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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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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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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_
帖子主题: 回复: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I_icon_minitime周二 五月 26, 2009 8:04 am

  既然欢乐短暂,为什么要让悲伤长久?但事实已经证明,悲伤比欢乐更持续漫长。人们愿意在忧郁里躲藏,不敢依靠欢乐,是不是因为失望的痛是最深的痛?因为那不仅只是情感上的失落,还有对人的智慧和判断力的否认。我多希望,我没有主观上的偏爱,欢乐和忧伤都是一样的短暂。我多希望我能真的做到,当一切都过去,我只余微微的笑颜。

  ......周围的人们像约好了一样,谁也不提谢审言。我平时不去想他,可在我清晨醒来之前,常梦见他。他总是那身白衣,静静的站在我身旁,无声地对我说要我信他,他没有忘了我们......有几次,我甚至感到我触到了他的身体,就如那天我给他擦洗时一样......每每醒了,我就会短暂地遗憾我不能像那时在路上那样,和钱眼谈笑,让他能听到我的思绪,因为他说他会记在心里一辈子......但白日降临,我就把这些全抛在脑后!

  钱眼象哥哥当初一样,常在外面买卖药材讨价收账。我总觉得对不起杏花,但她却说这样就有时间和我作伴。钱眼的爹自己经常出府,不是实心实意地讨饭,只是穿得破烂,与乞丐坐在一起晒晒太阳,以此说自己受了苦,可以回来享享福而不担心折了寿。他见了杏花就象见了主人一样,恭敬得不得了,老叫杏花“小姐”。杏花对他十分照顾,如对自己的爹。看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真让我难受,他们总冲着对方一个劲鞠躬。我有次去日本,到一个餐馆里吃晚饭。那里的菜式象广东的早茶,一碟碟的小菜,我们四个人点了二十几碟。平均每点一碟,那个服务员就鞠两点三个躬,我十分奇怪他的腰怎么没断。看着杏花和她的公公让我总想起那次晚餐。

  丽娘的孩子满月了,我不是那么忙了。振作起来之后,平生头一次,我认真地考虑我这辈子到底该干什么。

  过去我的朋友们总说,我这张嘴,要是用到了邪门歪道上,肯定能坑蒙拐骗,七七八八赚很多钱。但就像福尔摩斯不是罪犯一样,我也成不了骗子,因为我做贼心虚,亏了心就睡不好觉。花钱还稍有些兴趣,赚钱就没心思了......我爸曾惆怅地说,如果我不是读了就忘,我上个医学院,成个心理医师,一定能救很多人。但我自己都救不了自己,别提再救什么别人了......我那些趾高气扬的女强人朋友们天天说我是妇女解放的绊脚石,胸无大志,就想当家庭妇女。一位自己开了公关策划公司的好友,多次让我去和她合伙,说我的异感能让我成为所向披靡的“公关女将”,这种用词立刻把我吓得退避三舍。

  过去,我上班就是为了挣几个钱,三顿饭,新衣服,没想成就什么。到了这里,想来想去,如果我一定得出去谋生的话,当个媒婆什么的,应可以胜任。开个小酒馆,当个妈妈桑,劝人喝酒,也该成......可爹是不会让我这么干的,现在也还不到我为了谋生去干事。但相信日后我在这世上能养活自己,多少有些得意。

  有谁站着说话不腰疼地讲过:找一件你热爱的事当成工作,你就会觉得每天都在度假。我真想推他一个大马趴。这种语言没有任何逻辑,工作就得干事,度假是什么事都不干,根本不可能是一回事!像这样满嘴里跑舌头假装的深奥言语,经常让我气愤填膺......

  但是他的话多少启发了我,我知道我最喜爱最擅长的就是当个鸡婆,自然就该把当鸡婆当工作了。

  我与我那位虽然早尝禁果,但我每一次都坚决避孕。他总说怀了孩子更好,结婚生孩子,他的事业日后有人继承。他付得起那些罚款,一定不只要一个。我是不想怀的人,不是不想要孩子,而是怕我一旦怀上了孩子,我绝对没有勇气做掉。我当时离开他已是不容易,如果有了孩子,无论他如果放荡,我都真的一辈子不会离开他了。这种想要孩子和不敢要孩子的冲突许多次让我无名火起,更是对他追踪得严密......

  现在既然我不愁吃穿,还有人帮忙,当不了贤妻,就直接当个,不敢说是良母,甚至不敢说是良后母,当个保姆吧!

  四月的一天,钱眼一回来我就赶快找到了他,怕他和杏花一黏糊上,我就没时间了。钱眼一见我就说:“知音,我看着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淡笑:“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我老了!”

  钱眼皱眉:“你说话大白话也就罢了,可就是用了诗文,怎么也是如此平淡?”

  我叹息:“不平淡的我就记不住啊!”接着我严肃起来:“钱眼,我想收养几个孩子,告诉我,我们府中可有足够银两?”

  钱眼看着我:“知音,你觉得和人家是真的不成了,对吧?”

  我又叹:“钱眼,跟那个没关系!我得干点什么,没听说过吗?人没有忙死的可有闲死的。我快闲死了。干活干活,干着才能活着......”

  钱眼打断:“你这是抄袭我呀!”

  说笑归说笑,他还是告诉了我,银子不那么富裕(对他而言,银子永远不富裕),但多几个人的饮食大概没问题,不过是水缸里多一瓢水,煮饭时多放把米。我们就在府中选了一小院落,里面四五间房。我布置了孩子的卧室,分配了两个仆人。

  才过了三四天,我就收养了第一个孩子。这是个女弃婴,被人扔在路边,哥哥捡了回来。她应该只几天大,瘦得象只小鸡,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表示双亲日后根本不存再与她相认的念头,但哥哥说她的父母已经是对她心存了善意,不然的话他们把她淹死就是了,不必把她放在外面。

  我抱着那个女婴,感到陌生又亲切。她的哭声嘶哑无力,听着随时会断气。我让人请了奶娘喂她,可每天她醒着时,我都去抱她。这才知道,抚养孩子,物质上的需求的确不多,但要许多精力去和她在一起。

  三周后的一天傍晚,春风过窗,吹动着窗上的轻轻的布帘,我正抱着她来回摇动,她看着我笑了,那近乎是无知可又最纯真的笑容,让我泪起眼中。

  她的笑回报了我对她做的甚至我还没有做的一切。我不指望在未来,她有一天会这样抱着我,让我还她的笑容。我不指望日后,她长大了,偿还花在她身上的银两。我甚至不指望她感激我,因为她根本不欠我的,这一瞬间,我感激她,让我在这样心绪黯淡的时刻,有这样的机会抱着她,体会到了我能如此软弱可不必惭愧。虽然这一瞬间可能无法长久,可在至少此时此刻,我对她有毫无条件的爱,她对我有毫无顾忌的依恋......

  我理解了我的父母,明白即使我不在他们身边,关于我儿时的记忆会温暖他们一生。

  半个月之后,钱眼又带回了第二个女婴,这个是七八个月的年龄,钱眼说她的母亲刚刚病死,她的父亲失足跌伤后卧床不起,无法再抚养她。她已经可以吃食物,我每天给她喂些粥之类的东西。我发现孩子对喂她吃的人最亲近。只几天功夫,我走向她时,她就坐着,向我挥舞手臂,流下口水,面带笑容。

  有生以来,我头一次能这么放心地去关怀照顾而不担心我的行为让人感到沉重难堪,让人退避三舍。

  我把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照顾这两个女婴身上。过去的二十五年,我没有这么努力工作过!用句俗话说:我要是以前这么卖劲儿,我早成了大富翁、诺贝尔奖得主、博士生导师、或是国家主席的秘书了(我知道主席的秘书比主席忙,主席的稿子都是秘书写的)。

  每天一起来,就是抱孩子,哄孩子,换不完的尿布,喂不够的食物!她们怎么没完没了地拉屎撒尿?怎么两三个小时就又饿了?!我还不管洗尿布洗衣服,就已经累得半死!一天下来会一头扎在床上睡到天明都不翻身。看来我根本不是个真正的保姆,更不是母亲!没把事情都做全了不说,晚上还能好好睡一觉。我一贯的干不成事的风格......说来我是利用了她们啊!

  虽然觉得自己没做到完满,我还是倍感充实,常感叹:有事业真好啊!

  钱眼听了,说我讲的不对,我这不是事业,因为我干的是赔本的买卖,顶多算是‘事儿多’。

  丽娘天天带着她的孩子来,我们把三个孩子都放一起,看他们躺在那里,好奇地看着别的孩子,口水满身。我们会为他们十分微小的表情和动作同时哈哈大笑,虽然丽娘看着我,眼里似乎有种怜悯。

  一天,我笑着问:“丽娘,还想要孩子吗?”

  她大大方方地说:“要,一直到我要不了了。”她停了一会儿,迟疑地说:“洁儿,你真的这么不指望了吗?我当初,等了十年......”

  我吓了一跳:“天哪!丽娘!我没有那么强劲的心脏!十个月,我都熬不过去,十天,都太长!”

  丽娘皱眉:“心里有念头,是让人高兴的事啊。”

  我轻叹:“那是因为你觉得有一天,念头会成真实。况且,你是真的喜欢我爹......”希望和爱情,我都没有吧......

  丽娘想了半天,低声说:“我知道,不该问......可你到底,是不是动过真心?”

  我长叹:“丽娘!我都不问自己!动没动过,都没有意义了。我现在想的是,怎么能让自己快乐地活着。后面的日子才是重要的。”

  丽娘转头看着孩子们说:“洁儿,我喜欢谢公子......可如果实在不行了,我一定让老爷,给你找别人......”

  我笑着:“丽娘,有了这些孩子,我才发现,我适合做个母亲,不,保姆,虽然是个不合格的,我不洗衣服不做饭,还爱睡懒觉......可让我欢喜。我是多么不适合去爱一个男人,我善妒易怒,纠葛沉重,根本把握不好我的情感,非常不合格,弄得别人和自己都很苦......”

  我们都不说话了,看着婴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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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_
帖子主题: 回复: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I_icon_minitime周二 五月 26, 2009 8:06 am

= 留下 =

  钱眼多次要拉我出府,但我都因太忙而拒绝了。这次我没依赖着他给我宽怀,所以他没办法要挟我。可这天他说我一定要和他去吃饭了,因为他要和哥哥一起去采买药材,历程一两个月。他要在酒楼点桌酒席,请我和哥哥,他的娘子,李伯大吃一顿。我问他为什么不在府中,我们的厨师也很好。他说他是要饭的出身,认定只有在饭馆里吃的才是高级的。想起上次他怎么设计让我去见谢审言,我严肃地说:“钱眼,上次的事,我念你一片好心,就算了。可这次,你要是再来一次......”
 
  钱眼拼命摇手:“不会不会了,我可不想让你见到他。”后来到了酒楼我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时值五月,天气渐入盛夏。
  
  这次钱眼没挑眼,我穿了一身简单的米绸色男式长衫,扎了一条褐色的腰带,是个仆从的样子。李伯穿了褐色的衣服。杏花是已婚妇人的打扮,一身浅玫瑰色的女装,十分媚丽,钱眼看得色咪咪的,杏花一见他那个样子就横眉立目。钱眼穿了身实木色的衣服,颜色和样式都不扎眼,大概是不用摆阔让人给安排座位了。出来了,我才发现我们的服装像是一堆各色树枝,衬着杏花一朵花。

钱眼选了最大的酒楼,坚持上最好的顶楼去坐。傍晚时分,我们到时,厅里坐了大半,为了不惹人注目,我选了角落的座位,面窗背向着门坐下。
  
  钱眼说哥哥一会儿会从他行医的地方直接来此,我们给他留了靠外边的座位。
 
  满耳就听人们在议论:“今天的诗会你去了吗?”“去了,只想看看那谢审言,结果他片字未写。”“江郎才尽了吧。”“是啊,曾经大变,哪里还能有什么诗思。”“这次夺冠之诗......”
  
  我皱眉:“钱眼,今天有诗会?”钱眼有些茫然:“知音,你知道我,就想挣钱,平时哪知道什么诗会啊?”杏花插嘴:“诗会之后,大家都会聚在酒楼畅饮,这家酒楼就是首选,谢公子会不会......”大家都看着我。钱眼严肃地对我说:“知音,咱们逃回府去吧!或者,换一家饭馆,小点的,我还省点银子......
 
  算来,自从上次与谢审言一别,已经两个半月多了,他也快到了该娶亲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这么长时间我没想过他,现在我倒想见见他。我的心已经安定了,如果他来了,看他一眼,也没什么吧......就笑着说:“先吃了再逃吧。”
  
  钱眼先点了小菜和一壶酒,酒来了,他给大家都倒了酒,杏花把我面前的酒杯往她那边挪了挪,说一会儿替我喝。我笑道:“没这么紧张,上次来时我喝了一瓶呢。”杏花嘀咕着说:“那也不能让小姐喝。”
 
  钱眼和李伯饮着酒,我和杏花饮着茶,边吃着小食边等着哥哥的到来。
  
  钱眼问我:“知音,你那么上心那两个孩子,日后你想让她们干什么呀?”
  
  我想了想:“钱眼,她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不管。”
  
  钱眼假装惊讶:“怎么能不管?明摆着不是自己的孩子。”

我微点头说:“有道理,如果是自己的,大概就管东管西,可那样,孩子非但不会感激,反而会讨厌我。”
 
  钱眼笑道:“你不管她们,日后她们也会怨你的......”

  我点头感慨:“说的是啊!不管她们,她们会觉得我不关心她们......”正话间,见钱眼两眼看着门,笑容没了。
  
  我听着门边一阵嘈杂,一群人进来了。我没回头看,知道了八九不离十。心中一下子很高兴,乱跳起来,这么长时间,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那群人吵吵嚷嚷地到了我们的桌子旁边的桌子,大家纷纷落座,钱眼的脸都白了。我不用侧脸,只抬眼睛就可以看到谢审言被一位穿着红橙色衣服的女子半揽在怀中,扶着坐在了邻桌斜对着我的座位上。他半垂着眼睛,似醒非醒的样子,没有向我这边看。他穿了一身橄榄色的长衫,衣襟领口稍敞着,露出里面白色的内衬。他的头发有些乱,几缕从耳边垂下,让他苍白的俊美容颜更添了几分性感。那个搂着他的少女看来不这么觉得,她一坐下来就娇笑着说:“公子的头发又松了,我来给公子挽上。”说着抬起原来抱着谢审言肩膀的手,捻起一缕头发往谢审言头上压去......我收回了无意中看了过久的目光,转而看着钱眼,钱眼勉强地对着我笑着。耳边谢审言的声音,有些哑,可温和如丝:“嫣红,劳你的手了......”那女子一阵轻笑......

钱眼的脸部开始抽搐,我尽力保持平静,对着钱眼笑起来,低声说道:“钱眼,你说实话,是不是羡慕得很?”
  
  杏花立着眉毛看着钱眼,两眼怒火。钱眼对着我和杏花赔笑说:“知音,娘子,我怎么可能......别的不说,一见面二十两银子的胭脂钱我就舍不得出......”
  杏花一下子掐住钱眼的胳膊,钱眼吸着冷气可不敢动,杏花低骂道:“就是因为舍不得银子你才没这么干?!”

  钱眼也低声说:“娘子,别把我胳膊废了,这不是实话嘛!她们太贵了!还比不上你好,真不值!......娘子!我的胳膊!没了就不能......娘子!......知音!......”钱眼做出哭泣状......
 
  我知道他在转移我的注意力,轻叹了口气。旁边人的谈话我不想听都得听。
  “审言兄,难怪我们这一两个月见不到你,原来夜夜宿在温柔乡啊......”
  “这位嫣红姑娘平时可不爱理人......”
  “那天春媚楼的兰儿还念道公子哪......”
  “我才明白,我那旧相好桃儿这阵子总问我是不是认识谢审言公子,原来你现在是个脂粉堆里的红人哪!”
  “审言兄,虽然你刚才在诗会上没写诗,但大家都知道你是因为身边被那三个美人搅得心不在焉哪,哈哈哈......”
  “怎么能是不在焉,嫣红妹妹就在这儿,审言心在此嫣才是......”
  “审言兄,可受得了六只小手摸来摸去的......”
  “当然,要不审言兄怎能......”
  “我也想有人来摸我啊,怎么没人......”
  “你哪有审言兄这样的人缘儿......”

其间夹着那嫣红的娇滴滴的声音:“公子,你的颈上有胭脂的残痕,我来给你擦去......”“公子,你来见我之前可不能去见别人,奴家饶不了你......”
 
  谢审言的短短言语:“嫣红,我不知......”“不敢有劳......”“嫣红妹妹莫要......”
 
  我感觉着自己,高兴的心思虽然没了,可连失望都没有,只是麻木。这两个多月,我没有让自己想他,看来很对。我也许真的已经把他忘了?还是因为我把心力投在了帮着丽娘和照顾那两个孩子身上,真的对他关闭了心门?谁说付出的没有回报,现在那两个女婴的笑容,就隔在了这些言语和我的嫉妒之间。她们保护了我,帮助我战胜了心中的猛兽,可也许是因为我的对谢审言的那份情爱已经消亡了?......
  
  钱眼开口说:“知音,有时候,别只看着表面的东西。”我微笑:“钱眼,与我无关的事,我不多费心思......”
 
  说着我抬手拿起附近的一只杯子,往唇边送去,杏花出言道:“小姐,那是酒......”
  
  一刹那之间,我心中异思翻滚,眼睛不由得闭上。我那次来就是因为喝醉了,这么长时间,我没有蘸过一滴酒。如果我再醉一次,是不是杏花害怕的那样,再回去?是酒醉让我来到了这里,还是我的灵魂不能再沉湎于那样的困境才选窳死肴ィ课铱煞裣牍倩灰淮危磕俏恍〗悖稍氲揭乩矗?
  的
  方想到此处,一阵似风似雾的气氛降临在我身旁,我悬在空中的袖子无风微动,那跨越了两个空间的走廊悄然到来,我的意念踏入了短暂的永恒。

我与她心意想通!信息冲击而至:那位小姐生了一个儿子,但气愤她的丈夫屡教不改的淫乱,竟挥刀斩断了他的命根!幸好他马上捡了起来,奔去医院,医生当场手术,给缝了回去!按照法律,那位小姐本该服刑,但她的丈夫念她刚为他生了孩子,加上二十多年的相知,为她脱了追究,只与她离婚,把儿子留了下来。那位小姐单身出门,丈夫给了她足够的生活费用,保她衣食无缺。我的父母受不了她的蛮横,不再和她来往。她感到无聊孤单,想回她的家......
 
  如果我们在同一个瞬间都想回到原来的身体,走廊会我们开启。命运要求我做出选择。
  
  我是不是想回到那个熟悉的世界?回到那汽车满街店铺林立,书籍电视充斥的文明中去......那里有我的父母双亲,有个儿子,我可以说服我他让我来照料,当然我再也不会和他在一起了......那里,我还有可能找到接受我的人,虽然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可能爱上谁......我的酒杯停在我的唇边,只要我手一抬,饮下这酒,一个姿态,表明我的意愿,我将瞬间睡去,片刻醒来,已在故乡......
  
  还有什么我放不下心的事?丽娘嫁给了爹,杏花有钱眼照看,谢审言将是别人的夫君......只有那两个女婴,我走后,她们不会得到那位小姐的照料,她们刚刚建立起来的对人的依赖将被毁掉。她们会不会还能留在府中?就是留下,也会成丫鬟,像小时候的杏花,服侍那个小姐,受尽打骂......。

如果我的手放下杯子,我就回不去,也许就永别了我的父母,他们将孤独而终,无人侍奉......

  杏花紧张的声音:“小姐,还是别喝了!”
  
  谁是亲人,谁最需要照看......河中该救谁......谁更弱小......我想起了我手中的婴儿那无意识的微笑......爸爸!对不起,我选了别人......
  
  我暗自叹息,慢慢地放下了酒杯。那位小姐远去......
 
  那边桌子,谢审言忽然起身,嫣红问道:“公子可是要去更衣?”,谢审言回答说:“我去去就回来。”嫣红起身说:“我来服侍公子。”他说道:“不必......”他拖着脚步走过我们桌边身边,似乎无意一抬手,碰翻了我面前的酒杯,酒杯打了个滚。他一手扶住了桌子,深低着头,含糊地说:“抱歉,我无意......”我看着桌面,没说话。杏花拿起我的酒杯,抽出手帕抹着桌子,嘴里说道:“小姐还是别喝了!”谢审言没抬头,撑起身子,脚步不稳地走开了。

  我看向杏花,她瞪着眼睛,我说道:“我没怎么样。”杏花出了口气说:“小姐吓我!”李伯跟着叹息:“我也心中紧张。”
  
  钱眼稍偏了下头:“人家也不想让你喝。”

  我摇头:“钱眼,我不在意了。当年是我父亲给我起的名字欢语,从今后,那两个孩子,一个叫常欢,一个叫常语,我不能回去了,就把我父亲的一片心意在这里传下去吧......”
  
  我们大家都有些心灰意冷,默默地吃着些小菜。
  
  旁边桌子上人的谈论传过来:
  “审言近来桃花真旺啊!”

就是,这一个多月就没在家过夜!城里所有的娼馆妓院都逛遍了!”的
  “唉,也难怪了他,以前他爹没免官时,他傲得不得了,平时根本不和几个人来往,哪里逛过妓院哪。谁能想,一下子成了官奴,被押到市场上卖掉。你没看见他被绑着跪在那里的样子......”
  “要是我,经了那种事,也得醉生梦死......”
  “听说买了他的董家小姐给他上了刑?”
  “公堂上没这么定案,他自己去说是自愿的。”
  “他肯定失心疯了!嫣红,你看没看他身上?”
  “公子说什么呀!我今日才见到谢公子。”
  “今天晚上,你好好看看他。”
  “何止看看,嫣红,审言是多少怀春少女的梦......”
  “那是以前啦,我那次在公堂听着,他受了那些,大概没块好皮肤了......”
  “据说是因那董家求过亲?”
  “是,审言以前就知道那董家小姐。那小姐早就以劣性出名啊,平时鞭打下人,心狠手辣。到外面,一语不和,就对人拳打脚踢,毫不手软哪。”我咬牙撇嘴,钱眼拉了杏花的手,李伯低了头。
  “难怪审言拒了婚。”
  “公堂上我听着他该是没逃过那小姐的毒手。”
  “那他为何还为那小姐开脱?”
  “畏惧她父亲的权势呗!据说是董太傅帮他父亲复的官位,这能复就能免哪!你想想,谁还能再冒次险?万一惹恼了太傅,再免了他父亲的官,重为官奴,他还能活吗?”
  “谁敢娶那样的女子?”
  “大概没人了。”
  “活该!那么恶的性子!”
  “你们可别提董家的事,上次有人说那小姐坏话,审言当场推席而去。”
  “那小姐打了他,他还不让人说?真是越来越怪了。”
  “诶,他来了!”
 
  谢审言晃悠着走过我身边,衣袖掠过我的肩,飘来一阵酒气。嫣红起来扶住他,软声道:“公子,来,奴家给你整衣。”说着一只手就往谢审言敞开的衣领处伸去,谢审言的手猛抬起,握住了嫣红的手,低声说:“怎能有劳嫣红妹妹,请为我斟酒......”他颓坐在椅上,把嫣红也带着坐下了。他的手没放开嫣红的手,拉着嫣红的手伸向了桌上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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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_
帖子主题: 回复: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I_icon_minitime周二 五月 26, 2009 8:07 am

  哥哥的声音响起来说:“你们久等了。”我们都舒了口气:总算来齐了,快吃完回家吧

  哥哥一身茶色的布衣,如果不是做工好些,没有什么补丁,几乎和外面的小贩的衣着没两样。但他狭长有神的双目,那温和可亲的笑容,又让人觉得他必不同常人。他走到我身边,转身说:“这位是冬儿,近一个月来一直随我行医,你们原来见过。”我才看到他身后跟着个低垂着头,穿了一身石灰色衣服、帽子压在脸上的小厮。我仔细一看,惊得差点变了表情,问了声好,忙低头饮茶。这正是那日我们在谢审言家所遇的,扮成了媒婆丫鬟的陈家小姐!
 
  这时哥哥让冬儿坐在我身边,自己在她旁边坐下,还向着钱眼和杏花介绍:“冬儿本是媒婆张嫂的亲戚,张嫂说她从小热爱医术,但无缘学习。就这一两个月,我去购药之前,让她给我做个下手,也学些治病之道,了她些心愿。冬儿甚是灵巧,还能悉心安抚病人,这段时间来真是帮了我大忙。今日我好不容易说服她前来,妹妹,杏花,我不在的时候,她若有需,你们要帮她......冬儿,这是......”
  
  我一个劲点头,可不敢看她。我的心乱跳,日后可怎么办?!这陈家小姐是对哥哥有了意思,竟以有约待嫁之身与单身男子独处,若被人发现,有触律条......她嫁了谢审言,也了不断这份情感......
 
  那边谢审言的话语清楚地传来:“嫣红妹妹,你来喂我口酒......”我微动眼帘,冬儿一动不动地低头坐着,哥哥身侧后,谢审言摇晃着就要倒在嫣红的怀中,嫣红细碎地笑着,一杯酒几乎都倒在了谢审言的身上,她嗔道:“公子别乱动,看看,又没喝多少......”谢审言拉着声道:“妹妹,再来一杯,岂不更好......”

哥哥闻声转身道:“审言!你在这里。”他起身离座,到了谢审言身边抓了谢审言的手腕就给他号脉,谢审言挣了一下,没挣开,只得由着哥哥。嫣红不快地说:“哪里来的郎中,这么无理......”谢审言开口道:“嫣红妹妹可不能这么说这位郎中,这是名医董清,对我有再生之恩,为人干净,胜我万分......”哥哥叹息道:“审言,你大病之后,怎能如此思虑过甚,不重休养......”谢审言打断:“董郎中,你不知这其中的好处,欲仙欲死,让人难以割舍......”众人笑起来,哥哥说道:“我给你开药......”谢审言忙道:“不必不必,我有美人心中相伴,死有何惧......”
  
  在那桌的欢声笑语里,哥哥回到我们桌边,似是想着什么。钱眼叹道:“我们上菜吧,快快吃完,这酒席摆得,知音,咱们下回就在府里算了。
  
  那边又是一阵挑言媚语,冬儿在我身边不声不响地坐着。我曾告诉过谢审言她是谁,谢审言怎么不稍加收敛......他曾说别人碰他,都觉......我忽然心有领悟,抬眼看向谢审言,他正倚在嫣红的身上,像是知道我看他,他明亮的眼睛向我一瞥,马上垂下,眉头微蹙了一下。我也立刻移回了目光,可我那本已麻木的心突然感到了一阵痛楚。
  
  与旁桌的浪声浪语相比,我们这一桌真是十分安静。大家都没吃多少,只钱眼拼命地吃,一个儿劲儿低声说:“不能浪费吃的,你们吃啊!”

吃得差不多了,钱眼说道:“真是一席闷酒!知音哪,咱花银子找这气干什么?!”我们大家都多少跟着叹息了一下,又听门口喧嚣,钱眼道:“难道还有更热闹的?”
  
  我不敢贸然回头,可耳中所听已经够了。只听人说道:“贾公子方才诗会上的词句十分......”“本当夺得首席......”“贾公子不必耽于空名,您的文采已被众人所识......”接着是枯柴一样的笑声:“诸位如此恭维,我贾某实在不敢当......”
  
  竟是那个贾功唯,我不愿他认出我,忙低头。看哥哥也微向里转了头。可贾功唯好像没注意到我们,他们在我的侧后面,谢审言他们的桌子旁停了下来。听贾功唯大声说道:“那不是谢审言,谢公子吗?自己说甘愿挨打受刑的人......”他旁边的人哈哈笑起来。
  
  谢审言转脸对着嫣红说:“嫣红妹妹,可听过癞蛤蟆的言谈?”嫣红笑道:“公子说笑,癞蛤蟆怎能说话?”谢审言说道:“非也,方才有只癞蛤蟆刚刚说了话......”谢审言这桌的人大笑。
  
  贾功唯大声说:“你们听没听说,那谢审言天天眠花问柳,他父谢御史复职不到半年,哪里有那么多银两?他竟然赊账娼家!说他将迎娶陈家小姐,日后自有银两还帐。人都知陈家富甲一方,陈家小姐是家中长女,那陈家自她出生就为她准备嫁妆。看来谢审言是指着用他未来夫人的嫁妆还他的招妓费用,天下还有这么无耻的人吗?”贾方人众大笑

谢审言出声叹道:“嫣红,人要嫉妒,真是什么话都敢说。陈家自愿给我的嫁妆,日后我怎么花谁管得着?花在嫣红妹妹的身上,我喜欢......”嫣红嗲笑:“公子......”谢审言又道:“有人,好像姓贾,看上了那陈家小姐的嫁妆,三次求婚都因为长得不好看让陈家给挡了出来。现在拿不到银子了,急成这个样子。其实他对我礼貌些,我日后或许能替他垫些银两,也和嫣红妹妹这样的美人会会......”谢方人众笑声捧场。
  
  那方贾功唯冷笑着说:“长得不好看又如何,至少是个男子!人说谢公子容貌俊秀非常,可实际上他只是个无用的废物!”我心中一警,贾功唯以前有郑四在手,知道谢审言的隐痛。郑四在堂上没能出口,贾功唯今天是要亲自毁去谢审言作为男子的尊严......
  
  那边谢审言懒懒地说:“长得不好大概连美人的衣边都碰不上,是个男的有什么用。”他还接着和人家斗,不转个方向?!
  
  果然,那贾功唯说道:“莲蕊?”有个女子的声音:“贾公子。”贾功唯说道:“你可和那谢公子共度过一晚哪?”那个女子说道:“是,七八日前......”贾功唯笑:“那谢公子可是有用?”大家笑起来。那女子低声道:“谢公子酒醉,一夜和衣酣睡......”一片哄笑声。贾功唯大声问:“他付了银两,你不尽些殷勤,不怕他醒来找你麻烦?”那女子答道:“我也有此忧虑,所以夜间数次......”贾功唯大声问:“数次如何?”那女子低声说:“ 数次撩拨谢公子......”众人大笑,贾功唯更大声道:“那谢公子怎么样哪?”那女子不言。贾功唯严厉地说:“到底怎么样?!”那女子终于说道:“谢公子没有......”贾功唯高声笑起来:“你是说他不能了?!”那女子低声说:“也许只是那夜不曾......”贾功唯哈哈大笑:“大概不仅那夜......
  
  我抬眼看谢审言,他脸色苍白,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关键时刻,竟不再开口!嫣红推着他说:“公子,你醒醒......”奇怪的是,我竟然不那么讨厌那个嫣红了。
 
  李伯突然轻声说:“那莲蕊是郑四的侄女。”哥哥道:“你肯定?”李伯点头:“我以前见过。”哥哥猛站起转身一拱手道:“贾公子!不可轻信他人言语!这位姑娘的叔伯曾因迫害了谢公子而被杖公堂。公子不要偏听......”

贾功唯狂笑:“是董公子!你倒出来给他遮羞!可惜何止那夜,你们去问问他所宿的妓馆娼院,每夜他都是和衣而眠,这莲蕊不是第一个试了他的人,可谓人人都试过,人人都知他不行!”我身后众人一片嘈杂议论声,夹着轻笑。“白长了那么好看的样子。”“还嫖娼,浪费了银两。”......
 
  哥哥对着贾功唯继续说道:“如此恶语中伤,非君子所为!贾公子,谢公子的所行本与你无干。你难道曾家家去问?你所居何心?!”
  
  耳听着贾功唯离了座位,走到我的身后,大声说:“我所作非君子所为?你的妹妹当初把他给了......”我已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把抄起面前的菜碟向身后出音处掷了过去。
  
  贾功唯就在我身后约一步处,这次我没打偏,听他一手击落了碟子骂道:“哪个小厮胆敢无理?!”李伯突然起身喝道:“公子住手!”冬儿也猛抬头,哥哥大张个嘴,我反应更慢,不回头只坐着。只见谢审言手一挥,酒杯飞来,越过我的肩头,贾功唯轻叱,酒杯落地的碎声。他停了一下,冬儿忙低了头。大概贾功唯看清了我,笑道:“原来是董小姐!也在此处。是放不下自己以前的下奴吧!那往日的下奴竟不愿让我为他出气,看来奴性不改!人所言他甘于下贱真是眼见为实了......”
 
  哥哥再次打断他说:“贾公子!官府已定了害谢公子的人的罪,许多谣言,不要轻信。我知道我的妹妹以前得罪过你,她已对你道过歉,望你不要再计较她。谢公子为人磊落,不记前嫌,我家深感他的大德。”把两个人对起来讲,唯恐大家不明白。
 
  贾功唯冷笑着说:“谣言?听没听说过事出有因,无风不起浪?你堵了我现在的口,大家在别处说个畅快,你又能怎样?”我心里一凉,他的确可以到处胡说。
  
  哥哥的语气罕见冷淡:“贾公子,人人都有一张嘴,说出话来如果不负责任,谁都干得出来。我也曾听人们传说某府公子有如刺在骨之疾,虐死的丫鬟小妾少男乃至幼童,不计其数。时时抛尸荒野,无人予以追究!可人贵在自律,我平素行医乡里,月见何止数百人,从不曾散布什么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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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_
帖子主题: 回复: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I_icon_minitime周二 五月 26, 2009 8:07 am

  贾功唯哼了一声:“没有想到,人称心善助人的董良医也有威胁人的手段。”

哥哥又言道:“有病医病,我可以......”

  忽听谢审言冷冷地说道:“玉清不必与他废话!他就是因为娶不了你的妹妹,也娶不上那陈家小姐,心中妒恨得发狂。可不管他说些什么,我半来个月后就成婚了!千万嫁妆不说,还得了他想要的女子!”
  
  贾功唯恶笑:“你别高兴得太早!陈家就是再贪图和官宦结亲,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不是男子的人!日后子息无望,还怎么庇护他家。”
  
  谢审言轻哼:“你就等着干瞪眼吧。” 他竟不否认“他不是男子”之称!
 
  贾功唯哈哈笑:“别到时候是你干瞪眼呢!”说完他在我身后阴冷地说:“董公子,董小姐,告辞了!”哥哥一拱手,我没动。贾功唯等了一会儿,我身边的冬儿的头突然更低了,贾功唯突然怪笑起来说道:“谢审言,谢公子!你这样的,就是娶了妻,也会成个乌龟!现在,就是个乌龟蛋吧......哈哈哈......”
  
  谢审言有些疲惫地说:“贾公子可是已经从癞蛤蟆蛋里爬了出来,恭喜你。”
  
  贾功唯对他的人说:“我们去另一家餐馆,这里阴气太重,我得来点壮阳的东西尝尝......当然,有的人,吃什么也没用了!”众人嬉笑不已。
  
  他们一群人出去了。谢审言的桌上人低声问答:
  “是哪个府上的人......”
  “听不出来吗?当然是贾府。”
  “那公子是贾功唯?”
  “嘘......”
  “什么是如刺在骨之疾?”
  “听说是癫狂之症......”

“真的?!”
  “是啊,有人说是因他的母亲就有此症,曾在症发之时,活活打死了自己的儿子......”
  “啊?!”
  “你不知道?他家原来有两个儿子......
  “他父亲广纳妾室,怎么如此少出?”
  “那正室好妒,谁怀了孕,活不下去的......
  “为何不休了她?”
  “她是太后的表妹,没有她。。。”
  “人说贾公子发病时,异于常人,阴冷毒辣,凌虐淫人致死啊!
  “是,我有位姊妹,去了贾府,就没有回来,听说死得好惨......”
  “这就是为什么他家虐死了那么多人?”
  “没人管......”

  谢审言一声不出。
  
  我们这桌,大家都不说话。

  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谢审言说他感激那个小姐,我原来以为他只是说说,现在知道他是认真的。他那时知道原来小姐的品行,也知道贾府去买他。他预料自己难逃被凌辱致死的下场,可死在一个爱自己的人的手里,比死在贾功唯手中要好......想到这里,我蓦然感到一阵悲凉,几乎要落泪。
 
  哥哥对着冬儿说:“天晚了,我送你回张嫂那里。”冬儿点了头。他们起身,哥哥叮嘱了钱眼和李伯,冬儿低着头向大家道了别,两个人出去了

那边,谢审言突然长出了口气说:“诸位请先回吧,我想自己呆一会儿。”嫣红一声轻唤:“公子!”谢审言十分礼貌地说:“嫣红小姐见谅,务请先行一步。”他桌旁的人一通道别告安,一起走了。

  钱眼叹气说:“知音,我们在楼下等你!”站起了身,李伯和杏花也起来,一转眼,都离开了。
 
  我和谢审言一人守着一张桌子的残羹剩饭,他抱着双臂,合目养神般在椅中端坐着。想到他刚刚受了那贾功唯的言语侮辱和我方才为他的伤感,我站起身,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但不像嫣红那样离他那么近。
  
  我们好久没说话,终于还是我叹息道:“你何苦如此!”他一个多月流连娼妓之家可竟不解衣,本就是准备暴露他作为男子最耻辱的短处,就是今日贾功唯不挑明,这言语早晚也会传播开。热衷嫖娼或者不能房事,二者之一就能逼陈家退亲。可他如此高傲的人,这样作践了名誉,从此怎能再与人社交往来?
 
  谢审言脸色暗白,还是闭着眼睛,轻声问道:“你信我了吗?”

  我气:“就是不信!你别以为这么毁自己,就能让我信了你!”不能鼓励他这种行为!
  
  他停了一会儿,轻声说:“我没喝多少酒,那些夜晚,都是装醉,从未脱衣,你不必担心。”
 
  我低头,无力地说道:“你为什么不认命呢?你就是坏了这门亲事,你的父亲还会再给你订一门。(想到他名声已毁)就是没有下一家,他也绝不会容我嫁给你。我已收养了两个孩子,我不在乎是不是还能嫁人了。你日后会有你的生活。你能不能放手?别再这么苦自己?”
  
  他闭着眼睛,呼吸深沉,好一会儿才轻声说:“你能跳下悬崖,但你走不回去......我当时没放弃,才找到了你。”
  
  我摇头:“不一样的,天意难违,没有希望的事情不要强求。”
 
  他停了好久,低声说:“只是你觉得,没希望......”

我抬头看着他,见他格外消瘦,眼睛下面又是青黑色,嘴唇淡白。秀美的墨眉,如此线条俊雅的面庞......他闭着眼睛,可好像知道我在看他,轻声说:“说些我让我点头的话,我不喜欢摇头。”
 
  我们在路上时我对他的温情,一丝丝一缕缕涌上心头,我看了他许久,叹了口气说:“你的眼底都黑了,要多睡些觉。”他点了下头。我又说道:“你瘦得很,要多吃些东西。”他又微点了下头。我说道:“顺从天意,不要再这么亏待自己。”他合目没动,等了一会儿,又轻言道:“天色已晚,你回去吧。临走,对我说句好话。
 
  看着他又落下来的几缕头发,我想了一会儿,低声说:“你回去,好好洗洗头。”
 
  他睁开了眼睛,对我淡淡一笑。这笑容还是有些苦涩,还是有些艰难,可还是到了他的眼睛。这笑意让他的眼睛里闪出光芒。我们看着对方,他长叹了一声。一种久违的心酸突然袭来,我抬手把他敞开的衣襟领口拉合,他一哆嗦,又闭了眼睛,慢慢地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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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_
帖子主题: 回复: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I_icon_minitime周二 五月 26, 2009 8:08 am

= 亲事 =

  我回来就让李伯出面去赎出了那个酒楼与贾功唯在一起的莲蕊。她才十五岁,长相周正。我让她和我一起照顾收养的孩子,根本没有觉得她与谢审言共度了一夜有什么了不起。
  
  莲蕊非常喜欢那两个孩子,晚上都和她们睡在一起。我们相处了一段时间,她才告诉了我详情。她的父亲早亡,她在叔叔郑四家长大。郑四喜赌好酒,欠了许多债。那时被李伯打得起不来床时,债主上门要债。郑四解释了他为何起不来床,大骂李伯手狠,说小姐早把就谢审言给了他们,李伯不该拦着。那债主听了谢审言的名字,马上说也许有商量的余地。次日那债主再来,告诉郑四,若随他离开,债务全清,不然就把莲蕊卖入青楼,立刻还账。郑四同意了和债主离开,他和莲蕊就被带到了一处民宅,说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其实是监禁。
  
  几个月后,郑四与莲蕊话别,说他此去大约不会活着回来,但那些人已经保证给莲蕊银两,让她自立为生。郑四说他对得起莲蕊的父亲了。可半月后,莲蕊就被卖进了青楼。到那里才听说郑四已因诬告之罪被杖死在公堂上。莲蕊根本不知道那些抓了他们的人是谁,连他们住过的民宅都找不到,自然有冤无处诉。前一段时间贾公子到来,对她格外照看。贾公子让她夜里试探谢审言,然后公开向人说明。贾公子言外似有爱恋之意,莲蕊就为他做了那些事。可那日酒楼之后,贾公子就再也没去看她。

 酒楼后的第三天,就传出了陈家退亲的消息。陈家的理由是谢审言久恋花丛,身体不好,把他说得像是患了花柳病,可不得不说还是给他存了面子。陈家虽退还了谢家的聘礼,但出面一家家地付清了谢审言所有嫖娼的费用,以事实向大家证明了谢审言都干了什么。大家都说陈家对谢审言真是仁至义尽了。所以虽然陈家是主动求的亲可又主动退的亲,有出尔反尔之嫌,但因收尾工作做得好,实在让人挑不出错来。
 
  人们说谢御史虽然知道谢审言近期在外荒唐,但没想到会弄到这种地步。自那日酒楼,谢审言的不能房事已成市井笑谈。在谢审言上次公堂之上丢了谢家的脸之后,这次他变本加厉,给谢家丢了个更大的脸。谢审言还变聪明了,根本不回家。谢御史手提家法,天天在外面找他,说见面就打死他。可找了几天都没找到他。谢御史放出话来,谢家没这个儿子了!不仅谢御史没找到谢审言,别人也都说没见到他,他好像在城中消失了。

  我听了陈家退亲的消息后,心中莫名地松快。
 
  哥哥和钱眼准备出远门购药的前一天,前面传有媒人要见老爷夫人。我正和丽娘在一起逗孩子们玩,听了就忙和丽娘一起去了客厅。
  
  我们一进客厅就看见了媒婆张嫂,正笑眯眯地坐在椅子上,她身后站着低垂着头的冬儿。爹神色慈悲地坐在案旁,他见了丽娘进来稍欠起身,丽娘飞步过去,嘴里说:“老爷快坐下。”虚扶了爹一下,自己竟站在了爹的身后。我心说她也太谦恭了些。我向爹行了礼,爹示意我在旁座坐了。
  
  张嫂笑着开口说:“老爷夫人哪!我知道贵府大公子一直没有定下亲事,我来给他提的这位陈家小姐,年方一十七,容貌美好。为人谦和柔顺,慈善心肠,心灵手巧,擅女红针指。从小孝敬父母,爱护弟妹。她的家境又好,陈家是京城的十大富豪之一。她自幼就读书认字,也会些琴曲。我觉得她与大公子十分相配,老爷夫人以为如何呢?”

爹微点了下头说:“多谢张嫂保媒。我那长子自幼离家十载,在外学医,实是个不懂诗书、毫无家教、没有礼仪之人。他平素喜出外给人行医治病,不是个富贵人家子弟的样子......”
  
  张嫂忙笑:“知道知道,大公子在外是那名医董清,陈家小姐听说十分欢喜。说大公子悬壶济世,是有善心之人,可托终身......”
 
  正说着,哥哥从外面进来。因在府中,他没有打扮成平民模样,今天穿了件白杏色的锦绸长衫。他神色中有医者的平和,几步行来,身材挺拔,衣衫微飘,看着真是位潇洒温润的青年公子。张嫂身后的冬儿抬头看着哥哥,半天才低了头。
  
  哥哥进来先给爹和丽娘施礼,又对张嫂行礼,然后看着张嫂身后的冬儿,也行了一礼。冬儿马上还了礼,脸红到底。
  
  哥哥坐下了,张嫂看着哥哥说:“董公子,正好,我方才讲了陈家小姐的好处......”
  
  哥哥躬身说:“张嫂,我在外......”
  
  张嫂说:“知道了,天天在外行医,怕人家不喜欢......可陈家小姐说了,喜欢公子这样的善行。”

  哥哥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抬头对着爹说:“爹,那位张嫂身后的女子,名叫冬儿。她与我一同诊病行医一月有余。我......不知......”
  
  丽娘笑了,哥哥忙对着丽娘说:“丽娘,请代我相询。
  
  丽娘笑道:“怎么不先问我?”但她不等哥哥的回答就向张嫂说道:“张嫂,那位冬儿小姐,可曾定了亲?”

张嫂笑得脸快裂了:“还未曾。”
  
  丽娘看着哥哥,哥哥点了头。爹轻咳了一下说:“既然清儿愿意,我们就托张嫂向这位冬儿姑娘的长辈提亲吧。”
  张嫂还是笑着:“那陈家的婚事就算......”
  
  爹接道:“请多谢陈家的好意,就说清儿实在不配那家小姐......”
  
  张嫂目瞪口呆,那冬儿猛抬头看哥哥又一下低了头。我实在忍不住了,嘿嘿笑出声来。大家都看我,我忙说:“爹,请稍等一下,我问那冬儿一句话。”爹同意了
  
  我走过去,拉了冬儿的手,把她扯了出去,笑着看着她小声说:“冬儿,说实话,你是不是这陈家的大小姐?”她的头快低到腰上去了,半天不说话。我说道:“ 不是?那我们家就拒婚了......”她忙点了一下头,我坏笑:“再点一下才成!”她又点了一下。我还笑:“能不能还点一下?”冬儿低声说:“你还不谢我拼了要死才让爹娘退了谢公子的亲事?”我叹息:“这世上怎么就没有糊涂的人了呢?!”冬儿低笑出声。我不死心:“你答应我,日后得管我叫姐姐,我也不叫你大嫂,只叫妹妹,可好?”她点了下头,我嘿嘿坏笑,她只好又点了下头。

  我笑着拉了冬儿的手回了屋,她重站在了张嫂身后,我到哥哥耳边轻说了声:“陈字是怎么写的?问那陈家小姐是否生在冬季。”
  
  哥哥想了想,恍然状,又看了一眼冬儿,冬儿红着脸低着头。哥哥看着张嫂笑道:“那陈家小姐是否生在冬日?”张嫂说:“我把生辰给了你爹,那陈家小姐的确出生在小寒之时......”
丽娘忍不住了,笑出了一声,又忙掩了口。爹轻叹,然后缓缓说道:“既然陈家小姐德容俱美,请张嫂告知陈家父母,我家清儿何其有幸,日后得娶陈家小姐。”
 
  张嫂笑了:“谢谢老爷!这对孩子,我看着就好!没错了!我这就回去报喜。老爷能不能给个下聘成亲的日子?”
  
  爹沉吟道:“清儿明日启程,大约要两个月才能回来。我让人十日下聘,但结亲大约得在腊月前后。”
 
  张嫂说:“好好好!只不过五六个月!陈家的嫁妆早就备齐了......”她忙停了口,知道大家都明白那些嫁妆为什么是现成的。
  
  爹轻声叹气:“那谢御史若知道,定会不快。”
 
  张嫂忙道:“陈家退亲也是情有可原。那时我们在谢府,眼看着谢御史把那谢公子几乎打死!我当时就想立刻走,别让陈家小姐嫁给一个快要死的人,可晚了一步,没来得及!后来,那谢公子......不提了!陈家对谢家也尽了力了。”

  爹又叹息。丽娘说:“老爷别担心。那谢公子自己做出的样子,怨不得陈家。谢御史也明白。”
  
  爹苦笑:“他不会怨陈家,他会怨我家......”
  
  大家不出声了,丽娘看了哥哥一眼,哥哥正直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膝盖。丽娘笑了:“老爷,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谁也管不了的,他怨也没办法呀!谁让陈家小姐生在冬天了呢?”
 
  大家笑起来。

次日我和杏花送哥哥和钱眼出门。哥哥的腰间多了一小块玉佩,也就寸方大小,看质地应是十分稀贵,可无雕无刻。我笑着说:“哥哥,我给你在那玉上面划拉几笔,写个冬字之类的?”哥哥轻叹:“你何时知道她是谁?”我笑:“昨天。”哥哥摇头,低头沉吟了一会儿,看了我有些忧虑地说:“审言毫无消息,我让人到处去找,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不笑了。
  
  哥哥又叹息:“那日我号脉时就知道他没有纵情花柳。他虽因思虑过度而伤心肺,但不曾因耽于色欲而伤脾肾,他实际......”哥哥看着地上:“元气充足。人说他不举,不该是因阳虚无力所至。。。”
 
  我苦笑:“哥哥,我曾见......他那里饱受创害......”
 
  哥哥抬头说:“我就知那天我该给他上药,也可看看伤情!他偏......”
 
  我真摇头了:“哥哥,等回来再说这些事情吧。”
  
  哥哥无奈:“妹妹,我让丽娘继续找他。日后,我必尽我所学......”
  
  我叫:“哥哥!别跟我说这些了。和我没关联......”
 
  哥哥瞪大眼睛:“怎么没关联?!妹妹,我们不能没了良心!审言被害至此,我家......”

  我赶快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家负了他,可......”

  哥哥看着我说:“妹妹别担心!我若治不好他,枉称良医,从此我必......”
 
  我忙说:“不是那个事情!也许,我还不想让他好呢,省得那么多女子要他......”
 
  哥哥大惊:“妹妹!不可如此善妒

我笑了,哥哥松了口气:“我以为你是认真的......”我叹气,谁能说没几分真意?哥哥不理我了。
 
  后面的一个来月,谢审言毫无音讯。人传谢御史头发全白了,开始有人放出话来说谢御史不会再打谢审言了,有空他能不能回家看看。
 
  我的心情非常平静。有时偶尔会想起谢审言,大多是猜测他会在哪里。在半梦之间,还是常常梦到他,他那苦涩的淡淡笑容,眼中闪动的光芒,他的身体......我觉得他既然在我梦中微笑,就不该有事。
  
  我的生活变得十分规律:就是每天看孩子!我叫大一点的那个女婴常欢,小一点的常语。常欢能扶着家具站起来了,但不会坐下,站一会儿就找人,看人不马上到她面前,就吓得哭起来。但一抱她起来,她立刻笑,脸上还常带着一滴完美的眼泪。常语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无止境地看着周围,哪怕是看了一个时辰,也象是第一次看到。我天天和她们一起玩,莲蕊越来越爱笑了。天气好时,我们和丽娘,一人抱一个孩子,在院内散步。我怀抱着一个完全依赖着我的小小的身躯,觉得我也有了依赖。我和莲蕊说好日后让那些孩子们叫我们姨,别叫我们娘。我是大姨,她是二姨。丽娘问她是什么姨,我说她是婆姨。她抱着大概和常语差不大的儿子说,她的儿子已经是常欢常语的叔叔了。我们想清楚了这辈分,一起大笑起来。
  爹有时回来说些朝中变动。皇上颁布了选才之策。令人在主要城市建立了接收各式提案的广纳箱,每日皇上都抽出半个时辰浏览下那些各地送来的文稿大纲。因为皇上的时间宝贵,那些文稿都力争言简意赅,字字珠玑,皇上说有时比读书都有收益。每月初一为发榜之日,皇上所点的入选之文案作者,向皇上再递详细的文章。如果皇上再次选定,文章作者将入京受皇上的召见,于大殿之上,陈述观点,君臣都可提问盘诘,但由皇上最终决定人才的录用。录用者有的将被安置在现有的部门,有的皇上留在身边待查,可成为皇上的私人秘书。

朝中群臣有些坐立不安,谢御史等说这种选拔人才方式有违祖训方式,贾成章则说皇上选中的朝臣应在各个部门下受训观察,不该马上介入朝政。爹却竭力推崇皇上的决定,协助皇上整理文案,安排皇上的二选的的人前来觐见。爹说第一批录用的三个人,都是年轻的学者,出身寒士,但才学渊博,见识广达。皇上把这三人安在了爹的手下,说可以为爹分担政务,爹开始把一些事物交托给他们,以示合作。我们都知道这是爹退下极臣之位的开始,现在只能求平安无事就好。
 
  这一天的中午,人传有位出家人想见我。我忙迎到府门,见一个青年和尚,一身带着补丁的僧衣,面貌平常。我走上前,他问道:“可是董小姐?”我点了头,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纸包递给我,我打开,见里面包着一小块粘在一起的几片纸,墨迹杂乱,可我认出是我从谢审言怀中剥下的那团被他的汗水渗透的鸭蝶戏猫图的一部分。虽然我一直没感到他会有事,但此时我刹那间出了一身冷汗!捧着纸团的手开始哆嗦,无数念头涌出,我突然发现我是这么担心他!

  我急促地问道:“这位公子可有事?”那和尚一笑说:“公子说务必告诉小姐他很好,请小姐有时间去见他。”我一下子感到心中卸下了重负,忙问那位公子在何处。那和尚告诉我谢审言宿在他的寺庙里。他说他明日回去,我若愿意,可与他同去。我谢了他,让人给他安排了住处,说好明日凌晨一起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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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_
帖子主题: 回复: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I_icon_minitime周二 五月 26, 2009 8:09 am

= 山寺 =

  这后面的时间对我简直是熬煎。
  
  算来谢审言失了踪影有一个半月了,我总觉得他没事,平常和两个孩子玩啊闹的,给她们换尿布,喂吃的,和莲蕊杏花丽娘聊天,日子过得快速融洽。可方才一见到那粘在一起的纸片,我的心就象被什么捅了一下。突然想起了我给他擦身的那一天,那时知道他就要娶亲了,把自己的软弱都压了下来。那天酒楼,我为他拉了下衣领,心里有过短暂的温情。可这些日子他没有踪影,知道担心也没有用,就尽量不多想。
 
  但是从我知道次日就可以见到他起,我就失了自制力。才明白那些用烂了的描写,比如,热锅上的蚂蚁,没头的苍蝇,其实都有道理。所用的都是最不堪的昆虫,表明在这境遇中的人,实在没有任何高雅可言。我神思颠倒,行为慌乱,一次次看着天际,等着太阳落下去,然后再等看着月亮升起。后来又体会了心乱如麻是怎么回事,胸中真的就象长了一大团又痒又刺麻线,根本什么都干不了了。从昆虫降到了植物,可见我已经节节败退。
  
  这一夜,杏花和我在一起,想陪我聊天,可我并不想说话,甚至不知道自己具体在想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儿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太慢。我一夜几乎无眠,到天渐亮时眯了一会儿。
 
  七月初的盛夏,可凌晨的风很凉爽。我到府门时,那个和尚已经在等着了。我问他会不会骑马,他说可以。我让人给他备了马,另带了匹马,载了百斤米面作为我们的酬资。我牵了转转,李伯和杏花跟随着我,和那个和尚走上了街道。我熟练地上马,恍惚间想起了去年春天我们怎么出的府,那时谢审言的模样。一种又甜又酸的情绪充溢满怀。
 
  好久没有去城外了,一出城门,转转就兴奋得头左右摇摆,我知道它就想乱跑,但我已非当日阿斗,完全驾驭得了它,扯着缰绳逼着它直行

城外田野满覆绿色,中间夹杂一片片的野花,朝阳升起,天空亮丽。
 
  那个和尚告诉我,一个多月前,一位书生模样的公子携着一只书箱和一把剑,投宿到他的庙中。他的庙里只有四个和尚沙弥,十分清冷。那位公子交了些银两,宿在一处偏舍,早上在庙后山上舞剑,下午在舍中写字读书,从不见来访的香客,除了与和尚们共进斋饭,也不常与他们交谈。中间他出去过数次,前几天从外面回来,就托他送了那个纸包给我。

  我们骑马走了有两个时辰,到了一处山脚。山上丛林翠绿,鸟鸣遍山。我们沿着山路向上骑了段时间,看到了一处掩映在树木中的小庙。建筑有些破败,墙皮早就没了,露出大片的石块。到了山门处,见大门木质颓废,只剩了一个门环。
  
  和尚下马开门,指点着庙后面说现在还是早上,那位公子应是在山上。李伯一步当先,给我引路,杏花走在我身边。我的心跳得很厉害,让我感到有些头晕。
 
  到了庙后山坡的林木边,李伯停住了脚步,杏花也没有再跟着我。我看着远处的身影,慢慢地走过去。谢审言穿着一身陈旧的粗布白衣,背对着我,看着前方。身在半山,他面前是一片开阔的视野,天空蔚蓝,可以见到远处的农田。

他的双手背在身后,修长的手指握着剑鞘。他的头稍俯,肩膀的线条刚劲而流畅,后背笔直如松。我闭眼想起我那次暮色中看见他面对着药圃的孤独背影,知道情形已经完全不同。仅仅从他的背影,我就已经感到了一种我没有见过的英气,我忽然想起杏花所说他曾一挥之间,夺得诗会的头筹,那时的他一定就是这样姿态傲然,挺立无惧。
  
  这才是真的谢审言啊!这是种我十分熟悉的意气风发,我原来的那位在做出重大决策后或取得预想的成功时常焕发出这种气质。我停下脚步,心中自昨天就一直翻滚的躁动,渐渐平息下来。只几步之隔,我却觉得他比去年我们在路上,在李伯父母家要远了很多很多。那药圃一别,我们就没能再近,即使我为他擦拭过全身,我们之间也再没有回到从前。

  谢审言先微侧了脸,然后慢慢转了身。他看着我,晶莹黑亮的瞳仁里反映着点点阳光。他的面容不再枯瘦苍白,清雅俊秀之上,焕发出健康的光泽,神采韶秀,如此慑人神魄……我闭了一下眼睛,努力回想那两个女婴的笑脸,那才是我真正能握在手中的爱,即使有一天,她们也会长大离开我,但至少要胜过男女之爱让我感到的恐惧……
  
  再睁眼看向谢审言,我已经沉静如水。他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垂下眼帘,许久不看我。
  
  周围有飞虫的嗡嗡声,庙里的隐约木鱼声。他突然低声说:“你难道不能把我就当成那时的我,是个下奴,再那样对我……”他依然低着眼睛,但我知道他是怕我看到他眼中神光,明白他根本已经不是那时的他。
  
  我叹了一声:“对不起。我是如此明显……其实,那时,我那样对你,也是不应该……”毫无顾忌的热情,没有对等的考虑,铺天盖地,正常的人谁也受不了。那样对他,是看不起他。

他还是不抬眼睛,轻声说道:“我从来,没有觉得不应该……”
 
  我怕他只是敷衍我,就又解释道:“我那时没有……”

  他打断我:“我知道你的心意,自然不会怪你。”他停了一下,又说道:“从没有怪过……只有感激。”我暗叹,他连那个小姐都感激,更别说我了……

  我们好久都没有说话。

  他重抬眼看着我,澄净清澈的目光,直入我的心。他轻声道:“那天,是我说的,不娶你。那时,我怕露出一点迟疑,让你以为我故作姿态,告知你父,他必然反复请求,甚至自往求亲。我不能应允,我父也不会同意……若你父失了颜面,日后,我就更难回来找你……可我伤了你的心,对不起……
 
  我本该说没关系,可不知为什么,就是开不了口。我半垂下眼睛,看来我还是在生他的气。

  他等了一会儿,又说:“如果,我现在说,我想……”

  我忙打断道:“人们说你的父亲头发都白了,他想让你回去,不会对你不好。他是你唯一的亲人,你不能不管他。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我不想了。”
  
  他停了一会儿,叹息般地说:“如果有一天,他愿意了,你又会说什么?”
  我苦笑:“我真的是这么明显吗?”是啊,一切都是借口。如果两个人想在一起,总会在一起。不想了,总会有问题。

两个人又半天不说话。他轻叹,走到我面前,不看我,极低声地说:“你看过我……我还要多惨才行?”我闭眼吸气,他继续低声说:“是,明显的很……这世上,大概,只有你,不敢要我……”然后不等我回答,他以正常的声音说道:“我们走走吧。讲讲你的事。”他虽然语调十分和缓,声音低哑,可语气与以往不同,有着能把握事态的自信。
  
  他双手依然握剑背在身后,走在我后面一点,大概不想让剑碰到我。我随意地慢慢走在山间的小径上,讲起丽娘生了个儿子,讲起我收养了两个孩子。我与她们日常的玩闹……我这么一个从来胸无大志,一事无成的人,终于有了能干的事,多少让我觉得……
  
  谢审言轻声打断说:“为什么孩子让你这么快乐?”
  
  看着满眼的树木,团团绿叶,天地明亮,像能照透我的思绪,我微笑着说:“因为我知道她们需要我,至少现在,我不必担心什么……”我停下来,看着阳光在草地上跳跃地闪动。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我道歉似地说:“我能做保姆,做不好妻子。我受不了那种担忧和猜疑,我太偏持计较……我爱孩子,我也许不能再去爱一个成人了。”

  好久,谢审言非常低声说:“我也不能了,会很痛。”我突然转身,他的眼睛已经闭上。我心中揪疼,恍然明白了我们实际上是一样的人,虽然伤的地方不同,可都是伤痕累累,在我们最脆弱的领域里,不能再战。
  
  我转身重新看着前方,忽然感到我不再是那么压抑。在这丛木之间,流火阳光如雨倾下,我才发现,我心中埋藏了我们的过去的那个角落是多么阴郁,可在这之前,我并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谢审言在我身后说道:“我原想再住一段时间,可你,既然这样……我今天就和你们回去。以后,我会常去找你……”

我没有回头,回嘴道:“我怎么样了?”
  
  谢审言叹了一口气,轻声说:“你怎么样了……你把我们,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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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_
帖子主题: 回复: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I_icon_minitime周二 五月 26, 2009 8:09 am

  我微低了头,说道:“你别来找我,你的父亲不会高兴的。”
  
  谢审言回答:“你如果再如此推脱,我就穿你府中下奴的衣服去见你。”这是跟我学的!往自己脖子上架剑。
  
  我转身,他看着我,明莹的眼睛里有一丝揶揄。我盯了他一会儿,他没移开目光,清清楚楚地说:“我若求娶你,你不能拒婚。”

  我一下笑起来:“只许你把我甩了,不许我也告别一次?”
 
  他不退缩,冷静地看着我说:“你何止告别过我一次,你告别了好多次,你已经欠了我了。”
 
  我轻叹道:“你忘了你的父亲了吗?他怎么会同意你娶我?”
  
  他平淡地说:“这是我决定的事,与他无关。”

我轻摇头:“怎么突然就走到这一步了?我不会唱和诗歌,与你要求的……”
  
  他苦笑:“对你,竟是突然……”接着,他轻蹙了下眉头:“我要求什么了?”
 
  我淡笑:“人们说你十分挑剔,容德俱佳,还要能赋诗歌……”
  
  他微眯了眼睛:“你信了所有的人,可就是不信我?”
 
  我失声笑出来,又叹了一声!真是这样?!一方面相信所有关于他的坏事,一方面不信他的表白。
 
  我微笑着摇头:“是不公平啊!人说关心则乱,我是关心则疑。”
  他没有笑,仍然看着我说:“疑者生畏,畏者无恒。无恒者鲜能终事,盖其心乱而无所适从也。”他停了一下,轻声说:“你因疑生畏,自然不知何去何从,不能终事,只能听我的。”就像是在说一件已经决定了的事。
 
  我半张了嘴,不及多想,辩解道:“谁说我不终事,当初是我……”
  
  他打断我:“是你守了二十年,那不是终事,是懒惰和怯懦。”他的话语缓慢但清晰
  我深深地看入他的眼睛,他毫不回避。竟是懒惰和怯懦吗?!我对二十年相识的顾念,是情感上的懒惰和怯懦?!不敢探索究竟?我的确没有“终事”,没有确定我到底是爱还是不爱,没有完成那条我走了二十年的路,即使是离开,也不是我自己的行为。对谢审言,我是不是也一样懒惰和怯懦……
  
  我心中慌乱,假笑,叹了一声说:“既然我是这样的人,又怎能与你终事?”

他凝视着我,瞳孔深邃如星锥,慢慢地说:“只因我是有恒终事之人,一旦决意,死无悔改。”
  
  我的心被扎了一下,知道这些字里承载的痛苦和用血证明的真实。看着他的眼睛,一时神迷,忘了言语……眨眼轻晃了下头,努力招架,悄声说道:“这算不算是勉强。
  他也盯着我悄声说:“不算,算是带着一个失了方寸的人往前走。”
 
  我淡笑了:“你才走了多长的路,第一次就是你先离开的。”抓住不放!
  
  他没眨眼,轻声说:“我认识路,本来就是打算走了再回来。有人不认识路,只能原地呆着!”
  
  这是想把我打翻在地,踏上一万只脚啊。我咬牙狞笑:“要与我较量一番?”
 
  他秀挺的眉毛极轻地动了一下,眼里似有笑意:“只是谁说了算而已。”
 
  我想起我和钱眼的谈话,讲到谁情深谁说了算。他这些话里话外,一直在说我情薄意浅,无恒无终!我狠了下心说道:“这个游戏,可以两个人玩。”说完我猛一伸手握住了他的双臂!如我所料,他的身体一硬,接着开始微微颤抖,原来健康明润的脸色突然惨白,他一下紧闭了眼睛,咬了牙,嘴唇的血色褪去

一开始,我几乎是带一种恶作剧的心情看着他,他触了我的要害痛穴,我怎能不知道他的?那次临别,我为他整衣他就如临大敌。在公堂,我起不来身,他都不扶我。我给他擦洗上药时,他一直闭着眼睛不看我。酒楼上,他见我突然伸手碰他衣领,就哆嗦……过去的恶梦何尝不是依然萦绕在他的心头!无论他的理智和情感怎么明白我是谁,他的身体却存着过去的记忆!可看着他的脸色,他抿闭的唇,手中感到他的颤动,我又后悔这么直率。看来太出他的意料,他受不了。我心里开始刺痛,就要放手,道一声歉……突然意识到,如果我这么放了手,实际上就是帮助他的往昔打败了他,这样伤他一次,日后我的手再这么握住他,他就更不会信任我……
  
  我贴上他的前胸,低声问:“她是不是亲过你?”他意识到我身体的靠近,抖得更厉害,轻点了下头。我双手环抱过他的腰际,紧抓住他背在身后的握着剑的冰冷双手,感到他当时的手应是被绑在身后,我轻声问:“是这样的吗?”他微点了头,已经屏住了呼吸。我凑近他的脸,行将碰上他的嘴唇时,低声问道:“是这样的吗?”他几乎不可察觉地点了下头。我闭上眼把我的唇按上了他的双唇。
 
  他的嘴唇干冷僵硬。一开始,我只是停在那里,让我的唇感觉着他的凉意,让他的唇感受我的温暖。然后我稍张开嘴,用舌尖轻轻地一下下触动他紧闭的双唇,像是在扣动着一处陌生门环。他依然颤抖着,胸膛起伏。仿佛是许久之后,他才微开启了他的嘴唇。我的舌尖进入,慢慢地探索着他的唇齿,让他熟悉我。好一阵,他咬住的牙关松了,我的舌尖挤入他的齿间,他的舌尖轻微地和我碰一下就离开了。我继续探求他,一下下轻舔着他的唇,他的齿,他口中的每一处……又一会儿,他的舌尖再次回来与我相触了一下,这次我尾随而去,纠缠他的舌,舔触他的舌底敏感处……我极尽着我的温存,柔慢地在安抚他,他渐渐松弛,呼吸开始平稳,终于用舌与我缓慢地缠绵……这是种我从没有体会过甜蜜,他此时象婴儿一样无助而脆弱,我用舌尖传达着我深深的爱惜和怜悯,知道此刻,他不会觉得沉重,而我,也因此放开了我的心。。。。

我无休止地绕弄他的舌,他的舌尖开始只承接着我,任我对他索取无度,然后小心地点触着我的唇,最后终于进入了我的口中,尝试着探查我,青涩笨拙,可流连不去……他是如此温软香甜,让我想好好品尝……我们深吻着,不知过了多久。我早已放了他的双手,用力抱着他后背,他还是手背在身后握着剑,但紧紧地靠着我,停了颤抖……到后来,我使劲吸允他的舌,以我的舌尖按摩他的舌根和口中四壁,强取豪夺,都占为己有……他时时发出轻嗯声,让他更加诱人,我简直忘乎所以……。
 
  我们勉强分开,两个人都喘着气,我的心跳得很快,他的眼中似有水光。我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问:“是这样的吗?”他的眼帘半垂下,睫毛如扇遮住了他余下的目光,他低声答道:“不是。”
 
  我放开了手,慢慢地转身背向了他,平静下自己的狂乱。他默默地站着,没有动作。我看着午后洒向大地的无限阳光,感受着奔放的热烈和一抹看不见的凄凉。他在我身后低声说:“我再不会让别的人碰我,真的,你别担心了。”他似乎在哽咽,我没说话。我多想我从没听到过同样字句的谎言,他从不曾被那个占据过我身体的人鞭打得遍体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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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_
帖子主题: 回复: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I_icon_minitime周二 五月 26, 2009 8:11 am

= 短途 =

  我们走回去,会合了杏花和李伯,在庙中与和尚用了些斋饭。然后我们在庙门口等着,谢审言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自从谢审言说他要和我结婚,我们接了吻,我从心里感到说不出的愉快。站在门口,我看着他一身粗布白衣,缓步从庙后走过来,面容俊秀,气质清雅,肩背书箱,挎着他的剑,手提着个带面纱的斗笠。一时间,我以前读过的那些书剑江湖的偶像们,都成了他的模样。
  
  他向送出来的和尚道谢告别,然后把书箱缚在那匹运来米面的马的鞍后,戴上斗笠,上了马,与我们一同离开了那个庙宇。
 
  骑出了山脚,路面平坦,谢审言头戴着斗笠骑在我的旁边,杏花和李伯骑在我们的后面,恍惚中,我似乎回到了我们那次远途。我全身活力,笑着说:“我得让转转随意跑跑,你们别跟着!”说完我松了缰绳,转转原来还无精打采的样子,缰绳一松,它立刻精神百倍,眼睛瞪圆了,耳朵都支愣起来,马上撒腿斜着跑起圈圈来。我已不是以前的那个笨蛋,现在能手握着缰绳,任它随意地跑,不再心惊。我看着眼前风景成了印象派的画面,天空的云朵拉成了一条条白绫,不禁哈哈大笑。

无论转转怎么跑,谢审言的马总是跟在我后面。我看转转跑得差不多了,就拉紧了缰绳,让它慢下来,然后掉了马头,向远处的李伯和杏花那边缓缓骑去。谢审言骑到了我身边,我看着他笑道:“我不是说别跟着了吗?”他说道:“没听见。”我哈哈笑:“那下回我得喊才行?”他淡淡地说:“那也听不见!”我又笑:“你跟谁学的这么说话。”他马上说:“跟你!”我好奇地看他,他说话和以前明显不同了,随便任性,带着孩子气。我摇头说:“那一路,你不说话,多可惜。”他在面纱后面说:“我们还会走很长的路,我会说很多话。”他停了一下,又赌气似地说:“比钱眼和你说的要多得多!”我又咯咯笑出声。
  
  一路上,我的情绪十分亢奋,快活激动,使劲和他说笑谈天。

  我说:“那个姓孔的老头,说的什么十五什么来着?”
 
  他唱念道:“吾,十有五,而志于学……”
  
  我说:“这就是我有十五两银子,就可以上学。”

  他轻语:“三十而立……”
 
  我:“三十两银子,可以站着听。”
  他微叹:“四十而不惑。”
  
  我:“四十两银子老师保证什么都给我讲明白,没问题。”
  
  他轻声:“五十而知天命。”
 
  我:“五十两银子,知道天子的命题,写出文章可以当官。”

  他停了一下:“六十而耳顺。”
  
  我:“六十两银子,我可以听得舒舒服服的,老师不骂我。”

他又道:“七十而随心所欲?”
  我:“七十两银子,我爱干嘛干嘛,倒地打滚,没人管我了。”

  他低声说:“不逾矩?”
  
  我坚持到底:“保证没错!”

  他似乎又叹了声,问道:“这就是你那十六年读书所学?”

  我吓得摇手:“不是不是,都是平时的胡言乱语。话说我还是学商科的,一堆金融计算之类,大多都忘光了。”
 
  他说道:“你那时和……所言,就是你学过的东西吧。”
 
  我谈性大发,点头道:“是啊,重商兴商,千百年的教训哪。中国自古讲的是重农轻商,古老的文明之中含着一种超越了物质财富的清高和洒脱。但是我们那里,百年前,比我们更先进更强大的国家打破了我们的安宁。其实历史上,周边的民族不知多少次战胜了中原的汉族,改朝换代后,都被孔孟之道同化,继续了相似的政策和文化。可百年前的那次失败,不仅破坏了和平,也冲破了我们两千年所珍视的文明道德理念。就好像一个自以为富夸天下的贵族一日突然醒来,发现自己坐拥的黄金白银都成了粪土……”我刚要说一夜之间沦为乞丐,忙停住,他就曾经历过这样的惨变,风华正茂的才子,一日成奴,落在了毒手里……

他等了一会儿,说道:“你可以接着讲,我没事。”
  
  我轻吸气,他是如此敏感!我忙道:“那时节,国家风雨飘摇,有人描述为‘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仅仅十个字,就写出了多少恐慌!与以往的动乱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最想引领改朝换代的人不是那些农人或政客,而是一批学者,一群书生。他们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有的人想兴商,有的人想强兵,有的人要推倒一切,重新开始……到后来,那选择了最极端,最血腥也最艰难的道路的一批人胜利了,缔造了一个新的国家。可还要再过四十年,一位姓邓的老者把兴商利民之策诉诸实际,让人们富裕起来,国家才真的走入了一个繁荣的时代。可惜我没有那样治国的头脑,只能在家养几个孩子,不然的话,以我所在之地的文明,一定能给这个地方带来有益的东西。”
  
  谢审言慢慢地说:“一叶知秋,你已经把精华所在带到了这里。我想那……心里同意了你的见解,目的大概是为了日后的征战。”
  
  我点头:“其实富国之际,也必是强兵之时。富国强兵,缺一不可。只富国,那就是把自己养成了个老母鸡,等着别人来宰割。只强兵,那就成了穷兵黔武,日后民不聊生,会起动乱。”
 
  谢审言想着什么说:“我朝周边未平,已是心腹之患。富国之策当异于前人,投合民意,令其发达。”
  
  我附和道:“是的,必须投合民意!我觉得孔孟之道的失败之处是把对精神境界的追求和现实之中的国家治理给混在了一起。我们作为个人,一生都要追求从物欲中超脱出来,不为名利羁绊,保持思想的磊落和潇洒。孔子应当是思想的导师。可在治国之道上,就得像钱眼那样,一点一滴地计较,不能忽视小利,不能回避而是要应和俗念,因为那关系着多少人家的衣食,岂能容得半分清高啊。”
  
  谢审言缓缓说道:“你说的,书上从没读过。”

我笑起来:“那是因为这里的书籍还没有这些。其实在我的那个地方,我也背不下书,所以不会引章据点,大多自己胡编乱造,你可千万别当真。”
 
  他轻哼了一下:“你总是这样虚晃一枪,我对这句话,倒不会当真的。”

  我叹:“这年头,蒙一个人怎么这么难。”
  他慢慢说道:“其实你蒙别人还是很容易的,就是蒙我,大概很难。”
  
  我笑着扭脸:“如此肯定?为什么?”
  
  他低声说:“因为我知天命。”
 
  我气道:“这是我说过的话,你学我!我没见你给别人透露过天机。”
  
  他转头看着我说:“我不知别人的天命,我知你的。”
 
  我又假笑:“那正好,我只知道别人不知道我,你告诉我。”
  他静静地对着我好一会儿,我只听着马蹄声响,他终于说:“我们成婚之时,我就告诉你。”
  
  我盯着他的斗笠面纱说道:“我跟你说正经的,如果你这次回去,再为我的事,激怒了你的父亲对你施家法,我就马上嫁给别人!(嫁给谁啊?!)你信不信?!”虚张声势,一如往昔。

  他点了一下头。我咬牙说道:“你说话!”

他轻叹道:“你自己告诉我,他不会打我了,现在又担什么心?”
 
  我皱眉道:“你就是让人担心!”
  
  他对着我说:“别担心,我会安排好的。”
  
  我转了脸看着前方。他的语气平静而坚定,我忽然想,如果我完全相信了他的话,该多好。

  回到城中,天已近傍晚。谢审言持意陪我骑到了府门,我坚决让李伯送他回家。

  我在大门内走来走去,担忧他怎么面对他的父亲,一直走到天黑下来。李伯终于回来了,我急问谢审言如何。李伯说谢审言到了谢府门前,老家人听报跑了出来,见了他就抱着他大哭,拉他进去,可他说要等等。好久之后,谢御史走出来,冷冷地看着谢审言,谢审言也看着谢御史,竟然不说话。最后是谢御史终于说了第一句话:“既然回来了,进府吧。”谢审言不顺杆下来,反而对谢御史说:“我的婚事,日后,不劳父亲大人操心。”谢御史眼睛瞪大,就要发火,老家人拉着谢审言的袖子让他快道歉,谢审言见了谢御史的样子,转身就要上马离开,谢御史出声道:“我懒得管你的事!”甩袖而去。谢审言这才解下了书箱,让老家人提了,然后把马缰交给了李伯,让他告诉我详情,自己随老家人进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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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I_icon_minitime周二 五月 26, 2009 8:11 am

  李伯最后说:“谢公子言道,务必告诉小姐不要担心……他没受家法,小姐也就不要另嫁他人。”说完李伯憋着笑低头。我咬牙:“最后的一句,不是他说的!”李伯不出声,点了两下头。
 
  我又气又笑地去见爹,这是什么年头,每个人都知道怎么糊弄人了。爹和丽娘都已用了餐,两个人在床上逗着那个快半岁了的孩子。爹坐在床边,那一向悲苦的面容,此时似是微存了笑意。我告诉他谢审言回来了,回府时谢御史没有责打他。
  
  爹看着我,沉吟了有一会儿才说道:“一月前,皇上从那第二批的几百短篇策论中选中了二十来篇,放榜在外,要上书者详论。几日前,从那二次呈上的文章里,皇上又选了五篇,公榜昭示,传那些作者月后入殿亲见。其中有一人,文案以兴商之说得皇上首选,详论又以兴商治国三十六策的八千言书大得皇上赏识。那文中,命笔警绝之外,文采昭彰,笔触明丽,皇上说为所见文中之冠。此人籍贯京城,姓谢名审言。”
 
  我一下愣在哪里,丽娘也半张了嘴,爹轻叹:“虽然上言者不陈家世背景,经验年龄,但莫大的京城,有几人能有此才华,想来,非他莫属。”
  
  丽娘笑起来:“难怪谢御史不敢用家法了。”

我一时无语。谢审言竟要投身朝政么?这是一条多么艰险的道路。爹正要抽身……

  爹等了片刻,又说道:“若谢审言得皇上亲选,身列朝班,我家就不该再求他婚姻。人们会以为我拉拢新人,网络旧敌。你知我现在只求无过而退,不要让皇上感到我还心系朝堂。谢御史也更不会容谢审言娶你,因除他和我之间的不和之外,谢审言日后的在朝的立场也变得十分重要。谢审言也不该和我家太近,皇上既然要启用新人,必然是不喜他与我家过往……这就是为什么我这么长时间没有告诉你。这说来,对谢审言是好事,对你……”爹没说完,轻叹了一声。
 
  我原来心中的欢愉一下荡然无存。
  
  我明白他为何如此。家法之后,他知他不能说服他的父亲,接着,他又毁去了自己的名誉,日后,他以何为立身之本?只有尝试仕途,他才能争取独立……可这条路,也不见得就能让我们在一起。爹的话说得十分明显。爹过去大概都想让我以妾室之名嫁给谢审言,现在竟然说不能再求婚姻。说是为自己考虑,可实际也是为了谢审言考虑。如果哪天爹出事,谢审言若是平民,即使我和他在一起,只要我们不是满家抄斩,他就不会有事。可如果他身居朝堂,与我家有联系,他就必受连累,亲历风险……爹的话里,是让我不要再想与谢审言……
  
  我对着爹尽力笑着说:“爹,没关系。我为人善妒,谢公子人才出众,他若成朝臣,日后更会引人注目,女子们必是趋之若鹜。我大概受不了那样的疑虑。还不如不在一起,眼不见心不烦,我专心把我的孩子们带好。”
  
  丽娘笑了:“洁儿说什么呢?!这么多年,你爹出席坐宴,几曾少过美人在旁。我从不起妒意,因我知你爹的身心,哪能轻付与人。谢公子为人良正,更是不会浪荡。他那样留宿花柳,不过是为了退亲,你也知道的。”丽娘这样的直性子,竟没听出爹话中的意思。爹又叹了一下。

我点头。我的确不能容忍那女子的手为他缅上落发,不能容忍他从别人手中喝酒。可我的两个孩子保护了我,没有让那些动作伤我的心。我方得意自己的成熟,可又想到,他日后如果为官,平素花酒,必是惯例……那时我如果重陷情感的泥潭,是不是会再次变得脆弱纠葛?是不是会再次心痛难当、勃然而去?他说他再不会让别人碰他,我是不是相信他?
 
  告辞出来,天已经全黑了,我还是去看了常欢和常语。她们睡了。才分开了一天,我却觉得很长。我坐在床边,看着豆大的烛光下,两张熟睡中的婴儿的脸庞,躁动不定的心有了些平静。明天,我可以随时抱起她们,亲她们,爱她们,在她们的欢笑中,忘记自己。日后,她们会长大,但我还可以继续收养新的孩子,还会看见那无邪的笑容,还会感到她们的依赖给我的安慰……
  
  我在那里坐到近深夜,努力想看清命运的轨迹。
  多少次,我夸夸其谈地开导别人,对人说,接受发生的事情,那是命运给你的牌,你只有运用自己的技巧,把这副牌打出去,别总想着换一手牌。现在看来,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实际上,我根本不想玩什么牌!我只想平平静静地生活,不要让我感到心痛,不要让我感到悲伤。我想天天欢笑,自在无忧。我想让每天的思绪只是我该吃什么,该穿什么,怎么让我的皮肤变好,怎么再减上两斤体重……我不要那张代表变化的牌!我不要那张预示分离的牌!那些所有消极和艰难的牌,都千万别摊到我的手上!

  可是不是,我们越怕的事情,就越会发生?或者,因为那些事情会发生,我们有预感,所以提前开始害怕?
 
  谢审言说我怯懦和懒惰。理智上,我知道怯懦和懒惰不好,可就像人们不可能抓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从地面拉起,我也不能一转念就让自己变成了勇敢和勤劳……也许我还是没有爱上他,我甚至没有像那时在路上一样,向他敞开我的心房……

快乐如果不能长久,就是日后的毒霜。有几个人会说自己能不计结果地投入情感?谁不想得过且过,谁想要痛苦……

  现在恍然悟到许多过去不懂的事情,为什么佛家说“求不得”是人生之苦。表面看,若使之为苦,第一要“求”,第二要“不得”。其实,两者并非相等。如果是没有“求”字,“不得”,就不是什么了。说来,苦皆是因“求”字而起……
  
  若是我能做到心无所欲,心无所望,是不是我就能无视风云变幻,保持住我的安宁,不会受苦?
  
  ……
  
  可我真的能对谢审言做到无欲无求吗?临入睡时,我还是想起了他说他死无悔改的决意之心时的眼神,想起了我们的吻,想起了我的心跳……半是惆怅半是甜蜜,我睡去,隐约觉得他就在我旁边,他的唇在我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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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_
帖子主题: 回复: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I_icon_minitime周二 五月 26, 2009 8:12 am

= 入情 =

  第二天早上,我喂了常语早饭后,就提着常欢的一双小手,在院子里教她走路。她穿着一双红红的小鞋,双臂高举,像个小猩猩。她急不可耐地交错着小腿儿,只脚尖着地,几乎是在飞跑。我提领着她,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她尖声欢笑,我也乐不可支,莲蕊抱着常语在旁边一个劲地嚷着:“看,快看,欢儿走路了!大姨领着欢儿走路了。”跑到常欢腿蹬不动了,我一把把她抱起来,使劲一口一口地亲着她,她的头仰望着天空,声嘶力竭地笑个不停。她的笑声减了些,我才听到莲蕊的声音说:“小姐,谢公子来了。”我转头,看见谢审言在院门处站着看着我,神情萧索。
  
  我抱着常欢走过去说:“这是常欢,那是常语。”他闭上眼睛,点了下头。我看他对此不像有兴趣的样子,就说:“等我一下。”转身把常欢交给了奶娘,又到莲蕊的手里亲了一下常语,嘱咐说:“今天一定要再给她喂三次粥,吃一勺也好。”莲蕊笑着说:“ 小姐每天都说一次。”我叹气:“我是个唠叨的鸡婆了!”莲蕊和奶娘都笑了。
 
  走到门边,看着谢审言说:“我要先去换下衣服。”我的衣服上满是常欢的口水和早上常语喝了粥之后又吐在我肩头的痕迹。他又点了点头,不说话。我们默默地走回我的闺房,杏花迎出来,笑着叫了一声谢公子,谢审言施礼,还是没说话。我进了屋,谢审言等在屋外。杏花帮我换衣时轻问道:“谢公子好像不高兴?”我也觉得是,但没讲什么。
  
  换了一身浅菊蓝色的单服,我走出来,见谢审言背手看着一处花草,脸色还是落落然。我注意到他还是穿了一件粗布白衣,可不是昨天那件。我诧异地问:“你买了别的粗布白衣?”他抬眼看了我一下,点了下头。
  
  我起步走向花园小湖边,谢审言沉默地跟在后面。我问道:“怎么不高兴了?”他依然没说话,我扭头看他,他眼睛看着地上,我心里一阵酸,停下来,转身对着他:“爹和我说了。”他低了头。我没话可讲了,又接着慢慢向前走,他跟着我。

到了花园,一片繁花,我走向一处树荫,站住,谢审言也停下,像个木偶,我微笑:“到底怎么了?”
  
  他垂着眼睛轻声说:“昨天,我都说了……我们……可一夜之间,你为何,又淡了心意?”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怎么看出来的?是因为我对那些孩子太投入?还是因为我对他平静自然,不再像昨日路上那样激动?
 
  我们都沉默无语,我忽然意识到,我没有否认,就是同意了他的话。也许为了不让他伤心,我该说些什么……
  
  他还是不看我,轻声说道:“你曾引‘子在川上曰’,你曾对你的兄长感慨世间的莫测,我都明白……你别怕,我不会……就是为了我们,我才……”
  
  接着,他轻叹着说:“我也明白,我怎么说,你都不信。”
  
  我也叹了口气,说道:“不是你的事,是我自己。那次旅程之后,我怎么也感觉不到……”
 
  他低声说:“我知道。那时你为了让我换衣,说……现在,你再也不讲那样的话了。”
  
  我咬了嘴唇,半晌后,轻声问道:“你那时真的不怨我吗?”

 他又叹了一下:“昨天你就问过,我说了……”他停了一瞬,突然抬眼看向我,眼中明锐但似有悲伤:“难怪你要忘了我们,你竟然,连我那时……都不信。”
  
  我回避开他的眼睛,说道:“我知道你会说什么,不会怨我,感激我。可是你连她都不怨,都感激……”
  他打断道:“不一样的!”他垂了头,好久不说话。
  
  我终于看清了我心中的一道屏障,原来,我不曾相信他那时爱上了我,我自己的羞愧自卑和对他情感的怀疑猜忌从来没有消失过。我是不相信他?还是不相信他的情感?或是根本不相信爱情?……
  
  他看着地上轻声说道:“怎么能是一样的?你难道不懂,如果我不愿意,怎么可能去做你让我做的事情……”我一下子想起来他被打死也不开口的倔强,对应着在李伯的父母家,凡是我说的他都会去做的顺从,知道他必也有相似的思绪,不想让他想起从前,就忙问道:“你那时,到底喜欢我哪里?”这是个俗到底的问题,在宿舍时,被公认成白痴级别,所有问这问题的人,都该被踹一脚。这问题明摆着逼着人说自己的好话,显示出自己又没自信又厚颜无耻,我急中生错问了,赶快得扳回来:“别回答!你说了我也不信!”
  
  他依然低着头,长叹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低声说:“你何止不信,你还把我说的都忘了……其实,是因为你觉得,那时,你没动真心……”
  
  他的话如雷贯耳,我吓得忙低了头。我自己的情感不是真正的爱情,自然不会相信那时他的情感。我对他那样热情,日后都有绝情之时,他那时不声不语,又怎么能是真情?!

他又说道:“我说过,我听懂了你的话。那时,我知道你虽然在和钱眼说话,实际,是在对我讲……我每天早上一醒来就想着,又能听到你的话语。你说的,灵魂,苦难,身份……我都听明白了。我最不喜夜晚到时,看着你和杏花走开……械斗时,你对我抱歉……后来,我们在一起,你想让我好起来,对我说的那些话,给我讲有趣的事情,你的事……你让我喂你吃东西,你看我舞剑时的神情……你说愿意和我走一路……我们分开后,我回想过多少次……”他的声音非常小,语气像是在背书,可已如巨锤定音,击散了那自他告别我后就笼罩住了我的心的羞愧的低音,但同时又让我生了一层新的歉意……
 
  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又轻声说:“我不会怨你的,那时不会,现在也不会。你别担心。要怨,只能怨我……”
 
  我急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成了逼着他向我道歉了。
  
  我们两个沉默着,我忽然心有所悟,皱眉想了一下,悚然一惊道:“我突然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我那时常感叹世事无常,人心变幻,可今天看来,我自己的心就是这样的!一日相欢,可遇到阻遏,就一日相弃,像河水一样不可依托!浅尝辄止,喜怨无常,轻重不分!难道说,我们看着不快,心感厌恶的人和事,实际上是我们自己的一部分?!批评别人冷漠的人,其实自己就非常冷漠。抱怨人心无常的人,其实自己就没有始终如一的心!?”说完,我好一会儿不能从这震惊中醒来。难道我所有的怨意,其实都是因为我的心没有定力?我之所以恐惧变化和莫测,其实都是因为我自己的心本就是如此变化和莫测?!

原来所谓怯懦或懒惰,都不过是表象,就像发烧是疾病的征兆。真正的原因是我的心,无能少力,颓废不起,没有过信念和忠诚。我总能看到不安,总是注目莫测,是不是因为我的心看见了我自己……
  
  我不敢看他,出着冷汗,低声说道:“你说我无恒心,就是指这吧。我那时对你信誓旦旦,后来却冷淡无情……也许不是因为畏惧,也许我的心本来如此啊……”
  他静默了许久,终于说道:“若是真的那样,你就不会那么喜爱那些孩子了……”

  我忽然十分感触,忙仔细看身边的花朵,如此自然朴实,却是如此美好精致。
 
  他轻声说:“你不曾信我,自然就没有对我们的恒心……你把心,放在了那些孩子身上。”

  我们又好长时间不说话。他知道我没有把心放在他身上,他知道我没有动真心,他这么傲的人,会不会……我低着头问:“你是不是后悔了?”说完我提心吊胆。
 
  他叹息:“你现在还是这么不信我!我真的都是白说了!”他停住,大概是气得说不出话了,可我却感到非常欢喜,不禁抬头看他,见他依然低着头不看我。
  
  我环顾四周,蝴蝶纷飞在花间,蜻蜓在空中飞飞停停,夏日的晴空,万里无云。一时间,我心中雀跃,几乎想跳来跳去,大声呼喊,可又不想喜形于色,就做垂头丧气状说:“我完了!没人要了!生来没有恒心,无情无义,畏缩不前,什么也不信,谁也不会喜欢我!你别理我了!我不想活了……”
  
  谢审言轻哼了下。我强掩笑意,假装悲伤地问道:“你哼什么?为何不安慰安慰我?”
 
  他抬头,脸色开朗无霁,看向我,眼中明显含着笑,低声说:“你对我耍赖,一向有用。”

  我嘿嘿笑着呼出了一口气:我们终于回到了从前。

我们对看了好一会儿,最后他出声说:“去书房吧。”我点了头,转身带路,他跟在我后面。一路上,我们随便地谈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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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_
帖子主题: 回复: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I_icon_minitime周二 五月 26, 2009 8:13 am

  他说:“日后,我可以来给你那些孩子教教书法绘画。”
 
  我笑:“你这么大的才干,日后大概连我们家的门都不会进了。”
  
  他问:“你怕了?”那话中饱含着挑衅。
  
  我哼道:“怕什么?”
  
  他悄声说:“听着,是怕我以后不来了。”
  
  我轻咬牙:“谁怕?!”
 
  他说:“别怕,我肯定来。”我刚要反驳,他接着说:“我知道你怕,你说什么我也不信。”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
  
  我愕然回头,他清俊的脸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笑:“你好厉害呀!”他瞥了我一下,目光闪亮,低语道:“迫不得已。”我哈哈笑出了声。
  
  一进书房,他直接坐到案前,挽起些袖子,倒了些水在砚台上,开始研墨。我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和那带着伤痕的优美手腕,一时失神,忙转头看周围的书。听他轻声说:“我的全身你都已经擦过了,还怕。”我刚要说话,他又道:“别又说‘谁怕’,就是你怕。”我笑起来:“你是在激我!”他依然研着墨淡然地说:“激你又怎么样?你也干不了什么。”我大笑:“还接着激我!”我凑到他的脸前笑着细声说:“我不上当!”
  
  他看着我,突然低了眼眉,呼吸轻浅起来。我忙站直了身,心跳,转头又看着壁上的书籍。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等了一会儿,他把墨放在砚台边,那轻微的啪嗒一声响,在这静寂的书房里,像山寺里的晨钟暮鼓。我从痴想中醒来,暗暗叹息,我们之间结局未知,他成不成朝臣,他的父亲都不会让他娶我进门。他若为官,我爹说的话……突然蒙醒,我怎么是这么消极?!
  
  有一次,一位女友向我讨教她新交的男友的品性,我当时说,他是个消极的人,大概成不了。那位女友不以为然,说她的男友非常成功,怎么能是消极。半年后,她来见我,说早该听我的。她实在受不了了。他们去了海边风景胜地,深蓝色的山头覆盖着白雪,海水碧蓝,与之相映……她的男友大骂路边的狗屎和垃圾。他们去了高级的餐馆,灯光暧昧,气氛浪漫。她的男友抱憾餐巾没有烫金字样,侍者的态度不够谦恭……我是不是也成了那样的人
 
  生活里哪里有十全十美,一切都只是着眼的地方。看到美好,自然快乐,看到不足,自然烦恼……
  
  谢审言轻声说:“你来。”我转身,他举着一只已经蘸了墨的毛笔看着我,我一笑,走过去,他把笔递到了我手里。我在他面前的纸上,随便地画了几个竖道,又乱画了几个圆圈,还觉得不够,大点了几个点。毛笔尖端都叉开了,我把笔递还给他。他轻叹道:“成事不足者,败事必然有余。”我作势要推他,他忙说:“奇思妙想,出人意料。”我出声地笑了,他脸上没有笑容,只眉梢轻挑了一下。
  
  他重蘸了墨,把竖条当成竹子杆部的阴面,画出了几只从底到顶的修竹,把那几个圆圈,画成了怪石上的孔。那几个大墨点一个涂得更黑,画了个没有尾巴睡猫,另外几个画了没有什么毛的几只鸭子,最后的一个画成了一只没有触角的大蝴蝶。他画得十分精心,都画完,又蘸了些墨,不出声地把笔递向我。我接了笔,看着那竹子画得秀挺有节,睡猫十分可爱,拿着笔有些哆嗦,担心画坏了怎么办,他低声说:“你随便下笔,我还能再画一千张。”我笑了,给猫加画了一只老鼠尾巴,给鸭子们画了一身乱乱的厚毛,给蝴蝶画了两只粗壮的胡须。画完了,我歪头说:“我画得实在不好看。”他言道:“看不出来。”我又笑。他从我手中拿了笔,蘸墨写了个鸭字,又递给我,我惊讶道:“还是一样的名字?”他淡漠地说道:“别的字你也不会写。”我笑得前仰后合,写了蝶字,歪七扭八,他写了十分难写的戏字,我写了猫字,乱成一团,我们一人一笔写了图字。

他这次没署“欢言”,而是用极小的字写下了日期及“审玉言洁”。我叹息:“你是又想上公堂不成?”他没说话,垂了眼睛,把笔慢慢地放在了砚台边。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我手足无措起来,忙走开,到书架前,看那些一叠叠的书籍。耳听他起身,走到我的身后停下。两个人都不出声,我的心咚咚乱跳。昨天吻他,是因和他斗法握了他的双臂,结果骑虎难下……一吻之后,我已失魂心燥,再这么纠缠下去,我就真的离不开他了。我们的前途莫明,日后如何收场?……不许这么往坏处想!看到好处……他的手那么优雅好看,手腕秀至,身材颀美,双腿修长……我猛摇头,因色起意,十分不堪!
  
  我咬牙皱眉,想着脱身之计。他只静静地在我身后站着。我知道他那时能那么长时间一言不发,一定是早已习惯了沉默。我决定和他抗争到底,也不说什么。
 
  可我的心很快就柔软下来,方才在那花园的谈话,让我感到无比的温暖快乐。加上他的无言,他在我身后那种熟悉的感觉,我们刚刚画完的画,我觉得回到了那些他总在我的身旁护着我的日子,回到了我对他悉心关怀的日子。我想起了杏花郑四所说他受的苦,他被吊在床前的样子,他的身体上的伤疤……那时我为了他,说了那么多的话,他都听进去了。现在,如果他要我吻他,让他快乐些,又有什么不好。我也喜欢吻他,他那么好……日后就是真的不在一起了,给他留一份温柔,也比让他总想着以前要强……
  
  我转了身,他看着我,我觉得那神情和常欢要我把她抱起来时的表情是一样的,我微笑了。看着他的粗布白衣,我那被埋葬的温情柔肠再次苏醒,我慢慢地把手搭上他的肩,他马上闭了眼睛,还是哆嗦了一下。我停住,他极轻地点了下头。我环抱了他的双肩,闭眼吻上他的唇,他立刻开启了双唇……他的唇温暖清香,他的舌甘甜如蜜。我们吻得很深,我的每一次探触都得到他的回应……后来,我们相互追逐,在对方的口中徜徉无返……他微低着头依着我,双臂不抬起,我用力抱着他,两臂都微微发酸。

对未来的隐隐忧虑和此时的旖旎搅在一起,让我不辨方向。如果我放纵情感,我们再也不能相见时,我将被这温馨的回忆洞穿……不!美好的记忆,像那婴儿的笑容,日后也会照亮我的心……
  
  我在这缠绵的吻中一遍遍告诉自己,享受现在吧。让我把这吻当成礼物献给他,抚慰他的心,让我仔细体会这样的甜美,这样的销魂……先不要去想将来……
  
  我们分开时,我的心又狂跳不已,放了手,马上转身重新对着书架。他站在我身后没有动,我这次可以心安理得地不说话了。我们又站了会儿,他轻声说:“我说到,做到。你信我……别怕,不会太久的……”
 
  我回嘴:“谁怕?你说什么呢?”
  
  他轻声说:“你装不懂也没关系,我知道,你懂。”
  
  我回道:“不懂!”
 
  他不再答言,转身走回桌前,我也回身,见他拿起了那幅画,检查墨迹干了,折了放在了他的怀中。他低声说:“陪我到门口吧。”我点了下头,感觉有些奇妙:他与我接吻时,那样柔弱,让我心生爱怜,可然后他马上长成了一个大人,还对我指使颐气,我有点不敢看他的脸。
  
  一路走出去,他似是无意聊天般告诉我他的母亲在他十岁时过世,迄今已经十年。人们说他像他的母亲,他的哥哥像他的父亲。他父亲从小深爱他的兄长,总指责他的母亲对他溺爱无度……他说得轻松平常,好像只是在打发这短短的一段路径。到门口,他牵了马,马上挂着他的戴面纱的斗笠。他看着我说:“我会再来的。” 我点头。等他完全转了身,我才对着他的背影说道:“以后,像这么伤心的事,你可以在我抱着你的时候说。”他身体一僵,我赢了!他慢慢回头,看着我微微一笑,那笑容还是有些苦涩,但十分自然,清浅之中,别有种动人的温情。我慌了下神,忙对着他也笑了笑,说道:“别怕,我懂。”我也失去了我的父母。

他轻声说:“我知道。”停了一下,又说:“很早以前,就知道了。”说完返身,牵着马,出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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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I_icon_minitime周二 五月 26, 2009 8:14 am

= 定盟 =

  我慢慢地走回莲蕊的屋舍,去照顾孩子们。不过只两三个时辰之别,我却似脱胎换骨,变得身轻如燕。
  
  一进门,发现不仅莲蕊,杏花和丽娘也在,她们一见我,就哧哧地笑出了声。我不敢看她们,强作镇定地问:“你们笑什么?
  
  丽娘笑道:“你自己先问问自己,你那么使劲笑什么?”
  
  我回嘴说:“我哪里笑了?”
  
  杏花说:“小姐!你现在都在笑呢!”
  
  莲蕊跑过来,把铜镜戳到我脸前:“小姐看看自己。”
 
  我移目一看,镜中的女子,两颊带了红晕,眼中含着笑,嘴角也翘着。可我自己没觉得我在笑啊!
  
  我咳了一下,问道:“给常语喂粥了吗?”
  
  她们大笑起来。
 
  天渐黑时,把孩子们都安排睡了,我和杏花走向我的闺房。一路上,我反复斗争,虽然知道不该问,但还是斗不过自己的好奇,女性的通病啊,总想知道以前那个女子与他的细节。我故作随便地问道:“杏花,你原来的小姐,是怎么亲的,谢公子?”

杏花变得不敢呼吸,我鼓不起勇气再问。我们走了一会儿,杏花低声说道:“她总先打谢公子许多耳光,亲他后,还会再打……到后来,边亲他时,边烙他,让他张嘴……”我皱眉想哭,泪水涌上了眼眶。
  
  我忽然体会到我吻他时,他没有把我奋力推开是尽了多么大的努力。想起了他白天的表白,我一下子领悟到,我的唇已然吻在了他的痛处,我手中握着他的心。如果没有担当,我就是伙同以前那个害了他的人再害他一遍,这次,只怕会伤他至底。我终于明白,从今后,无论命运如何安排,只要他愿意和我在一起,我都不能再回避。
  
  那夜我睡得十分香甜,中间忘记了是个什么梦,把自己笑得醒来了一次。
 
  后面的一个来月,谢审言一两天就来一次,每次都穿着白色粗布长衫,呆半天左右。我们谈话读书散步,最终总是在一无人之处,他显出那婴孩一样无助的神情,我会微笑着去吻他。如果我想逗逗他,不马上去吻他,他就垂了眼睛看地,落落寡欢起来,我就得立刻如他所愿。每次我都以缓和轻慢开始,对他竭力温柔,百般抚慰,渐渐才近而不驯,到最后时常吻得两个人壮怀激烈,分开了,都局促不安,会有片刻低头不看对方。
  
  他总是紧闭了眼睛。但过了几天,我的手再放上他的肩头时,他没有哆嗦

幸亏我们两个有讲不完的话,不然我会以为我每天盼他来就是为了那个长吻。我们最常呆的地方是书房,他总在案前读书或者写写画画,我坐在他身后看书或和他聊天。我知道,至少在他潜意识里,他还是不看着我更松弛。他在与我接吻时闭着眼还从不抱我,大概是怕一抬臂,没抱我,反而不自觉地把我推个跟头。我并不怪他,知道这事决不能有半分勉强,一定要一点点来。与我接吻必然已经让他打点了很多精神,在别处就给他省省力气。
  
  我们谈天说地,我尽力回想我学的那些经济学市场学的东西,加上些政策措施,什么运用货币手段或基建手段来刺激经济,什么供需关系,什么经济周期,什么资本的原始积累,什么怎样保护投资……细碎地向他介绍。他边听边问,我常常答不出来,只好对他说,自己想吧,我不知道!他轻叹不已。
 
  有他在,我读书就方便很多。我问他的问题,他都有答案。
  
  一日,我皱着眉,用笔杆点着《大学》中的一段,念道:“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我怎么从没听过这样的经典?!
  
  谢审言的背抖动起来,打断道:“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我:“哇!你能背下来!但你说得太快,我眼睛跟不上了……什么是物格?什么是知至?”
 
  谢审言:“物格是说物理之极处无不到也,知至者,吾心之所知无不尽也。”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出声:“救命!我是个傻人,基本听不懂!我的理解就是说要上穷碧落下黄泉,把世界知道了个底儿掉才能意诚心正?”

他叹气:“也可以如此说吧,毕竟意诚乃至平天下,都要基于对天地世间的理解。”
  
  我惆怅:“我读了就忘,没法有什么至极至深的知识。是个俗人,一个平常的人。没时间去学习这么大道理,难道我一生就不能修身治家了吗?”
 
  谢审言:“你为人善良,心有灵犀,身已正……”
  
  我受到表扬,十分兴奋:“是啊!若谈到修身,就不必讲什么物格知至,甚至不必先心正,也许只每日做一件小事,日久天长,心自正了。如果一个人,每天对别人说一句真心的好话,给一个真诚的笑容。一开始,此人违心而行,但他若持之以恒,自然而然,就成了好心快乐的人,达到了修身的目的,比在那里读书知无不尽也可对人不好的主儿,也许修得更好。"
  
  他沉吟:“按你所说,本该复杂缜密的治国大计,有时竟可只求每日一个微笑?"
  
  见他听进了我的话,我小人得志:"我相信!当然是个懒人的信念,别说治国了,连平天下,都只需一个简单的善念!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善念!”
 
  他想了一会儿,说道:“的确有此途径,所谓‘大道无为,大法至简’,就是如此。例如,此善念可为,‘己所不欲,勿施予人’。”
 
  我大赞道:“对呀!我有条和你相配的:用希望别人对待自己的方式来对待别人。你说的是人不该做什么,我说的是人该做什么……”
 
  他长叹:“诚若人人能持此二念,国国奉行此二则,这世上就免去了多少对人的伤害,平息了无穷战火,安定了万丈硝烟……”

 我接着:“是啊,此两句话就修了人一世所需的行为,哪里用得着铺天盖地的条条框框?"
  
  他又微叹了一声,我突然意识到不能再说下去了!他就没有得到人的善待!害他的人不相信这个真理,虽然爱他,可把最深切的痛施在了他的身上。我也从没有做到以我希望他对我的方式来对他……这世界根本不是我们现在谈论的这样!
  
  我得赶快转向,就说道:“你知道我离开了我来的地方最想念那里什么吗?”
 
  他没马上回答,片刻之后,说道:“你又担心,我说过,我没事。”
 
  我看着他身穿白色布衣的背影,那平直的肩膀,突然想去抱住他……他接着说:“说吧,你最想念什么?”
  
  我忙说道:“我最想念那里的灯光。入夜后,屋中还明如白昼。有一次,我坐飞机,就是飞在天上的车,夜里从千丈的上空降下来,我在窗口,只看到了大地上深厚无边的黑暗。可是突然之间,一片灿烂的灯火蓦然出现在眼前,亮丽闪耀,黑夜一下子变成了壮观的美景。我那时才明白,黑暗不是可怕的,可怕的是没有灯光。黑暗是光明的背景,黑夜是为了让我们知道灯光的美好。”
 
  忽然想起,我曾把他比喻成灯光。那次我们初识的旅程,我在不自觉中,追逐着他,向他展示我的心灵。我是那么快乐积极,充满善意,是不是因为我心中的眼睛看见了他的光明,被他吸引,为他倾倒,想赢得他的尊敬……只是,我当时,并不明白……后来,我说我看错了人,从那时起,我的心就离开了对明丽的向往,投向了荒凉的遗忘,灭绝情爱,躲藏在对孩子们的关爱里……
  
  深呼吸了一下,这回,轮到我道歉了,我清晰地说道:“我曾经,遇到过一个人,他纯净坚强,善良大方,像一盏黑暗中的灯,那么深的夜,都没有夺去他的明亮……后来,我失去了心中的清明,没有看到,其实,他比我想的还要好……我好长时间不理他,想来是多不应该。如果哪天我们分开了,不知他能不能了解我的歉意……”我忽然难过起来,竟然说不下去。

谢审言静静地坐着,没有回头,最后轻叹道:“你说你知道他是谁,可你还是不信他。”
 
  是吗?没有信念,自然难免惆怅……但且不说爹认为我们没多大可能,万一我家出事,他不要不放手,引祸上身……我低声说:“我不违天意,相信水到渠成。若生无端枝节,迫人分离,就应该豁达地放下。”
 
  他的头轻微地低了一下,缓慢地说:“有的人的命,的确是心想事成,也许稍有波折,但天意相助,就能轻易地随心所愿。可有的人的命,是虽百死而不能一生……”
  
  我的心突然疼痛,忙说道:“大难已过,后福无穷,你必能成就显达……”
  
  他截断我继续说道:“你既知我,就该清楚,我不求显达。祸患之于我,也不是未经之事……我活了下来,就明白了我的命。”他停了一下,又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无怨,还很感激。”
 
  又是这“感激”这两个字,如此沉重,如此让我心酸!他竟听明白了我的担忧,告诉我他无惧祸患。我放下了书,看着他的背影好久,最后轻声说道:“我不认识路,一辈子,自己也走不到哪里去。”
 
  他缓慢地出了一口气,肩膀松弛了下来,点了下头,低声说:“别怕,一辈子,我是不会让你走丢了的。”
  
  这之后的十来天,我们过得蜜里调油。两个人散步时常停下对看半天。我总无故在他面前笑个不停,傻里傻气的。他看着我冒傻气,也不笑,但那唇边的弧线,又似总含着笑。我在他背后和他说话,有时他会回头看我,我自然以呲牙咧嘴一笑为报。他本来说话的声音就不高,现在更是低哑柔和,我也不好意思大喊大叫,结果两人说起话来,就真的成了窃窃私语,磨磨叽叽,别人看着大概得急死。我们从不拉手,行止间,我尽量不碰着他。我们之间的接触就是那个吻。因为我其他时间上不了手,就在那吻中占足了便宜。紧紧地抱着他,渐渐地,还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背,手感一下我欣赏不已的他挺立的身躯。他倒没有哆嗦。虽然还是不抬手,但每次吻后,他明显地神采焕发,比吻前还俊美诱人十倍,常让我在他离开后怅惘不已。

皇上殿试所选之人的那日,爹从朝堂一回来,马上就让我去见他。他告诉我谢审言在皇上和众臣之前,出亘古未闻之论,历数大兴商业利民富国之益处。爹未发一言,其他朝臣对他竞相攻击,说他违背圣贤之道,以奇谈怪论惑众邀宠。谢审言毫无所惧,虽然声音不高,但语气坚定沉着,吐字清晰流畅。他愈谈愈勇,上至励精图治当有破旧立新之径的理论,下至兴商细则,如广开集市,鼓励无田游民贩卖货物,对初从商者免税两年,等等,尽数种种措施将如何有利经济的发达,进而军事的强大,保卫我朝的安全……他侃侃而言,滔滔不绝。到最后,满堂众臣,竟无人能辩倒他的见解。最愤怒的是谢御史,起初说他离经叛道,后来无语相驳,铁青着脸,切齿离去。皇上大悦,留谢审言下朝后单独觐见。朝罢后一个时辰,爹处理了日常事物离开皇宫时,皇上还在与谢审言相谈。皇上以前从未这样与人如此长谈过。
 
  我听出谢审言所说,有些是我平时的片段言语,但大多是他的个人所得。他举一反三,把我带来的零散组成了一个完整的系统。
 
  爹说完就不再讲别的话。我也不能说别的,告辞了出来。
 
  夏日的傍晚,暑热散,我缓步走在府中的小径上,思绪杂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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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_
帖子主题: 回复: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I_icon_minitime周二 五月 26, 2009 8:14 am

  这一个来月的相处,那么多的话语,那么多的吻,我们已经到了一个不同他人的亲密境地。我有时自己骗自己,想象着如果他入赘我家,他就不必担忧在社会上立足,我们就可以在一起。可我也明白这是多么不可能的事。在这个世间,男子如果依托岳家为生,会被人非常看不起。即使夫家只有破房草席,女子也要嫁鸡随鸡,随男方定居。他这么骄傲的人,加上那些有关他在为奴时被我驯服了的传闻,更绝不会让自己入赘我家。我又退一步想,即使我们不能有婚姻,这样相处下去,也不错,虽然我也明白这也是不可能的。他依靠谢御史的银两为生,怎么能长久地违背父意,这么与我交往。现在得知他必将跻身官宦,我明白即使我那样微薄的期待也是奢望。他一旦成为朝臣,就再也不可能这样不引人注目地布衣来见我……而我们想真正的男婚女嫁,是多么困难重重……

  我正心事重重地走着,见谢审言从前方快步向我走来。他穿着一件白色锦缎长衫,金色丝线的绣边,精美的淡金色兽纹镂空腰带,明显是从朝上直接赶来。他的衣衫微飘,翩跹似羽,他的目光闪亮,异常俊雅秀美的容颜在夕阳下似泛出淡淡的光华。他周身还带着些残余的锐气,像大战之后的剑刃,经历了拼杀,焕发出那种平静的傲然。
  
  看着他走向我,我不禁停了脚步。我为他感到高兴和欣慰,可同时又感到了那让我喘气艰难的压抑感。恍惚之间,似乎看到我以前的那位,身着裁剪合体的黑色西装,在签下了上亿元的大额订单之后,英姿潇洒地在大会议室的长桌前转身向我微笑的样子……
  
  他走到我面前停下,我努力地笑着,脸有点僵。他静静地看着我,我说道:“祝贺你!”他没有笑,慢慢地抬起手,扯开前胸映着浅浅霞光的锦缎衣襟,露出了里面的粗布白衣。我收了笑容,低了眼睛,说道:“我狭隘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了么?”他竟然顾忌到了这种程度!他放下手,没合拢衣襟,只看着我。我叹了口气,给他把衣服重新拉好按平,他没有颤抖。
  
  我们面对着面站着,周围有人远远地走过。他轻声道:“我一天都没有饮食,想喝点汤。”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可口气轻松亲密,像是对着家里人。他大概觉得还不够,接着说道:“去你屋里。”去本小姐的闺房?以前没有过……反正我是二十一世纪来的人,不在乎这个,当初大学的时候,宿舍闺房里,哪天少了年轻俊杰们,就一笑点头说:“你吓不住我,我们走吧。”

  一路往我的闺房走去,他默默无语地跟在我的身侧,他本来嗓子就不好,今天又是一番紧张应对,该是懒得再开口。我不想让他觉得我不高兴,就断断续续地说着话,讲了这几天,常欢自己扶着家具走路了……我最喜欢这样的季节,大地茂盛到了极至,我曾在这样的季节坐了一夜的车,到了一个地方叫上海。出站时,有小姑娘们卖那串成一线的茉莉花,我买了一串儿系在了发上,接着就忘了。到了晚上梳头时才发现,花已萎靡,可芳香依旧,弥漫了我的发际鬓边……

讲到此处,赶快停了,潜意识里,我是不是在挑逗他?!正想着怎么再另讲一件琐事,他低声说:“这里,也有茉莉花,你戴在发间,我会……”他没说完,我笑出声说:“你怎么这么犀利?”他不再出声。
  
  到我的闺房门前,杏花迎出来,我让她送来晚餐,多些汤水,她面色自然地离开了,但我知道她在假装。我开了门,先进了屋。谢审言一进门,自己解了腰带脱了外衣搭在椅背上,只穿着里面的粗布白衣,走到桌边坐下,抱臂在胸前,闭着眼睛,长长地出了口气。我再看向他,他已是满面倦容。我心痛起来,他好像征战了一天的人,现在才露出了疲惫。
  
  我给他倒了茶,见他不睁眼,就把杯子给他送到了嘴边。他低头喝了几口,然后还是闭着眼睛坐着。杏花把晚餐端了进来,我把汤吹凉了,又递到了他的唇边,喂这个小木头人喝了半碗。他闭了嘴,我想再让他喝些,他就是不张嘴了。我掰了一小口面食,放到他的唇上,他吃了。我又喂了他几口,他就不吃了。我轻声问:“饱了?”他微点了下头。我不放心,再问:“还吃点?”他不再点头。我暗叹,真是一点也不能勉强他。在他的静坐里,我随便吃了点东西
  
  太阳落山了,屋中渐渐暗下来。往常他绝不会呆到这么晚,但我知道今天非比往日。今天是他生命的转折。他从今天起就再也不是一个平民,从今天起,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霜刀剑严相逼,生命不再握在自己手里……而我还担心着他是不是会得意忘形,是不是会被女子所环绕……我一阵惭愧,搬了椅子对着他坐在他的身边。我把他抱在胸前的手臂挪开,扳着他的肩头,吻上他的嘴唇。他的吻软弱无力,只含着我的舌慢慢地吸吮,像是在汲取着我的力量……

  地老天荒后,我们勉强分开,他还是闭着眼睛。屋中很暗了,他低声说:“我不想走。”我想他只是在说说而已,就没出声。半晌之后,他又低声说:“我可能好多天都来不了了。”我还是无话可答。他深吸了口气呼出,又说道:“两个月,两个月左右……你别担心。”我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我不相信,就没说话。

他终于睁开眼睛,我们看着对方,我突然感到一阵忧伤,他晶亮的眼睛在暗影里盯着我,轻声说道:“别怕,已经走了这么远了。”我点了下头。
 
  我起了身,他也站起来,走过去穿上外衣。我看着他系上腰带,腰身如此挺拔……他轻叹了一下,我忙垂下眼帘。他等着我,我开门出去,他像以前那样跟在我身后。
  
  外面夏夜降临,蟋蟀蝈蝈大声鸣叫。不知为什么,我心中黯然伤神,怎么也不想说话。我们默默地走到了府门,两个人都没有出声告别。我看着他一步步地从我的身边走开,临出门时回身久久地看着我。他白色的身影在淡灰的暮色里,飘逸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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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_
帖子主题: 回复: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I_icon_minitime周二 五月 26, 2009 8:16 am

= 祸端 =

  次日爹下朝回来说,皇上钦点谢审言为尚书郎,但不在尚书台而是随在皇帝身边,旁听皇上处理朝政,协助皇上阅读批复奏章。“尚”是掌管之意,尚书,就是掌管殿中文书,有秘书的意思。尚书令是秘书长,尚书郎只是秘书中的末极。他官位虽小,但地位特殊,能在皇上左右,一下子就显出了皇上对他的关注。爹说这明显只是个过渡的官衔,皇上想好好了解熟悉谢审言,一旦信任了他之后,必会委以重任。
  
  爹的语气沉重,我知道皇上已经着手安排让爹退下,现在爹的大半公务已转交给他手下皇上安插的三个人。爹在朝中谨小慎微,言语廖少。平素看皇上脸色,只求无过而去。如果皇上重用谢审言,谢审言要娶太傅之女,这无形之中就会加重了皇上对爹的忌讳并会对谢审言生出猜疑。如果皇上不重用谢审言,那谢审言希望以仕途成就得到独立的经济和社会地位、绕过谢御史对我们的阻挠的努力,就不会成功。我心中叹息,无语而归。
  
  过了好几天,谢审言没有来,但哥哥和钱眼回来了。我和杏花迎到门口,哥哥一身浅棕色平常装束,我笑着说:“哥哥比预期的日子回来得晚好多,是不急着见我那位未来的嫂子了么?”哥哥轻摇头:“你的那位知音总要货比三家,买和卖都如此,我拦都拦不住,结果用的时间比往年多很多。”
  
  钱眼正嬉皮笑脸地和杏花诉衷肠,听言扭脸翻眼道:“比你往年多挣了几倍的银子你怎么不说了?!”
  
  哥哥笑道:“也是实情。喔,妹妹,我又为你抱了一个孩子。”
  
  我大喜:“在哪里?”
  
  哥哥从车上抱下了一个穿着皱巴巴浅色衣服的两岁左右的男孩,静静的,黑黑的大眼睛,面容文秀,脸色极白。
  
  我说道:“像是好人家的子弟呀。”

钱眼叹道:“他们遇见了劫匪,我们到时,人都杀死了,只有这孩子在他的娘怀里护着,背上挨了一刀,但刀口不深,还有气。你哥把他救了过来。”
  
  我听了伤心,忙伸手接过他抱在了怀中,他看了我一会儿,把头倚在了我肩上。我问:“有名字吗?”
  
  哥哥摇头说:“劫匪抢了所有的东西,这孩子也不说话。”
  
  我想起了那时谢审言的沉默,又一阵伤感,更抱紧了那孩子,对他轻声说:“我们已经有了常语妹妹,我就管你叫常言,小名叫言言,日后你会能言善语的。”心中忽然感慨,我用了谢审言的名字。言言默默地在我怀中靠着我,让我惜爱万分。
  
  我们回府中,言言在我怀里,每次我要放他下来时,他的眼里都露出恐惧,我就又接着抱他。结果我一天都抱着他,自己吃饭,他吃饭或给那两个婴儿喂饭时都抱他在怀里。晚上我和杏花给他洗了浴,想让他和莲蕊她们睡,可我要出门时,看他的眼睛死盯着我,也不哭,想起方才洗澡时看到的他背后的那道刀疤,他眼里的惧意,我就又抱了他回我的闺房。我洗漱后把他抱到床上,让他睡在我的身边。他夜里多次醒来,不哭不叫,只一个劲儿地抱我的胳膊,往我怀里钻。我总得轻声哄他,他才睡了。后面的一个多月我天天抱着他,晚上他睡在我身边。慢慢地,他眼睛里的惧色不是那么重了,有时他看着常欢和常语还有我那能坐着的小弟弟一起玩耍时,脸上会露出向往的神情,可我刚要放他下来,他又依紧了我。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谢审言说的两个月已经过去了,他一次也没来过。但因为言言,我没有时间感到难过。
 
  哥哥回来就筹备婚事。爹现在形势不好,我们做得很低调,也就是翻修一间大房给他当新房,添置家具,准备喜帖,为大家做新衣等等。丽娘自称是个中人物,当了里里外外的第一把手。有一天,我无意听见哥哥低声对丽娘说:“丽娘,不必这么讲究,明年,我们不知道还会不会在这里住呢。”
  
  听了哥哥的话,那天,我抱着言言在府中小径上走了好久。
 
  爹说谢审言日日忙于朝务,早到晚离,是众臣中最辛苦的一人。皇上每天都与他私谈,有时长过一个时辰。上朝时,重要的奏章,皇上都会让谢审言总结纲意,添加注脚。与大臣们讨论政事时,皇上会时常让他出语评价,并对他的见解公开首肯。大臣们都看出皇上对谢审言的偏爱,在朝堂上,对他格外支持拥戴。上朝时,许多人会在宫门相候他,与他同行上殿自我介绍以示交好。
  
  一日,爹似乎自言自语地说:“他不来我府,实际是好事。在朝上,他也极少和我答话,以此避嫌。他和谢御史两人各不理会,形如路人。有人说他狼子野心,可我知道是他想尽快取得皇上的信赖……他所用心不可谓不苦,只是……”爹不看我,轻叹。
  
  哥哥告诉我说,皇上的旨意一出加上随后的举止,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知道谢审言已是皇上的新宠,日后必受重用。每天到他府上拜访的人蜂拥不散,有人等他到入夜回府见了他后才会离去。凌晨他出门时,外面已经聚了向他介绍自己的人。他日夜的行为都在大家眼里。到他家提亲的人已经数以百计。虽然他过去名声狼藉,但现在他的地位特殊,人们称他是京城最抢手的未娶之人。许多达官贵族,知他没有妻妾,常赠美女佳人,名曰给他当丫鬟。据说谢审言一概拒之不纳,结果大家对他好评如云,说浪子回头,前途无量。

想到这些,我把言言紧抱在怀里,心里一阵酸楚,不是因为嫉妒,而是觉得他一定感到十分孤独。
  我已经习惯了这种不思量自难忘的日子,并不伤感,心中十分稳定。过去,我觉得自己一辈子再不会有爱情和伴侣时,都把日子过得愉快,如今我心里又有牵挂,生活质量上,实际上是一个升级。我自豪地对自己说:我现在是个有男朋友的人了!这句中的欣慰和得意,没有经历过我那样觉得此生伴侣无望的人是无法体会的。我的心情比那时他定了亲,我断了情爱念头的日子不知好多少。
 
  似乎忽然发现了生活中点点滴滴好的地方。在这里,都是平房,虽然地上总有些湿意,但一出门就是外面,阳光天空,总是有泥土和花草的气息。不必像我过去住的高楼,要进电梯,下楼梯,出了楼门,一片水泥地……井水是如此甘美,我这过去喝了成吨含了漂白剂的自来水的人,常叹好喝,杏花总忍不住地笑……没有什么尘土,白色的衣领,一天下来,不会成黑色……
 
  我回望那段我放弃了希望的日子,竟感到非常自豪。我走过了荒野,才如此感谢现在的生机。那是我学会了独立的日子,平生第一次,知道自己没有伴侣依然活得下去,虽然我借助了我对孩子们的爱……我感慨生活中没有虚度的光阴,我曾经历过那样静寂的心境,现在就能这么平心静气地等待谢审言。过去我那位,如果出差两三天,每天没有十几个电话,我就觉得他肯定……其实就是有十几个电话,他也一样……

忆起我没来这里以前的生活,发觉我那时好像从来没有长大。我没有选择过什么,大学,我跟着男友上的,同一个专业;工作,在他的公司里,没担心过什么。那么容易,那么简单……来到这里,我头一次,真的选择了追求和放弃。虽然,现在看来,两者都有些幼稚,但那些毕竟是我的选择。我真的思考了自己到底喜欢什么,要什么,再也没有像以前那么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我对谢审言许诺了一辈子,如此清醒而平静,何尝不是因为我曾放得下,今天才敢重新开始……
  
  有时想起丽娘那时对我说她曾等过十年,我吓得大叫。但现在觉得,那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言言在我日夜的看护下,终于可以自己呆一会儿了,虽然只差不多二十分钟左右,他就会再伸手要我抱,但我知道这是他痊愈的开始。常欢和常语都嫉妒我天天抱着言言,尤其常欢,一见我就要我背着她,常语就来抱我的大腿。我在小院里,像个老黄牛,背着抱着,腿上还一个,艰难地走几步,就大喊莲蕊杏花救命,让大家都笑得开心。
  
  钱眼忙得脚不着家,说什么哥哥的亲事把我们的银子花了一半,他心里不踏实,得多挣些。听着把我们家已经当成了他的家。他的爹还是以前那样,穿着朴素,假装乞丐。因常出入我府,弄得我们门前老有一帮乞丐,动不动就问为什幺那个乞丐可以进府,可他们不能。
  
  哥哥的亲事订在了十一月。他现在行医出外时,没有冬儿陪着,我想冬儿是不好意思了。也是,就快过门了,等着就是了。哥哥手里常攥着那块玉,那玉显得莹透润滑,定是经了他无数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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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_
帖子主题: 回复: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I_icon_minitime周二 五月 26, 2009 8:16 am

  离哥哥的亲事还有半个月左右的一天,爹下了朝,我们全家正在厅中向爹汇报亲事的最后准备,喜帖的回执等等,仆人突然来报说,陈家有人前来,说紧急事情,立刻要见老爷。
  
  爹忙让陈家的人进来,那是个三十来岁的人,看着该是读过书的。他一进门就跪下磕头,说道:“太傅大人,快救我家小姐!”

爹忙扶起他,问道:“有事请详细述来。”
  
  那人言道:“小人名叫陈德,是陈家的管家。谢御史已出面告了陈家,说陈家小姐不守闺行,与其子谢审言有婚约之时,在外勾引他人,同行同止。另订鸳盟后,才退亲谢家。如此辱没谢家,该当严惩。他现在有人证,就是那媒婆张嫂,已经供了当初我家小姐在谢府见了你家公子后,反复求她中间帮助,假充她的亲戚,以丫鬟身份,介绍给你家公子,好与你家相公单独相处。另外还有贾功唯公子作证,说当初他曾在一次庙会时见过我家小姐。他亲眼见我家小姐退亲之前单身与你家相公相处,行为亲密。谢御史为当朝高官,贾公子也是官宦之后,他们出言如山,证据确凿,一定要官府定我家小姐伤风败俗,不守妇道之罪。官府今日已到我家,枷了我家小姐押入了女牢。想我家小姐从小娇养万分,几曾受过这样的苦楚。听人说,一旦定罪,还会游街示众,被施毒刑……”他失声痛哭起来。
  
  哥哥一下站了起来,跪在爹的面前说道:“爹,请容我立刻去官府自首,担下一切罪名!”
  
  丽娘眼含着泪说:“老爷,您快去见那官府,以太傅之威,救救冬儿吧!”
  
  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道:“这不是这么简单的事。表面上是谢御史忍不下当初退亲之辱,回来要陈家好看。可实际上,是因大家都看出了皇上有退我之意,想推波助澜。陈家小姐是我家行将过门的儿媳,我怎能袖手不管。清儿出面,我家名声受损,我一插手,就是受人以柄……”他轻摇头,说道:“你们都快起来吧,我自然会去。何时是公堂之日?”
  
  那陈德叩头道:“后天早上升堂公审。”爹点头说道:“你回去告诉你家老爷夫人,陈家小姐是我家已定的媳妇,我家一定全力护她。”陈德哭着谢了,匆忙离开。哥哥起身,低头坐在了椅子上。

我听着爹的话,心中忧虑。爹没说我们能护住冬儿,只说是全力,那么是有护不住的可能了?
  
  丽娘气愤地说道:“老爷助谢御史复官,可他为何如此纠缠不休?!”
  
  爹叹息道:“就是因为我为他复官,他才恨我入骨啊!”
  
  丽娘问道:“为何?!知恩图报,江湖上的道理,他这么高的官竟然不懂?!”
  
  爹又叹了一声。我轻声说道:“丽娘,爹与谢御史一向不和,就是没有谢公子的事,爹助他复官,也是损了他的颜面。谁愿意受人的施舍,何况是自己不喜之人。后来,他又知道谢公子曾在我府遭了毒手,更觉得爹的帮助只是为了掩盖我家的恶行……谢御史没有为谢公子求得到公正,就又多了一层羞耻。后来谢公子干的事,也一定让他迁怒我家。现在,又有了这么回事,他说不定觉得,我家夺了他的媳妇,又是故意羞辱他……”
  
  丽娘突然想起来似地说:“老爷,当初张嫂提亲时,您就说谢御史会恨我们家……”

  爹叹息着打断道:“这两日,你们一定要小心。我知你们肯定想去看陈家小姐,可一旦花钱买通去探视,就有串供之嫌。他们一定在旁边等着呢。如果不去看她,人会说我们情意凉薄,也伤了那小姐的心。”

丽娘说道:“你们只请陈家人带话,不要亲自去。”
  
  爹点头。大家静默了一会儿,爹叹道:“让钱管家开始变卖土地和多余财产,早做些准备。我若能保得性命,我们就离开这里,隐居乡下吧。”我听出了爹话中的伤感,这十年来,他忠心辅佐皇上,今天皇上羽翼丰满,他就要担忧性命。临要退避之际,竟没有把握护住自己的儿媳。
  
  丽娘带着哭音说:“老爷不要担心,不会有事。”
  
  爹又轻叹着对丽娘说道:“你没有享到我的福分,日后,怕只有苦处。”
  
  丽娘哭出来说:“老爷说何言语!我能与老爷在一起,心愿已偿,洪福齐天了。我此生只想追随老爷,无论老爷去哪里……”
  
  爹叹道:“不要老爷老爷的了……”
  
  丽娘哇地大哭起来:“老爷!我不会离开你一天……”
  
  爹伸手拍着丽娘的手说:“还没到哭的时候……”我和哥哥对看了一眼,起身告退,爹点了下头。
  
  我们出了屋,哥哥的手紧握着那块玉说道:“我现在就去陈家。”我点头,嘱咐说:“一定要坐车,别骑马惹人注意。”他点头,突然说道:“妹妹,爹没说能……”我咬住嘴唇,知道哥哥也听出了爹话中的无奈。他不看我,低声道:“可我,一定会与她共存亡的。”说完他立刻走开了。他身着绛紫色夹衣的修美背影,在秋天金黄色的纷纷落叶之间,无声地远去。
  
  哥哥一夜未归,次日也是在黄昏时分才回来。我们和爹与丽娘晚餐时谁都没说什么,也没怎么吃饭。哥哥晚餐后和钱眼去谈话去了。

我与孩子们在莲蕊处呆到了掌灯时分。给孩子们洗了澡,我怀抱着言言和杏花走回闺房。我心中沉重。上一次,我去公堂,知道有爹的荫护,我不会有事,顶多被人骂几句。这一次,我觉得形式不妙。
  
  陈家虽然是富豪,但没有官宦背景。民不与官斗,只能官与官斗,这是自古的真理。即使爹出面,也不能代替陈家的被告的位置……我突然感慨为何陈家一定要追着和官宦结亲,以贵重嫁妆为补偿。在以人治世的环境里,没有政治地位的富足,就没有保护,不可能长久。若是爹的权势依然如日中天,就应该没有问题,但是现在……我庆幸我上公堂时,爹的危位还没有像现在这么明显。如果是放在今天,我不知我还敢不敢出面认下罪行……
  
  我在思想中说道:“杏花,你的户籍都办好了。如果我们家出事,你和钱眼能不能把这几个孩子养大?”杏花一下子就哭了:“小姐不要说这样的话,怎么会出事?老爷是当朝的太傅啊……”
  
  我不再说什么,心中感叹,就是因为是朝中的太傅,才会出大事。那些羡慕高官显耀的人怎么能明白,一切都有风险。高的回报,必含着高的风险。在那样的高位,有那样的特权,就要担常人不知的风险和责任……
 
  我与低声哭泣的杏花默默地走着,天暗了,小径旁的山石都成了咚咚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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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I_icon_minitime周二 五月 26, 2009 8:17 am

= 危堂 =

  公堂那日早上,我对言言好好地说了半天,许下了半日就回来的严肃保证,把他交给了莲蕊。他哀伤地望着我,让我心痛。
  
  哥哥和爹一辆车,我打扮成小厮和着已婚妇人装束的杏花一辆车,在众多的仆从的簇拥下去往公堂。
 
  虽然我们这一行的气派比我上次去公堂时强了许多,但我却感到有些虚张声势。
  
  到了公堂之前,人山人海一般。我恍惚觉得是我上次来公堂的重演,可理智中明白,这次完全不一样了。上一次,我知道我不会被惩罚,加上谢审言来为我开脱,最终是无伤大雅的一场闹剧,现在,告方不是一个逃奴,而是一个朝廷高官。被告也不是太傅之女,而是无权无势的平民,即使是富豪,也不可能用银两摆平官官相护和权利斗争的利益。
  
  李伯和众多家人开路,爹穿着一身暗蓝素服,背手走在前面。哥哥穿着一身极为讲究的深木色衣服,襟边遍绣着夹带了金丝的黑色云纹,配了黑色的犀牛角片的腰带,跟在爹的后面。人们议论纷纷:“这就是太傅大人……”“面善……”“也许是假慈悲……”“后面的公子好高贵温和的样子……”“小厮都长得不错……”我忧心忡忡,深低着头,谁也不敢看。
  
  终于进了公堂大厅,有人马上给搬来了一张椅子,靠墙让爹坐下,哥哥站在爹身旁,我站在哥哥的身后,让他的身体挡住我。
  
  厅的对面,谢御史也已经坐在了一张椅子上,那个老家人侍立在旁。同排的另一个椅子上坐着贾功唯,他的癞蛤蟆一样的脸一个劲地往这边看。
  
  没多一会儿,升堂的锣声一响,那个我见过的阴冷的马大人走了出来。也许是我多心,他的脸上有种得意之色

那马大人对着谢御史和爹进行了一番客套,说道:“下官审案时,大人们若觉不妥,尽管开言指正。”谢御史沉声哼道:“王法天道!不容人擅权篡改!马大人要秉律而断,不要畏惧权势!”爹没说话。
  
  马大人在公案后坐下,一拍堂木,我心里一哆嗦,他出言道:“带被告陈氏!”衙役们把冬儿拉了上来,让她跪在案前。她低着头,肩扛着枷索,头发蓬乱,衣服肮脏,身材显得格外纤瘦。人群里,一对中年夫妇开始哭泣,我偷眼看去,见他们衣着讲究,该是冬儿的父母。听到那哭声,冬儿的身子开始颤抖,像跪不住了一样。那边贾功唯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马大人拉着声说:“陈氏,现有谢忠誉御史大人,状告你家悔婚背约,你为人不检。你在与他家公子订有婚约之际,竟勾引单身男子,女扮男装,与那未婚男子一同行止,无耻之极。你与那男子私定终身,才退亲谢家,这等违犯礼教,伤风败俗之举,已触法规,属淫乱之列,你可知罪?!”供状里并没有指名道姓地说出哥哥,只道是个未婚男子,我暗暗感叹官场的圆滑,这实际给了爹袖手不管的机会,但那样,一样毁掉了爹的名声。
  
  公堂里除了冬儿父母的低泣声外,静静的。冬儿低着头,颤抖着,不出声。
  
  马大人接着说道:“又有媒人张氏的画押口供在此,言你主动求她搭桥,以丫鬟身份,与……”他嗽了一下,看了爹一眼,脸上干笑,再开口:“一个单身男子,日日相处,漫游乡里,一月有余,这可是实情?”
  
  人们低低的言语:“有人证哪……”“这么大的小姐,不知羞啊!”“这不是不要脸吗?不当小姐,当丫鬟……”“你不知道是为谁呢!你没看见刚才马大人在看谁吗?”“哦?!……”
  
  马大人等了一会儿,见冬儿只跪着,不说话,就冷笑道:“沉默不语就是藐视公堂!不动刑法,谅你不招!来人……”
  
  爹叹息了一声道:“马大人,且慢。”
  
  谢御史冷声道:“太傅大人!那陈氏女子的罪行可是属实?!”

爹不看他,继续对着马大人说:“这位陈氏女子是我家行将迎娶的儿媳,想来马大人也是知晓。”
  
  马大人赔笑道:“太傅大人,我也听说如此。只是谢大人所讼之事,是在这陈氏被董府所聘之前,实在与董府不相干吧?”
  
  谢御史的讼状之中,没有提我家,可口口声声说陈家小姐私定终生,大家又知道我家接着聘了陈家,谁都猜得到那陈家小姐的淫乱对象是谁。
  
  爹叹息道:“马大人,我治家无方,深感无奈,多谢你尚为我努力遮掩。想那张嫂定已在口供中指明,那讼状所言未婚单身男子,就是我的长子董玉清。
  
  人们一片讶声,其实大家都多少猜到了,但大概没想到爹就这么快地当堂承认下来。
  
  马大人怔在那里,爹接着说:“请马大人容我的犬子上堂,秉呈真相。”爹的语气沉重真诚,让人无法漠视。
  
  马大人勉强地说:“请董玉清公子上堂。”
  
  哥哥几步走出,手牵衣襟跪下,直身对着马大人说道:“晚生董玉清,平素在外行医,托名董清。”
 
  人们一阵喧哗:“这就是郎中董清?!”“名医啊!”“治好了我的父亲……”“我的奶奶……”“救了我两个月大的孩子……”“难怪我看他那么眼熟……”“他今天穿得这么……”“是个大好人哪!”“神仙下凡……”
  
  马大人狠拍堂木,人们静下来,他说道:“董公子有何言说啊?”
  
  哥哥开言道:“大人,我自从在谢家见过了这位小姐后,日夜思念难舍。我托张嫂让她来随我行医,以安慰我对她的牵挂。陈家小姐不从,我以我父的权势相逼,对她说,如若不从我,我会陷害她的家人,让她家身陷囹圄。她为了护住亲人,对我虚与委蛇。但我恋她太深,实不能舍。终于强逼她退婚,对她明言,不然的话,我就把她与我的交往公之于众,让她家颜面丢尽!她为了不让父母丢脸,就求告父母退了亲事。我家立刻行聘,与她定了姻缘。现如今,我的事情败露,陈家小姐不敢触犯我家,未曾言明事实。但我做的实在不符礼规律法,我父知晓后,命我前来供认,我愿担当觊觎胁迫之罪,请大人凭律惩罚,我无怨言。只是这位陈家小姐从始至终,虽为我所迫,但坚守礼数,不曾逾越半分。实在不该受此连累,望大人放她回府!”
  
  我才明白哥哥为何穿得这么好,他是为了让大家觉得他是个豪绅恶霸。

大家的议论一下子几乎冲掉了房梁:
  “他是奸夫?!”
  “这么好的模样,强抢民女?”
  “不像啊!”
  “不可能!董郎中对我家有恩……”
  “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也是董家……”
  “对对对,是他们家小姐,虐待了谢公子!”
  “谢公子?是谢御史的儿子?”
  “是啊,那谢公子可够倒霉的!自己被董家小姐打了,还没过门的媳妇,让董家的公子给抢了!”
  “两家有仇吧?”
  “你看那谢大人的样子,跟谁都有仇……”
  “可那次,谢公子愣说那小姐没干……”
  “那小姐也是这样,上来就认罪……”
  “他们家倒邪性,干了坏事,都说得出口……”
  “太傅家嘛!认了又怎么样……”
  “你们少废话!谁敢说董郎中的坏话!我跟他拼命!”
  “就是!董郎中要的人还用抢?!我妹妹一定惦记着……”、
  “我姐姐天天念叨……”
  
  马大人拍了通桌案,几乎是冷笑了:“董家的家教倒是森严。可你这样说,很像是为陈氏开脱,毕竟是陈家退的婚,也没有人见到你对陈氏强行无礼。贾公子,是不是啊?”
  
  贾功唯起身道:“马大人明辨秋毫!我当初看到他们两个人在餐馆,那陈氏对董公子百般顺从,毫无勉强之态。我有众多人等,都可为证!”
  
  哥哥接口道:“强人之处在于以谋束缚,岂用得到身体之力?我以家势相压,她必然委曲求全,怎敢不从于我?”
 
  马大人哼了一声说:“我怎能只凭你的言语就如此结案,按律而行,要先取犯妇的口供。陈氏,所告之罪,是否属实啊?”

哥哥马上说:“自是无中生有之罪,让人如何能认?我已说是我强迫了她,大人可按律惩办我。”
  
  马大人脸上显出一丝阴笑:“你身为太傅之子,高官之戚,岂可能轻定罪名。现在无人诉你,有人讼她,你再如此阻拦,我只好将你请出公堂。”
  
  哥哥大声说:“马大人!我甘愿认此罪名,你置我不惩,就是惧怕我爹的权势,不敢公平量刑。我愿立下字句,不论生死,任马大人处置,我绝不反悔!我爹也可保证不干涉马大人的行为。”
  
  那马大人饶有兴趣地说了句:“哦?董公子愿立此字句吗?”
  
  哥哥刚说道:“正是……”
  
  冬儿突然抬头,开口说:“大人!我认罪!所讼之事,句句属实。”
  
  哥哥失声道:“冬儿!不能这么说!”
  
  人群里,那对夫妇的哭声立刻大了。马大人像酒鬼喝饱了一样,满意地一拍堂木:“画押!”衙役上来,呈了纸笔,哥哥就要劈手去抢,马大人道:“董公子!请下堂!”几个衙役上来拉住了哥哥的手,爹突然出声道:“陈家小姐!不可画押!”语气罕有地严峻。谢御史立刻说道:“太傅大人!要咆哮公堂吗?!”爹答道:“本是犬子之错,怎可迁罪这个女子?!”谢御史道:“那我就诉你家强霸我家定亲之媳,无视道德,手段恶劣,行为卑鄙!你我皇上面前一见分晓!”爹说道:“好!先放了这女子,我与你觐见皇上……”
  
  爹话音未落,冬儿低着头,身子不再抖,抬手拿了笔,画了押。爹大声喝道:“冬儿!”我从来没听到过爹如此高声,此时吓了一跳。那边哥哥也呼道:“冬儿!不能画押啊!”冬儿放了笔,低头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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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_
帖子主题: 回复: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I_icon_minitime周二 五月 26, 2009 8:17 am

  马大人接了画了押的笔录,一拍堂木道:“不守闺德,淫乱妇道,有悖礼数,必惩不贷!来人,带枷游街一日,站笼一日,再杖责四十!”
  
  哥哥要挣脱衙役的手,大声说:“大人!我愿替她服刑!”

马大人哼哼一笑,又严厉了脸色道:“董公子!王法森严,不容玩笑!犯罪服刑,岂可替代。来人,把犯妇拉下去。”
 
  一个女牢官上来就要拉冬儿枷上的锁链,哥哥被几个衙役扯住,急得大叫:“不能如此!不是她的错,她没干那些事……”
 
  冬儿猛抬头看着哥哥,她的乱发蒙了半个脸,她几乎是呜咽着说道:“可我就是那么干的呀!只不过,我不后悔,就是不会后悔!死了我也不后悔啊!”她越说声音越大,她甜美柔和的声音此时干哑撕裂。
  
  后面她父母哭声震天,大家的议论声嗡嗡作响:“人家想在一起,就让人家在一起呗……”“有违礼数啊!”“董郎中那么好的人……”
 
  衙役大声喊道:“谢审言谢大人到!”我的心大跳起来,那次他就来为我开脱,这次他再来,并不出我意料……
  
  人们静下来,只有冬儿父母的哭声依然不停。衙役分开众人,谢审言缓步走了进来。
 
  这是自那晚一别我第一次见他,我不禁抬头盯着他,想好好看看他。
 
  他穿着黑色朝服,更显得面白如玉,墨眉朗目。他目视前方,神色凝重,淡紫的嘴唇紧抿着,周身弥漫着种沉郁的刚毅之气,与他温雅清俊的容颜竟溶为一体,让他显得即秀逸出群又凛然难犯。
  
  谢审言到了马大人前,站着行了一礼。马大人起身也行了礼,半笑着说道:“谢大人,审案量刑已毕,大人有何见教?”
  谢审言慢慢地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精美的长形金色锦盒,一寸宽,半尺长。他双手捧着,似乎那锦盒很重。他走上几步,将盒递向马大人,低哑着声音说道:“马大人请看,这是何物?”

马大人双手接过打开,脸色微变,立刻站起离案,手举了锦盒说道:“难道这是我朝传奇之宝,姻缘玉笔?”
  
  谢审言轻声说:“请马大人仔细查看盒上皇玺印记。”
  
  马大人看了,脸色阴暗。谢审言问道:“马大人可知这玉笔来历?”他的声音不高,大家都不敢出声,怕听不见他说话,满堂静静的。
  
  马大人语气僵硬地说道:“两笔玉成,一只刻有姻字,一只刻有缘字……在下不知其他。”
  
  谢审言轻叹道:“我当奏明皇上……”
  
  马大人突然说:“哦!下官想起来了!当初我朝开国高祖,以一介寒士之身,用此笔定情了当时的天下第一侠女,从此伉俪携手,一文一武,驱逐外虏,创立了我朝一片基业。高祖一生只娶了那一位传奇女子,婚姻无上美满。高祖遗诏,此笔得天所佑,当赐皇上所倚之未婚重臣,助其成就良缘,以示皇家代天行善,恩泽世间。只是,此玉笔在那夫妻离世后,必须还回到皇上手中,以便再赐他人,绵延皇家之恩德。据说,这玉笔曾成就七对姻缘,对对幸福荣耀,无一例外!此笔已在外四十余载,回到皇家不过一年有余……”他停了下来。
  
  谢审言又轻声道:“马大人的学识的确渊博,令人佩服。只是不知,这笔,如何成就姻缘?”他的语气和霭,似乎是在真诚地询求答案。但马大人的脸色愈加难看,他的声音也变得低微,无力地答道:“此笔男女各持一支,所缔姻缘视为皇上所赐,得上天保佑。”
  
  谢审言双手接回锦盒,低声说道:“谢谢马大人指教。”他转身到了哥哥面前,对着拉着哥哥手臂的衙役们低声说道:“放手!”那些人竟一下都放了手。
 
  那边马大人出声道:“既然皇上把这传奇之笔赐给了谢大人。谢大人若转赠他人,难道不怕辜负了皇上一片爱才之心?滥用了皇家恩典?!”

大堂里沉寂无声。
  
  谢审言没有回身,答道:“皇上秉仁义之念,旨在成全良善,缔造完满。我今为皇上多施恩煦,意图弘扬皇上的慈德之心。大人如果有所不满,敬请向皇上奏明心迹。”依然的声音不高,但语气格外笃定,马大人不出声了。
  
  谢审言弯了身,双手把锦盒捧给了跪在地上的哥哥,哥哥迟疑不接。谢审言对着哥哥说道:“玉清,我实在愧疚。本是我心有所属,不能履行婚约,可连累了陈家小姐,如今为你们惹出了这样大的麻烦。今得皇上恩赐,我方能稍偿我的歉意。快接过这锦盒,给陈家小姐一只玉笔,以救水火,不要再拖延。请敬谢皇上天恩浩荡,从此你们缔结良缘,永受皇家庇护!”
  
  哥哥接了锦盒,跪拜在地,口中说道:“皇上德重恩弘,大人慈心侠义,草民必永铭于怀,惟愿日后能肝胆相报!”说完直起身,打开锦盒,拿出了一只笔,递向冬儿。女牢官刚要阻拦,谢审言低声说道:“此乃皇上所赐之物,何人敢强行夺抢?”声音谙哑,可听来让人哆嗦。女牢官手缩了回去。哥哥把一只碧绿晶莹的小巧玉笔放到了冬儿的手指间。冬儿低头紧紧握住。
  
  谢审言挺直了身躯,对马大人施礼道:“大人,下官还要马上回宫,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走,没再说一字。行走时,他没有往谢御史那边看,可向我这边微扭脸看来。他的眼中盈盈光亮,与我的目光只一触,他马上垂了眼帘,跟着衙役走了出去。
  
  公堂中格外安静,爹叹了一声说:“清儿,起来吧。你就陪陈家小姐持笔去游街示众,也好让大家看看高祖珍惜的宝物、现今皇上赐福姻缘的玉笔是何模样。”
  
  马大人恍然道:“快快来人,卸去陈家小姐的枷锁!”女牢官上来几下开了枷锁,哥哥跪行了几步,一把抱住了冬儿,冬儿低声哭起来。
  
  马大人对着谢御史说道:“既然他们有皇上赐的玉笔,谢审言大人方才所言,似是说他本无有成亲之意。我现今不能施刑于陈氏,谢御史大人,我将把这些都细录在案,望大人见谅。退堂!”他下堂离开。

谢御史哼了一声,阴沉着脸,起身走了。贾功唯慢慢地从我们面前走过,突然转脸盯向我,我忙低头,不敢看他,但感到一种不可言喻的阴冷,刀一般划过我的身体,让我微微寒战。我清楚地觉察到了他对我的恨意,比那在崖边的长脸,多了邪恶和疯狂。
  
  哥哥和冬儿又跪着哭了半天,两个人相互扶着站了起来。冬儿的父母扑过去,抱了冬儿又是一场哭天抹泪,他们最后到爹面前一通作揖,爹宽慰了他们一番。
  
  我们在无数议论里走出公堂。
  
  “没见过这样的事!被退亲的公子出面,用高祖皇上的玉笔成全奸……”
  “你不要命啦?!皇上所赐的姻缘,怎么能是……”
  “对对对!那董郎中行善四方,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得配美满姻缘,此是得高祖皇上保佑……”
  “这谢家可真有意思……”
  “儿子和老子反着来……”“董家倒是一条心……”
  “什么一条心,认罪一条心……”
  “我的妹妹是要伤心死了……”
  “我姐姐又得哭了……”
  “为何?”
  “董郎中有老婆了呀!”
  “问问他想不想娶妾……”
  
  回府时,我坐在车中,闭着眼睛一遍遍地仔细回想着方才谢审言的形容举止。我突然非常非常想念他,觉得真是太长时间没有和他在一起,说话散步,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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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_
帖子主题: 回复: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I_icon_minitime周二 五月 26, 2009 8:19 am

= 往昔 =

  我一路没说话,杏花在我身边也不出声。下车时,见钱眼面现焦灼地等着,他马上跑到我们的面前,低声问:“如何处置的?我曾听过一个相似的案子,那女子受了多少羞辱,最后死得好惨,所以我今天不敢去听。”杏花叹道:“是谢公子救了他们。”我们一边走,杏花把事情讲了一遍。
  
  钱眼听罢摇头道:“知音,你看看人家,你看看你……”
  
  我没力气和他斗,只喃喃地说道:“我怎么了我?”
 
  钱眼突然心有感触的样子,想了一会儿,连拍双手,怪笑起来。我正心里堵得很,见他笑,真的要打他一顿!方想到这里,杏花抓着钱眼就是一通乱捶,嘴里说:“小姐都要哭了,你还笑!”
  
  钱眼停了笑,喘着气,贼眼亮得吓人,看着我说:“知音!我一直以为你这扶不上架的软鸭子,早晚得把人家累死,可现在看来,你成就了人家……”
  
  我皱眉气骂道:“谁是软鸭子?!杏花!打他!”
  
  杏花一通挥拳:“你说什么哪?!昨天没打你,你就……
  
  钱眼抱头弓背,一边说:“不是软鸭子……”
  
  杏花停下来,钱眼回了气,笑着看着我说:“不过也差不多……娘子!我没说软鸭子啊!……”
  
  我知道他在给我解闷,三个人笑了一通,钱眼有些正经地说:“真的,知音,我现在开始相信天意了。常人干的事,放在你们身上,就不成。你们的事,放在别人身上,也不行。最简单的,你要不是这么死心眼儿地犯傻,人家也不会这么不放手地死命拽着你。这还真绝了!谁经历了那些,还能像人家这么重新振作,锲而不舍,入仕为官,直至向皇上求赐玉笔!都因为你是个笨蛋呀!”他说完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我只能条件反射性地说道:“谁是笨蛋?!”

钱眼停笑看着我说:“知音,我和人家走了一路,日夜在一起。人家那心性儿,傲得出格儿,倔得离谱儿。人家动了心,就认了死理儿。一旦下了手,就没想着要撒手。就是因为你这么麻烦,人家顾着你,就没心思顾着你的前身对他干的那些事。人家走到了今天,你什么都没干,可说来,你还是帮了人家。这道理,除了我这么精明的人,谁想得到?天意如此巧妙,这才叫天作之合啊!”他得意得使劲晃脑袋。
  
  我皱着眉:“你瞎说什么呢?谁是麻烦了?!”
 
  钱眼停了头部体操,看着我冷哼:“知音,自从我们认识,我可曾错过一次?我指点过你多少次?”
  
  我无话了。
  
  钱眼一贼笑:“知音,你怎么麻烦都没关系,我告诉你,人家不会嫌你,但你也实在……”
  
  我气:“说什么哪你?!你又不是他?!”
  
  钱眼又笑起来:“知音,看看你,笑了吧?”
  
  杏花也看我,说道:“小姐是笑了。”
 
  我叹息道:“钱眼,谢谢你的好意了。”
  
  钱眼翻了下眼睛:“看在我从你们家挣了不少钱的份儿上,咱们平了!”他又对着杏花说:“娘子,咱们幸亏不是他们,不然的话,我可折腾不起。”

  杏花嗔道:“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钱眼一瞪眼:“怎么是开玩笑?!我从小要饭,露宿风雨,没别的!就想要个我一回家,帮我脱衣摘帽、问寒问暖,给我跑前跑后、上汤上菜,晚上让我……不说了!……的像我娘子这样的美人儿!你要是像你小姐这样似是而非胡思乱想的,我早跑了……”
  
  和他们说笑了一会儿,我心情好了许多。钱眼的话又一次让我感到心中甜蜜,让我想起那次旅程中的事……我去莲蕊处抱了言言,只有在言言紧紧的依偎里,我才没有被对谢审言突来的思念追打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后面的日夜里,谢审言的影子片刻都没有离开我的脑海。我像活在两个层次里。每天,我和孩子们玩闹,给他们喂食穿衣,用话逗他们。可与此同时,我掂念着谢审言,想像着他在干什么,什么时候我们才能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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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总想与身边的人谈论他,
 
  我经常想说些:“那时,谢公子曾说……”“当初,谢公子也喜欢……”“谢公子如在这里,他会……”之类的话,每每活生生地咬牙忍住,就差把自己掐死。
  
  以前我有一位考上了北大的朋友,第一个寒假她回来,几乎把我们气疯。与她一起吃饭,让她递个筷子,她会说:“没什么!我们在北大经常这么递筷子……”与她逛街,她会说:“这个颜色,在北大,会被认为很土……”她临走时给我打电话,问我为什么朋友们都不理她了,我说大家很忙,她说因为大家嫉妒她。
  
  我知道这一点,就明白决不能把谢审言挂在嘴上。
 
  我想知道有关谢审言的一切!可我再不敢问杏花任何那个小姐对他做的事了,因为我知道我现在肯定会大哭不已。我想问李伯当初谢审言是怎么好起来的,他吃了什么药?可实在不好意思。我想问爹谢审言当天在朝上都干了什么,他说了什么话?可爹不让我抱希望,我还是别这么公开违背他的意思……我找了半天人,最后选定了哥哥。

我像做贼踩点儿一样,抱着言言,在哥哥看医书的他自己的书房外晃了半天,终于,哥哥走出来,忧虑地看着我说:“妹妹不舒服了吗?”
  
  我眼睛看着言言的头顶,问道:“哥哥婚事的准备,差不多了吧?”
 
  哥哥停了片刻,说道:“妹妹进来吧。”
 
  我抱着言言走入哥哥的神秘书房,一股药味儿,沿两面墙的长案上,堆满各色草药瓶罐,另一面墙,是和墙一样宽、自地至顶的书架,上面全是书,都该是医书吧。剩下的一面墙是药柜子……
  
  “妹妹坐吧。”哥哥指着长案前唯一的一张椅子说,自己半倚半坐地靠在了长案边。
 
  我坐了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哥哥突然开始说:“我初见审言,是在一次文人的聚会上。审言当时诗名正盛,人人都争相与他相谈。他待人谦和有礼,可我觉得他并不与人亲近。他不多言,但出口常有令人深思之语。那天贾功唯也在,借着酒,说些审言凭相貌惑人的话,审言只垂目不睬。结果那贾功唯更加气愤,口出脏话,被众人以酒醉劝走。人们都劝审言不要介意,审言未置一词。我待贾功唯离去才到审言身边,说我是郎中董清,久闻他的诗名。审言看着我的眼神,如水般清凛,入我心底,让我觉得他知道我真的是谁,他只对我点了一下头。后来,我又几次去接近他,他都只是点头而已。我倒不曾在意,因为我在旁边看着,他虽然有众多文友,但没有一个亲密的朋友。对亲事也是百般挑剔,媒人们抱怨说他要的人大概只上天能给他找到了。我行医处处,听人们在背后议论他为人孤傲,淡漠无情。可我觉得是他没有找到知心的人。”

哥哥深叹了一声,接着说道:“我也知道,我妹妹,那时的妹妹,不可能……他不会看上那时的洁儿。他是个才子,写出了那么多的好诗,真是心思敏锐缜密,境界高远,又有傲骨气节。我料他一定是向往能与他深谈的绝色知己。我那时的妹妹虽然容貌不俗,但平素不阅书卷,性情也很急躁。可我年幼离家,深知亲情可贵。这么多年广涉世间,自以为了悟人情。我想,审言也是生于贵胄世家,儿时丧母,虽是锦衣玉食,但没有关怀,也许他会明白洁儿也是一样的孤单,洁儿对他那么钟情……”哥哥停住了。
  
  我低声说道:“我想他是明白的。”明白不等于爱。
  
  哥哥又叹道:“我那时的妹妹……
 
  我突觉难过,轻声说道:“哥哥,我想,你那时的妹妹,也是明白他的……”所以她才会那么绝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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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_
帖子主题: 回复: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I_icon_minitime周二 五月 26, 2009 8:19 am

  哥哥垂头很久,我等到心中的痛意过去,才低声问道:“你可知道他家里的事?为什么谢御史能下那么狠的手打他?为什么谢御史这么和他对着干?”听谢审言那次简单的讲述,我有种感觉,他的父亲不喜欢他。可他这么出色的孩子,怎么不得他父亲的关爱?谁没有道德理念,但多少父母对孩子的爱是凌驾在那些规矩上的。
  
  哥哥叹了一声说道:“我那时为了了解他,曾仔细查询过他的身世。据说他的母亲出身并不显赫,但艳冠京华。谢御史年轻时就已入朝为官,气盛傲慢,听了那女子的美名,甚不以为然。只说去看看究竟,好加以批判。可在一次庙中上香时看到了他的母亲,就一见难忘,一定要娶她。谢家门庭高贵,谢御史当时年轻有为,本以为轻而易举,但求亲三次,都未得到允婚。后来人们传说,那女子并不想嫁入谢家,她的性情本十分温顺,但在这件事上,却异常坚定,几次寻死觅活。她虽未明言,但大家都猜测她有心上之人。这些话传入谢府耳中,谢家本不该再纠缠,可谢御史竟像痴迷一般,非要那个女子,绝不娶她人。”我低头想着,谢御史怎么不记得自己年轻时的经历,反过来,对谢审言这么刁难。

哥哥接着说:“据说谢御史为那女子吟诗作赋,几日就传一片书简。”我惊讶得抬头,谢御史会作诗?!
  
  哥哥苦笑:“是的,谢御史年轻时,也是个口出诗句的才子。现今,流传下来的谢御史当时的诗篇,都是情意之颂,尽述爱慕之心。审言正相反,从出道至今,成诗过百,无一涉及情爱……”那他一定是没爱过?
  
  听哥哥说:“这么过了将近一年,那女子家突然派了媒人到谢府求亲,谢御史自然应允。”
  
  我舒了口气说:“那他心愿了了,该高兴了。”
 
  哥哥轻摇头说:“人们说,其实是因为那女子所恋之人弃她而去或者死了,她才嫁了谢御史。”

  我皱眉:“他们是不是见不得好事?怎么不说好话?”
  
  哥哥轻叹说:“人们这么说,是因为知情的人讲,那女子嫁入了谢家,一直忧郁寡欢,谢御史觉得女子应该全心侍奉夫君,加上那些传闻,心中非常不爽,就常对那女子口出教训,处处挑捡指责,对她的过往十分计较,多加嘲讽。结果那女子更是忧伤,常以泪洗面。可奇怪的是,大家都知道谢御史对夫人不好,但人们让他娶妾,他又都拒绝了,说女子水性杨花,根本不值得养在家中。”我心里一动,感慨那谢御史实际上是深爱着他的夫人,谢审言肯定也明白,所以才看透了那位对他施刑的小姐……一时又心痛。
  
  哥哥继续说道:“审言出生时,他的母亲才二十二岁,可人们说她已经美貌不再,甚至有了白发,与平常民妇毫无区别。”
  
  我想起谢审言曾说他的父亲指责他的母亲对他溺爱无度,就说道:“他曾说他的母亲很爱他,他应该有个好的……”

哥哥一声深叹:“这才是可悲之处,人们说他母亲十分爱惜他,可谢御史对他十分厌恶,说他是他母亲的摸样,即使学了些剑术,也不会有男子气。”我猛皱眉,怎么能对一个男孩子说这样的话?!
 
  哥哥说道:“他的母亲越护着他,谢御史就越惩罚他。据仆人们说,他从小常被罚跪,挨竹板。他表面是个随和的孩子,可其实性情十分倔强,怎么也不求饶,更是让谢御史生气,下手十分重。他哪里是贵家子,还不及农户人家的孩子过得自在轻松。他的母亲总陪他下跪,用身体护他,可还是不可能让他免责,毕竟她不可能时时在他身边。这么过了十年,他的母亲病卧在床,对谢御史说,如果他再对审言如此狠心,她绝食而死。谢御史不以为然,他的母亲真的就不再进食。也许因为她本已经殚精竭虑,只五六天,她就已然垂危,人说谢御史在她床前痛打审言,说她不进食,就活活打死审言。仆人们讲头一次见审言痛哭求饶,承认是自己过错,恳请母亲吃东西。谢夫人哭着点头,可进食当夜就心痛大作,只来得求谢御史照看好自己的孩子,就含泪而亡。”我低着头,不敢看哥哥,怕他看见我眼中的泪意。
  
  停了好久,哥哥说道:“谢夫人过世后,人们说谢御史发如霜染,性情变得格外易怒刻薄。他不再体罚审言,但平素里对他诟骂不已,总说他克死了他的母亲。仆人们讲,审言常彻夜跪在他母亲的牌位下,不言不语……他的兄长与谢御史从长相到性情都十分相似,深受他父亲的喜爱。谢御史未罢官时,已经办妥了他兄长入朝的安排,常说他的兄长是谢家的传家子弟,审言日后必是一事无成,让他养活一辈子……”
  
  我听后心中堵得像咽了一块砖头,在院子里走到天黑才舒服了些。
  
  过去我觉得,人对人的情感说白了,就是一条轴线,爱和恨占了两头,所有的感情都可以在中间找到一点。可现在我认为这太平面简单!恨怨,在许多情形下,是爱的表象,爱的表达。可为什么人们宁可执行恨怨也不愿展现爱意?是不是恨让人感到强大?爱让人软弱?
  
  可恨怨是一把刀刃,出鞘伤人,也夹带着那些令人不堪其重的负疚。为了避免让自己心痛,心怀恨怨的人一旦动手,只有越来越狠,心越来越硬。没有回头的路,不然,对过去所为的悔恨,会让人生不如死……


想起那天,谢审言讲起他的母亲,我对他说“我懂”,其实,我懂个屁!哪里知道他曾经走过那样的童年!他的父亲把那么多自己心中的垃圾堆在了他的身上!我原来怕谢御史怕得腿软,可现在突然感到我想去面对他,把他大骂一顿!……但骂完了,我大概会吓得腿更软……

  我忽然非常想念我的父母,想念他们一同在电视机前玩电玩的儿童心性,想念他们对我的纵容(在家住着的时候,我连内裤袜子都没自己洗过!),想念我妈给我做的红烧黄花鱼,那鱼汤拌出的饭比我多少次吃的鱼翅拌饭香百倍……谢审言如果是和我一起长大该多好,像我以前那位,总到我家吃饭。我们玩的时候,我妈把水果洗了,削了皮,切成小块,插了牙签,端到我们面前……就是现在,谢审言也一定会喜欢我的父母,我妈给他做几顿饭,他会忘记他的从前……回不了我原来的家,这里也好,爹那么温和,丽娘心肠好,哥哥这么了解他……可惜……
 
  胡思乱想着,我睡去,凌晨时,梦见谢审言,还是个男孩子,我抱着他大哭,叫他“我的儿”,醒来我吓了一跳,是不是他的母亲附了我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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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_
帖子主题: 回复: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I_icon_minitime周二 五月 26, 2009 8:20 am

= 婚典 =

  十一月中的一天,哥哥的婚礼如期举行。
 
  婚礼那天,哥哥去陈家迎娶冬儿,我们在府中大厅里盛装相候。我虽穿了一身深红色吉服,但抱着言言,早把衣服揉得一塌糊涂。
  
  爹把高祖的玉笔供在了陈列祖先牌位的大堂的中央,他与丽娘端坐在案边等着,旁边为将与迎亲队伍一同前来的陈家父母设了座位。
  
  虽有玉笔,大家都明白这不是皇上钦定的婚事。在外面,“谢大人赠笔救佳人”已成市井谈论的中心话题。人们说自开国以来,围绕那传奇之笔的故事都是年轻的朝臣怎么得到皇上的赏识,求得此笔,为自己寻到了神仙伴侣,快乐一生。还没有一个人得了玉笔,转赠给了他人,成全了另一对夫妻。而且还是退了自己亲的女子。人们赞扬谢审言有高风亮节之操行,对离弃了自己的未婚妻都如此宽恕,简直不是世间凡人。爹说皇上非但没有指责谢审言,反而说他宅心仁慈……所以这玉笔所缔结的姻缘,倒不被人重视。如果不是哥哥这么多年在外的行医善行,他的众多病人对他两肋插刀地维护,他们这对夫妻大概要背铺天盖地的骂名。
  
  害怕惹人注目,我家和陈家都不敢大张旗鼓地迎娶,只安排了十分简单的仪式,加上爹失宠皇上的处境日渐明显,来宾十分稀少,高官显禄者根本没有。贺喜的人都到齐了,也不过十来个,在大厅两侧零落地坐了。
  
  我抱着言言坐在大厅阴暗的角落里,感慨世态炎凉,想起门前冷落车马稀之类的词句。
  
  人报谢审言谢大人到时,厅中人们悄悄低语。我的心狂跳,禁不住微笑。
  
  谢审言已成朝中新贵,所到之处,人人瞩目。他虽然当堂给了玉笔,但为了不让他难以处世,爹说不要给他发喜帖,因他接贴定会前来,难免惹出众人非议。
  
  爹似乎轻叹了一下,站起身,大家都起了身。爹正冠整装,就要出迎,只见谢审言穿了一身庆典蓝服,疾步进门,上前来,当堂下拜,态度异常恭顺,低声说道:“给太傅大人贺喜。”
  
  爹回拜道:“多谢谢大人!”两个人起身,爹说道:“给谢大人设座。”李伯搬了椅子进来,爹示意摆在他自己的座位旁边,这是长辈之位。谢审言又一拜道:“下官不敢与大人同坐,愿在末席。”他言毕垂首,站立不动。


爹侧脸轻叹,对着李伯点了下头,李伯转身把椅子搬向我坐着的角落,厅中所有的人都转脸看着我这边,我站着看着怀中的言言,不敢再抬眼。李伯把椅子放在了我的旁边,有人悄声问道:“那是不是个丫鬟?”“好像,抱着个孩子……”
  
  谢审言向这边走过来,众人纷纷向他行礼,他一一回礼,态度非常温和,毫无任何骄慢之意。他走到我身旁,我们两个人并肩站着,我想满堂的人都该听见我的心跳。我抬眼偷看,爹慢慢地坐了,众人也落座,还回头往这边看。谢审言轻声说:“你坐下,我再坐。”我坐了,他撩了衣服,坐了下来。他在我身边,我觉得飘飘欲仙。
  
  谢审言低声问:“这是你新的孩子?”我也低声回答:“是。他不说话,我给他取名叫常言,小名言言。”说完我微笑着看向他,见他正瞪着眼睛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和眼中的神色只能用“幽怨”两个字来形容。我更笑了,低声说:“对不起,冲了你的名字。”小言言在我怀里扭头把脸埋在我胸前,我轻轻拍了拍他,抚摸他的背。言言舒服地转了脸,脸贴着我的前胸,重又对着谢审言。谢审言看着言言,抿紧嘴唇。我笑着悄声说:“你的小名不会是言言吧?”他的眼睛垂下,嘴角抽搐了一下。我使劲憋住笑声,现在终于和他在一起了,我觉得快乐得要发疯。
  
  他突然低声说:“你现在对他就如那时对我一样。”我心里一动,仔细想来,那时谢审言不说话,忧虑重重,我对他真的像我现在这样对言言一样关爱。看来我那时的情感是和母性泛滥有关。我叹了口气,半开玩笑地说:“当然不一样,我天天抱着言言,晚上也在一起。没那样对你吧?”我在挑逗他!他低了头。我心里忽然很难过,就随便找话说:“你过得好不好?”他轻声说:“不好。”我正想着该怎么让他高兴些,他又说:“远没有言言好。”我轻轻笑了,问道:“为何这样讲?”他不抬头,极低声说:“没有天天抱,也没有晚上在一起……”他说得像个小孩子,可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迎亲的鼓乐响起,我们站了起来,走到前排。一会儿,见哥哥和冬儿一前一后进来,后面的冬儿的父母落坐在爹和丽娘旁边。新婚夫妇拜了天地祖先,又拜了高堂父母,再相互对拜后,爹突然出声道:“你们去拜谢那位谢大人,谢他成全之恩。”哥哥点头称是,引着冬儿,向我们走来。我抱着言言稍离开了些,谢审言马上挪步,依然站在我的身侧后。

哥哥和冬儿到了我们面前,两人同时跪了下来,我手抱着孩子,不能扶他们,只想回避。谢审言弯身双手要扶起哥哥,但哥哥还是跪在地上没起来。谢审言轻声急道:“玉清,你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哥哥看着谢审言说道:“谢大人……”谢审言打断:“审言,玉清,叫我审言。”哥哥接着说道:“大恩大德,我们终生不忘!唯愿你也早日心愿得偿!”谢审言点了头,说道:“玉清,请起,不然我也跪下。”哥哥起来,转身扶起了冬儿。一对新人再次躬拜了谢审言一下,重到堂前,又是一番礼仪。
 
  最后哥哥把冬儿引向新房,余下的人散开,分别前往餐厅。我先抱着言言走到外面等着。众人在里面截住谢审言,他一一寒暄,过了一阵,才走出了门。
  
  见他出来了,我抱着言言转身向莲蕊的小院走去。虽才是下午,但时值冬日,太阳已经西垂,阳光变得惨淡。谢审言在我身后走着,不声不响。
  
  后面一声喊:“知音!”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钱眼。我们停了脚步,转身见钱眼和杏花一起走过来,到了面前,钱眼对着谢审言夸张地一拜到底,说道:“谢大人!如日初升,前途无量!”
  
  谢审言回礼,轻声说道:“钱兄最不该这么讲。”
  
  钱眼起身看着谢审言叹了口气说:“早知道,咱们那次远途就走上它几年,不回来了。”
  
  谢审言答道:“是……”他垂了头,语中的哽意竟没有掩饰住。
 
  钱眼忙笑着对我说:“知音,我喜欢你给我和杏花安排的婚礼,怎么不让你哥哥他们也来一下?”
 
  我强笑着:“那怎么成,爹他们有客人。”可我接着想起来大厅的冷落,就说道:“其实也没几个人……钱眼,哥哥吩咐的事怎么样了?”
  
  钱眼没了笑容:“我这几天一直在忙这个事,你们家的田地没多少,卖了也挣不了几个银子。你哥的药店如果没有他在外面采选药材,也支撑不下去……”

谢审言打断说:“你家可是要用银两?”
  钱眼哼道:“有我在,他们家怎会缺钱?”

  谢审言看向我,我想到他成全了哥哥的婚事,不是个外人了。而且我爹的情形,他也是知道。就说道:“爹说我们该早做准备。他如能安然退下,我们就离开京城。钱眼现在开始为我们变卖家产了。”
  
  钱眼一叹:“你们真没什么家产,一卖就卖光了。你哥哥又不让我打你新嫂嫂的嫁妆的主意,说什么如果你们家要离开,就把嫁妆给人家退回去。我听都没听说过有这种事!”他突然眼冒贼光:“可我们这次出去,我才知道你哥的名气那么大,不说是家喻户晓,也是名满乾坤了。”
  
  我皱眉:“这两个是不是该反过来用?”
 
  钱眼一叱:“你还注意这个?反正,要是你哥按我说的方式收银子,就是‘重病收重银,急症多加银’,你们家早成天下首富了。可你哥天天给人白看病,见谁可怜,就倒贴银子白给药,心疼得我在一旁要流泪。我昨天终于想出一计,就是让你哥制出一种成药,以他的名声去买卖,定能赚钱。”
  
  我想了一下说:“太对了!我们那里有种咳嗽药,叫念慈庵,十分好吃还有效,我这么不喜欢吃药的人都爱喝。它的广告满天飞,畅销海内外,我到美国超市都看见有卖的……”

  钱眼打断:“得了得了,知音,有些词儿,我怎么就听不懂?你说我们这儿的话行不行?”
  
  我笑说:“咱们就让哥哥配一副药,丸药,治治什么咳嗽头痛之类的长期病患,吃多了养生,也死不了人的那种。”
  
  钱眼眯眼笑:“肯定能赚好多的银子!”
 
  可我又叹息:“钱眼,你也知道我们家,朝夕不保了。要那么多银子干吗?如果爹没事,我们隐居乡间,务农为生。你就带着杏花去赚大钱,过好日子去吧。”
  
  杏花道:“小姐,我和你一起走,死也不会离开你!”
  
  钱眼贼眼瞪开:“听听!知音,你这是要拆散我们夫妻呀!还你们家我们家的,是‘大家’,明白吗?我告诉你,有我钱眼在一天,大家就不会穷!大隐于市,我们到离皇城远的地方,兴商谋利,舒舒服服地过日子。我娘子穿金戴银,你可以养上百十来个孩子。你哥继续当他的败家子,你爹携着娇妻小儿游山玩水,我爹……”他一停:“大概只能接着当乞丐了……”我们都笑起来。
 
  谢审言在我身后沉默着,钱眼看了他一眼,表情突然很尴尬,我也意识到刚才钱眼说的话里没有提谢审言。杏花伸出手来说:“小姐,我来抱言言去莲蕊那里吧。”钱眼又笑了:“言言……”我一瞪眼说:“巧合!”钱眼点头:“对,对!巧合!绝对是巧合!”嘿嘿坏笑。

我好好亲了亲言言对他说:“去和莲蕊姨呆着,晚饭时我去接你。”言言手拉着我的前襟,杏花把他都抱过去了,他还是不撒手。我笑着说:“言言好宝宝,我真的还会来接你的。”他松了手,杏花笑着说:“小姐,我们先走了。”钱眼也笑说道:“知音,要说我所遇见的女人里,属你最聪明,可也属你最笨!”我咬牙:“又幸灾乐祸是不是?!”
  
  钱眼收了笑,看着我说:“人家心里难受,我们不耽误你们功夫了,你和人家多呆会儿吧。”我心中痛了一瞬,不能再开口和他玩笑。钱眼对着谢审言一拜,谢审言无声地回了礼。钱眼和杏花两个走了。言言在杏花肩头,一个劲儿地伸着脖子望着我。
  
  我想着钱眼的话,一时没法言语。今天的婚典一定让谢审言十分伤感,我暗暗叹气,看来我们真是……但我现在根本不敢再说什么随天意而定的话了,怕他伤心。
 
  谢审言突然轻声在我身后说:“那时,你说让我与你归隐,可我,父亲在流放之中,兄长下落不明,我不能……后来,我总想把你堂堂正正地娶回家,给你一个你失去的盛大婚典……但事到如今……”他竟然记得我那时讲过的我的婚礼……
  
  我转身笑着说:“我没有怪你啊!你看哥哥和冬儿他们多好,你不为他们高兴吗?”
 
  他垂目轻叹了一声,说道:“我再努力一次,如果不行……我已经光耀了门庭,满足了我父的期许。你父离朝之日,我与你归隐乡间。”
  
  我双手抱上他的臂膀,他静静地看着我,眼中明净。我郑重说道:“你现在就像钱眼说的,如日初升,是一个新起的朝臣,皇上寄予了厚望,怎能轻言辞官,不负责任?若不得皇上准许,离职而去,就成欺君犯上之罪,刑责不同于家法,你千万不能儿戏如此!况且,你也明白,兴商强国能造福万民,你所作的事情,不是只为了让我们在一起,其中也必有你的信念和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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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_
帖子主题: 回复: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I_icon_minitime周二 五月 26, 2009 8:21 am

  他低了头不再说话,我怕周围有人,放下了手。他不能与我归隐,也没法把我娶回家,我们还能怎么办……

我们对面站着,太阳落下去了,地上的树影模糊起来,冬天的风有些冷。
 
  我说道:“去我房中吧,一会儿,喜宴就要开了。
  
  他点了一下头。我转身走向我的房间,他跟在我身后。我们的脚步,踏在落叶上,在冷落的庭院里传出好远。
 
  进了门,屋里暗暗的,有种让人心绪低落的气氛。我转身才要抱他,他一下子紧紧地抱住了我。
  
  这么长时间我们没见面,我都抵御住了思念的痛楚,可此刻,在他陌生而熟悉的怀抱中,我的心突然碎成了万片!
  
  我吻上他,他逸出了一声几乎是哭泣的哽咽。他的唇与我的唇相触的瞬间,我们的舌就冲进了对方的口中,像饿极了的人咬向第一口食物,像我那时在水中浮上来吸的第一口气……所有的思念,所有的无奈,喷薄而出,让人窒息……
  
  我想起他受了家法后让我信他的低声话语,他在酒楼上受人侮辱后对我的淡淡笑容,他在那山上看入我眼中的深邃目光,我们那么多的谈话,我们的那么多的吻,他在那暮色中向我久久回望的朦胧身影,他在公堂上赠笔后对着我含了泪光的短短一瞥……
  
  我忽然意识到,我的冷漠已经完全融化,我的怀疑早已消失,我心上的硬甲已然脱落,我涌起了爱的***!
 
  这是我平生没有体会过的巨浪般的情潮!比那次旅程中我曾有过的温情强了千万倍!
  
  这次的爱已不仅仅是怜惜和同情,还有着对他深深的依赖和尊敬。这爱,从我灭绝了情爱的灰烬里,如凤凰般飞起,热力四射,不可阻挡。这爱,不再源于我对孤独的恐惧和对人情的感激,而是我成熟的决心和我身心同在的抉择。这爱,不再浅尝辄止,而是在我不知不觉间,日久弥坚,刻入了我存在。这爱,不再是斤斤计较,患得患失,而是如滔天海啸,一往无前……
  
  我爱他的所有!他的坚强和软弱,他的才华和孩子般的天真,他清雅绝伦相貌和他伤痕累累的身体,他的现在和他那悲痛的以往,遥远的童年……

我终于看清了我自己,明白了我这一生,这样的情怀已不可能再更改。即使我们不能在一起,我对他的爱也不会减去半分,任时光如水流逝,任世间变幻无常,这样的爱必是坚如磐石,这样的心必然恒如此时……

  我被这强烈的爱意震动得全身在他的双臂中剧烈地发抖,连指尖都有麻意。我多想让我的胸膛裂开,把他压入我的心里。我多想让我的手臂陷入他的身体,与他血肉合一,成为一体。我恨不能用我的吻把他永远留在这里,恨不能时间停滞在此时,不会再向前挪一分……
  
  我们深深地吻着,像要把对方吞下去。
 
  他使劲抱住我,唇压在我的唇上,我的头完全仰起,用双臂紧搂着他,几乎是挂在他身上。
 
  好久,我们吻得慢下来,像湍急的河水变得和缓。我的战栗在他的拥抱里平静下来。我们仔仔细细地品尝着对方,倾诉着上百多个日夜的分离。我感受到了他在拥挤的人群环绕中无法排解的惆怅,他在梦里都没能忘记的想念,他心中最柔软处的向往,他没能实现的期许留给他的苦涩……
 
  我们谁也不想分开,因为话语已无法表达心意。
  
  在这黄昏后的屋中,什么都抹不去压在我心头的预感:就在我为他敞开了我的心,陷入***的时刻,我们已行到了分别的路口,也许这次他离开,就不知何时能相见;也许连现在的这个吻,将来都不能再重来……这不是思维上的消极,而是我第一次对自己未来的莫名预知。一种低低的无字的悄声,在我心中吟唱着黑暗。我的心痛得散乱如飘零的雪花,两行泪从我眼角淌下,流入我耳上的发间。
 
  他也许感觉到了我的忧伤,紧抱着我,一遍遍温柔地用舌舔我的唇我的齿,与我缠绕不休,像是在竭力安慰我的凄凉……在他无休止的吻中我拼力抵抗笼罩了我心灵的阴影,虽然它随着夜色的降临,越来越沉重……

  后来,我们精疲力尽,只能把嘴贴在一起,轻含着对方的舌尖,呼吸着对方的气息,两个人谁也不动,像化成了石头……
  
  杏花在门外说:“小姐,喜宴就要开始了。”

我们慢慢地分开,我的手还环在他的颈肩处,他的手在我的后背。屋中已经一片黑暗。他的眼睛,晶莹闪亮。他看着我低声说:“我娘叫我言言。”
 
  我不愿露出任何伤感,微笑着轻轻地抱了他一下,慢慢地说:“我每天抱你,每夜和你在一起。”
  他闭了眼睛,点了下头轻声说道:“去接我,每夜,也要抱着。”
  
  我知他想起了我说的去接言言的话,就郑重地点头说:“我一定,去接你,每夜抱着,不分开。”我稳定了我的语气,瞪大了眼睛笑着看着他。
 
  他低下了头。
  
  杏花在外面咳了一声,我们慢慢地放开了手,我转了身。他在我身后轻声说:“我一直在这里。别怕,我会带着你走到底的。”我点了下头,心中一阵感叹:他从不曾写过情爱诗篇,因为他从小就亲历了那么多的伤害!他心中何尝没有过幻灭和怀疑,可在那旅程上,他还是对我点了头……这之后,我一定多少次让他叹息过爱的莫测,可他还报给我的是越来越明确的坚定。他怀着多少伤心往事,忍着多少身体上对我的排斥,带着我,走到了今天……
  
  我低声说道:“我不怕了。我……”我想说我爱你,我想说从今后,我再也不会伤你的心,我想说我也一定会走到底,我想说我会一直想念你……可我知道如果不是到了最后的时刻,杏花不会这么催我。这些话,我不愿这么匆忙地说出口。
  
  我开了门,走出屋,谢审言跟着我走出来。杏花没看我们,默默地走在前面。临过莲蕊的小院子,我去抱了言言,我们一行人向灯火通明的大厅走去。
 
  那摇曳的灯光让我悲凉欲哭,我多想此时就停留在这黑暗里,依在他的怀抱中,听他的呼吸和他的话语……但他在我身后的感觉让我心生安慰,言言在我怀中让我觉得有了陪伴,我继续走了下去。
  
  我们一踏进门,一大群人一下子涌了上来,把我和谢审言顿时分开。众多的人声:“谢大人!我乃……”“谢大人,我曾……”“谢大人,那次你……”“谢大人,没想到……”“谢大人,幸会……”

.............
  
  我退到一边,心中酸楚,杏花轻拉了我的胳膊,引着我穿过挤在一起的人们,断断续续地说:“人们听说谢大人在此,都突然来吃喜宴……我们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大门口的仆人没几个,根本拦不住要进来的人。老爷让加了上百人的位子,可还是不够,现在还有人在门外吵着要进来……钱眼满城买了吃的,陈家也往这里运了饭食和酒……就要开席了,大家等谢大人都等得不耐烦了。”
 
  到了位子上,我紧抱着言言坐下,才几分钟,我和谢审言已各在一河两岸。
  
  我是未婚女子,按理说不该见这么多外人,但爹把我安排在了角落处的一个桌子边。丽娘竟放弃了主席,坐在了我身边,为我挡去人们偶尔的问询,说我是个丫鬟。本来也像,我抱着言言,没有人觉得我是小姐。
  
  谢审言坐在爹的旁边,他的位子,遥遥地对着我。
 
  一整晚,他没吃一口东西。人们纷纷过去向他敬酒交谈,他礼仪周全,应答了每个人,但嘴唇只沾一下杯沿,从始至终,他的酒杯没添一次酒。
 
  有时,隔着攒动的人们,他会向我这边看过来。我怕他看我时,我错过了他,就一直坐在角落里看着他,没有低头吃饭。丽娘在一旁喂了言言。
  
  众多的高灯烛火之下,谢审言的脸秀美清俊,神情平静。在一片赞扬和恭维声中,他没有一丝笑容。他的举止安然闲雅,像一首诗。
  
  喜宴完毕之际,他起身最后向我这边看来,我盯着他,他慢慢地扭开了脸,与爹在众人的围拥下离开了大厅。我远远地望着他,直到他的蓝色身影完全被淹没在了人们的各色吉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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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I_icon_minitime周二 五月 26, 2009 8:22 am

= 逼婚 =

  爹几日后回来说皇上开始让在爹手下做事的三个人每日朝后觐见皇上,明摆着是与那三个人商讨具体政事,把爹放在了决策团体之外了。爹在朝上不再表示意见。
  
  一日,爹求见皇上,希望能告老还乡,皇上未加允许,说太傅大人还可为国效力。爹回来对我们说罢,面色惨淡。我听完,不敢出一声。哥哥也低着头。冬儿和丽娘满脸疑惑,但也没说话。
 
  我们散了,丽娘偷偷来见我,问为何皇上未准爹的请辞,爹会如此恐惧。我犹疑了一下,还是对她说了真情:“皇上已经明摆着不再重用爹,不让爹离开,就是还没有决定放爹一条生路。”
  
  丽娘听后,眼里泪显,颤声说:“老爷已不再涉朝中的事,为何皇上还不想让他走?”
  
  我叹息了一声说道:“爹当了十年太傅,肯定是有影响力的,皇上也许怕让爹活着,爹可以随时在幕后动作。这么把爹放在一个岌岌可危的位置上,让大家先疏远了爹,看看爹会怎么样。爹如果有举动,皇上可以抓个借口,把爹除去。爹如果表现得真心退隐,不做任何反抗,也许皇上就会放了心,最后让爹走。”但愿在我上次与皇上的见面中,他说不赶尽杀绝的话是真的。
  
  历史上,这种事多了,大家谁不想看见风头不对,就告老还乡,一走了之。可谁能走得成?刘伯温那么大的功臣,最出色的军事家预言家,告老还乡了,还是被皇上逼得回到京城,以为这样皇上盯着自己就放了心,可皇上终是派了他的仇人号称探病,把他毒死在家中。多少大臣,看出了皇上的意图,为争个病退,在家里装疯卖傻,有的还吃屎喝尿,希望逃出升天……
  
  丽娘点头,低声说道:“洁儿,我一身武艺,如果护不住你的爹,我也就不用活着了!”
  
  我皱眉:“丽娘,你还有个不到一岁的孩子!”

丽娘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会把他托付好的。”说完她不等我答话,匆匆走了。
  
  我们府中没有了访客。院子天天静悄悄的,只有那几个孩子的嬉笑声在冬日的干枯的花木间飘来飘去。
  
  一个来月后,新年到了。这个新年,府中冷清异常。与上一年的热闹成了鲜明的对比。没有歌舞升平,没有鼓乐喧天,没有什么前来拜访之恕N颐且患胰撕颓鄯蚋荆畈母改傅劝诹思缸姥缦?
  
  钱眼说京城最热闹的是谢府。几乎所有的王公大臣都去给谢审言拜年。车马阻塞了几条街道。谢审言与谢御史分院相处,互不来往。去拜年的人只到谢审言的院中,造成了一半府邸挤得水泄不通,另一半无人问津的奇景。
  
  爹说听其他朝臣议论,谢审言被频繁地招入宫中,和皇上形影不离,共度年关,观赏歌舞,参加各种祭神拜祖的庆典。他是皇上登基后如此亲密信赖的第一人
 
  我对谢审言的思念成了一把钝刀,时时刻刻地在我心头磨刀霍霍,让我觉得痛,可又痛不死。
  
  令我惊讶的是,许多完全对立的情感可以同时存在,还一样强烈:空虚而充实,失落而振奋,伤感而狂喜,绝望而希望……
  
  我非常想抓着人大喊:“我爱上他了!真太好了!”同时大哭:“苦死我了!我真受不了了!”但我知道没有人有这样的承受能力,就是他们不把我关起来,从此像对个疯子那样对我,也是不可避免的了。
 
  忽然发现我一直不知道神经官能症和精神分裂症的区别是什么,所以也没办法给自己下准确的判断。
  
  现在才知道食不甘味夜不能寝是怎么一回事。每天,好像有一小团火苗,在我体内燃烧着,把我的舌头烧成了根木炭,什么味儿都吃不出来,我一天天衣带渐宽;这火苗还把我的脑袋烧成了一锅浆糊,什么也想不清楚,还愣睡不着觉!想起谢审言那时瘦成那个样子,也说他睡不好觉,我不禁暗中盘算:看来他付出过的,我都得一点点补上,好像有一处天平,要求双方受苦的份量均等,谁也别想占了便宜。

我用尽全力保持住表面的平静,在对孩子们的照料和与他们的嬉闹中,冷却炽热的思念。
 
  才体会到,真正的艰难,不是挥师一拼,你死我活,而是大敌当前,按兵不动。真正的考验,不是一时的坚持,而是日复一日的等待,如皑皑霜雪,覆盖山野。
  
  我一遍遍告诫自己,当我无力行为时,只有安心静观。命运的河流将载着我顺水而下,焦灼于事无补,只会平添烦躁。
  
  ……

  又一个多月后,我们知道了太后想招谢审言为驸马的消息。
  
  说来,我们是从我们根本没有想到会此时来我家的人身上得到的这个信息。
 
  这天,我抱着言言,与丽娘,哥哥夫妇和钱眼夫妇都和爹在会客大厅里,钱眼向爹汇报些财产处理的情况。本来爹根本不管这些事情,但他现在虽然还是那副慈悲为怀的样子,我们却都知道他心情不好。他每天一下朝,我们就和他聚在一起,拿些小事来烦他。哥哥新婚之际,也不常出府。大家在一起,即使爹不说话,我们几个年轻人,你一句我一句,半开玩笑半正经,倒也热闹。

  有人传报说贾成章贾大人和其子贾功唯公子来拜会时,我们大家都愣住。哥哥皱眉说:“这一年来,那贾功唯对我家屡屡出手,不知为何现在到来?”

  丽娘说:“我们都在旁边听听吧!”
 
  我让杏花抱了言言避开,和丽娘,哥哥冬儿还有钱眼都挤进了一旁的小厅。关了门,每个人都坐好,屏住声息。
  
  听着那贾氏父子进了门,与爹寒暄了几句,他们都落了座。
 
  那老一些的声音应该是贾成章的,他笑着说道:“太傅大人,可知皇上要开前朝未有之先例,设一商部,专司兴商理商之务?”

爹的声音:“倒有耳闻,但皇上尚未与我言谈。”
  
  贾成章说:“那三位新臣已得皇上的口谕,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爹半晌不语。
  
  贾成章一笑说:“太傅大人日理万机,这些事也许入不了耳。”他这些话,全是反讽,字字是针,我听着皱眉。
 
  爹还是没有说话,那贾成章又说道:“太傅大人可知皇上要让谁来缔建这一重要部门?”我们大家心中都知道了会是谁,爹还是不出声。贾成章笑出声说:“太傅大人真是神机妙算,大概早已料到,才请了谢大人来赴令公子的喜宴。的确,皇上已经定下由谢大人开始着手建立商部,上至政策条例,下至人员安排,都要经谢大人之策划。皇上登基以来,无人得此重用!”
  
  爹沉得住气,就是不说话,贾成章耐不住,终于又开口:“谢大人这么年轻有为,不仅皇上赏识莫加,太后也十分喜爱。”
 
  外面沉寂。我们侧厅里,大家的眼睛都看向我。我使劲咬住牙,才抑制住了一声叹息。
  
  忽想起高中时我们去颐和园游园,大家在昆明湖划船。波光涟漪的水上,游船逡巡往来。我们的船和同班的另一条船,说好了并肩一路,划到画舫。可那天,微风起,水波轻扬,不知为什么,我们就是没办法划到一起去。只好在一湖破碎的万寿山的倒影里,无奈地看着另一条船,越离越远……
 
  贾成章大叹一声说:“太傅大人,和您说话就是爽快!我向您全说了吧!那日太后宣我入见,对我说她喜爱谢大人的风采卓识,要招谢大人为长公主的驸马。长公主在年关祭奠之时见过谢大人,对太后的意思已示顺从。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妹妹,皇上爱之甚深。加上皇上一向孝敬太后,想来不会违背太后意愿。太后说听大家传言谢大人对董家小姐情有所系,会客厅的墙壁上高挂一幅鸭蝶戏猫图,下属“审玉言洁”四字,傻子也会看出是含着谢大人和你家小姐的名字。平时,一遇人提结亲赠妾之事,谢大人就起身背手,画下面壁不语,直到来人告退。久而久之,无人再敢提及此等事宜。在外面,谢大人从不承花酒之请,其他宴间如有女子亲近,谢大人推辞不成,就离座而避,人都说皆因董家小姐以善妒出名……可前些时候谢大人得了姻缘玉笔,并没有迎娶董家小姐,人说盖因谢大人之父谢御史大人不允亲事。太后说父母之命,不可违背,谢大人知书守矩,情不逾礼,是纯孝的典范。为让谢大人收心,太后让我私下传个信儿,太傅最好在这一两个月内把董小姐聘出去,不然的话,形式大概于太傅大人不利,甚至……”

我的手里出了冷汗。
  
  爹依然不说话,逼得贾成章只好接着说:“太傅大人,大家都看出皇上对太傅大人不同以往,想来此时没有多少人能为太傅大人帮这个忙。但你我共事十余载,我对太傅大人一向敬佩。我与太后近切,可为太傅大人尽言,有事时,请太后出面,荫护一下太傅大人。”
  
  爹还是没出声!
 
  贾成章等了好久,又出声道:“我的犬子贾功唯对董家小姐一向心仪,太傅大人如果有意,我家可遣媒人前来,七日内下聘,两月之内迎娶。这样,我去见太后,告诉她太傅大人知道轻重,已经执行了太后的旨意。我再竭尽全力为大人美言,必可保住太傅大人一家。”
  
  我心跳如乱锤抨击,看顾众人,大家脸色黯淡,惊惧难掩。想起贾功唯那淫虐辱人至死的传言,我平生头一次有了自杀的念头。
  
  爹终于叹了一口气说:“当日,我承了先皇的旨意,辅佐皇上治理朝政。现在皇上已然成年,宏才大略,令人臣服。我已完成了先皇的嘱托,于心无愧。近年来我常感不适,必是老之将至矣,谁能知道我命如何。我家小女蒲柳之姿,实在不能与大人的公子相配。我感激贾大人对我的一片好意,日后有机会,我定报答。”
  
  爹一开口,就把该说的都说了,后面还存了些威胁,但听来是那么无力。

  贾成章一笑说:“太傅大人何出此言?本是我想尽些心意。这年月,谁能知道有什么样变化。当初那谢大人不也是一夜成奴,被卖在市场,得了你家小姐的‘照看 ’!也许你家好心有好报,也有人到时候那样救人危难,助人消灾呢。”这其中的威胁和反话谁都听得出来,我看了看大家,哥哥少有地凝眉,丽娘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爹又不语了。安静了好久,那贾成章最后又笑道:“太傅大人繁忙,我等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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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_
帖子主题: 回复: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I_icon_minitime周二 五月 26, 2009 8:22 am

  爹起身道:“恕不远送了。”

  贾成章连道:“不必不必。”贾功唯也说了声告辞,他们出门走了。
  
  我们大家听着他们远了,才从边厅里出来。爹坐在案前,脸色一如以往,慈悲得像庙里的菩萨坐像。
  
  我们纷纷在爹身边附近坐了。我是不是该牺牲自己,保全一家人?谢审言应该明白我,他曾赠出了玉笔,人命关天,爱情也不能建立在亲人的鲜血上!我颤抖着声音说:“爹,如果……”
  
  哥哥打断说道:“审言在我家受尽折磨险丢性命,又放弃玉笔,成全了我和冬儿的婚姻,你不能负他!”哥哥转脸看着冬儿说:“冬儿,你我成亲不满三月,我可以出一纸休书,如果我家出事,你就示人休书,也许得免。或者,我现在就休你回陈家,如此就保下了我们的血肉。”我才知道冬儿怀孕了。
  
  冬儿抬头安闲地说:“我嫁给了你,自然要和你生死在一起,孩子也不会和我们分开。”她说得稀松平常,像在说该吃什么饭。她转头看着我说:“姐姐,我对你说句真心话,我宁可先死了,也不愿看着你的哥哥另娶她人。谢大人对你的心只比我重,你不能伤了他的心。”
  
  爹轻叹道:“不必如此悲观,你们难道忘了谢审言在公堂上给你们玉笔时所说之语?”
  
  哥哥思索着说:“他让我敬谢皇上天恩浩荡,说我们从此缔结良缘,永受皇家庇护!”他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看着爹,又看着我。
 
  爹点头说道:“高祖所遗玉笔所保佑的夫妻,怎么会受任何刑责。”
  
  我吓得心跳错了节拍,哥哥结结巴巴地说:“既然太后都知道审言心中所系是妹妹,那么皇上也必然知道。皇上如审言所求,赐给他玉笔,让他娶了妹妹,就保护了妹妹……”
  
  爹叹息,连丽娘都回过味儿来了:“老爷!皇上当初是想下手了呀!”

爹闭目一叹:“谢审言当时何止救了清儿夫妇……”
 
  我强行微笑着说:“既然当初皇上有护我之心,这次,也不会……我们是朋友,也许我和他见个面,求个情,这事儿就过去了……”
  
  爹睁眼摇头:“不可,此时情形暧昧,不同那时。谢审言要被招驸马,你向皇上为我家求情,太后又有让你嫁出之意,皇上也许以为你怨谢审言绝情,自己也想嫁入皇家!”
  
  爹转头对在丽娘说:“你身怀上乘武艺,当能自保,就带着澄儿,出去游历一下。”
 
  丽娘立刻说道:“我绝不会!”
  
  爹摆手说道:“你不要只想着我,你要想想我们家的血脉,不要让我有后顾之忧!”
  
  不等丽娘再说话,他看着我轻摇头说:“洁儿,你怎么不懂,谢审言已残伤至体,他绝不能迎娶公主,否则将是欺君之罪!他上次拒婚,就是自毁声誉,这次,不知他会干出些什么举动。他现在的身份显著,若是激怒了皇上或太后,后果不堪设想。他身在险中,我家怎能釜底抽薪,把你嫁给他人?!”
  
  我才明白这对谢审言不是好事,他有可能惹祸上身,不禁更加哆嗦。
 
  哥哥不由得出言说:“那贾功唯知道审言的隐情,他曾在餐馆把那事情尽力告诉大家……”
 
  钱眼少有地插话道:“这是圈套啊!如果谢大人拒婚,或许会惹怒太后,若说出详情,必牵连老爷,给皇上一个口实。如不拒婚,就是欺君之罪。”
 
  爹点头说:“我甚至怀疑是他们让太后起了这个心思,当然他们不会留下痕迹,必是让太后觉得是自己的意愿。这是一条好计,即打击了谢审言,又顺水推舟地除去了我,可谓一石两鸟。”

  丽娘问道:“当初谢公子为了拒婚,把自己的事弄得人尽皆知,为何没有人透露给太后?”
 
  爹又叹道:“谢审言是皇上所重之人,那些空穴来风,谁敢妄言?大家又都知道他心有所念,想他必是有意拒婚才用了那些托词。知道真相的只有贾氏父子,贾成章自然不会告诉太后……”
 
  大家不再出声,爹最后说道:“你们都回去吧,福祸天定。丽娘,你收拾好东西,如果我让你和澄儿离开,你们立刻动身,不可违背我意!”爹的口气很威严不可抗拒,可丽娘厉声回道:“你少管我!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说完猛地起身出去了。她一向对爹温顺,何时这么顶撞过爹?我们大家都张了嘴

爹长叹了一声,大家纷纷起身,爹示意我留下。等屋里没别人了,爹看着我说道:“我家本已负那谢审言一世,可他对你多次相助,现如今,还保全了清儿夫妇,为我家留了后代。若真为了他,我们其他人罹祸无存,也算偿还了些我家对他的歉疚,好过背信弃义,留他孤军奋战!你要明白这是关乎忠义的大事,不能苟且偷生!” 他说到后来,异常严肃。
 
  我心跳着,点了点头,明白了爹的意思。他是说我死也不能嫁给别人,除了哥哥夫妇,剩下的人都陪着我了。唉!我倒也不反对,不是为了还什么债,我那么爱他了,为他死也是应该的。至少,我不必担心贾功唯……
  
  爹停了一会儿,接着说:“我知道皇上想除去我,但这十年来,我为他操的心出的力,他也该都明白。最后关头,他不会太绝情。所以,我即使失势,也不见得就身陷死地。你们也不必过于担忧。”他又一顿,说道:“你开导一下丽娘。”
  
  我勉强点了下头,爹叹气道:“你平素千万不要外出,还有,你要去好好安置下那几个孩子。”
 
  我说了一声是,退了出去。一直在门边等着的丽娘马上奔入门内去了,大概去道歉。
  
  我有些头晕脚软地走回了闺房,没有去看孩子们。回了房中,我倒在床上,看清了自己的思维和现实行动的区别。我曾多少次说,人不能自己夺去性命,要迎接考验,自杀是用一个逃避的方法解决一个暂时的问题……但刚才一想到有可能嫁给贾功唯,我立刻的对策就是:自杀!我曾多少次说人要服从命运,但想到如果我家破败,我会被卖成奴,被绑着跪在市场,说不定让贾家或原来的小姐那样的人买去……我能想到的出路还是:自杀!

  才真正看清了,我实际上是个思想的巨人,行动上的胆小鬼。
  
  但事到临头,我真就当胆小鬼了!比死亡更恐怖的是死亡的过程!
 
  我可以想象当初谢审言所经历的那些痛苦!不仅只是在肉体上,还有精神上的摧残!
  
  想起我初见谢审言时他的伤势,他受的侮辱,我心痛得无以复加,我可受不了那样的苦。别说他,想起那天看见冬儿带枷的样子,我都害怕。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像冬儿那样在狱中过两个晚上,还画押认刑……我不要受那些罪!我暗暗地对谢审言道歉:对不起了,我明天要去向哥哥要副毒药,万一有那么一天,哪怕就是为了你,我大约也不愿活下去…
  
  想到做到,次日我就去见哥哥,向他要能让人舒服地死去的毒药,他气得脸色发蓝,说我想逼死大家。我反复说我只是存着以防意外,他断然不允。说我从来胆小如鼠(怎么大家对我的评论如此差?),弄不好,提前用了,害了别人。我自言自语地说上吊实在痛苦,割腕太疼,投井水冰凉,撞墙不保险……哥哥变了话,说他配好了药放着,真到了最后关头,我要的话,他一定给我,但我千万别自己动手!

从那天起,冬儿每天都来找我说话,讲些她那时相信她一定会活下去,因为她还没和哥哥过一辈子,上天不会让她死之类的话。我知道哥哥对她说了我要毒药,她以身作则开导我。我真不好意思。她比我还小一两岁,怎么比我还勇敢?我问她牢里是什么样,她脸变了颜色,但说就是夜里有很多老鼠跑来跑去,别的,臭味,屎尿,肮脏,蟑螂……过个把时辰就习惯了。我立刻在心中打定主意,如果我会入狱受苦,我的选择还是: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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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_
帖子主题: 回复: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I_icon_minitime周二 五月 26, 2009 9:49 am

= 转折 =

  后面的日子我觉得我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水塘中的鱼,因压抑而奋力跃出水面,但又因失去水而窒息,只有重新回到水中。这就是无法逃避也无能为力的境况吧。
  
  每一天,我都像走在高空的钢丝上,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随时准备要倒头栽下来。
  
  我想,在那断头台上,最痛苦的不是刀落下来的瞬间,是等待着刀落的时候,一秒钟都长得像是永恒。
  
  谁说过,罗斯福?我们最应恐惧的是恐惧本身。恐惧是能置人死地的魔兽的影子,它在人身边缓步轻舞时,就已夺去人们一半的生命。有个研究说,迷路的人,有许多是自己因恐惧胡乱吃胡乱折腾,才没了救。还有个什么文,说很多癌症病人是自己吓死的

  我知道我该充满希望和信念,但我就是害怕!
 
  这种惧怕多源于自己的无力感。现在才明白了那些哲学家反复讨论的所谓人在强大社会机器下的无能把人异化成了非人的抽象学说。我天天问自己,我能干什么?天天的回答是:什么也干不了。
  
  能不能逃走?且不说,不能把爹和谢审言丢下,就是能走,中国自古就有严格户籍制度,官员百姓都有证实自己身份的文件,就是那些云游的和尚,也有度牒,上面有其剃度修行之所的记录。进入城镇时,如被检查出没有身份,行迹可疑,可立刻入狱,以免是逃犯。但最大的问题还不是官府,是生活来源。这里哪里有通行全国的银庄,平素行走,谁不是靠银两。没有户籍,怎么能为人工作。如果不是在外行商,许多人都无法长期在外游荡……
 
  那些武侠人物,如果不是靠打砸抢,也必是有良好的家庭经济状况……难怪我曾听人家说,现代社会中,最可怕的动乱人群是那些黑户口,因为他们没有身份,干出事来,根本没法找他们……早知道,我给自己办个假身份多好……
  
  假死?以前爹在势时,一定能安排妥当,可现在,多少人在冷眼看着爹出事,怎么安排……关键的是,再活了以后,我去哪里?谢审言怎么办?

……
 
  胡思乱想中,我还是按爹说的安排了孩子们。第二天我就让钱眼在外面租了民宅,第三天我就让莲蕊带着常欢和常语,奶娘及仆人搬了过去。我想让言言跟她们一起去,可怎么也没法把言言从我胸前剥下。当我们把他的手扳开时,他就用牙咬着我的衣服不放。我心中伤感,就把他留在了我的身边,依然日夜和他在一起。
 
  我让钱眼一家也搬出去,他们的身份是自由的平民,别和我府联得这么紧密。我对他们说让他们出去是因为他们要负责把我的孤儿们养大。钱眼看得开,说在哪儿都一样,我们家肯定没事。他日后还能供上百多个孤儿,我可以接着收人就是了,他懒得搬家,太麻烦。钱眼的老爹说,他就是个乞丐,在府里呆着也还是个乞丐,不会有人理他的。杏花最没有幽默感,哭得要跪下说和我在一起。我只好同意他们留下,但如果有风吹草动,赶快出府,那些孩子们还要人照看。
  
  一连十来天,毫无动静。我们遣散了大半仆人,府中十分清冷。每天大家晚饭时,虽然都强打了精神谈几句,但个个神色木然。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能保持表面的平静就已经是十分不易。
  
  这一日,仆人来说,爹下朝回府了,让大家立刻都到厅中去见他。我走向大厅时,浑身发抖,杏花搀着我,我几乎抱不住我怀中的言言。

  进了门,不仅哥哥冬儿和丽娘带着澄儿在,连钱眼和李伯都在。爹脸色稍有些苍白,但还是镇静。他看着我们大家,开口道:“昨日谢审言亲见太后,自陈身已残疾,无法相配公主。太后以为他借故推脱,令御医给他查体。御医报了所查结果,说谢审言体无完肤刑伤至残,确已不能与皇家结亲。太后震怒,传懿旨要严办凶手。今日在朝堂上,谢审言奏告说是董家恶仆郑四所害,人已处死。贾成章马上弹劾我治家不严,残害无辜。皇上不快,当众说我家风不正,何以治国。谢审言接着跪奏说董太傅为人慈善,董家小姐董玉洁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求皇上赐他与其成婚,他愿以残身余生相报。谢御史立刻反对,言说有他有证据恶奴本是董家小姐指使,他不能容谢家纳娶此女。两人在朝堂上当场反目,谢御史说谢审言有违父命,不守父子纲常。谢审言说谢御史冷酷自私,没有人情,不为慈父,不得尊敬。他们厉词相向,君臣皆惊。最终还是皇上命两人各归朝班,说婚姻之事,不可不顾父母之命,他不能违背礼数,所以未允谢审言的请求。众臣纷纷启奏,建议皇上整顿道德世风,强化礼教,不可姑息散乱无度。皇上命我回来好好整肃家规,清查仆从所为。临下朝时,公开指示那三位新臣代替我启奏所有事宜……”

我听得出冷汗。爹停了一下,接着说道:“皇上本可以小题大做,让人清查我府,对我深究其责,可现在看来他没有下狠心,这说明,皇上终于决定保全我的性命。从今后,我不会参与任何朝事,等两三个月,我会再次托病请辞,我们就可以……”
  
  我松了口气,不禁说道:“爹,我有种感觉,那贾家,大概不会罢手,爹可有什么办法……”
 
  爹深叹了一声:“我一直无法动作是因为忌讳皇上,怕我一旦回手,皇上会以为我不甘退下。贾成章也是看明白了这点,才这么放肆,报这十年被我压制之恨。”
 
  我微低了头说:“怕也有贾功唯的原因。”
  
  哥哥说道:“那贾功唯也是自幼有诗名,颇具才华。可因为长相不佳,加上那些他虐人致死的传言,虽有妾室,迄今没有娶妻。他家虽然官位显耀,可高官世胄都觉得他只是依了太后,多少看不起他家,其他人也不敢把女儿给他。他家四处说亲,可总被人相拒。曾有一户人家,允了亲事,那女子当夜上吊自尽。市井上,他的亲事,早成人笑柄。但说来,从没有女子正面冒犯过他。我以前的妹妹对他动了手,虽然教训了他,可我怕是惹下了长久的恨怨。我家势微,他自然不会放过你。他从来嫉恨审言,自然也不会让审言安生。”

  爹又叹了气道:“好在谢审言正得皇上重用。他近期在筹备商部,皇上数次说他勇于任事,多谋善断,对他褒奖有加。今日朝堂上,皇上因他与谢御史的冲突,评他表面温雅有礼,但实则气性刚强,不思通融。我觉得甚是十分中切。明里稍有贬意,其中赞赏之情未减。皇上不喜谢御史,倒是不急着为两人谋和。谢审言自揭短处,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当他面有任何耻弄之意,这和皇上的回护不无关联。他这样的新宠,愿与我家成婚,皇上以父子之道为由不允,可众臣都明白这里有新旧朝臣不能联手之意。”
  
  爹又看着哥哥说道:“立刻卖掉那个关过谢审言的庄园,遣散那些知道谢审言受刑底细的人。”我心中一惊。谢审言当朝说是被郑四所害,而贾成章他们知道他在说慌。如果让他们又得了人证,虽然谢审言作为受害者,一口咬定了郑四,他们不能直接定谢审言的欺君之罪,可总是留了把柄……
 
  李伯说道:“老爷,我可以把他们都灭口。”到底是习武之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其中的要害。
 
  爹深深叹息道:“人命岂可如此轻贱。给他们银两,让他们远行。”

钱眼突然说:“老爷,不能让他们远走。谢大人名声日盛,他们若在市井上散布谢大人旧事的细处,谢大人的声誉就更毁了。”
  
  大家都冥思苦想起来。钱眼迟疑地说:“可找一处僻静之地,远离人口纷纭所在,把他们安置下来。日后,我们在哪里开个手工作坊什么,让他们做工。”
 
  李伯说:“那次谢大人所居的庙宇,十分僻远,我可在庄园卖掉之后,把他们送到那里去。”
 
  我问道:“他们难道不会逃跑吗?”
  
  李伯回答说:“我自会派人看管,况且,奴籍在身,不能背主谋生。除非有人庇护,逃奴有丧命的可能。郑四的前例在那里,他们大概也不敢轻易弃主另投。”
 
  爹想了一会儿,同意了:“就先这样办吧。”他对着丽娘说:“裁减府中其他奴仆的人数。”丽娘立刻应了,又回复了原来对爹十分依顺礼貌的样子。
  
  皇上让爹整肃家规,话中何尝没有让他清减杂乱人等之意,以免有人妄言。皇上的心机是如此深密,让我不寒而栗。
 
  我们见爹脸露疲惫之色,就纷纷起座告安而出。
  
  钱眼走在我身边,叹息道:“知音,人家为了你,真是什么都豁出去了。”杏花在他一旁也叹息着说:“小姐,可是皇上没有允婚哪。”我抱着言言,只觉得心中充实而幸福,微笑道:“到这个时候了,婚不婚的有什么关系?”
  
  钱眼也笑了:“知音,你真够看得开的。”
 
  正说着,前面的人说有谢府的家人来见我。我们一同往前门走去,远远地见那个老家人,步履沉重地走过来。他见了我,也不看我,只躬身施了一下礼,我抱着言言,无法还礼,就对杏花说:“杏花,帮我还礼这位老人家。”杏花忙还礼。

 那老家人嘟囔说:“谁是老人家?!”
  
  我笑道:“对不起,我不知该如何称呼。”
 
  那老家人决定不和我一般见识了,就说道:“我家大人……”
 
  钱眼打断:“哪个大人?老的那个还是小的那个?”大概是报复他对我的态度。
  
  老家人又不高兴了:“什么老的小的?如此无礼!”
  
  钱眼一翻眼睛:“不是老的小的,还是大的小的不成?”杏花哧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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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 页 3 I_icon_minitime周二 五月 26, 2009 9:49 am

  老家人不理他,也不看我,说道:“我家谢审言大人说,今日有已经约定的过访人众,他无法前来。明日他一下朝就来拜访小姐。还说……”他愤然停口。
  
  我们都等着,那老家人终于恨声说道:“他说让小姐不要担心,他自明日后,天天会来。”
  
  我们一下子都笑出了声,钱眼道:“知音,人家是怕你听了皇上拒赐婚姻,心里不舒服。这么大大方方地让人传信,不仅给你,大概恨不得整个谢府董府乃至京城都知道。这是什么心思?比你胆大多了。”
 
  我不服气道:“我是女的,能干什么?”
  
  钱眼一瞪贼眼:“能干的事多了!绣个什么荷包,写个什么诗,给个什么手绢儿,赠个什么纸儿,丢个什么玉镯,解个什么带儿……”
  
  我气道:“说什么呢你?!”杏花笑得捂着嘴,老家人一脸不高兴。
  
  我看着老家人说:“请告诉谢审言大人,我不担心了。”我咬了一下嘴唇,又说道:“说我会到门口,去接他。”杏花停了一下,听懂了,低声一阵笑。老家人冷着脸,施礼而去。钱眼看着杏花说:“娘子,怎么笑成这样?

 我马上抱着言言转身离开他们,可还是听到杏花断断续续地告诉钱眼:“记得那天,小姐,就是这么对言言说的,一定去接他……你看,她是如何对言言的……”钱眼的怪笑声:“自然又要抱……又要……”
  
  这一夜,我十分兴奋难眠。我原以为我们又会很长时间,甚至再也,见不了面。前一阵对生死的忧患,让我天天过得焦灼不堪。可现在,突然一下子,他就要来了,还明白地说出了要日日相见的话语。我知道因为皇上未曾允婚,我们已经无法正式成为夫妻,他为官入仕让我们在一起的目的已经不能实现。他索性破罐破摔,不再遮掩,竟然就要这么公开来相见,不再有任何顾忌。这就是所谓的物极必反之说,我们走到了路的尽头,反而可以乱走了,看看能否寻到新的途径。
  
  想到我们就要见面,回到他为官之前的那样的时光,我总禁不住微笑。
  
  可另一方面,我心中就是觉得忐忑,有种说不出的恐惧。我抱着言言在屋中来回走动,他一声不响地紧靠着我,好像也体会出了我的慌乱。我不知道怎么来形容这种感受,有点像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了我的心。那只手一会儿就握一下,我在那一握之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心惊胆颤。这种恍然怔仲瞬息过去,我又以为是自己在多心多虑。有时我的手脚突冒冷汗,身子会轻微发抖。我无心做什么,只想找人讲讲我的感觉。可大家已经睡了,我不能去打扰他们……
 
  我一遍遍地想这是不是表示要出什么事?爹今日说皇上对他还是有保全之意,谢审言也没有触怒皇上,老家人说他明天会来看我……我在担心什么?
  
  时值深夜,言言在床上已经睡着了。漆黑中,我躺在床上,就是无法安眠。我突然非常非常想见到谢审言,想抱着他,想吻他……我的心像是在坠向万丈深洞,那里妖魔鬼怪,阴暗无比……我轻轻地用手搂着言言弱小的身体,他似乎感到了我的手臂,睡梦里过来依偎着我。我多希望这是谢审言的身体,多希望听到他对我说别怕,别担心,他和我在一起……

  我在对新的一天的盼望,对谢审言的思念和莫名的恐慌之间迷迷糊糊地过了一夜。美梦和恶梦交替,好多次,我都感到谢审言进来,坐到了我的床边。我在梦中起身向他伸手,总一下醒来,只看见了黑夜,后来,是淡然而来的黎明。

上午我梳洗过,见冬季的天空,布满阴云,怕是要下雪,就在淡杏色的贴身细棉上衣外穿了藏青色的长袄,下身穿了的黑色的加厚长裙。杏花来后,我说想去看看常欢和常语,好几天了,不知常欢是不是还是那样像鹦鹉一样天天乱叫。杏花笑着说好,她让人告诉李伯备好车,在门口等我们。天凉了,我们不骑马了。
  
  我抱着言言和杏花一路说笑着往大门口走去,我的心情大好。现在是上午了,再有三四个时辰,六个多小时吧,谢审言就会来了,想到这里我的心就高兴得大跳。昨夜的忧虑一定是我对他思念过度造成的无病呻吟。有什么要操心的,爹没事,他没事,我在自寻烦恼。

  杏花笑着说:“小姐一个劲儿地在笑呢。”
  
  我咬嘴唇,可自己也知道嘴角实在拉不下来。杏花又说:“谢公子,不,谢大人,今天,可就来了。”
 
  我哼一声:“就你知道!”还是忍不住地笑。
  
  到了门口,李伯也微笑着,我说道:“怎么每个人都知道?”李伯说:“钱管家昨日特地来告诉我,说千万下午在门口等着,看看小姐要怎么接谢公子。”杏花笑出了声,我咬牙:“你那可恶的夫君,我饶不了他!”杏花笑嘻嘻地道:“他到时候也会来看……”

  正要上车,见一匹马飞奔而来,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跳下了马,匆忙说:“我是宫中持事之人,有要事要见董家小姐。”
 
  我一愣,开口说:“我就是董玉洁。”
 
  他看着我,看着我手中的言言,面露怀疑。杏花说道:“这的确是我们的小姐。”
 
  他终于一拜说:“宫中传令,请小姐立刻前往皇宫玄敬门。”我心中突然剧烈地跳起来,难道我昨夜的预感是真的?!爹或者谢审言出事了?!我把言言往杏花怀里放去,可一向安静的言言此时突然放声大哭,死死地抓着我的衣服不放。他的哭声让我更加心中烦乱,手足无措。

李伯突然问:“请问这位公公,可有宫中玉牌?”那太监抬手出示了玉牌,李伯仔细看了,点了头。

  我一边继续推开言言,一边问:“请问有什么要紧的大事?”
 
  那太监平静地说:“只请小姐宫中一行,有人想见一下小姐。”
  
  我紧皱了眉头,难道是皇上?我倒正想见见他。就说道:“好,我随你前往。”
 
  言言的哭声不断,杏花说:“我也随小姐前往吧,小姐就抱着言言,他哭得可怜。”我点头同意,就重搂住了言言,杏花扶着我上了车,李伯和太监骑马跟在车外,我们一起去往皇城。
  
  我平时不常出府,来此快两年了,只在皇城边上过了几次。我平时不认路径,走过的地方根本记不住。现在在车中看着外面,只觉都是陌生。
  
  我心中的焦躁几乎要让我尖叫,无数坏的念头层出不穷。爹会不会要被斩首,临死时想见我一面?爹是不是就要被流放,临走要叮嘱什么?谢审言是不是触怒了皇上?皇上想亲自告诉我坏消息……我努力寻求我的异感,可除了一种从心底感到的恐惧,我什么别的都没觉出来
 
  我真不想去,好几次我都想对杏花说我要回府,但那是宫中的玉牌,也许是皇上相约,我不去,会让我家的情形再恶化。爹说皇上对他有保全之心,大概皇上,像以前,只想与我谈谈玄机……李伯看了太监的玉牌,不会有假……可我只觉得越来越心慌,把言言抱得越来越紧。
 
  马车终于停下,我从车窗看见了高高的宫墙就在眼前,耳听车外太监大声说道:“董家小姐董玉洁到了。”外面由远至近,一阵声响,听着是许多人的脚步和车辇之声,把我们的马车围住了。此时我的恐惧已达到了顶点,觉得我的头躺在了断头台上,等着刀口落下来。
 
  我使劲地抱着言言,他也不出声地抱着我。杏花也觉出异样,双手紧紧抱住我的一只胳膊,颤抖着低声说:“小姐,不对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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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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