了。

  “呃---大哥……我真的会这么做哦。” 他一边怨念着,一边回过身,忽然发现身后还站着一人,不由将怨气都发泄在了这个出气筒身上。

  “斛律恒迦,你为什么在这里偷听我们说话!真是莫明其妙!”

  恒迦微微一笑,温柔的笑容象一池春水荡过湖面的潋滟秋波,倒让孝琬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好像也不该对这么个老实人撒气。除了长恭彻底认清了这只狐狸的真面目,在其他人,包括孝琬的眼里,斛律恒迦的温和忍让好脾气,可是颇有口碑的。

  “恒迦,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心里有点不痛快。” 孝琬似是无奈的说了一句,“这孩子,总是让人不放心。幸好还是个男孩子,若是个女孩子,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恒迦眸光一闪,眼底露出了别样的温柔却又丝毫不显造作,随后又不着痕迹的将那刹那的温柔敛去,低声道,“长恭,并不是孩子。”

  长广王府,高湛的房内。

  “九叔,还是你好啊,想上朝就上朝,想在家里待着就在家待着。” 孝瑜轻轻扣了扣手中的白瓷茶盖,“这种天气,我也真想在家里待着,或者是去那温柔乡里,温香软玉在怀……”

  “孝瑜……” 高湛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长恭。

  “哦……” 孝瑜露出了一抹略带促狭的笑容,“对了,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个孩子。” 他还故意加重了孩子这两个字。

  虽然长恭现在没有心情和他斗嘴,但还是忍不住反驳了一句,“我才不是孩子。”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不然你小媳妇儿知道就着急了。” 孝瑜继续取笑着她。

  “大哥……我翻脸了啊。” 长恭瞪了他一眼。

  “小媳妇儿?” 高湛的脸色一敛。

  “是啊,就是上次从山下救下来的那个小丫头,” 孝瑜随口说了一句,“我看四弟可是真喜欢这个丫头呢,同吃同寝,不是小媳妇儿是什么?”

  “九叔叔,不是这样的……” 长恭连忙辩解。

  高湛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淡淡说了句,“长恭又怎么会看上这种野丫头,我看对她这么好,不过是想自己心里好受一些吧。”

  长恭微微一愣,垂下了头,不再言语。

  九叔,对了,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 孝瑜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袋子,脸上隐隐浮动着一抹捉摸不定的笑容。

  在接过那个小袋子的瞬间,高湛的眸光一闪,和他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时候也不早了,九叔,我也该回去了。” 孝瑜起了身,正要询问长恭,却只听高湛说道,“孝瑜,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和长恭说。”

  孝瑜应了一声,若有所思的望了高湛一眼,转身出了门。

  一见他出了门,长恭立刻迫不及待地问道,“九叔叔,有没有查到什么?”

  高湛点了点头,“皇上发狂的那一年,处死了许多人,在那些人里,有不少是宫女。”

  “皇上处死宫女,这也不是奇怪的事。” 长恭低声道。

  “处死宫女的确不奇怪,不过这批宫女全是娄太后宫里的人。” 高湛的眼中深不见底,“这似乎就有点不合情理了。”

  长恭心念一动,失声道,“难道我娘……”

  高湛点了点头,“你娘就一直在娄太后的宫里,这是唯一遮人耳目的方法。”

  长恭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九叔叔,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还要遮遮掩掩?以他的身份就算将我娘纳入宫里,也没有人敢多说半句。”

  “那可未必。” 高湛微眯着眼睛,“至少有一个人,一定会阻止。”

  “谁?”

  “斛律光。”

  “斛律叔叔?”

  “不错,斛律光视你父亲如兄弟,如果这件事被他知道,那他是万万不肯依的。”

  “但是,皇上为什么……”

  “只要有他在一天,我齐国江山就稳如泰山,难以撼动。所以,皇上是不会得罪他的,以一具尸体断了众人的念想,一了百了,也未尝不是一个干脆利落的办法。”

  长恭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再说话。毕竟自己经历过战场烽火的考验,所以,在从悲伤中抽离出来后,她更能冷静的思考。她已经接受了母亲去世的事实,但现在,她最想知道的是事实的真相。

  她不会让母亲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绝不会。

  “九叔叔,你知不知道我二娘和皇上之前是否认识?” 她忽然又想起了这件事。

  高湛似乎有些惊讶,“宋静仪吗?小时候她爹倒是经常带着她来拜访我们家,那时我们还住在将军府里,后来好像就不怎么来往了。不过之后可能是你爹又想起了她,所以就将她收为了妾室。”

  长恭细细琢磨了一番高湛的话,这么说来,二娘可能从小就认识皇上了,不过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就无从知道了。

  “怎么忽然问起那个女人了?” 高湛明显对二娘没有半分好感。

  “我看到了。”

  “什么?”

  长恭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把自己在宫里看到二娘和皇上私通的事情告诉了高湛。说罢,她低垂着眼帘轻声道,“九叔叔,我越来越不明白了。”

  高湛对此倒没有表示出十分的惊讶,“宋静仪的父亲一直平步青云,孝瑜身为庶子也早早封王,果然是事出有因,这也不是什么希奇事。”

  “可是,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什么叫作没有她的帮助,他就没那么轻易登上皇位?”

  听到这句话,高湛的脸色才微微一动,“长恭,这话对谁都不许说,也不许再提起,知道吗?”

  长恭睫毛一扬,“我知道,九叔叔。”

  初冬的时节,夜色也变得格外深沉起来,窗外又不知不觉地飘起了细雪,房间内温暖湿润的空气中仿佛浮动着若有若无的梅香。望着那犹如白梅一般的少年,高湛的心忽然温柔起来,正想说些安慰的话,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

  “兰,兰陵王爷,不,不好了!河间王他,他出事了!”

  长恭顿时有如遭到雷击,立刻跳了起来,冲到门口一把拉开门,认出眼前的人正是三哥身边的随从刘岷,她顾不得那么多,一手扯起了他的衣襟急问道,“我三哥出什么事了!”

  刘岷虽是惊慌万分,但说倒还是颇有条理,“回,回王爷,河间王妃今日入宫时被皇上留了下来,河间王知道后一怒之下就冲到了王宫,刚刚从宫里得来的消息说是,说是河间王已经被皇上押入了大牢!”

  长恭只觉心头一空,飒飒的冷风都灌进了身子里,将血液完全的冻住,再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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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I_icon_minitime周三 八月 05, 2009 10:01 am

  弑君

  雪,还在不停地下着。

  此时的长恭,正快马加鞭朝着王宫而去,刚才破门而出的一刹那,九叔在她身后说了些什么,她完全没有听见,唯一的念头就是-----去见皇上。

  柔弱的雪在破空而来的气劲之下向着门面直袭而来,点点微微刺痛。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吸进了无数的带着利刃的碎冰,轻轻的落在心上,细细密密的疼。

  刚到了王宫门口,就有内侍像是等着她一样,将她迎到了皇上的寝宫内。

  虽然她对皇上在自己的寝宫内接见臣子觉得有些不妥。但眼下的处境让她没有更多时间思索,于是,只是犹豫了那么一下,她就抬脚走了进去。

  皇上看上去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在淡淡的烛光下,那瘦削的线条倒还显得柔和了几分。见到长恭进来,他似乎并不意外,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扯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长恭,你果然来了。”

  长恭微微一愣,这是什么意思?皇上算准了她会来吗?

  “皇上,不知河间王如何得罪了皇上?” 长恭抬眸盯着他。

  皇上不以为然的一笑,“既然你来了这里,必定已经知道缘由了吧,”

  长恭沉声道,“臣不敢擅自揣测,也不想听别人的胡言乱语,臣想请皇上告诉臣。”

  “好,朕就告诉你。” 皇上的神色犹如这雪夜一般捉摸不定,“朕不过想和河间王妃拉拉家常,谁知道河间王气势汹汹进宫问罪,跟本不把朕放在眼里,如此不敬,你说,朕是不是应该杀了他……”

  他的话还没说完,长恭一咬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您身为一国之君,大人有大量,请不要和我三哥……不,不要和河间王计较,河间王生性冲动,误会了皇上体恤臣子的一片好意,实在是该罚,但河间王是臣家中的当家之人,若有损伤,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臣身为河间王之弟,愿意代兄受过,请皇上惩罚臣吧!” 说着,她连着重重磕了几个头,那白色玉石铺成的地面上赫然出现了几道血痕。

  皇上似是轻轻叹了一口气,“高长恭,你和河间王果然是兄弟情深。”

  “皇上,请饶了河间王这一次!” 长恭抬起头时,只觉得额角一片黏湿,她知道自己在流血,可是此时此刻,却是丝毫感觉不到半分痛意。

  只要皇上能放了三哥,就算让她活活磕死在这里也无所谓!

  “唉,你这又是何必,” 皇上起身走到了她的身边,弯下腰,居然伸出了自己的袖子擦了擦她额角的血迹,长恭大吃一惊,忙往后一缩,“皇上,臣不敢弄脏了您的衣服。”

  “别动。” 皇上的眼神一暗,轻轻地擦着她的额角,小心翼翼,仿佛在擦拭着一件珍贵的瓷器,但这温柔的举动却令长恭如坐针毡,这样的皇上,实在是太反常了……反常的让人害怕。

  忽然,她只觉得额头一凉,额前的刘海被他轻轻挑起,他直直地盯着她,眼底深处涌动着层层乌云,喃喃唤了一声,“翠容……”

  长恭身子一震,瞳孔骤然一缩,脱口道,“皇上还惦记着我娘吗?”

  刚说完这句话,她就看到那黑暗无际的瞳孔中一丝冷意缓缓凝聚,令她仿佛感觉到空气中有一丝破裂的声音,就像冻结的薄冰遭遇外力时“咔吱”一声的断裂!

  “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她!” 他的黑眸腾的燃烧起一丝暗红色的幽火,血腥的暗红犹如一抹腥甜的血渍浸染在那双眼中。他的神情也开始随之狂乱,低吼道,“如果不是因为她,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吗!”

  长恭按捺着心头的恐惧和震惊,忽然觉得这是一个套出皇上话来的好机会,于是强自镇定,又说道,“我娘最重视的人就是我,若是你伤了我,我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皇上的神色更加狂乱,那眼神像噬血的孤狼,“是,是!要不是当初拿你威胁她,她又怎么会顺从于我!”

  长恭闻言心神大乱,怒不可遏的脱口道,“是你杀了她,是你杀了我娘!”

  皇上一愣,蓦的,那噬血红瞳中狂暴的戾气犹如火焰般肆意燃烧起来,仿佛要吞噬一切阻碍之物,眉头一蹙,左手一用力,将她整个按倒在地,然后凑近她的脸,用一种变音的声调怒道:“高长恭,今晚就留下来伺候朕!”

  长恭全身的血液倏的冲到头顶,猛一抬头望向他,在这样可怕的距离四目相对,让她无法呼吸……

  “你说什么?” 盯着他鸷猛冷骇的神色,她的心口像被烈火煎熬般,身体的体温在他森冷的注视下却忽冷忽热起来:一会仿佛如置熔岩,一会却好似坠入冰窟。

  “朕的话你没有听清吗?” 皇上似乎又平静下来,唇边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从今天起,就由你来代替你娘的位置,朕不想再等下去了!”

  长恭忽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席卷了全身,但还是缓缓开了口,“皇上,臣是男子,还是您的亲侄子。这种有违伦常,大逆不道的事,恕臣难以从命。”

  “这些对朕来说,什么也不是!朕只知道你是翠容的孩子就够了。” 他那尖尖的下巴散发着刀刃般的光泽,“若要你三哥没事,今晚就留下来。平时你照常还是兰陵王,只要你乖乖听话,朕保证你的三哥会平安无事。”

  长恭的心里一颤,那握紧的双拳不由松了下来。

  该怎么办?她究竟该怎么办?

  =================================

  皇上低头盯着她,眼神迷离,喃喃道,“翠容,你一定想不到有这一天,你的孩子也会成为我的禁脔,我一直等着这一天,翠容,这就是对你的惩罚,对你想要杀死我的惩罚……”

  长恭心里混乱一片,心知若是被他发现自己是女儿身,后果就更不堪设想,忽然听到皇上的话,不由又是一惊,脱口道,“你说什么,我娘杀你?”

  皇上并没有理她,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喃喃自语,“为什么,翠容,当初若不是你想杀死我,我又怎么会失手将你扼死……”

  长恭的脑中轰的一声响,所有的思想仿佛全被炸成了碎片,在失去理智的那一瞬间,杀意陡然而生!她的手上用足了全力,如闪电一般的砍在了他的后颈上。

  在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皇上已经面色苍白地倒在了一旁。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件无可挽回的事,虽然心里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但他毕竟是皇上啊,她高长恭竟然----弑君!

  就在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皇上,臣弟有事禀告。”

  她的心里一喜,颤声低唤了一声,“九叔叔……”

  高湛听着她声音异常,略一迟疑,就推门走了进去,并不忘顺手关住了门。刚进入内室,在看到倒在地上的皇上时,他的瞳孔骤然一缩,脸色变得铁青。

  “九叔叔……我,我杀了他……”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一脸的无助和惊恐,“是,是他杀了我娘,他,他还想对我……”

  高湛扶住了她的肩膀,沉声道,“长恭,别慌,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说着他弯腰去探了探皇上的鼻息,低声道,“他还没死。”

  长恭一听他没死,不由稍稍松了口气,但高湛的脸色却是愈加凝重,指了指床榻上的软垫道,“把那个递给我。”

  长恭一时也不懂他的意图,只是将软垫交给了他,在接过软垫的一瞬间,长恭忽然发现九叔叔的眼中流转着那抹骇人的森寒和让人不寒而栗的残酷,

  这种眼神……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高湛将那个软垫重重闷在了皇上的脸上,用尽全力的死死压住了他的口鼻,皇上似乎惊醒了过来,身子不停扭动,还发出了极轻的呜呜声,却惹来了对方更强而有力的攻击……大约又过了一会,皇上终于不再动弹了。

  高湛这才缓缓放开了手,软垫从他的手中滑落,露出了皇上那张青紫的脸。他喘了几口气,似乎稍稍平静了一些,又伸手去探探皇上的鼻子,这才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神色。

  长恭在一旁已经完全呆住了,只是愣愣看着汗水沿着九叔叔的额角流了下来……好半天,才喃喃唤了一声,“九叔叔……为什么?”

  “皇上的性子你我都清楚,你若是惹了他,他一定会千倍奉还,等他醒了,就算要灭了你们全家也不是没有可能,至于你的小命,更是难保。” 高湛一脸的冷漠,“只有他永远不醒,才不会伤害你。”

  “可是,九叔叔,这是弑君……” 她的心脏因强烈的刺激而收缩着。

  高湛转过头看着她,正要说话,忽然发现了她额角的伤痕,脸色一沉,“这里是怎么回事?”

  长恭摇了摇头,“我没事,可是九叔叔,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杀了皇帝,你杀了他……”

  “长恭,还记得你问过我的话吗?” 高湛抬眸看着她,“我说过,任何人。”

  长恭愣在了那里,脑海里蓦的浮现出曾经的对话。

  “长恭,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如果是皇上要杀我呢?”

  “我说了,任--何--人。”

  她的心里被说不清的酸涩和感动所充满,硬是将涌到眼眶里的液体生生逼了回去,想要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觉得好像随时会和眼眶里的液体同时涌出来。

  “九叔叔,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高湛的嘴角缓缓牵出一丝森冷诡异的微笑,眼里的温度却冰寒刺骨恍若来至最森冷的地底冰窟,“如今,当然是向天下诏告皇上驾崩,另立新君。长恭,等会无论我做什么,你只管在一旁看着就好。” 说着,他忽然紧紧搂住了皇上,发出了一声惊呼,“皇上,皇上,您怎么了!快来人!”

  一眨眼间,从寝宫外犹如潮水般的涌入了不少人,整座王宫顿时沉浸在了一片慌乱之中。

  望着嘈杂的人群,假惺惺哭喊的内侍和宫女们,故作伤心的九叔叔,长恭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真的,很冷。

  天保十年,齐文宣帝高洋薨,时年三十一。

  太子高殷于晋阳宣德殿即位,改年号为乾明,大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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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_
帖子主题: 回复: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I_icon_minitime周三 八月 05, 2009 10:03 am

  一个月后。

  这天夜里,长恭又像往常一样被噩梦惊醒了。她起身倒了一杯茶,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只要一睁开眼睛,之前弑君的一幕就历历在目。九叔叔将一切掩饰的天衣无缝,谁也不曾怀疑过他们,更何况,谁都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再加上对于这位残暴的天子的驾崩,几乎人人心里是窃喜不已,谁还会来追究哪里不对劲,早就欢天喜地的将太子高殷迎上了皇位。

  不过,她不明白,为什么九叔叔多说了一个谎话。

  作为皇上临终前见到的最后一人,从九叔叔口中说出皇上临终时令常山王高演照顾新君这条遗命,丝毫不让人觉得可疑,而且还颇得高演的母后娄太后的欢心。

  而且,自从这件事之后,九叔叔和高演的来往就明显增多了。

  “喂,你又睡不着了?” 小铁在她身后迷迷糊糊的发出了声音。

  长恭笑了笑,“怎么,这才刚离开一会儿你就想我了?”

  扑----一个软垫飞了过来,正好砸到她的头上。

  “睡不着明天就让她们给你熬些红枣汤,光喝茶水有个屁用!” 小铁哼了一声,翻过了身去。

  长恭无奈地摸了摸头,“女孩子家,别总是把这些粗话挂在嘴边。”

  “我就喜欢,我本来就是山贼!“她还固执的还嘴。

  “嗯,看来我得找人来好好教你四书五经了……” 长恭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小铁的脸一垮,立刻不再顶嘴。

  长恭微微一笑,她知道这是小铁的死穴,每点必中。所以这个家伙在她面前几乎从来没有占过上风。

  再次回到床榻上闭上眼睛之后,倒是一觉睡到了天亮。

  邺城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长恭早早就换了官服,和几位哥哥一起去上朝了。

  天还没有完全亮,朝阳还在层层云朵中若隐若现,天地白茫一片中揉着层层缕缕的淡金。长恭到宫里的时候,正好看到九叔叔和六叔高演踏雪而来,自从新君登基以来,高湛和高演一改往日的懒散,几乎是天天上朝,且关系好的非同一般。

  让长恭感到纳闷的是,这在之前似乎完全没有半点征兆。九叔叔之深不可测是实在不是她所能想像的。

  “长恭,”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高湛忽然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九叔叔,怎么了?” 她随着高湛走到了偏僻处,只见他的面色比往日柔和了几分,低声道,“长恭,我已经派人将你母亲的尸骨和你爹共葬一处,只是为免事端,并未立碑。”

  长恭心里一动,眼眶忍不住湿润起来,哽咽道,“九叔叔,多谢……”

  “傻孩子,和我还客气什么。” 高湛的眼中掠起一丝笑意,“只怕委屈了你娘。”

  长恭摇了摇头,“我娘原本就不在乎那些虚名,只要和我爹在一起,已经足够了。” 想到这里,胸口处好像有什么涌了出来,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唉,堂堂兰陵王,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高湛伸手抹去了她眼角边的泪水,嘴角勾起一弘淡笑,刹那的光华,耀人眼,乱人心,还略透出些许宠溺,些许怜爱,些许好笑。

  长恭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耳边只有九叔叔低低的笑声,心里忽然泛起了一丝温柔的感觉。

  无论九叔叔怎样残酷,怎样心机深沉,对她,却永远是真心相待。

  “长恭,在那儿磨蹭什么,还不过来。” 孝琬不耐烦的催促着她,示意她赶快随着他们一起进殿上朝。

  高湛的眸光一暗,脸上的神色还是淡淡地,“过去吧,你三哥这性子,总有一天要吃亏。”

  “九叔叔,那我过去了。” 长恭忙回转了身,往孝琬的方向走去。那晚孝琬被放回来后,追问了很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可是守口如瓶,把九叔叔教的话原原本本给说了一遍。

  皇上是在闲聊中突然暴病而亡,这是她和九叔叔统一的口径。

  这个借口是瞒过了很多人,但有一个人,是绝对没那么容易糊弄的。长恭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了恒迦那抹虚伪的笑容,从他每次看着她那意味深长的眼神里,她就知道他一定在怀疑。

  不过,就算有怀疑,他也一定会当作不知道。明哲保身,才是他的处世之道。

  长恭走进殿内时,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对面的恒迦。只见他朝她挽起了一个狐狸般的笑容,又望向了高高在上的皇帝。

  长恭飞了一个白眼给他,也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这位新君高殷,继承了高家男子美丽的容貌,年纪不过十六,自小师从汉人文官,因此行事作风,颇有儒家之风,举止温恭有礼,敦厚宽容,和先皇完全是两个极端。也正因为如此,辅从于他的一些汉人官员也在殿上的议事中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不过,在高殷小时候,先皇为了锻练他的胆量,让他亲自动手砍下死囚的首级,高殷心善,不肯砍下死囚的首级。结果高洋大怒,亲自动手用马鞭重打。受此惊吓高殷因此而心悸气短,口舌不便,精神也时常昏沉紊乱。

  所以,有时好好上着朝,皇上也会因病发而早早退朝。

  在今天的朝会上,高殷拜常山王高演为太傅,拜长广王高湛为太尉,对两位叔叔的荣宠不言而喻。两位亲王在叩谢圣恩互相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正巧被长恭看在眼里,她下意识的望了恒迦一眼,果然不出她所料,恒迦的目光也正若有所思的注视着他们。

  长恭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两位叔叔似乎有什么不妥……

  “杨丞相,朕打算驾临芳林园,亲自检录囚徒,给予那些轻于死罪的人不同程度的减免罪刑。你觉得如何?” 皇上缓缓开了口。

  身为右丞相的杨愔在先帝再世时就颇受倚重,尽管无缘无故的经常被鞭打虐待,但他对先帝倒是一直忠心耿耿。先皇下葬之时,众臣虽然号哭,却全是有声无泪,只有杨愔涕泗滂沱。

  “皇上仁德,臣以为不但应该如此,最好还能分命使者巡视四方……” 杨愔上前了一步,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他们又说了些什么,长恭完全没有在意,对她来说,商议这些民生琐事,还真不如让她去打一仗来得干脆。至于什么儒家的那一套,她更是不感兴趣。

  因为连日来都睡眠不足,她居然站着站着就闭上了眼睛,这杨丞相的声音还真让人昏昏欲睡啊……

  “长恭,长恭……” 一阵喊声忽然从耳边传来。她蓦的被惊醒,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她正身处自己的房间里,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道,“小铁,快掌灯,我得起来上朝去了!”

  话音刚落,她就意识到不妙,一睁开眼,只见众人都一脸抽筋的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后,终于有几个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高长恭,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上朝时睡觉,对皇上如此不敬,该当何罪!” 一位个子瘦小的官员低声斥道。

  “皇上,长恭他并不是有心……” 孝琬急急开口。

  恒迦忽然上前了一步,“皇上,长恭他心系国事,急切想为皇上分忧,昨夜与我相谈至半夜,所以才有此失态行为,望皇上见谅。”

  皇上颇有兴趣的问道,“那么你们昨夜商谈了些什么?”

  “回皇上,臣等觉得在军队方面是否也该整顿一下?如果全国军队中七十岁以上的军人都能被授予名誉职衔,武官中六十岁以上的和衰老病弱不堪派遣任用之人,统统放归乡里,免除兵役。对鼓舞军中士气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恒迦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说道。

  皇上点了点头,表示赞许,叹道,“原来如此,兰陵王和中书令为国忧心,真是辛苦了,此建议甚好,朕即日就下令实施。”

  长恭有些惊讶的抬起,这不是她的错觉吧?一向只顾自己的狐狸在帮她开脱诶,而且,他在皇上面前说起谎话居然都不眨一眨眼的。她想着想着又不禁有点好笑,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他。几线初升的阳光穿过金光闪烁的琉璃飞檐,穿过古朴幽深的沉沉长廊,落在那个临江照水一般的身影上,将那抹优雅温润的笑容映照得象春光一般明媚。

  “众卿家,朕今晚会在北宫设宴,到时你们都过来吧。不过……” 皇上的目光一转,落在了孝琬身上,似是随意的又说了一句,“河间王不得入内。”

  孝琬脸色微变,但还是回了一句,“臣遵命。”

  长恭见三哥受了委屈,不由有些窝火,刚想说些什么,只见恒迦冲他轻轻摇了摇头,并且使了一个眼色。

  退朝之后,孝琬因自己不知哪里得罪了皇上而闷闷不乐,孝瑜劝了他几句,因有事跟着高湛和高演先行一步。长恭也摸不着头脑,一见三哥不高兴,她对这小皇帝也不由多了几分怨气。

  “河间王,你还记得北宫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吗?” 恒迦在一旁笑了笑,随手掸去了落在肩上的一瓣红梅。

  孝琬略一思索,脸上隐隐有伤痛浮动,“此处是先父遇刺之所。”

  “世人都知河间王是难得的孝顺,在文襄皇帝过世后,还专门请画师画了他的像,时时对泣,试问如果河间王去了北宫参加宴席,不是会触景生情吗?皇上正是考虑到你的心情,才不让你去的。” 恒迦的黑眸内潋潋流动着幽幽星光,仿佛洞悉一切却慵懒的置身事外。

  孝琬一愣,忽然垂下了眼帘,轻轻笑了起来,“原来皇上他……”

  “原来皇上还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长恭也不由轻声感慨道。

  “当然了,像你这样上朝都惦记着你家小媳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喂……” 长恭不爽的抬起头来,正好撞进了恒迦那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正扬起了一抹恬淡优雅、妖魅惑人的笑容,美得简直是触目惊心。

  “瞧你的头上都开花了。” 他忽然伸手拂去了她头顶上的梅花瓣,手指过处,仿佛如烟般轻柔和洵的微风拂过发间,风中飘来了淡淡的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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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_
帖子主题: 回复: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I_icon_minitime周三 八月 05, 2009 10:05 am

  暗流涌动

  不知不觉中,邺城的春天又到了。

  刚一开春,高殷就下令减轻百姓的徭役赋税,拜高演为太师、录尚书事,拜高湛为大司马、并省录尚书事。这样一来,高演和高湛实际就控制了齐国的军政大权。位高权重,一时无人出其左右。

  此外,他还分命使者巡视四方来征求行政得失意见,视察各地风俗,关心百姓疾苦。因此在百姓眼里,他实在是位不可多得的好皇帝。

  但是,正因为两位亲王的势力越来越强大,尚书令杨愔、尚书左仆射平秦王高归彦、以及黄门侍郎郑子默这几位颇受高殷倚重的重臣,都对高演和高湛心生猜忌,也在皇上面前说了不少他们的不是,惹得两位亲王甚是不悦。两方势力渐成水火之势。

  长恭奉皇命在并州巡查时,收到了孝瑜的书信,得知了长广王妃产下一子的消息。虽然为九叔叔再添一子而高兴,但心里却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一回到邺城,她就匆匆去了长广王府道贺。

  长广王府,夏有浮莲,秋有红叶,冬有寒梅,而春天,则是满树的梨花白。

  长恭一踏进王府,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孩子的哭声。她循声望去,只见在绽放一树雪白的梨树下,王妃正抱着一个婴儿轻声细语地哄着,在她的身旁,高湛正凝视着婴儿,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罕见的温柔之色。男子气度华贵,清冷似月,女子眉目如画,妖媚无双,此情此景,犹胜巧夺天工的画卷。

  长恭站在原地没有动,心里那种说不出的滋味又涌了上来,自己的出现,好像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和谐。

  高湛忽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蓦的抬起头来,在看到长恭的那一瞬间,愣在了那里,很快,他的茶色眼眸内掠过了一丝惊喜……

  “九叔叔,九婶,恭喜了!” 长恭挽起了一个纯粹的笑容,快步走到了王妃面前,弯腰去看那个孩子,只见那个孩子完全继承了高家男子的美貌,尤其是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可爱之极。

  “九婶,你好能干,你怎么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小孩!” 她惊喜的叫了起来,刚才那一丝异样的情绪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王妃掩嘴一笑,“这傻孩子,说什么呢。”

  “长恭,什么时候回来的?” 高湛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但嘴角明显带着发自肺腑的笑意。

  “昨天刚回来的,九叔叔,这个差使可真不好当,我的骨头都快散架了,比打仗还累。” 长恭大大咧咧往石凳上一坐,又忍不住去逗那个孩子。

  “刚回来也不休息休息。” 高湛微微蹙起了眉。

  “我这不是急着想看我小堂弟嘛。” 长恭眨了眨眼,“对了,九叔叔,起了名吗?”

  “起了。就叫高俨。”

  “小俨……好名字啊。” 长恭歪着脑袋仔细又看了看他,忽然咦了一声,“九叔叔,小俨的眼睛不像你是茶色的哦,”

  王妃笑了笑,“我看这孩子的眼睛乌黑灵动,倒有几分像长恭。”

  她刚说完,忽然留意到自己丈夫那意义复杂的目光忽然就溶化了,象耀眼的冰雪瞬间融化在三月的阳光,还带着一抹和风般温和轻暖的笑容——

  她的心忽然往下一沉,王爷从第一眼起就对这个孩子格外喜爱,难道就是因为……

  心,继续往下沉,好像沉入了一片深深的黑暗之中。

  此时的王宫里。

  几位重臣正在御书房里向皇上进谏。

  “皇上,如今两位亲王位高权重,太皇太后对常山王更是一向纵容,臣还听说常山王和长广王一直在培植自己的势力,恐怕有不轨之心。” 黄门侍郎郑子默一脸忧心的说道。

  高归彦也立刻接了上去,” 郑大人说的对,皇上,再这样继续下去,恐怕会造成大患。”

  高殷面露犹豫之色,“两位言之有理,但先皇嘱咐六叔辅佐朕,朕不能违背先皇之命。”

  “皇上,依臣看,那长广王比起常山王来,更加危险,若是两人有狼子野心……” 郑子默脸色一敛,“请皇上三思。”

  高殷有点为难得望向了最为信赖的杨愔,“杨丞相,你有什么建议?”

  杨愔上前了一步,“依臣所见,最好速速除去这两位亲王,以绝后患。”

  高殷脸色微变,立刻摇头,“这怎么行,那两位是朕的亲叔叔!”

  “皇上,” 杨愔的语气中带着不可质疑的坚定,“如今两位亲王兵权在握,一旦要谋反,我们就完全处于下风,如果不杀了他们,皇上完全没有能够平安的可能。皇上,切切不能心软啊。”

  高殷沉默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此事,朕办不到。”

  “皇上!” 杨愔焦急的喊道。

  “杨丞相,你还是去和诸大臣详细商议别的方法吧。” 高殷从御座上站起身来,“朕有些不舒服,你们也都回去吧。”

  在众臣离开书房的时候,高殷又说了一句,” 过几日就是六叔的长子百年和斛律丞相的小女的婚事,众卿家别忘了去常山王府道贺。“

  出了御书房,杨愔长叹了一声,“皇上过于心善,太重亲情,不知周围虎狼环伺啊。”

  “杨丞相,既然皇上不忍心杀了他们,或许我们可以想个方法让他们离开邺城,削弱他们的权力。” 郑子默低声道。

  杨愔点了点头,” 我们再好好商议商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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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_
帖子主题: 回复: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I_icon_minitime周三 八月 05, 2009 10:07 am

  常山王的长子娶亲,且要娶的媳妇的又是战功赫赫的斛律光的女儿,这门当户对的强强联姻,成了开春以来邺城被谈论最多的事情。

  婚礼的那一天,邺城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明艳艳的毫不吝啬的绽放出那道道金光,云朵犹如柔软的洁白羽毛闪烁在湛蓝色的帷幕上,纯静而澄澈。

  常山王府门口,早就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这朝中上下,谁不知常山王的风头正健,就连皇上也亲自前来道贺,又有谁不争着来巴结一下。

  长恭随同家人到了常山王府的时候,正好见到恒迦从对面的牛车上下来,只见他今天一袭绯绿色胡衣,容姿皎洁,温雅如玉,细碎的阳光映在他白皙的脸上,仿佛小心翼翼地覆上了一层淡金。

  “恒迦,恭喜恭喜。” 她朝着他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不管怎么说,今天也是他妹妹的好日子,表示一下祝福还是应该的。

  恒迦的脸上挂着那抹永远不变的笑容,微微点了点头,走了过来和孝琬他们说了几句客气话。不知为什么,长恭觉得他似乎并不开心,相反,那笑容底下好像还流动着一抹几不可见的担忧。

  “长恭,这么早就来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她的眼睛一弯,睫毛下流泻出难以遮掩的欣喜,转过头去,只见一辆装饰考究的牛车旁,正站着长广王高湛。王妃抱着小俨小鸟依人般地依靠在他的身边,一手还牵着闹个不停的小刚,

  “九叔,九婶,你们也来了!” 长恭的目光停留在小俨身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宠爱的笑容,“小俨睡得可真香,这样都能睡着。”

  高湛淡淡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他的堂哥在上朝时都能睡着。”

  长恭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九叔叔,连你也取笑我!”

  王妃正在惊讶于高湛的玩笑话,忽然见他微微笑了起来,就象昙花盛开的一瞬,绽开在虚幻与现实的中间,使人痴迷而恍惚,浑然忘却了周围的一切。

  这样的笑容,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

  “长广王,王妃,” 恒迦也走过来了行了个礼,又望了一眼长恭道,“还不进去吗?你两位哥哥已经进去了。”

  长恭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小孩子,还怕我丢了不成。”

  “我的话已经传到了,到时被你三哥埋怨你可别怪我。” 恒迦笑了笑,转身就走。

  长恭连忙和高湛说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一边还喊着,“狐狸哥哥,你等等我嘛!”

  ” 说了不许叫我狐狸!”

  “王爷,这斛律家的公子和长恭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倒是不错,只可惜我们长恭不是女子,不然可真又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好姻……” 王妃想趁着王爷高兴说些轻松的话,没想到话说到一半,就见王爷唇边的笑意早已消失,那冰冷的目光仿佛将她全身的血液冻结了起来,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胡说八道什么。” 高湛冷冷看了她一眼,“还不进去。”

  说完,他就径直顾自己走了进去。

  王妃咬了咬嘴唇,拉起了小仁纲急急追了上去。

  夜晚来临的时候,喜宴也开始了。装饰华丽的常山王府内一派喜气洋洋,庭中熊熊的燎火和烂若火树的华灯将王府映照的犹如白昼。群臣身着华贵的衣装向一脸笑容的常山王道贺,今天的新郎高百年更是意气风发,满面春风,显然对这桩婚事十分满意。

  “昌仪这丫头,终于也嫁人了。” 恒迦望着笑得合不拢嘴的妹夫,低声说了一句。

  “我看这高百年长得眉清目秀,又是六叔的长子,和昌仪倒也相配。” 长恭对那位女孩也有点印象,不过她生性文静,并不经常从屋里出来,所以对她了解并不多,只知是个斯文羞涩的美人。

  “相配……” 恒迦的眼中掠过了一丝怅惘。

  “恒迦,你在想什么?” 长恭忍不住问出了口。

  恒迦斜斜瞥了她一眼,脸上早已恢复了那抹狐狸般的笑容,“我在想,不知哪天你才能嫁出去……”

  话说到一半,恒迦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噤声。

  长恭忽然听到他说了嫁这个字,不由也是一惊,正慌乱的时候,又听他那带着调侃的声音响起,“瞧你这比女人还女人的容貌,说是嫁一点也没错吧。”

  长恭这才松了一口气,瞪了他一眼,“你还说我,你看,你妹妹就成亲了,接下来就该轮到你了吧,斛律公子,多少女眷的目光都在恶狠狠地盯着你啊。”

  恒迦扑哧一笑,“怎么都被你说得像恶狼似的。你难道没看到,刚才一大半的女眷的眼神,那可都是围着你打转啊。”

  长恭哼了一声,朝他眨了眨眼,“ 说不定等会皇上就亲自给你指婚,哈哈!” 话音刚落,额头上就挨了一下。她皱着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低声道,“好啊,狐狸哥哥,你居然动手,小心你的好名声全都毁了,哼哼……”

  婚宴上,众人俱是满脸笑意,相谈甚欢。只是,这其中,多半都是些言不由衷的话语。长恭也没闲着,一会儿和两位哥哥说几句,一会儿和恒迦斗个嘴,一会儿朝九叔叔那边瞄几眼,忙得不亦乐乎。

  六叔府上的厨子做的醋菹鹅鸭羹也极其美味,长恭不知不觉喝了好几碗。

  席间,一向擅于诗词的河南王高孝瑜还即兴做了一首贺诗。

  昌仪年十五,来聘百年家。
  婿颜如美玉,妇色胜桃花。
  带啼疑暮雨,含笑似朝霞。
  暂却轻纨扇,倾城判不赊。

  诗还不错,再加上人人知道他和长广王的关系一向亲善,所以立刻迎来了一片称赞声,将此诗夸的天上有,地下无。长恭虽然对诗词不怎么在行,但细细听来,倒也觉得别有韵味,对于大哥的才华,她一向佩服的五体投地,只不过,她实在是让大哥太失望了,别说做诗,每次那乌七八糟的解释都会让大哥吐上三升血。

  皇上看上去心情也不错,和大家拉了一会家常后,忽然将目光停留在了恒迦的身上,缓缓开了口,

  “斛律丞相,如果我没有记错,中书令也有一十八了吧?”

  斛律光应道,“回皇上,犬子恒迦今年正好一十八。”

  皇上温和地笑了笑,“斛律丞相,朕的八妹义宁公主今年正好十五,性格温良,和中书令倒是般配的一对。”

  =======================

  斛律光刚想说话,忽听恒迦已经开了口,“回皇上,义宁公主有恭良之德,窈窕之姿,臣不过是一小小中书令,是万万配不上公主这样的金枝玉叶的。”

  “恒迦……” 斛律光对于儿子的拒绝倒有几分惊讶,知子莫若父,身为父亲的他,最清楚儿子的处世之道,这样直接了当的拒绝在之前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皇上倒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容,“中书令,如果是这样,你就更不必担心了。义宁她,其实早就对你……”

  皇上的话没有说完,但接下来的意思已经表达的清清楚楚了,义宁公主早就对恒迦芳心暗许了。也就是说,恒迦没有再拒绝的借口。

  长恭自然也清楚这个道理,不过,她更清楚恒迦不想娶那个公主。于是,她朝着九叔叔使了个眼色,让他帮忙说几句推脱的话。

  高湛留意到她的眼神,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还真的从席间站起了身,清了清嗓子道,“皇上,依臣所见,这的确是一门千载难逢的好姻缘。不如就趁今天为这对良人指了婚,喜上加喜。”

  长恭皱了皱眉,九叔叔这不是在帮倒忙吗!

  高湛的话一出口,众人也纷纷应和起来,皇上笑了笑,道,“喜上加喜,长广王说的是,既然这样,朕就将义宁公主指……”

  “皇上,臣才疏学浅,的确是是配不上公主。” 恒迦出乎意料地打断了皇上的话,“不过皇上的一番美意和厚爱,臣感激涕零,但在皇上指婚前,臣还有一事想交代一下兰陵王。”

  长恭听他忽然叫自己的名字,不由有些惊讶。只见他转过头,一双黑眸笑意盈盈,“长恭,我藏在那里的几房妾室就要你帮忙照顾了,对了,还有流花苑的小夜姑娘,也要麻烦你照看一下了。”

  嘎嘎----大家好像同时听到了乌鸦飞过头顶的声音……几房妾室,还有流花苑,那可是邺城最有名的烟花之地……这怎么能和斛律恒迦联系起来?

  “恒迦,你说什么,你竟然……” 斛律光在愣了半天后第一个反应过来,震惊的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恒迦,你倒好,这么就算撇清关系了吗?” 长恭忽然站起了身,露出了一副你很不识相的表情,“平时不都是我在帮你照看着,我告诉你,你要是休了她们,那十七八房小妾保证立刻上吊,你自己看着办吧!”

  “长恭,你知道?” 斛律光一见长恭承认,更是深信不疑,气得脸色发青,怒道,“好啊,斛律恒迦,你……你……”

  “斛律叔叔,你也别怪他了,人不风流枉少年嘛,他不就是怕你生气才金屋藏娇的,” 长恭似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又朝向高殷道,“皇上,中书令为人无可挑剔,这唯一的缺点就是-----唉,只怕还真委屈了公主……”男人风流并没有什么,有几房小妾更不稀奇,但如果这是未来的驸马人选,就似乎有些……

  “长恭所言极是!” 斛律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劣儿实在太令臣失望了,万万配不上公主,请皇上收回呈命!”

  高殷的脸色也颇有几分尴尬,正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听长恭又说道,“皇上,今天这大好的日子,我们应该好好恭喜六叔才对,这些事不如以后再议,况且义宁公主这天仙般的人物,择婿之事更要慎重才好。”

  高殷连忙点了点头,顺着长恭的话说道,“兰陵王言之有理,此事以后再议吧。”

  长恭挑唇一笑,瞥向了恒迦,只见他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神色,不由又暗暗好笑,没想到狐狸会用这招抗婚……只怕他以后就多了个风流花心的风评了,唉,也不知有多少少女要伤心了。狐狸这次付出的代价可不小……

  喜宴结束之后,一出了常山王府,长恭赶紧找了个机会将恒迦拖到了一个隐蔽处,笑嘻嘻地问道,“恒迦,你什么时候藏了十七八房小妾啊。”

  恒迦微微一笑,“你不是一直在帮我照看着吗?我那各位夫人都可好?”

  长恭再也忍不住,格格的笑了起来,还顺手拍了他一下,“你呀,就这么不想娶公主?这在别人看来可是美事啊,保证你立刻平步青云……对了,我说你平时最爱装出那副假模假样了,怎么今天怎么破例了?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大家眼里就不再是完美无缺了。”

  恒迦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有的事,已经过了我能伪装的界限。”

  “啊呀,是谁说的义宁公主有恭良之德,窈窕之姿,这么完美还入不了你斛律公子的眼?” 长恭好不容易逮到了一个讽刺他的机会,所以说的不亦乐乎。

  “恭良之德,窈窕之姿,却不是我喜欢的。” 他脱口道。

  长恭眨了眨眼,“来来来,告诉兄弟,你喜欢的是那哪种姑娘?我也帮你留意着,不会真是小夜那种吧,哈哈!”

  恒迦望着她的笑容,脑海中却不知为何出现了在关外的那副画面。

  盐巴一样的雪子随着怒吼的北风散漫的朔飞,穿了一身血染铠甲的少年策马而立,却自有一段飘逸出尘的风度,衣如烈火人如美玉,黑发红衣翩跹曼舞,马蹄下腾起阵阵雪雾——斯人斯景,恍如天上海市蜃楼。

  “这次我可是帮你撒了谎哦,狐狸哥哥,好好想想怎么报答我的大恩大德吧。” 长恭不依不饶的说道。

  “对啊长恭,你帮我说了谎,这可是欺君之罪,知不知道?”

  “啊,那怎么办,你赶紧去找个十七八房小妾吧,不然哪天皇上追查起来,我俩就完蛋了!”

  “嗯,这个重任就交给长恭你了。”

  长恭的嘴角一抽,正想瞪他一眼,却发现他正含笑望着自己,

  那样的目光,又正在那样的距离和高度看着她,象初春的阳光,落在耳边的发际,带着微微的灼热,温暖而妖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还带着种润物无声般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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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_
帖子主题: 回复: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 页 2 I_icon_minitime周三 八月 05, 2009 10:11 am

  杀机

  春天快要过去的时候,从常山王府里传出了斛律昌仪有喜的消息,众人纷纷又前去恭贺,皇上也赏赐了许多珍贵的礼物,荣宠更胜从前。倒是长广王高湛,虽然权高位重,但人人知道他性子凉薄清冷,所以就算有心巴结,也不敢贸然上门。

  这邺城上下,唯一一个能长驱直入长广王府而不必经过通报的人,就是高湛的侄子----兰陵王高长恭。

  小俨,快让哥哥看看,胖了没有?” 长恭像往常一样,一到王府就马上抱起高俨,一个劲的逗着他玩。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孩子和她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感。

  “你前几天不才刚见过他,怎么看得出胖瘦。” 高湛好笑的摇了摇头。

  ” 我当然看得出啊。“长恭嘻嘻一笑,又道,” 对了,九叔叔,昌仪这丫头也有喜了呢,看来她和百年感情应该不错吧。“

  高湛笑了笑,” 傻孩子,就算没感情,他们也会有孩子的。“

  ” 若是我,才不会和不喜欢的人成亲。“长恭忽然脱口道。

  高湛的笑容微微一敛,“长恭有喜欢的人了吗?”

  长恭一愣,立刻又笑了起来,“当然有啊。我喜欢大哥,三哥,喜欢大娘,喜欢阿秋,喜欢很多很多人啊……“见高湛的眼底掠过了一丝失落,又眨了眨眼道,“当然,最喜欢的就是九叔叔了!”

  高湛轻轻笑了起来,“尽和我插科打诨,你能和这些人成亲吗,傻孩子。”

  长恭捏了捏高俨的小鼻子,道,“九叔叔,其实我也不想成亲,这样不也挺好的。恒迦比我大了两岁都还没成亲呢。”

  高湛听到恒迦这个名字时牵动了一下嘴角,“长恭,你觉得恒迦此人如何?”

  长恭想了想,笑道,“他呀,是个太聪明的家伙,又自私又胆小,不过……” 她忽然想起了那个雪夜,那罐暖至人心的热水,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柔和,“不过,他也算是个好人。”

  高湛望着她嘴角的浅笑,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杯子,淡淡的水雾从杯中萦绕而起,令他感到眼前有些模糊,似乎看不清她的容颜。

  “九叔!”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孝瑜的声音,只见他匆匆朝这个方向走来,平日里处惊不乱的脸上带着一抹惊慌。

  “大哥,怎么了?” 长恭将小俨还给了侍女,忐忒不安的起身问道。

  孝瑜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径直走到了高湛面前,沉声道,“九叔,刚才我从宫里探听到消息,杨愔上奏皇上,让皇上封您为大司马和并州刺史,封常山王为太师和录尚书事。皇上已经准了奏,九叔,等圣旨一下,您就要离开邺城,去并州就职了!”

  长恭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响,扑通一声又坐回了石凳上,下意识地抓住衣襟,左胸传来的痛楚让她的动作变得迟缓。

  快要,无法呼吸了。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杨愔他们早就想把我们赶出邺城了。” 高湛倒并不惊讶,悠然自得地抿了一口茶,“并州刺史,也是个美差啊。”

  长恭又蓦的站起身来,“九叔叔,我进宫去见皇上!”

  “长恭,别冲动,” 高湛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皇命难违,再说并州离这里又不是很远……”

  “九叔叔,我不要你走。” 长恭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一想到九叔叔要离她而去,想到不能再见到他,想到不能再听见他的声音,只要想那么一点点,都会伤心,都会觉得有什么东西像冰锥一样在胸膛里扎着自己。

  “傻孩子……” 高湛的眼中掠过一丝不忍,仿佛想说什么,又被他强自按捺了下来,恢复了冷淡的语调,“行了,你先回去,我和你大哥,还有些事要商量。”

  “九叔叔……”

  “先回去。”

  长恭呆立了一会,终于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长恭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孝瑜开口问道,“九叔,您已经有对策了是不是?”

  高湛冷冷一笑,“这道圣旨来得正是时候。”

  孝瑜垂下了眼睑,“九叔,为什么不告诉长恭?”

  “孝瑜,你忘了吗?长恭他,和我们不是同一类人。” 高湛的眼中流转着一丝无奈,“所以,有些事还是不让他知道更好。”

  孝瑜没有说话,半晌,又问了一句,“九叔,你和六叔打算何时动手?”
  高湛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当然是等着皇上下了圣旨。”

  “九叔……” 孝瑜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您等那个位置已经等得够久了。”

  “这么久都等了,也无所谓再等一阵子了。”高湛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神色。

  二人不再言语,静静地望向天空中那一轮皎洁的明月。

  琉璃夜,月色迷离。

  ===============================

  长恭茫然的出了门去,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就这样没有目的的走了很久,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居然走到了斛律府的门口。

  她自己也吓了一跳,怎么会莫明其妙的走到了这里,要知道,这些天她可都是绕道而行,生怕被斛律光追问恒迦那十七八房小妾的事。

  才刚转身,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怎么来了就走?”

  她回过头,只见恒迦正跨过门槛,一脸的笑意盈盈。

  长恭想了想,忽然伸手拉起他就走,“是兄弟就去陪我喝一杯!”

  “去哪儿喝?” 恒迦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流--花---苑!”

  流花苑当然是没有去成,理由很简单,长恭身上没带多少钱,而恒迦干脆是分文不带。这两位大人,一位是堂堂的王爷,一位是官运亨通的中书令,两人居然只能在小酒馆喝上几碗水酒。

  长恭也由此又给恒迦多加了一个评价,吝啬的狐狸。

  她在小酒馆坐下之后也不说话,先灌了一大碗水酒,当她想喝第二碗的时候,被恒迦夺了过去。

  “长恭,你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酒量,等会儿醉了我可不送你回家。”

  长恭一愣,忽然喃喃道,“九叔叔要离开邺城了。”

  恒迦听了只是轻轻一笑,喝了一口酒,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放心吧,你九叔叔一定走不成。”

  长恭一愣,“什么?”

  恒迦的黑眸闪动着深不可测的光芒,又重复了一遍,“他一定走不成。”

  半个月后,皇上的圣旨果然下来了了。常山王和长广王接了旨后,并无半点怨言,立刻收拾了东西准备上路,不过在临出发之前,两位亲王在尚书省大宴群臣,以作践别。接到了两位亲王的邀请,杨愔等人也打算一起去赴宴。唯有郑子默阻止他们道:“这事难说,不能草率行事啊。”

  杨愔却不置可否,“我们身为重臣,怎么可能不去参加常山王赴职之宴呢?就算是有危险,但不去亦未必終生。”

  听了他的话,郑子默也无话可说,只得跟着他们去尚书省赴宴。

  宴席之上,宾主气氛融洽,并无任何异常,倒是长广王高湛一改往日的清冷,破天荒的和贵族大臣们行起了酒令。杨愔几人也在这种轻松的氛围下,也渐渐放松了警惕。酒过三旬,正好轮到了杨愔行酒令。

  高湛站起身来, 亲自走到了杨愔面前,斟著双杯,笑道,“杨丞相你是两朝勋戚,为国立功, 理应多敬一觞。”

  杨愔连忙站起身来,接过了酒杯正要说话,忽见高湛眼中隐隐透出些许骇人的丝丝杀气,心里知道不妙,果然,只听高湛忽然说道,“捉酒,捉酒,为何不捉?”

  他的话音刚落,忽然从录尚书后房后冲进了几十个彪形大汉,如虎似狼的一把将楊愔拿住,另外几人一见大事不好,想走也来不及了,有的刚到门口又被拽了回来,杨愔一党一网成擒。

  杨愔被棍棒狠狠打了好几下,鲜血直流,他挣扎了几下,厉声叱道:“你们这些王爷准备谋反,要杀忠良之臣吗?尊崇天子,削弱诸侯,一片赤诚都是为了国家,不应该到这种地步!”

  高演本就有些心虚,被他这么一说,心中倒也有些触动,居然犹豫起来,想要放了他们。

  “六哥,万万不可。” 高湛见他心存犹豫,连忙阻止道,“现在放了他们,后患无穷。”

  高演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这时,尚书省内已经乱作一团,两位亲王干脆带着杨愔等人直闯进了王宫,宫内外的士兵都已经听令于两位亲王,所以一行人得以长驱直入皇上高殷所在的昭阳殿。

  高殷一见这个架势,心里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倒还保持着一脸的冷静问道,“两位亲王,这么晚来为了何事?”

  就在这时,太皇太后也驾临了昭阳殿,事情变得有些微妙了。

  高演一见母亲到来,胆子就更大了,于是按照高湛所教的方法,操起了一块石砖就砸在了自己的额头上,顿时鲜血就流了下来,

  太皇太后心疼万分,急忙上前去搀扶这个最心爱的儿子。

  高演推开了她的手,上前了几步,在高殷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沉声道,“臣和陛下你骨肉相连,而杨愔等人却想专占朝政之权,为自己作威造福。左右的王公大臣,都因恐惧而叠足不前,本来都是唇齿相依,现在却被用作作乱的助力,如果不早点解决此事,必定成为宗庙社稷的危害。臣和高湛等人都以国事为重,今天一起抓杨愔等入宫,不敢上刑或者杀戮,但专断独行的过失,罪该万死。”

  高殷静静地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

  太皇太后心疼儿子,连忙劝道,” 皇上,常山王根本没有逆反的想法,只不过是被逼到这份上。“

  高殷还是不说话,高演见状,又连磕了好几个头。

  太皇太后的脸色发僵,终于忍不住对着皇上怒道,” 为什么不安慰你叔叔?你非要你叔叔磕死在你面前才甘心吗?“

  高殷心里明白自己已经大势远去,六叔不过是在演一出戏,想到这里,他忽然笑了笑,“叔叔啊,即使你要我的天子之位,我也不会有半点舍不得,何况那些汉人大臣呢?只希望你能饶过侄儿我的性命。我自己离开这个昭阳殿,这里的事情随便你怎么处理。”

  说罢,他居然就这么甩甩手走了出去。

  高演一时也没料到小皇帝这样干脆,望了望一直冷眼旁观的高湛,低声道,” 九弟,接下来该怎么办?“

  高湛浅笑如冷月清辉,” 那就按照皇上所说的做。皇上刚才下了旨,诛杀杨愔等人。”

  高演一愣,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九弟让他用高殷的名义杀了杨愔等人,干干静静撇清了关系,还得了个清君侧的名声。

  “另外,接下来的事,就要看太皇太后了。” 高湛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她。

  太皇太后露出了一抹复杂的神色,“你们一个是我亲儿,一个是我亲孙,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事已至此,这天下,就让常山王坐吧。只是,” 她担忧的望了一眼高殷离开的方向,“你们千万不可伤他性命。”

  “母后,他是我的亲侄子,我怎会伤他性命。” 高演连忙答了一句。

  太皇太后面露倦色,“记住你说过的话,若是你伤了他性命,我定不原谅你。”

  两个月后,太皇太后废仅即位不到一年的高殷为济南王,享一郡的俸禄,让大丞相常山王高演登基。高演于晋阳宣德殿宣布继位,大赦改元,高殷移居别宫。高演重新把太皇太后封为皇太后,原来的皇太后封为文宣皇后。

  所幸高演即位后也是个英明的皇帝,统领国务,政治清明,齐国上下,呈现出了一片太平景象。在登基之后,高演长居于晋阳,而长广王高湛就镇守在了邺城。

  在一切平息下来之后,春天终于还是过去了,高府庭院里枝桠顶端的叶子仿佛被重新漂染过,弥漫出浓重的深绿气息。此起彼伏的蝉声中,夏季带着潮湿燥热的色泽渐渐走近…… 最近几天下了好几场大雨,清风徐来,吹拂着池水中荷叶亭亭如盖,在一片碧绿之中,偶而有几朵粉色的花苞若隐若现。青蛙叫过一两声,从这片荷叶上蹦跳到那片荷叶上,热闹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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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 作者:vivib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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