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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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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三 十一月 17, 2010 4:48 am

朝如青丝暮成雪

  “你怎么发现的?”我忍不住还是问了。

  他听了我的话,眉头蹙得更紧了,低头看着路边的落叶,缓缓地开口道:“太完美的计划本身就是不完美了。不管刺客怎么表现,他不该对着你发暗器,如果他的目的是想挟持你让我放他出宫,他只要擒住你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在玉无间的强攻之下还要分神偷袭你?更何况,后来那名女刺客明明就可以大摇大摆架着你走出紫泉宫的大门了,却可笑地又放了一次黄色烟雾。种种刻意的行径反而让玉无间的嫌疑大了起来。”

  说到这里,他把视线从路旁移到了我的身上,“你们知道我会派人跟踪,便在城门口不远处的地方上演了换人的戏码。”

  眼前那对漆黑的眸子突然幽深婉转起来,清洌的目光直刺我心,“要是我没有亲自赶来,你们这出戏肯定骗过了我的手下。”

  是的,我万万没有料想到,身受两处剑伤鲜血淋漓的君洛北竟然会连夜赶赴到城门口来。

  “你扮成的老妈子刚下马车,我就认出你了。……不管你如何改变,……你的身影总是,……放在我心头的。”

  沙哑的声音,仿佛从巨石压着的喉咙下一字一字挤出来的,用尽了主人全部的力气。

  “难道……就因为我的灵魂住进了莫思攸的身体,就得一辈子扮作莫思攸呆在你身边吗?”我艰难地问道,声音竟如眼前人一般沙哑。

  “其实,不用一辈子的。”他的眸子润了几分,盯着我的视线沉重不堪,“四年,我原想的四年就好。你离开我了四年,上天竟然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以丈夫的身份重新补偿你另一个四年。也算,……弥补了我四年前的过错。”

  我突然觉得有什么种子落在心里,萌出了它的第一片叶子。

  后来,我才明白。

  那颗种子叫注定,长出的叶子叫错误,开出叫做纠葛的花,结出的果子好看无比,却是一尝就涩口,叫做孽缘。

  “只是没想到,你在他找上门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想要马上离开。你甚至忘记了你承诺过的——陪我在母后面前演两月的戏。如今……戏还没演完,你就急切地离开了,你让我怎么对母后交代?”

  听到这里,我的心突然堵得慌,太后的身影浮现在了眼前。斑白的头发,中秋圆月之下,纳进沧桑的双眼慈爱地望着我,为我细细讲述我所不知道的君洛北的过往。不管地位如何高贵尊荣,在那个明亮如镜的湖边,拉着我手的老人只是一位普通平凡的母亲,她只希望自己的儿子媳妇能有个美满的婚姻和家庭。

  她的生命之烛,已经燃到了尽头,如今我这么决绝的离开,是不是在那点本已明灭不定的火星上,狠狠地吹上了一口。无疑的,我加快了那片黑暗的来临。……也带走了眼前这个男人最后的一点光明。

  “如今看来,我怎么做都是留不住你了。” 憔悴却依然精致的五官,眉眼之间充满了秋的惆怅冬的落寞,“其实我何尝不明白,没有心的人……留住了也是无用的。”

  花褪残红青杏小。

  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绵吹又少。

  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

  多情却被无情恼。

  我一时语塞,忪怔地望着他。

  “跟我回去吧,等到母后去见父皇的时候,我一定放你离宫。”幽远的眸子里隐忍着恳求和悲伤,“母后她……怕是也撑不了几天了,在她临去的时候,她一定想看到她第一个孙子的母亲。”

  此时此刻,面对那道白影,我找不到理由来拒绝。可怜天下父母心,也可怜眼前这个男人的一片孝心。皇权至高,可高处不胜寒,金銮殿上的龙椅一坐,万人之上,只留寂寞。

  “好吧。”我终究是点头了。

  他的眉羽慢慢舒展开来,眼睛里有着微微的潮意,嘴角轻扬,他想对我笑,却是一声闷咳,咯出了一大口鲜血来。刺目的红,再一次在他的白衫上开出鲜艳的花。

  我这才想起他的两处伤口,一夜奔波,天气寒凉,恐是雪上加霜了。心里的内疚像是烧开的水,咕噜咕噜地剧烈沸腾起来。

  “赶紧回宫吧。”有些逃避似的,我的眼睛躲开那朵鲜艳的红花,转身朝着城门走去。

  兰朝历109年初冬,第一场雪来得特别早,细细碎碎,飘飘扬扬地下了一夜,第二天早晨便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莹白。

  我陪伴了老太后一个月,她终究还是在这场冬雪之夜去了。

  宁安宫里跪满了人,平时那些难得凑到一块的妃子们也都来了。这一月里,我在宁安宫时常与她们碰面,可从没遇到过君洛北。看来他是刻意避开与我同时出现在老太后面前了。

  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我和他终于还是同时出现在宁安宫了。大殿里寂冷肃穆,灰暗的光线衬得每个人都是一脸恻然,要哭的,该哭的,太后薨殁那会都已经哭过了。

  他站在微亮的天光里,白衫下的身子不再像往日那般笔挺,肩线微垮,好像四肢百骸都充满了疲惫。

  他把我叫到殿外的走廊,站在檐下凝望着远方。天空里的雪花还在不停地下着,又轻又薄,落得寂静无声。我伸出双手,指尖碰触到一片雪花,立刻,它便碎了——就像君洛北此刻的心。

  “谢谢你。”

  他转过身望着我,白衫在铺天盖地的雪幕前盛开出寂寞的白花,风一吹来,衣袂翻飞,雪舞花落。比落花还要凄冷的,是眼前的帝王之相,本就白皙透明的肌肤几可与雪花媲美,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唇线,冰雕瓷刻。

  我不由得长叹,看着叹出的白气像雾像烟,就像他此刻的眼睛,朦朦胧胧,与背后的白茫升腾成一片。

  “节哀顺变。”我很不会安慰人。

  “那日在城外截住你之后,我就通知了玉无间最多两月就送你出宫。今日早晨,我已派了人去通知他八日后来接你。”他幽幽地看了我一眼,道,“等母后头七过了,你就……跟他走吧。”

  我的心一窒,他眼睛里的朦胧忽然化为一片冰冷,绝望的冰冷,看得我的心也跟着冷了起来。

  这一场冬雪来得早,下得大,而且久久不停。在我终于要彻底离开兰朝皇宫的时候,它依然纷纷扬扬,飘不停。

  紫泉宫。

  宫外树林挂满冰晶,像是琼楼玉宇开出的雪树银花。宫内白纱四垂,炭火隐隐,太后去了刚好八天。

  君洛北依照承诺,与我送行。

  “知道你爱喝酒,我带来了宫里珍藏了九十年的好酒,就请喝了这一杯再辞行吧。”他将刚刚倒满的一杯酒推到我的面前。

  白玉的杯子,蓝色的酒,像这个冬天最深的一抹忧郁溶化在了大雪里。

  我知道这酒有个很动人的名字,叫情人醉。

  “谢皇上。”我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月城不比兰朝简单,此后多保重。”他别过头,望向屋角的炭盆。

  “关于之前佛像的命令……能停止吗?”我迟疑了半晌,还是问了。

  他扭过头,深深地望着我,黑得惊人的眸子闪过数种情绪。

  ……

  “不能。”

  他最终抿紧了薄唇。

  其实,佛像公诸于天下,难堪的何止我与无间。还有,他自己。

  世人非议无间夺人之妻的同时,未尝不会嘲笑君洛北的无能,我当然成了□无耻不守妇道的典范。那些佛像,恐每日里承受的不是百姓的祈福,而是无数的唾骂。

  我起身走到窗户下,心里的无奈惆怅悲凉烦躁,一一重叠在一起,塞得胸腔心肺都快要炸了开来。一个隐埋多时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在此刻清晰起来。

  我看了看那道白色的背影,乌黑的长发用一根银色的带子松松地束在脑后。熟悉的轮廓,坚定了我最后一丝犹豫。

  拿起窗下架子上的剪刀,我闭上眼,摒住呼吸,往右脸上狠狠地划去。

  刺骨的剧痛,贴着剪刀的尖端一路蔓延,却奇迹般抚平了我内心的狂乱躁郁。我微笑着,再次提高手腕,错开刚才的轨迹复又划下了另外两道。

  血腥的气息,钻进了我的鼻子,嘴角尝到了湿漉漉的铁锈的味道。

  我满意地睁开眼,白皙的手指上,美丽的血痕蜿蜒流淌。

  “芯!”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呼喊,手中的剪刀被一股大力拍飞,“匡”地一声脆响,砸倒了一个青花瓷瓶,在我脚下摔得粉碎。

  随即一双大掌抓住了我的两臂,把我的身子反转了过去。

  墨黑的眼底一片震惊,我木然地看着,看着那片幽深的湖底倒映出我的影子,三道血痕斜斜地横在右脸上,从眼帘下方一直隐没到颈子里。

  一方白帕压上了我的右脸,白帕的主人牙关紧咬,眼眶欲裂。

  “没用的,剪刀上我抹了蚀骨粉。” 蚀骨,顾名思义,连骨头都可以化去,脸上三道血痕虽然只伤及了皮肉,但哪怕再好的止血疗伤之药,也是阻止不了它们的恶化腐烂的。

  既然决定了毁去这张脸,我岂能给它复原的机会。就好像当初再嫁了,我就从未想过再和君洛北复合。

  “为什么!”君洛北的双眼已是通红一片,压住我右脸的手掌猛烈地颤抖起来。

  “我早说过了,我是秦澜,不是莫思攸,……更不是周韵芯。这张脸对于我来说,长成什么样都不重要。” 我咬着牙回答。

  被他这么一动,我的整个右脸好像火烧一般灼痛了起来。

  “就因为我下令铸造佛像,令你的玉无间难堪了?”他问,眼底的血色几欲滴出。

  我闭上了眼睛。

  ……

  “是。”

  我坚定地回答道,睁开眼睛与他□裸地对视,心底空寂一片。

  “哈哈哈哈——”

  他凝视了我半晌,突然松开白帕背过身狂笑起来。大力转身的幅度在空中划过一道曲线,本就松散的银色发带随着这笔曲线飘飞开来,乌黑的长发顿时在我眼前散开,像一把墨黑的扇子打开在白色的长衫上。

  笑声过后,墨发飞舞,他掠过我端起了桌上那杯他倒给自己却一直没有饮下的情人醉。

  “世人皆以为它叫情人醉,其实它还有个名字,叫情殇。喝了这杯情殇,我的情已殇。那年春天,桃花雨中恍如精灵一般的女子,与我从此……形同陌路。”

  说罢,他仰头一饮而尽。

  “砰——”杯落声起,眼前人的双眼已是赤红一片,不见一丝黑光。

  猛然,一股酒气带着灼热的呼吸压上了我的双唇,排山倒海的绝然和森冷压得我无法反抗,那双唇舌强势地撬开我的牙关,倾尽一股无可抑制的悲痛在彼此交缠的口腔里,顺着喉咙,一路滑至内心最深处。

  我像一条被扔到岸上的鱼,整个身子痛苦不堪。

  唇上的沉重终于松开,入目所见,竟是君洛北的一头银发!

  朝如青丝暮成雪,原以为是传说中的情景,没想到,生生地发生在了我的眼前。眼眶渐 渐发潮,滚烫的泪流出来,在心底烙下一条条烙印,就好像右脸上的三道血痕。

  那将是我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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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三 十一月 17, 2010 4:56 am

丑颜相见

  我掩上纱帽走出宫门。

  门外是一片白得耀眼的雪地,无间身披一袭黑色的狐皮大氅,黑白分明,几可入画,卓然立于宫殿门前。

  他向我一步一步地走来,轻轻的脚步,踩在雪地上,雪粉流动发出沙沙的声音,就像是重重地踏进了我的心里。

  一步一步,那么重又那么轻,那么轻又那么重。

  终于,他站到了我的眼前。

  火红的狐皮大氅从他臂弯展开,仿佛寒风中陡然飘来的红云,落到了我的身上。温暖的感觉,连同眼前这张比红狐皮还要夺目的脸庞上耀眼的笑容,一起贴进了我的心间。

  “无间。”我轻唤他。

  “嗯。”他轻声应着,一手牵过了我的手。

  “走走吧。”我说。

  “嗯。”大掌反转,与我的五指交叉相握。

  隔着帽檐垂下的纱幕,我近似贪婪地望着他刀削斧劈的侧脸。……终于,我可以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来细细描画眼前这个带给我无比勇气重生的男人了。

  “知道戴上纱帽挡风,怎么就不知道披上大氅,还好我给你带来了。”他取笑我,声音温润如玉。

  我看着雪地里留下的深浅不一的脚步,就好像看见了我和无间这几年起起伏伏的夫妻生活,心里莫名地平静了下来。

  “去马车里吧。”我说,该面对的始终都是避不过的。

  这次来接我的马车比上次的要好得多,车内宽敞明亮,足够四个人并排躺下;内壁装饰精巧繁复,贵气逼人;角落里烧着一尊四角盘螭金铜烤炉,红红的火光驱走了冬雪的寒冷,使整个马车内温暖如春。

  我坐到了无间对面,低头取下了遮脸的纱帽,然后抬头。

  无间的眼顿时沉了下去,狂风骤雨降临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

  “谁做的?”他问,两手箍住了我的手臂。

  我给了他一个歉意的眼神,没有说话。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我,眼神里布满了询问和惊骇。

  我明白他看懂了我的眼神,心一横,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点头。

  “你、你疯了?”他冲我大吼,两手奋力地摇晃我。

  我从没见他对我这么凶过,一时之间有些呆愣。

  “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的声调依然惊怒,但是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眼睛里波涛汹涌,仿佛随时会掀起滔天巨浪。

  “我必须的。”我恢复了冷静望着他,眼神一动也不动。

  听了我的回答,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大掌倏地把我的手臂抓得更紧了,瞳孔骤然缩紧。

  “你以为我在乎别人说什么吗?”他怒喊,几乎贴着我的耳朵,咬牙切齿。

  “你当然不会在乎。”我的眼眶湿润了起来,怎么也看他不够地望着他,“可是我在乎,比起你为我承受的一切,毁了这张脸又算得了什么。”

  他一怔,狂怒的神情凝在了脸上。

  “更何况,这张脸本就不是我的。”我坚定了自己的声音,反手覆住了他的手背。我知道,无间的眼睛——永远装的是秦澜的灵魂。

  “可是这样一来,你将承受世人许多嫌恶的眼光,我怎能忍心看着你受委屈?”无间的嗓音顿时沉重起来,痛楚从他的双眼里□裸地弥漫开来。

  我直了直腰板,冲他扬起一抹诚恳的微笑,“你觉得我会受委屈?”

  他蹙紧了眉。

  “委屈,从来都是自己给自己的心灵戴上的枷锁。我秦澜行得正站得直,不偷不抢,活得堂堂正正的,怕什么嫌恶?而且我的相公还这么疼爱呵护我,让我锦衣加身、玉食不缺,我又有什么委屈可言?”

  我抬手止住了他欲张的口,继续道:“外表只是副皮囊,让我的灵魂能有个安憩之所;让我能有一张嘴开口对你说,我爱你;让我能有一双眼,每天看着你;让我能有一双手,像现在这样紧紧抓住你。划下这三道伤痕,能为你免去许多麻烦,所以我一点也不在乎。”

  琥珀色的眸子随着我的话音,渐渐潮润了起来,却一扫先前的沉郁悲痛,焕发出无比明亮的光彩,仿佛水洗后的琉璃,澄亮得动人心魄。

  我欣慰地笑得更开了。无间,他总是懂我的。

  “你以为月城的百姓不会嘲笑他们的新任城主娶了一个丑女啊?”他戏谑地笑道,抬手点了点我的额头。

  “我以为你娶了我这个丑女会很高兴耶……”我故作哀怨地拿眼角瞅着他。

  他止住了笑,眼神随着我的话幽深了几分。

  车厢突然安静起来,一张轮廓优美的俊脸在我眼前突然放大,四目相接,温热的唇贴在了一起。

  轻柔的触感,像我二十多年前舔过的棉花糖一样美好。

  “没想到你的脸变了,连脑子也变了,傻得连接吻也不知道闭眼了。”他的唇,依然贴着我的。低沉的呢喃,像羽毛刷过我的唇齿,激起我阵阵悸动。

  眨了眨眼,我恶作剧地瞪出一对斗鸡眼,然后才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哈哈哈哈!”没想到眼前的人一阵狂笑,原本旖旎的气氛被打散得粉碎。

  看着他笑得肆意张扬的眉眼,恍若初识,我的心里一暖,也跟着哈哈地笑了起来。一切的开心与不开心,委屈与不委屈,都在这阵笑声里放开了。

  “澜儿,原来容貌真的不重要。”

  无间笑够了,伸手抚上了我的伤口,沿着那几道痕迹,慢慢地描摹着。眼底清润一片,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我安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睛里对着我的伤口近似膜拜的痴迷,心神跟着荡漾起来。

  这个男人啊。

  是我穿越时空的阴郁岁月里遇到的一抹亮色。

  是我潮涌人生中心灵里唯一拥有的平静。

  我一定要保护他,无论用什么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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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三 十一月 17, 2010 10:33 pm

旧事重提

  无间继任城主的仪式因年关将至,推迟到来年春天。

  月城西北方是茫茫无际的沙漠,东北与蒙古接壤,正东对着兰朝,东南紧挨凤国,西边与西北边连绵不断横亘着十万里群山。

  百年前颛孙家族于乱世中崛起建立月城,至今仍以家族的形式统治着月城。月城的都城宁川更是背踞天险,易守难攻,是月城二十六个大小城池中,面积最大、经济最繁荣的城池。宁川分内城和外城,内城居住着掌权一脉的颛孙族人;外城居住着颛孙家族其余的后代和一些商贾百姓。

  颛孙家族传到无间的舅舅颛孙成风的手中已经是第四代。颛孙成风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颛孙成雷、颛孙成云和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颛孙成雨,三人分别排行第二、第三、第五,无间的妈妈颛孙成雪是颛孙成风唯一的同母妹妹,排行第四。

  虽然月城每任继承人不一定是长房嫡出,一般由上任城主,也就是颛孙家族的族长在家族里挑选能者居之,但百年来还从未有过外姓人当城主的先例。

  无间偏偏就破例了。而且还没有颛孙家族的人表示反对。

  我不知道颛孙成风这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人是怎样摆平族人,让他们同意无间接任城主的。不过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颛孙成风远远不像他表面上看去的那样简单。

  此刻正是一年一度的除夕之夜,也是我穿越时空后度过的第五个除夕。秋去冬来,春走夏逝,草儿黄了又绿,绿了又黄。眨眨眼的工夫,竟然已经过去了五年。

  就连我和无间的儿子玉遇,如今也有一岁半了。

  两月前。

  我第一次看见遇儿。雪白的狐裘帽子,雪白的短衣短裳,雪白的曳地狐裘披风,两根雪白的丝带在他粉嫩的脖子处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玉遇?”我蹲在小人儿面前,与他大眼瞪小眼。

  小人儿并没有被我脸上还未结疤的三道丑陋伤痕吓到,反而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好奇地望着我。两道浓浓的黑眉,深深的双眼皮,与他父亲如出一辙。

  “遇儿——”无间也跟着我蹲在了小人儿的面前,温柔的声音连雪都融了。

  “爹爹!”小人儿双眼迸发出欣喜的光芒,一个猛扎投进了无间的怀抱。一黑一白,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紧紧地搂在了一起。

  我看得有些眼热,连忙扯了扯无间的衣角。他回了我一个微笑,转头对遇儿道:“遇儿,这是娘亲,来,叫娘。”

  遇儿黑溜溜的眼珠子里出现了一抹茫然,我看得不禁笑了起来。

  “遇儿才一岁零四个月,刚学会说话不久,你跟他说话的时候要慢点。”我瞅了无间一眼,转而望着遇儿,轻轻地哄道:“遇儿——,娘——,叫娘——,娘——”

  无间也在旁边跟着一起哄他:“遇儿乖,快叫娘,娘——,娘——”

  ……

  “娘——”脆生生的一声娘,终于在两个大人催眠式的诱哄下喊了出来。

  心脏被这声娘狠狠地敲紧了。

  “遇儿,再叫,娘——”我不敢冒然抱住遇儿,怕吓着了他,只好激动地捏着他胖乎乎的小手,鼻子却忍不住酸了起来。

  “娘——”一岁多的孩子,正是呀呀学语的时候。

  我哽咽地应着。这一刻,我无比庆幸无间提前把我接了回来,没有让我错过孩子的成长。要是真等到四年后才回来,估计很难这么容易就哄得孩子叫我“娘”了。

  “发什么愣呢?”无间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

  “没什么,只不过刚想起第一次见着遇儿的情景了。”我感触地说道,拿起勺子给他盛了一碗汤,“赶紧喝了吧,一会你不是还要过去主屋那边吃年夜饭?”

  颛孙家族今晚聚会,无间这个准继承人是必须出席的,所以他很早就吩咐厨房做好了晚饭,打算先陪我和遇儿吃了再过去。

  我到月城两个月了,除了见过爹娘、无瑕和来喜几人,并向他们坦白了我的真实身份,别的人我一律没见过。其实颛孙家族所有成员都对无间突然从兰朝带回来并宣布开春就要成亲的陌生女人很好奇,但奈何没有无间的同意,谁也进不得我住的小院子。

  我这小院子其实紧挨无间住的月光居,穿过中间的月洞门就到了。为了减少非议,在开春的婚礼之前,我和无间并没有住在一起。当然,这也是做给外人看的,每到夜晚某人都会溜进我的被窝偷香窃玉。

  “还早呢,我晚点再过去。”无间一边回答,一边端起了汤碗。

  “娘,娘……”怀里的遇儿扭了扭身子,软乎乎地喊着我。经过我两月的刻意□,遇儿现在喊得最溜的一个字就是“娘”了,这让我在无间的面前无比骄傲。

  “怎么了遇儿?”我低头亲了亲他粉嫩的脸蛋。

  “花,花……”遇儿手指着屋外,渴望地看着我。

  “花?”我纳闷地问无间。

  “遇儿可能在说烟花吧,下午来喜和无瑕不是带他出去玩了一会吗,估计他在外面听她们说了晚上放烟花的事了。”无间想了一下解释道。

  因为伤口沾了蚀骨粉,结疤非常慢,所以我一直没跨出过这个小院,不想在伤口愈合前吓到外面那些人。来喜说我的伤口红中带脓,脓中带红,看上去像是三条恶心的蚯蚓爬在脸上,胆子小的人都会被吓到。

  估计只有无间和遇儿,才不会对我脸上的伤口露出惊恐的眼光吧。他们两人,一个是我心头宝,一个是我心头肉,住在了我心里的人,怎会嫌弃我的心外之相。

  “我一会过去的时候,让无瑕和来喜拿点烟花来你的院子里放吧。你们几个大的小的就好好开心开心,等放完了烟花,我也应酬完那边回来了。”无间亲了亲我的嘴角,随手也盛了一碗汤递到我手上。

  “你记得按时回来和我们母子俩倒数迎接新年噢,我们成亲都这么久了,却没有一次在一起同过除夕。”我边喝边道,“成亲后的第一年我南下去了珠玳岛,第二年怀了遇儿,你却在北疆战场失踪了。”

  说到这里,我的语气一滞,无间在北疆失踪的事我还一直没有来得及问他。

  “对不起澜儿,如果我能早点赶回来,说不定你就不会……”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拿眼神止住了他的话,过去的那些能不提的就不用提了。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在北疆失踪了那么久?”无间挑了挑眉。

  “我其实很好奇的。”我摆出一副八卦的表情。

  无间逸出一抹轻笑,先是摸了摸正在与碗里小汤匙奋战的遇儿的头,然后才正色道:“那年冬天,君洛北派给我的秘密任务其实是押送一大批木材去兰蒙交战的犁垠。为了掩人耳目,对外宣称押送的是粮草。犁垠是兰朝紧挨月城的最大一座城池,一旦犁垠失守,不止兰朝损失巨大,连带也威胁到了月城。”

  “所以你不顾我怀孕的消息,也必须去帮助君洛北解决犁垠战事?”我恍然大悟。

  他点了点头,继续道:“君洛北确实是位难得的好君主,文韬武略无一不精,而且勤政爱民,对于用兵打仗也屡有奇招。他勘察了犁垠地形后,发现犁垠因为常年处于极寒之地,城墙周围很多山上都结上了厚厚的冰层,而蒙古大军的营寨就驻扎在那些山下。”

  我的心里一动,隐隐想到了一个可能,不禁脱口而出:“化冰退敌!”

  “不错。”无间双眼放光,给了我一个赞赏的眼神,“没想到澜儿也能想到这一妙计。”

  “木材,冰层,蒙古军队,联想到后面的战报,猜出这个计划也就很容易了。”我耸耸肩。

  “犁垠城里能收集的木材有限,所以我才秘密从兰朝运送了一大批过去。木材送到后,君洛北每天夜里派出大队精兵轮番偷袭蒙古大营,以此转移忽必烈的视线;然后另派精兵趁着夜色连日在山的另一边开凿出足够引水的山道,接着开始焚木融冰,等冰水积蓄到一定量的时候,就打开山道,放水冲向蒙古大营。”

  话说到这里,无间顿了顿,冲我扬起一抹微笑,才道:“相信以澜儿你的聪明,后面就不用我再说了吧?”

  “犁垠的战事是不用再说了,可玉覃告诉我,除了犁垠,兰朝另外两座紧挨月城与蒙古战事无关的城池却在某天夜晚几乎同时起火,全城百姓几乎无一幸免。而且在这个惨绝人寰的夜晚之前的那一个早晨,犁垠也是全城失火了。”

  说到这里,我的眼神一凝,“融冰退敌不用烧毁三座城池吧?而且还连累了那么多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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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三 十一月 17, 2010 10:40 pm

火灾(上)

  无间听了我的话,脸上的神色僵住了,有些逃避似的,他低头掐起了遇儿的小下巴。

  “遇儿,叫爹——”

  “爹——”遇儿乖乖地奶声奶气地喊了起来,“爹——花、花——”小人儿手舞足蹈在我怀里挣扎着,一心念念着他的烟花。

  “爹爹带你去找花花——好不好?”无间弯下腰瞅着遇儿,一根手指不停地戳着遇儿的小脸蛋。

  “花、花——爹——”遇儿眼珠子几乎落到了无间的身上,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要求抱抱。

  无间扬起宠溺的笑容,一把从我怀里接过遇儿,然后把他高高地举起,兜着圈大叫道:“找花花,爹爹带遇儿去找花花——”

  忽高忽低的手势逗得遇儿在空中咯咯地笑个不停,看着这父子俩亲密无间的互动,我也跟着咧嘴笑开了。

  正在这时候,门房进来禀报说主屋派人过来请无间了。我赶紧催促他快过去,他一边应着一边抱着遇儿走了出去,嘴里还不停地逗弄着遇儿。

  等到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的时候,我才回过神想起,无间刚才还没有回答我关于犁垠等三座城池为什么起火的问题。我光顾着看他逗弄遇儿去了,竟把这茬事给忘记了,看来其中的内幕很难以启齿,不然无间也不会借故躲开我了。

  算了,等他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说起的。好不容易才一家三口团聚,我该把心思多花在遇儿身上,春节一过也该教他读书识字了,那些城池纠纷国家大事还是留给男人们去烦恼吧。

  一个人没呆多久,无暇和来喜就抱着遇儿回来了,嘻嘻哈哈的大小声音老远就从门外传了进来。

  “娘——,花、花。”遇儿高举着手里的烟花向我炫耀着,我满足地看着他开心的笑容,粉嫩的小脸蛋上因为兴奋激起了片片红晕,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童年。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啊,如今我连自己的孩子都有了,每每看着越来越可爱的遇儿,心里都忍不住感慨万分。

  有人曾说过,当一个人老是回忆过去的时候,就证明那个人已经开始衰老了。幻想着遇儿将来长大的模样,我巴不得自己一夜老去。唉,如此盼老的心情,看来我真是彻底尝到做“母亲”的滋味了。

  隆冬的宁川,空气比起兰朝要湿润了几分,不过却同样的寒冷无比。我一边跳着脚一边看着院子里嬉戏的三人。来喜负责点烟花的火线头,无暇拉着一身雪白装扮的遇儿,一大一小两人远远地伸长了脖子。每次烟花刚冒出头那会,遇儿总会惊叫着满院子乱蹦,短短的手短短的脚,摇摆起来像个滚动的大雪球。

  烟花放得差不多的时候,无暇把遇儿交给了来喜,转过身慢慢踱到了我的身边。因为刚刚陪着遇儿一阵瞎闹瞎跑,无暇的脸上红扑扑一片,额头还冒出了细汗。

  我拉着她进屋喝水休息,她端着茶杯却望着我踌躇起来。

  “怎么了,无暇?”我怜爱地看着她,小妮子过了今年就该十八了,在这个朝代,十八的姑娘还未出嫁,算得上坊间的一个大话题了。

  “嫂嫂,听别人说,皇上因为莫皇后两月前染病猝死,再加上皇太后出丧不久,双重打击之下伤心得一夜白头了。”无暇幽幽地说道,望着我的眼睛里神色闪烁不定。

  君洛北一息白发的事情,我并没有对任何人提及过,但是那么大一件事迟早都会传遍天下的。

  “他那么孝顺,皇太后病逝了他肯定是很伤心的。”我顺着无暇的话说道。

  “嫂嫂似乎一点也不惊讶皇上白发的消息?”

  我有些无语,主要是我实在在这件事情上摆不出故作惊讶的姿态来,于是转移话题道:“你怎么还叫他皇上,这里是月城,不是兰朝了。”

  “习惯了……”无暇的神情有些恍惚,“毕竟那是我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

  还有因为你喜欢君洛北吧,我在心里默道。

  “嫂嫂,我其实很喜欢他的。”没想到小妮子自己说出来了。

  “呀,难道那一年的元宵,你遇到的白衣公子就是他?”我立马睁大了眼问她,这一次我不得不故作惊讶了。如今无暇是知道我的第二次穿越史的,我这个曾经的莫皇后的老公就是她心心念了好几年的心上人,要是被她知道我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那就太令她难堪了。

  她红着脸点了点头,犹豫了半晌才道:“嫂嫂因为之前的离奇变故,与他相处了一年半,我想问问嫂嫂,他平时、平时都做些什么?”话一说完,脸上的红晕更甚了。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想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其实我也不清楚。”确实,在我的印象里,君洛北每天除了批阅奏折还是批阅奏折,他平时都做了别的什么,我还真不知道。

  看着无暇眼睛里的怀疑,我立即解释道:“真的,我这个名义上的皇后其实根本就不得君洛北喜欢,我与他在宫里很少有来往,连同房都不曾有过,所以你哥哥后来才可以这么容易就把我接出宫了。”

  有的时候,善意的谎言是必须的。

  “他还真是个好人呢,听了你和哥哥的解释,知道你不是他真正的皇后就把你放出宫了。换成别人,事情可不好说了。”无暇喃喃地说道,双眼又开始飘渺起来,“不过他应该不会像嫂嫂说的那样不喜欢莫皇后吧,我今天在外城一家商铺里都看见莫皇后的佛像了,现在外面的人都在盛传,兰朝皇帝是个痴情人呢!”

  “传言也有假的。”我讪笑,嘴角有些僵硬。

  “如果嫂嫂的脸没有被刺客划伤,估计一出城就会被百姓围住了,现在到处都有人在议论莫皇后呢。”

  听了这话,我更加相信当初毁容的决定是做对了的。

  “要是我能得到皇上那样的对待,我也不在乎像莫皇后那样只活了十七年。”

  旁边的傻姑娘看来是对君洛北中毒颇深了,我无奈地摇摇头,如果被她知道无间有意在明年把她嫁出去,不知道她会是个什么反应。这种惹人哭泣的坏事,还是让无间去提好了。

  “起火了——起火了——!”

  来喜惊恐的尖叫突然传进屋子,我和无暇连忙往屋外跑去。只见熊熊大火见风即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吞噬着院子里唯一通向外面的那道月洞门。来喜慌乱地搂着遇儿,站在大火的旁边。

  “快过来!”我大喊,冲上前把他们往里面扯,看眼前情形是出不去了,小院子里只有一盆洗手的水,我们几人除了尽量退避等待外援就别无他法了。

  大火越燃越猛,火苗很快便从月洞门向着院子里面扑来。我吩咐无暇和来喜照着我的样子撕下裙摆的布料,就着唯一的那盆洗手水打湿以后捂在口鼻处,然后贴着砖石砌成的院墙站着。

  离月洞门最近的屋檐开始噼噼啪啪地燃了起来,眨眨眼的功夫就烧到了门楣上,火势眼看着一路向着我们站立的院墙扑了过来,周围的温度也越来越高,我们几人纯粹就是热锅里待煮的蚂蚁。

  遇儿早就被吓得大哭了,双手拼命拉扯我捂在他口鼻上的湿布。我只好不停地大声哄他,周围蹿过来的浓烟呛得我眼泪很快就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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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三 十一月 17, 2010 10:47 pm

火灾(下)

  绝对不能坐以待毙,火苗蹿起的速度太快了,从起火到现在不过短短几分钟,照这种速度估算,大火最多还有两分钟就将彻底烧到我们四人身上。

  “嫂嫂!”

  “姐姐!”

  “娘——”

  身边三人对着我大喊起来,就这么一眨眼大火又近了几米,空气中腾起的热浪推得我的鬓发和刘海都四散飘飞起来。

  我把怀里的遇儿塞到左边的来喜手里,飞快地脱起了身上的衣服。围脖、外褂、外衣、鞋子,一一被我奋力抛出了墙外。眼看火苗就要蹿到身上来了,我一边冲来喜和无暇大喊 “别说话,背过身面墙”,一边焦急地扯过她们的围脖抛出墙外。

  现在整个院子从外面看去肯定是火红一片,即使有会武功的人想跳进来救人,肯定也不能一下子就找准方位,如今只有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希望能借由抛出去的衣物让人发现我们。遇儿边哭边咳,肯定是吸进不少浓烟了,我又慌又急,恨不能撞倒眼前的院墙,心里焦灼得不用大火袭来就快燃爆了。

  千钧一发的时候,奇迹终于出现了。一道黑影从院墙外飞了进来,闪电般落在我的眼前,我看着这名蒙着脸的男子恍如看见了天神降临。

  “快,孩子!”我抓着来喜冲他大喊,遇儿在来喜怀里已经没了声音了。

  蒙面人眼睛里一片慌乱焦急,眉眼之间竟然让我看着分外熟悉。只见他二话不说,一手抄过来喜,一手向我伸来。

  我赶紧扯过右手边的无暇推到他面前,他的眼神一凝,并没有半分迟疑,双手抄起来喜和无暇就飞了出去。

  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就在这时肩膀和腿上突然传来一股灼痛。我大惊,忙不迭地蹦了起来,该死的,衣服烧起来了!几乎同一瞬间,脑门上的头发也燃了起来,焦糊的味道伴着身上的灼痛一起袭向了我。

  我咬牙忍着,知道蒙面人马上就会进来救我的。

  果然,没过几秒,我的身子就被一只手从大火里提了出来,像很多年前坐过的过山车那样,猛然失重又猛然停住,我安全了。

  眼前一花,蒙面人为我飞速掸去了肩膀上的最后一簇火苗。

  “谢谢您!”我感激地冲他弯下腰去,旁边同时传来了无暇和来喜的呼唤。“遇儿!遇儿!”

  我心一惊,连忙转过身子奔了过去。

  “快找点水,孩子被浓烟呛晕了。”蒙面人焦急地发话了,脱口而出的声音却惊得我脚下一软,竟然是非离!他怎么在除夕夜从千里迢迢的凤国跑来月城了!

  这时候,挨着月洞门的那边院墙传来喧闹的声音,终于有人赶来救火了。不能怪他们来得太晚,除夕之夜大部分下人都放假回家了,剩下没有离开的都聚在一起吃饭喝酒庆祝节日了,而且这场大火起得非常快,从开始到我们被救出来不超过十分钟。

  如果没有非离,我、遇儿、无暇和来喜,肯定葬身火海了。

  看见不远处有间屋子,我赶紧带着无暇和来喜走了过去,无间也默默地跟在我们身后进了屋子。屋子里没有人,角落里有个大水缸,看样子是用来浇灌外面的花圃的。

  还好遇儿没有大碍,喂他喝了点水洗了把脸之后很快便醒了过来,只是惊吓过度一直哭闹,我怎么哄都哄不住。无暇和来喜也使尽了各种花招,却也都不管用,小祖宗依然哭个不停,加上刚才被浓烟呛了,哭着哭着嗓子就嘶哑了。

  我抱着孩子急得团团转,要是无间在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哄住遇儿。

  “我试试吧。”非离突然走到了我面前,声音已然恢复正常,没有了先前的焦急。我的心里一暖,知道他也担心遇儿,看着他的眼神不禁轻盈了起来,没有迟疑地递出了孩子。

  他眼露欣喜,双手接过了遇儿,净如秋水的眼眸里荡漾开层层涟漪。奇迹般地,遇儿到了他怀里竟然真的不哭了,哼哼了两声很快便睡着了。我再一次犹如仰望天神一般望着他。

  “这……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差点脱口而出叫他非离,还好及时忍住了。

  “孩子哭了这么久加上受了惊吓,早就累了,我只不过运功让他全身变暖,这样他很快就放松心情睡着了。”他轻声解释道,温和的声音漂浮在夜晚的冷空气里,让人忘记了冬天的寒冷。

  “谢谢您!”今晚除了这句谢谢,我似乎找不到别的语言来表达我的心情了。

  “这是玉无间的孩子吧?”他一边递还遇儿给我,一边问道,眉宇间突然多了一丝惆怅。

  “是的。”我冲他微笑。

  “你的脸……”他似乎这才注意到我的脸,看来我不笑还好,一笑就丑得更碍眼了。

  “很难看是吧?”我随口说道。

  “不是,我想说我知道一种方法可以治疗蚀骨粉造成的伤口。”

  他的眼明净清澈,看不到一丝对于我外貌的嫌恶。世界上总会有那么一种人,高贵、清雅、圣洁,如天山上的雪莲,开得遗世而独立,难以攀折,只能让人仰望。

  “谢谢您!”我今晚似乎真的只有这句话可说。我和无间告诉家里人,我脸上的伤口是在兰朝皇宫里被不明来历的刺客划伤的,所以我不能在无暇和来喜的面前表现出不想治疗的意思。只是没想到,非离一眼就看出了我伤口里的蚀骨粉,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我的样子就是莫思攸?

  “快把孩子抱回去好好睡一觉吧,估计孩子的父亲该着急了。”非离留恋地看了看遇儿的睡颜,又深深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却不再提及我的伤口以及治疗法子,反而抬脚向门口走去。
  
  我怀念地看着他的背影,如丹青绘就的画中人一般,青竹做骨,秋水为神,完美得就像镜花水月,让人无可企及。

  正当我盯得目不转睛的时候,走到门口的人影却突然转过了头,我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掩饰眼睛里的情绪。

  心儿砰砰地乱跳起来,不知道刚才那一瞬有没有被非离看出什么端倪来。

  无间被来喜从救火现场引到屋子里来的时候,身上无比狼狈,原本靛蓝色的衣服被大火烧得焦黑不堪,头发凌乱,脸上灰黑一片。

  “澜儿,还好来喜说有人救了你们。”无间冲上来紧紧地抱住了我。

  “啊——”我惊叫,无间的熊抱勒得我刚被大火烧伤的地方一阵剧痛。

  他慌忙放开我,查看起我的伤势来。渐渐地,琥珀色的眸子里布满了暴戾和狂怒。“澜儿,这场大火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放火,我刚在院门边的墙角发现了很多油。”

  我的心一刹那便凉了下去,连身上的疼痛都被无间的话惊得一下消失了,竟然有人想置我于死地!不过那人千不该万不该把遇儿和无暇等人也算计了进来,如此毒辣心狠的人,掘地三尺都要给查出来是谁。

  “我已经吩咐下去展开搜查了,不把这个幕后的人揪出来,我就不叫玉无间!”无间咬牙切齿地说道,眼睛里的戾色更甚了,看得我本就寒凉的心忍不住打起了寒颤,我没有想到无间狂怒起来会这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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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三 十一月 17, 2010 11:22 pm

白林惊现

  大火扑灭的时候已是下半夜,无间的月光居与我的小院相连的那堵围墙和围墙旁边的一大块花圃都被烧毁了。无间再也顾不得颛孙族人可能的非议,把我安排住进了月光居。累了一宿,我和他两人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月城的风俗是这一天全城百姓都要去郊外给祖宗上坟。我戴着纱帽,强撑着眼皮跟在无间身边,遇儿在来喜怀里也是半睡半醒的模样。经过昨晚火灾一事,无间十分担心我和遇儿的安危,尽管知道我们娘俩睡眠不足也还是把我们一起带出门上坟了。

  这是我来月城后,第一次看到颛孙家族掌权一脉的全体人员的模样。老大颛孙成风我是早就见过了,在他身边站着的就是无间一家人和我,听说他终身未娶妻,最疼爱的就是无间。

  老二颛孙成雷现任月城副城主,蜡黄着一张脸皮,只有一双眼睛子生得好,犀利精明,一看就知道是个人物。站在颛孙成雷身边的除了他的妻妾,还有他的一双儿女颛孙央和颛孙宁。颛孙央看上去身材匀称,面相老实普通,只是一身玄衣之上描金绣暗银纹,腰间佩玉坠着明黄色流苏,看上去像是个不甘寂寞之人。颛孙宁我倒是认识的,竟然就是几年前在兰朝见过的孙宁,那时她与非离颇为熟悉,还拜托非离向我要了一幅画,没想到她竟然是月城副城主的女儿,无间的表妹。

  老三颛孙成云,个子比较矮,大腹便便,看上去和他两个身材高大的哥哥相差甚远。可他唯一的儿子竟然也是我早就认识的,兰朝新开七科中地理科的老师颛孙楚。看见他比看见颛孙宁还要令我吃惊,记得他当时参加地理科老师选拔的时候曾提及“海外”,还讲述了许多闻所未闻的幽谷秘境,是个见识与阅历都非同常人的男子。他的年纪比无间大四岁,比颛孙央大七岁,是颛孙家族第五代的长子。如此尊贵的身份,却能独身游历天下十一年,坚韧的品性不得不让人佩服。

  排行最末的老五颛孙成雨,与老二颛孙成雷是同母亲兄妹,身材又高又瘦,一张脸瘦得两颊凹陷颧骨高突,越发显得一双黑黝黝的大眼森冷阴寒。她的丈夫白槿是个像云一般轻淡高远的男人,平和的眼眸看人的时候总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俊逸的五官让我左看右看都觉得像是在哪儿见过的。很可惜,他半身不遂,行走之间全靠一张轮椅。看得出颛孙成雨很在乎他,眼神几乎全部落在了他的身上。两人育有一女颛孙景,年前刚及笄,身材高挑,曲线玲珑,一双杏眼顾盼之间百媚横生,小小年纪却已风情万种,与她堂姐颛孙宁大方生动的灵气之美截然不同。

  上坟完毕之后,众人的眼光不约而同聚集到了我的身上,对于我纱帽遮掩下的容貌非常好奇。

  “娘——抱——抱——”遇儿撒娇地冲我喊道,众人眼中的好奇更甚了,他们估计都没想到我这个“后妈”竟能在短短两月内就博得遇儿的欢心和依赖吧。

  “娘——”我刚从来喜的怀里接过遇儿,遇儿就亲昵地搂上了我的脖子,小脸咧着大大的笑容在我胸口上蹭来蹭去。一大早起来就忙忙碌碌地赶着来上坟,一直没来得及抱这小子,如今他终于可以钻到他娘的怀里了,赶紧抓住机会在他娘的衣服上猛擦口水。

  “娘——看——看——”没呆几秒,怀里的遇儿就开始不满意起自己娘亲的脸被一圈黑纱挡住了,嚷嚷着要看娘亲的脸。

  我只好耐心地哄着他,加紧脚步往路边停着的轿子走去。却不想怀里的小人儿不肯安份,两只小手突然连抓带扯一下弄掉了我的纱帽。

  周围顿时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一些家眷还忍不住啊地轻叫起来。我无奈地看着怀里的遇儿,他却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冲我笑了起来,得意的模样看得我也噗哧一声笑开了。

  无间在这时快步地走了过来,高大的身躯为我遮去了旁边不少惊愕的眼光。我抬头看向他,只见他表情虽然平静,眼眸里却隐隐有了几分懊恼和担心。

  “没事的。”我轻声道,给了他一抹安抚的微笑,知道他本打算在我伤口结疤看上去没那么狰狞的时候才把我介绍出去的,没想到遇儿让我提前曝光了,给了颛孙族人一个大大的新年“惊喜”。

  “表哥,她就是你即将迎娶的新娘?”颛孙景第一个忍不住发言了,惊讶的嗓音里还不忘保持又娇又嗲的妩媚。

  “是的,既然你们现在都看见了我三月后就将过门的妻子,那我就提前为大家介绍一下她吧。”

  无间面带微笑,把我一一介绍给在场的人,温润的嗓子潮湿得就像草地下吸饱雨水的土壤,松松软软,却又密密实实地覆在了人心上。

  虽然这些人无间早说给我听过了,但我还是装作从不认识的样子与他们一一微笑打招呼。明明知道自己的伤痕笑起来有多么恐怖,可我却恶作剧地越笑越开心,谁要是觉得看着恐怖恶心,那就彻底地让他恶心到吐吧。

  几位姓颛孙的大佬级人物不愧多活了几十年,见多了世情,眼神里倒也能克制得住情绪。颛孙央眼神闪烁,一脸惊讶;颛孙宁眼底一片怜悯;颛孙楚眉头微皱,看着我的双眼布满了疑惑。

  颛孙景的眼色倒值得玩味了,虽然她在竭力压抑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泄露了几分欣喜。她很开心我这么丑?

  我不由得对她多看了几眼,她见我在打量她,嘴角勾起了似笑非笑的弧度,微微抬高了下巴,露出线条优美的颈脖。

  我在心里微微叹气,白槿那么温润的男人竟然生了这么一个骄傲张扬的女儿。想到白槿,对他的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窜上了我的心头。

  我敢肯定自己以前从未见过他,到底是为什么他会给我这么强烈的熟悉感呢?回去的路上,我一直被这个疑问困扰着。

  “无间,你的白姨父我怎么越看越觉得像在哪儿见过似的?”我终于忍不住把心里的疑惑说给了无间听。

  “被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白姨父看上去有点眼熟。”无间皱起了眉。

  “你雨姨怎么嫁人了还住在内城?”我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因为白姨父不是月城人,加上他双腿不便,雨姨也不愿意去白姨父的家乡,所以外祖父就同意他俩成亲后住在内城了。”

  “那你白姨父是哪儿的人?”我好奇地追问。

  “说起那地方,你我都很熟悉。”无间回答道,给了我一记意味深长的凝视。

  “兰朝!”

  我几乎想也不想地便脱口而出,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老觉得白槿眼熟的原因了。他竟然与行素长得八分相像!想起胭脂楼里的青芙第一次看见行素的时候,就曾惊讶地说过,行素与他的父亲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难道……我被心里突然冒出的一个推测惊得差点窒息,连忙把这个想法给无间说了。他听了也是一怔,有些迟疑地道:“说实话,我也是数月前回月城的时候才第一次看见白姨父的长相,听说雨姨很在乎白姨父,基本不让行动不便的白姨父走出内城,所以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白姨父的情况。我只听娘偶尔提过一次,说白姨父是十八年前雨姨从宁川城外救回来的,别的也不清楚了。”

  行素今年二十岁,他父亲在她两岁的时候离开珠玳岛,到如今刚好十八年。我忙不迭地把这个巧合给无间说了,他凝神了半天道:“这样看来,白姨父很有可能是烟妹的父亲了。”

  我兴奋地点点头。

  “澜儿,有件事我从没告诉你。”无间的嗓音有些低沉,“胭脂楼其实是月城建在兰朝的一个联络点,我就是背后的负责人。胭脂楼表面上的老板青芙其实是月城人,她被调来胭脂楼之前,一直在雨姨手底下做事,所以她很可能是认识白姨父的,也就不奇怪她会在第一眼就识破烟妹的来历了。”

  我心里一惊,没想到胭脂楼背后真正的老板是无间,也难怪那时候他老和别人约在胭脂楼谈事了。

  “你没有逼良为娼吧?”我开玩笑地问道,心里才重新认识到,无间背后其实也是有很多秘密的,不然他也不会成为月城百年来唯一一个外姓继承人了。

  “你倒挺能瞎想的。”无间好笑地看着我,想了想道,“关于白姨父的身世来历,我找个机会去查清楚,也好帮着烟妹了了一个心愿。”

  依照那次行素和青芙见面的情况来看,行素已经从青芙的口中得知了自己父亲白林的消息,可她一直都未告诉过我。如今看来,几乎可以肯定白林就是白槿了,以行素母女俩当时的身份地位是怎么也争不过颛孙成雨的。

  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难道就因为这样,行素后来才会认无间爹娘为义父义母,顶替无暇嫁给了君洛北?有了兰朝皇帝做后盾,找回白林就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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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三 十一月 17, 2010 11:57 pm

二见非离

  晚上睡觉的时候,无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一个白瓷小瓶,瓶口紧紧塞着一个木塞,为了密封良好,木塞周围还裹了一层红布。看他双手小心翼翼的模样,瓷瓶里装的东西肯定颇为珍贵。

  “澜儿,今日上午的情景你也看到了,纵使颛孙一族见惯风浪深谙人情世故,却也忍不住为你的伤口震惊,更逞论那些普通老百姓了。所以……”

  他的语气变得踌躇起来,一边深切地望着我,一边握紧了手中的瓷瓶。我见这情景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估计是找到了什么难得的良药来给我治疗脸上的伤痕了,却又怕我拒绝,故而欲言又止。

  “无间,这伤口再过一月就会彻底结疤好了。”我逃避着那双琥珀色眼里殷殷的期望,低头说道。

  “我知道,可这瓶子里的药能加速你伤口的愈合。”他的语气有些急。

  “两月前我不是说过了吗?”受伤最初,他就提出了要给我伤口敷药,被我拒绝了。既然都决定彻底毁了,当然要坚持到底。

  “那时你说让伤口自动愈合,可现在等了两个多月了,你的伤口还不时有脓血流出。……我很担心。”

  “伤口里有蚀骨粉,自然愈合得比较慢。”我把头埋得更低了。

  “蚀骨粉!”无间的声音瞬间提高,“你怎么不早说!”

  “……反正都是要有这几道伤疤的。”我的意思很明显,说不说都无所谓了。

  “澜儿!”无间抓住了我的肩膀,冲我低吼了起来,“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传言被蚀骨粉所沾的伤口,一旦彻底结疤就永远不能消除了。”

  “难道你原本打算以后把我容貌恢复?”我抬眼看向他。

  他的眉头紧锁,眼底忧郁顿起,“澜儿,我实在不忍心……”

  我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坚定地望着他:“话我早就说得很清楚了,比起你为我承受的一切,毁了这张脸又算得了什么。”

  “我明白我明白,可是也不用一辈子都毁了,等这两年的风头一过,你即使恢复了容貌,相信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澜。”

  “那时候我已经坐稳了城主夫人的宝座,颛孙族人再怎么反对也没用了是吧?”我定定地注视着他。

  琥珀色眸子里闪过一丝狼狈,“澜儿,你能这么维护我,我当然很感动。虽然你我都不是在乎外表之人,可是……看着你如今为我承受的一切,明知道你心里一点也不在乎,可是身为一个男人,身为你的相公,我却很难受。”

  说到这里,无间盯着我的视线里出现了深深的痛楚,“我真的很难受,我只想给你一切最好的,却不想我的爱引起了你这么多的坎坷,先有之前的难产,再有后来的毁容,昨晚甚至还突发了一场人为的大火,我甚至不敢保证以后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意外。”

  “无间,这些都是我自愿的,你真的不用自责了。命运无常,哪能事事完美没有一点波折的?”看着无间的痛楚,我也急了。

  “那你能不能少一点固执,为我稍微让步一点,让我尝试治疗你的伤口?”

  “无间……很抱歉,其余我们都可以好商量,就这个问题……我不会退步的。”我歉意地望着他,这张脸,我是真的不打算恢复了。

  ……

  屋子里陷入了深深的沉寂,蜡烛已经燃到了最后,流了一桌的泪。余下的缕缕轻烟,慢慢在夜风中散开。

  “即使我会因你的伤痕痛苦一辈子,你也不会让步吗?”沙哑的嗓音打破了良久的沉寂。

  无间的脸,在即将熄灭的暗红烛光里,绷得死紧。额头的青筋隐约可见。

  我的心里一凝,为着他话里的凉寂,也……为着他眼底的绝望。感觉眼前之人的内心充满了汹涌澎湃的愤怒。

  我眨了眨眼,没错,他真的濒临一种愤怒的边缘。我的眉,不自觉地蹙紧了。

  “你之所以这么坚持,……恐怕不止是为了我吧?”与脸上的表情一样紧绷的声音,说得艰难无比,狠狠地砸到了我的耳朵里。

  我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如果你以完好的容貌再次嫁给我,固然我会受尽天下人的非议,但某个人何尝不也如我这样,而且比我所受更甚。”

  深沉的眼,几近墨黑地望着我。在烛火熄灭的刹那,我分明看到了愤怒从其间毫不掩饰地倾泄而出。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沉寂,比之先前,更多了令人窒息的黑暗。

  面对如此说话的无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内心里那种隐隐的狂躁又开始像这屋子里的黑暗般,不可抑制地扩散开来。

  一双熟悉的手臂突然缠上腰间,温热的湿滑带着不容抗拒的压力贴了上来,我咬紧牙,不与那两片唇纠缠,腰间的手臂却逐渐加重了力道向着下面滑去。我使力翻身推开那双大掌,一具灼热的身体却倏地从背后压了上来,大掌复又握住了胸前的柔软。

  “不要……”我把脸埋在枕头里挣扎着。

  背后的人恍若未闻,两只腿伴着微微的喘息迅速分开了我的,手里的动作却未停歇,反而加重了力道,捏得我隐隐作痛。

  “无间!”我急了。

  “澜儿——”

  伴着一声压抑的呼喊,那个□的东西没有丝毫停顿地长驱直入,心里虽然恼怒,却又忍不住为那陡然的充实夹紧了双腿。胸前的大掌一路摸索至小腹,两指熟练地抵上了那片幽境的敏感之处,背后进出的动作也越来越快,每一次用力都顶到了甬道最深处。我终是忍不住妥协了,放软了身体迎合起来。背后之人感觉到我的变化,撞击的力道慢慢减轻,双手从小腹移上了腰际,粗糙的手茧在两人的结合处带起阵阵颤栗。

  “无间……”叹息从我的鼻子里逸了出来。

  背后的喘息声猛然重了几分,本来减缓的动作复又加快起来,比之刚才更快更猛。柔软的唇舌伴着灼热的呼吸细细碎碎地印上了我的肩背,辗转厮磨至耳根,反复吸吮起来。

  ……

  事毕之后,他从背后搂住了我。

  “你什么时候开始有了那种想法的?”我平静下心情问他。

  “普天之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与他之间的事情了。”一番流汗宣泄之后,身后人的情绪也平静了下来。

  “那你清楚了什么?”我懒懒地问道。

  “……你心里从来都没有完全放下他。”

  他提了。终于打破了那个已经维持了四年的默契。原本我以为会一直就这么保持下去的默契。

  “我很小的时候,被狗咬过一次,一直记忆犹新怕到现在。”我说。

  “现在有了我站你身边,狗再也咬不到你了。”

  “你即使拿盔甲给我套上,我看见它还是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也是为什么精神病总比生理病难治。

  “我早明白的,你说话很直接。”

  “既然隐瞒不了,还不如早点坦白。”事情总有摊开的一天,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你就不怕我接受不了?”身后人的语气很是无奈。

  “你要是不能接受,我也不会嫁给你了。”

  “……可我心里还是忍不住酸了。”

  “嗯。”

  “那你怎么补偿我?”

  “……再来一次吧。”

  ……

  人都说,夫妻之间床头吵床尾合。这话果然不假。

  “早。”清晨的眼光刺得我眼睛差点睁不开,迷糊翻身之际,耳边传来无间的问候。听那轻松的语调,一切似乎雨过天晴。

  “早。”我哼哼地应着,搭过手揽住了他的腰。

  “快起来,今日初二,外城有很多热闹的杂耍,我带你跟遇儿去看看。”伴着额头的一记亲吻,无间拍了拍我的屁股。

  我只好撅着嘴万分艰难地坐起了身,昨晚一直被他折腾到几近天亮才睡着,天知道我有多么不想爬起来。可是一想到遇儿,只好忍了。瞌睡可以补,亲子教育可不能忽略。

  月城的外城比起内城大了三倍不止,北边是大片密集的住宅区,南边是各种酒肆茶楼和买卖集市,中间隔着一条宽约六七米的护城河。我戴着纱帽跟在无间的身边往河上的青石拱桥走去,这次吸取教训,遇儿让他爹给抱着了。

  今日的太阳很好,金灿灿的阳光驱走了冬日不少寒冷,触目所及均蒙上了一层亮堂的金辉,让沐浴其中的人,也跟着心情变好起来。

  “借过。”背后一个急促的男声响起,我的肩膀冷不防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连头上的纱帽都差点飞了出去。

  我急忙伸手抓住了帽檐,往那冒失的男人看去。魁梧的背影,一身青衣,背后裹了把长剑。他大步流星地往人堆里钻去,灵活得像条石缝里的泥鳅,我却倏地睁大了眼睛——一个身穿玄衣头戴斗笠的修长身影紧紧地跟在那个魁梧大汉的背后。秋水为神,青竹做骨,秀挺清隽的身姿,正是非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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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四 十一月 18, 2010 12:23 am

月城传说

  “澜儿?”无间关切地走到我跟前。

  “没事。”我摆摆手,眼睛却止不住地往非离看去。堂堂一国之帝,怎么可以随意出宫,而且还与江湖人士掺在一起?

  “过了桥就是外城的南集市,你有什么想买的只管开口。”无间看上去心情大好,遇儿挣扎着要自己下地行走,无间宠爱地摸了摸他的头,把他从怀里放了下去。旁边的侍卫和来喜立即跟上了在地上蹦跳不停的小祖宗。

  无间嘴里逸出一抹轻笑,转而牵上了我的手。在这个冬日的早晨,太阳暖而安静,穿过千年时空投在历经岁月的石板路上,融进周遭逐渐喧闹起来的酒肆茶楼里。我扭头看着无间,蓝袍加身,玉带束腰,身形挺拔俊朗,眉宇之间神采飞扬、狂肆不羁,却多了一股为人夫为人父的成熟魅力。这让他在张扬之间多了一股沉稳,隐而不发,整个人的轮廓更加立体饱满起来。

  “无间,你比以前更好看了。”我说。

  “嗯。”他不在意地应道,望着河岸的眼神飘渺了几分。

  “可我没有以前好看了。”我又说。

  “嗯。”还是一个字。

  “我想开春后亲自教导遇儿的学问。当然,还是要请老师,毕竟我懂的也有限。”我岔开话题。

  “好,我也可以教遇儿的。”无间马上接过话。我恍然笑了起来,是啊,摆着一个闻名天下的大才子老爹,不利用起来太可惜了。

  集市很热闹,摊位店面的格局不像兰朝那样四四方方纵横开阔,七折八绕的巷子又深又窄,木质楼阁在时光里沉淀出婉约干净的古朴,连夹缝里的泥土都分外湿润柔软的青石板路的两侧嵌着许多形状不规则的鹅卵石。一切都让我联想到前世里那个名叫“云南”的让我百去不厌的秀美城市。

  遇儿拉着来喜往捏糖人的摊子前凑去,那里已经围了好些小孩子,个个睁着圆圆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摊主双手像变戏法似的不停捏出来的各色糖人。我也饶有兴趣地拉着无间凑了上去,看到高兴的地方便蹲下身与遇儿讨论起来。

  “客官,看你们这是一家子吧,不如老朽为你们捏个全家福?”摊主颇有眼色地拉起了生意。

  无间点头默许了,摊主捏完遇儿和无间的缩小版糖人后把眼光移向了我。我头上罩着纱帽,他看不见我的脸。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固。

  “这位夫人……”摊主犹豫道。

  “我来吧。”无间接过摊主手里的材料,自顾自地鼓捣起来,不大会功夫,一个栩栩如生的糖人就在他指尖诞生了,赫然是周韵芯的模样。

  “不是娘——”遇儿看到成品首先嚷了起来,来喜却低呼一声,声调颇为激动。我接过无间手里的糖人,百味俱杂地翻看着。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跟着一阵杂乱人声之后响起乒乒乓乓的打斗声。我扭头看去,纠缠在一起厮杀的正是之前撞到我的冒失大汉和非离。本来狭小的巷子被他俩这么一拼斗顿时像在鸡窝里打翻了蛋,奔跑的,呼叫的,齐齐在身边乱了起来。

  无间一手抱起遇儿一手拉着我避开打斗的中心,混乱之中我手里的糖人掉在了地上,我立即反射性地弯下腰去捡,却冷不防被旁边飞来的一个菜篮子砸中脑袋,头上的纱帽掉了下来。在这一晃神间,打斗离我近了几分,一道青影闪了过来,随即我怀里好像被塞下了一样东西,眨眼之间青影又从我身边飘了过去。之后马上传来来喜的惊呼,我顾不得去找糖人了,抓起纱帽戴在头上往身后看去,非离怀里正揽着来喜,在他俩背后正是护城河。

  青衣人趁着非离救来喜这一瞬间往人群里钻去,不料非离反应迅速,一把丢开来喜横剑挡住了青衣人的去路。青衣人一手捂着胸口,牙关紧咬,鲜血从他指缝里不停地冒了出来。

  “交出来吧。”非离剑尖纹丝不动地指着青衣人,语气十分生冷,跟我记忆中大不一样。

  青衣人横目瞪着非离并不答话,额头渐渐渗出了豆大的汗珠,看来受伤颇重。非离也不再多说,点了青衣人的穴道便在他身上搜了起来。看到这里我突然想起青衣人刚才塞在我怀里的东西,马上把手探进去摸了摸,好像是个四四方方有很多突起纹路的铁牌。

  交不交出去呢?我一时犹豫起来。

  “两位,你们最好找个安静的角落去解决事端。不过离开之前请不要忘记了赔偿。”无间走上前说道,顺带指了指巷子里的一片狼藉。

  一道金光从非离手里飞到了无间手上,无间撇了撇嘴把手里的金子丢给了身边的侍卫,交代他去安抚受损的城民。

  这件突起的意外打扰了我们一行人的游兴,我便提议找个茶馆坐坐,一边听书一边喝茶休息。岂料茶刚端上来便看见戴着斗笠的非离走了进来,而且直直地站到了我面前。我心知他为何而来,干脆掏出了铁牌放在桌子上。

  无间咦了一下,眼神闪动,神色很是震惊。

  “谢谢。”非离收起铁牌对我道。

  “我应该多谢你才对。”我放轻语气道,除夕夜要是没有非离,我说不定又死了一次。

  非离身形一顿,顶高斗笠的边缘朝我深深地望了一眼,随即转身准备离去。

  “既然都来了,何不坐下来饮一杯?”无间出声留他,我也点头附和着。

  非离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在我对面坐了下来。我见周围已有客人对我和非离蒙头遮脸的打扮开始猜测议论起来,便提议换了个包厢。进了包厢后非离把斗笠取了下来,我也把头上的纱帽摘了。

  “没想到那人竟然拿了凤翼军的虎符。”无间一边倒茶一边说道。

  凤翼军?我迷惑地朝非离看去。只见他微皱了眉头,沉吟半晌才道:“能够号令我凤国最神勇的凤翼军虎符有人觊觎也不奇怪,奇的是那人竟然是从你们月城内城的某人手里拿到虎符的。”

  看来大火那晚,非离正在内城调查虎符的下落。

  “看来月城内部有太多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了。”无间挑高了眉,眼色沉了几分。

  “你不知道是正常的,凤翼军虎符失踪已经有二十年了,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查到他落在了月城。”非离说道。

  “想不到凤帝连这等机密也愿意跟我讲。”无间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反正虎符也拿回来了,说起来还得多谢你的……未来新夫人。”非离说到这里朝我看了过来,清目之中含着隐隐的探究。

  “我能不拿出来吗?你都找上门来了。”我笑言回道,总觉得眼前的非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来。“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猜到那块铁牌在我身上的?”

  “很简单,他得到虎符后就被我一路追踪,只有先前与你有了近身接触,而且我搜他身的时候注意到你把手伸进怀里摸了摸。”

  我的心里一突,没想到非离的思维和观察力敏捷至此。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我的真实身份?这张脸说来毁容了,但并不是面目全非。

  “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之前那青衣人可是个蒙古人。”非离突然压低了声音转向无间。

  无间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便又恢复了。“我回去会好好查查的。”他说。

  凤国丢失了二十年的虎符在月城出现,之后又被一个蒙古人拿走。这件事至少证明了月城与蒙古关系匪浅,在兰朝与蒙古兵戎相见的局势下,月城与蒙古竟然有这种联系,这让我不由得对无间多看了两眼。

  这时候外面侍卫进来禀报说内城有急事找无间,我听了后便准备起身跟着一起回去,没想到非离突然开口道:“夫人能否多留一会,我有件事情想请教你。”

  我朝无间看了一眼,他冲我点点头,带着身边人匆匆离去了。

  非离倒了杯茶放在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神突然高深莫测起来。我心里的怀疑更甚了,却也不说话,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不问问我为什么留你吗?”他说,嘴角的笑容若隐若现。

  “你不是非离。”我终于肯定地开口了。

  “何以见得?”眼前人的笑容更甚了,眼神里却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惊讶和赞赏,似乎默认了我的猜测。

  “非离不会对一个女人这么亲近,更不可能对一个女人无缘无故地笑,而且他即使笑起来右边嘴角也没有那一道浅浅的笑纹;还有,他倒茶的时候总是习惯第一遍洗杯子,而你却是拿起来就喝了。最让我怀疑的就是,非离很讨厌接近女人,刚才若是他救来喜只会用手拎着她衣领,不会像你那样,大刺刺地揽在怀里。”最重要的一点我并没有说出口,那就是我对非离有一种说不出的直觉,仿佛他一个眼神就能让我看到很多情绪,可眼前之人虽然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可眼神里的感觉就是让我少了一种惯有的熟悉。这是一种很奇妙的第六感,很难解释为什么。

  “有意思,有意思。”眼前人拍掌笑了起来,眼神更加晶亮,倾城之貌与非离如出一辙,“可是我确实是凤非离。”

  听他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了非离有个双胞胎哥哥,只不过因身体孱弱英年早逝才不得不让非离顶替了哥哥的位置坐上了皇位,在那之前,非离本应该叫非合的。眼前之人应该就是正牌的凤非离,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而且还活得这么健康,这么……有生机。

  “其实我也知道你不是莫思攸。”他突然语出惊人,这下换我差点喷出嘴里的茶水了。看来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特别是各国的皇室应该都有传说中很隐秘的密探机构吧。

  “现在还不问我为什么留你吗?”他说。

  “为什么?”我跟着喃喃道。

  “自己看答案吧。”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起身到门后大力拍了两掌。

  我的心隐隐一动,似乎明白了他所指的答案。掌声落地没几秒,门开了,进来的人一身黑衣,头上依然戴了顶斗笠,那身形赫然是非离。我认识的那个非离。

  当房间里恢复安静只剩下我和非离两人的时候,我却局促起来。再生为人,我的刻意隐瞒,第一句话该如何对非离讲。

  “本来莫思攸拿出秦澜的画诱使我答应她要求的时候,我就奇怪她为什么会知道我偏爱秦澜的画。后来,你在兰朝做的种种惊人举动都有探子一一回报,那些奇思妙想根本就不是原来的莫思攸能够想到的。那时候我就想到了月城一则关于灵魂转世的古老传说,直到后来探子回报说君洛北一息白发,紧接着传出莫皇后猝死,玉无间即将新娶,一切就再也明显不过了。”非离缓缓地说道,清澈透明地笑着,眼底却流转着挥之不去的忧郁。

  “对不起,非离。”我歉意地说道,想起他在墓地里吐血焚琴的画面,心情便重了起来。

  “你隐瞒身份相信也有你的苦衷。”非离向我移近了身体,眼睛里霍然湿润了几分,“何况,你不止对我隐瞒了吧?”

  我点点头,神情分外狼狈。

  “我就知道。”非离低下头呓语起来,满脸的惆怅,“不然君洛北也不会被你伤得一息白发。”

  我震惊地睁大了眼,他这话什么意思。

  “虽然探子回报说不知道你俩在屋子里谈了什么,但是普天之下能让君洛北伤神至此的,除了你,……别无他人。”

  他抬头看了看我,才继续道:“也就是从他白发这件事情上,我推断出你初嫁的夫君,定安亲王世子,常年戴着面具的君凰越,就是现在的兰朝皇帝君洛北。”

  此话一出,惊得我摇摇欲坠,没想到君洛北隐瞒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就在他白发的事情上泄露了。〕
  “不过这个推断估计普天之下也只有我和玉无间能够想到了。毕竟,很少有人既能深刻了解你的个性,又能同时知道你再嫁和毁容的秘密。”说到这里,非离的语气低了下去,“只是每次我都比他们晚了一步。”

  我的心里一梗,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此情此景让我想到了一首曲子,忘记从哪儿看来的了,只记得叫三声叹。

  一叹红尘苦,二叹红尘误,三叹红尘无去处,花落旧梦故。

  三声叹,叹三声,花已落,旧梦故,前尘惘,人事非,来也无处寻,去也无处追,莫要叹红尘,红尘不堪叹。

  “你俩来月城都是为了追查那块虎符吗?”我语气干涩地转开话题,前尘往事,能不提的就尽量不提了吧。

  “你知道吗,君洛北明年又要攻打蒙古了。”非离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说出了另一个消息。

  “……这跟我似乎没有关系吧?”我心里隐隐有着烦躁,怎么走到哪儿都能不时听到那人的消息。

  “据我凤国密探的调查,月城跟蒙古之间关系匪浅,君洛北一旦攻打蒙古,玉无间不可能置身事外,我只不过提前知会你一下。”

  “兰、蒙、月三方一旦交兵,你们凤国也不可能没有动作吧?”我蹙着眉头道。

  “是,本来如今天下三分的局势就很微妙,牵一发而动全身。更重要的是……”非离说到这里神色严峻起来,望着我的眼神深邃了几分。

  “是什么?”我忍不住被他眼神中的意有所指勾起了好奇心。

  “月城建城百年来,一直是全天下最神秘的地方,关于它的传说有很多,最隐秘的一条就是:一旦出现能够精确计算凤冠价值并入主月城的女人,天下将重新统一。”

  “天下一统?”我惊呼起来,我没有听错吧,非离话里的意思明显指向我。

  “是的。”非离给了我一个肯定的回答。

  我的背脊顿时僵直起来,无间身为月城的继承人,肯定比非离还清楚这个预言,为什么他一直没有跟我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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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三 十二月 29, 2010 4:27 am

结盟背后

  无间直到凌晨才回屋,我披着外衣起身,点亮了蜡烛。
  
  “怎么还不睡?”他问。
  
  “你是不是有些话没有跟我讲?”我说。
  
  碧纱窗后,一灯如豆。无间的剪影在墙壁上拉得老长老长。
  
  “凤非离跟你说了什么?”他背着光站着,脸庞在暗影里变得模糊不清。
  
  “他说的正是我要问你的。”我举步走近他,手指攥紧了衣角。
  
  “我下午被叫回内城是为了处理凤翼军虎符的事。舅舅告诉我,虎符确实是在月城里保存了二十年,可今早被人盗走了。”无间一边脱外衣,一边说起了别的事情。
  
  “青衣人是蒙古人,肯定没有本事从内城盗走那么重要的虎符,也就是说……月城出了内奸。”我也不想逼他,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是的。”
  
  “那内奸找到了吗?”
  
  “没有。”无间的语气很沉重。
  
  “内奸可以慢慢找,不过我看即使没有这个内奸,月城与蒙古之间的关系也很微妙。”
  
  “何以见得?”无间从光影里走出,目光定定地望着我。
  
  “兰朝与蒙古的那场融冰退敌之战,你功不可没。”我突然之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有一瞬间的紧缩,随即换上了沉思的情绪。
  
  我见他不说话,也不在意,继续道:“你最大的功劳不是押运了大批木材到犁垠,而是把融冰退敌之计用在了兰朝另外两座紧挨月城边境的城池上。兰朝一旦重创蒙古,月城东北部失去了蒙古对兰朝的牵制就变得岌岌可危。”
  
  说到这里,无间的脸色开始僵硬起来。我敛下眼继续道:“所以你通知月城提前做了埋伏,趁君洛北的注意力放在犁垠的时候一举烧毁了边境另外两座城池,这样即使兰朝败退了蒙古,短时间也无力再攻打月城。”
  
  ……
  
  夜凉如水,房间里寂静无声。
  
  我的心突然空洞起来,再开口时,嗓音已是沙哑不堪:“两座城池数万性命……终是为你赢得了月城上层的认可,所以你才能成为月城百年来第一个外姓继承人。”
  
  “不是那样的。”急促低沉的声音,隐隐有些烦躁不安。
  
  “也许不全是,毕竟多年前在没有发生犁垠之战前,你就有了资格接掌月城不是?”我想起了他告诉我的五年前拒绝继位的话。
  
  “澜儿,很多事情不是你认为的那样简单,我要是不那么做,月城百年基业将岌岌可危,因为君洛北已经打定主意在击退蒙古之后就乘胜攻击月城与兰朝接壤的城池。月城人口稀少,军力薄弱,一直以来都倚靠险要地势拒敌,君洛北挟胜仗之士气,联合犁垠等三城来袭,月城是怎么也抵挡不住的。”
  
  “幸好月城还有深入敌腹的玉无间。”我抬眼斜睨着他,明明知道古往今来陷入王权争霸的高位者都是身不由己,可还是忍不住为那些失去性命的无辜百姓伤心。
  
  “事已至此,即使你要怪我,我也无话可说。”无间的语气十分疲倦,拖着步子往床榻边走去。
  
  看着他垮下的肩膀,我的心里一阵泛酸,我其实何尝不知他内心的矛盾。
  
  “罢了,这些事情本也不该我管的,何况以你的身份,有的事情也不得不去做。”我揉了揉眼角,抹去心里那些莫名的情绪,也打定主意不再继续追问犁垠之战后续的事情了,可关于那个神秘的传说,我必须得问清楚。
  
  “关于月城那个天下一统的预言,你怎么说?”
  
  “凤非离给你说的?”他转过身问,眼睛里晦暗不明。
  
  “你为什么没给我说?”我盯着他。
  
  “我觉得那是无稽之谈,也不想影响你的心情。”
  
  “影响我什么心情?连我转世重生的事情都能发生,还有什么不能发生的?”我走到他跟前。
  
  “澜儿……”无间坐在了榻上,眉头紧紧地蹙在了一起。
  
  “你担心什么呢,我绝对相信你对我的感情,也绝对相信你娶我不是为了统一天下。”我也皱紧了眉头。
  
  “月城的圣典里确实记录了那样的预言。”他终于还是承认了。
  
  “城主知道其毁容前的身份吗?”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无间脸色变幻不定,终是点了点头。
  
  “看来下任城主的位置你是坐定了。身为我这个天下一统的关键人物的未来夫婿,月城说什么也要把你拱上城主的位置。”我黯然道,明知道一切都是巧合,可还是忍不住为自己的被利用而感到愤怒。
  
  “我不管那些预言,也不管舅舅的心思,我只知道,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可以好好在一起过日子了。”无间抓住了我的手,语气坚定。
  
  我望着他,心情起伏不定。我不过就一个普通的女人,最大的幸福也就是有个疼爱自己的老公,有个活泼可爱的儿子,一家三口和睦美满。我还用得着想那些天下大事、神秘预言吗?想了就有用吗?
  
  于是我不再多言,可是那晚却第一次拒绝了无间的求欢。
  
  三月后,我与无间的婚礼在月城盛大举行。婚礼当天,来喜和无暇巧妙地用头发和鲜花把我半边脸上的伤痕隐去,遇儿蹦蹦跳跳地当了这场婚礼的花童。
  
  许多人都出席了这场婚礼,兰朝和凤国也各自派出了使者道贺。
  
  婚礼第二天,无间接任了月城城主之位,我也荣升为城主夫人,一时之间光环无限,我的平静婚姻生活也由此开始了。无间每天忙完了内城的事就会寸步不离地陪着我和遇儿,我从不参与无间的政事,也从不出席内城的宴会和活动。一年过去,我这个城主夫人留给月城上下一种隐形人的印象,关于我相貌丑陋的传闻也不胫而走。
  
  遇儿已经两岁多了,古怪精灵,调皮得像个猴子。一年多来,我把大部分时间和心思都花在了他的身上。
  
  虽然我自己的事情乏善可陈,可我身边许多人都发生了改变。无暇出嫁了,老公竟然是君洛沂。听无间说,这是无暇自己的选择,没有任何政治联姻的成分。我却明白,无暇始终没有放弃心中的那份情思,也许重回兰朝是她的另一种变相的执着吧。还听说,凤国皇帝凤非离诞下了一名公主。我心里暗笑,幸好不是又产下了一对双胞胎。
  
  夏天开始的时候,兰朝主动向蒙古发起了百年来最为猛烈的一次攻击,应验了非离去年给我说的话。
  
  中秋过后十天,我检查出已怀孕两月。
  
  无间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异常兴奋,不顾我反对给我多配了两名丫鬟。
  
  “听说景小姐要出嫁了。”
  
  “她不是放言说非城主不嫁吗?”
  
  “咱们夫人虽说容貌很……可城主这么爱夫人,怎么可能娶景小姐。”
  
  “可是中秋那晚不是听说城主醉在了景小姐的房里?五公主知道后对城主不依不饶,嚷着要城主娶了她女儿呢!”
  
  “内城的人都知道景小姐爱慕城主,谁知道那晚的事是不是景小姐故意陷害城主的。”
  
  “还真不说定呢。”
  
  我在门边静静地听着新来两丫鬟的八卦,颛孙景要出嫁的消息无间有跟我提过,好像对方是个蒙古贵族,可是那什么醉酒的事情我却是第一次听说。
  
  “春花,秋月,你俩到底是来服侍夫人还是聊天的?”旁边的来喜忍不住了,跳出去斥责俩丫鬟。
  
  我看来喜满脸通红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禁有些奇怪,不过丫鬟嘴碎闲聊罢了,她怎么那么紧张。难道丫鬟说的是真的?不久前的中秋之夜,无间是没有回房,第二日早晨回来时满身酒气,他说醉得厉害不想吵到我便在书房睡了,我当时听了也没在意。
  
  “来喜,跟我进来。”我挥退了春花秋月,把来喜叫进了里屋。“你知道什么?”我在桌边坐定,望着她。
  
  “姐姐……”来喜紧张地轻唤我,眼神闪躲。
  
  肯定有问题,这丫头最不善于说谎了。我加重了语气道:“我再问你一次。”
  
  “姐姐!”没想到来喜一声大喊,竟然冲我跪了下来,“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说!”我一掌拍到桌子上,怒视着来喜,究竟什么事情连来喜也胆敢隐瞒我了。想到俩丫鬟刚才的话,我的心跳加快起来。
  
  “姐姐……”小丫头竟然仍不肯说实话,只是伏在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不说就滚出去,以后再也不要进这个房门。”我提高了音量,不信这丫头还不说。
  
  “我、我说。”她终是忍不住了,哭喊了出来,“中秋那晚姑爷老不见回来,姐姐你不是让我去瞧瞧到底怎么了么,结果我去到宴会厅的时候,正好看到景小姐扶着姑爷从侧门出来。我当时不敢上前只好跟在他们后面,没想到出了侧门后姑爷突然点了景姑娘的睡穴,这时旁边出来一位蒙着白纱的姑娘,她好像和姑爷很熟悉,看见姑爷后……”说到这里,来喜抬着泪眼看了我一眼。
  
  “说下去。”我蹙紧眉头横了她一眼。
  
  “那姑娘看见姑爷后,就、就一把抱紧了姑爷。正在这时候,园子里有侍卫高喊抓刺客,那蒙面姑娘好像对姑爷说了什么,就见姑爷脸色阴暗地拖着她和景小姐离开了,去的方向正是离宴会厅不远的五公主的府邸。”
  
  颛孙景是跟着她爹娘白林、颛孙成雨一起住的,无间应该是情急之下把蒙面姑娘和颛孙景一起带进了颛孙景的房间。为了掩饰那蒙面姑娘,他只好在颛孙景的房里呆了一晚,也就有了后来俩丫鬟嘴里的八卦。
  
  “那你为什么当晚回来没有告诉我这件事。”我看着来喜。
  
  她诺诺道:“回来的时候姐姐你已经睡了,我本想第二日早晨再告诉你的,没想到早晨进房就听见姑爷对你说醉酒睡在了书房。”
  
  “所以你一听姑爷对我撒了谎,就不敢揭穿他了?”我斜睨着来喜,她默默地点着头,我却一把揪起了跪在了地上的人影,“恐怕你还没有完全对我说实话吧?假如真是你所说的那样,你也没必要害怕揭穿姑爷。”
  
  来喜一听我这么说,眼神顿时慌乱起来,我竭力压抑着怒气看着她,手上也松开了她的衣领。
  
  “……那蒙面姑娘抱住姑爷的时候……姑爷、姑爷也回抱住了她。他俩……看上去很亲密。”
  
  我的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无间……
  
  不,我绝对相信无间的,我俩经历了这么多波折好不容易才可以在一起,他肯定不会背叛我们的婚姻。
  
  恰巧这时候无间抱着遇儿从外面走了进来,我让来喜把遇儿带了出去,关上房门。
  
  “怎么了?”无间满脸疑惑地问我。
  
  我便把来喜之前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述了。
  
  他听了之后脸色未变,只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布满了浓浓的阴郁。“颛孙景和我没什么的,那晚我确实为了救那姑娘才不得不躲到颛孙景的房里。”
  
  “宁愿被人误会你对颛孙景做了什么,也不愿暴露那姑娘?”我心里发酸,嗓音也跟着酸涩起来。
  
  “她曾救过我的命。”无间扭过头道,似是不愿与我对视,我却瞥见他在衣袖下攥紧了拳头,心里顿时揪紧了,他果然如来喜说的那样,很紧张那女子。
  
  我心里气结的时候反而脸上平静无比。
  
  见我不说话,无间继续道:“还记得犁垠之战吗,我失踪了五月才回到兰朝。我是故意在战场上失踪的,目的是为了去蒙古草原跟大汗谈月城和蒙古结盟合作之事。舅舅不放心副城主去谈,再三要求我去,我就借兰蒙开战之际去了趟草原。”
  
  “不要告诉我,你在草原上遇到了生命危险,恰好就是那蒙面女子救了你。”我有些不满地道。
  
  “正是那样的。我被草原一种不知名动物咬伤了,伤口里有大量毒素,恰好托娅路过救了我。”无间的语气颇为无奈。
  
  托娅?我记得在兰朝的时候也见过一名叫托娅的蒙古女子,对着君洛北说话时不卑不亢,很是沉稳,看样子在蒙古很有地位。
  
  “她跟蒙古大汗什么关系?”我问。
  
  “托娅是大汗唯一的亲侄女。”
  
  “难道就因为这层关系,所以你对她又搂又抱的?”我半眯着眼道。
  
  “她当时受伤了,所以我才抱住了她。”无间摊着双手,脸上哭笑不得。
  
  我盯着他半天没说话,事情他已经说了,听上去确实很正常,我似乎没有理由再刨根问底了。可是一想到无间搂住别的女人的场景,我的心里就止不住地泛酸,撇了撇嘴角,我闷着头出门找遇儿去了。
  
  看到来喜的时候我顺便问她有没有发觉托娅那晚受伤了,她告诉我说那姑娘穿着一身白衫白裙,没有见到有血迹之类的伤痕。我的心一凝,难道是内伤?而且托娅如果是刺客,根本不会在夜里穿着一身招摇的白色衣服。还有,托娅如此尊贵的身份,蒙古大汗哪舍得她只身冒险。
  
  最重要的是,月城和蒙古在结盟的关系下,还用得着偷偷摸摸地当刺客吗?
  
  晚上我把这个疑惑问了无间,无间沉默了半天才告诉我,托娅是背着大汗偷偷来月城找他的。
  
  “还不承认你跟她关系匪浅?”我觉得自己像个泼妇。
  
  “兰朝今次攻打蒙古来势汹汹,两月下来蒙古损失惨重,大汗准备把托娅嫁给君洛北,联姻求和。”
  
  “月城怎么不出兵解围?”不知道为什么,我很笃定君洛北不会答应联姻。
  
  “凤非离不知道为何和君洛北达成了协议,在我月城南方集结了大量兵力,一旦我调动兵力攻兰救蒙,凤非离就会趁机攻我月城南方,到那时我就两面受敌了。”
  
  “所以你只好按兵不动,让兰朝跟蒙古拼个你死我活?”我睁大了眼睛望着他。
  
  他咬着牙点头。
  
  “虽然你为了月城着想,可是现在你置盟军不顾,小心将来四面楚歌。”我急道,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去追问托娅的事了。
  
  “凤国与兰朝一向不和,没想到凤非离这次竟然愿意帮助君洛北。”无间撑着额头道。
  
  “只准你与蒙古结盟,就不准兰、凤交好了?”我忍不住讽刺道,心里因今天得知的一些事情对无间隐隐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也知道事态严重,照这么发展下去,君洛北灭了蒙古就会对付我月城了。可是我现在一旦发兵救蒙,月城亡得更快。”无间看上去也很是焦急,我这才明白他平日都是故意在我面前隐藏情绪的。
  
  “可是情况已经容不得月城再拖了,唯今之计只有孤注一掷——帮助蒙古逼退君洛北,重新稳定三分天下的局面。”我看着无间道。
  
  “月城人少地贫,一直都是依靠各处险要地势抗拒外敌,只能自保。如果要出兵助蒙,除非说服凤非离在月城南边按兵不动。”
  
  说到这里,无间把视线定在了我的身上,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凤非离能听我的?”我怀疑地问他。
  
  “他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顾。”无间轻声道,眼帘低垂。
  
  我黯然不语了。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在无间进退两难,在月城生死存亡面前,我只能厚着脸皮去找非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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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三 十二月 29, 2010 4:36 am

一箭双雕

  因我有孕在身,非离派了十多名护卫和四名丫鬟跟着我一起出使凤国,来喜因为要照顾遇儿没能跟来。考虑到北疆战事吃紧,一旦大雪降临蒙古后方粮草吃紧,君洛北继续强势推进战争的前线,蒙古离败就不远了,我便下令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凤国。赶车的马夫最开始一脸煞白地说城主有交代马车不能赶得太快,在我威胁要他回家种地后他才加快了行程。
  
  想到在我离开月城时无间犹豫难舍的表情,我忍不住低头抚上了小腹,希望这一胎会是个女孩。儿女双全,这应该是一位母亲最骄傲的事情了。
  
  刚到凤国都城丽阳的城门口就见到了非离前来迎接的身影。明黄束腰龙袍,十二章纹里九龙腾翔,间以五色祥云和蝙蝠。十二旒皇冠上的白玉珠子齐齐垂下,挡住了他的眉眼,让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没有想到,非离竟会这么郑重地龙袍加身以国礼来迎接我,看来我也只有端起月城皇后的架子与他走一遭过场了。下来马车时,我分明看到了非离背后那些大臣盯着我右脸难以置信的眼神,心下莞尔,对着非离隔着珠帘的脸开始了客气的寒暄。
  
  之后我跟着非离到了他的书房,当他摘去皇冠露出脸庞时,我嘴角浮上了微笑,眼前之人是我熟悉的非离,不是另一个影子。
  
  “我想过月城可能会找人来跟我谈判,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是你亲自前来。”非离一边说一边指着墙边的一方软榻示意我落座。
  
  “连你都说是谈判了,当然是熟人之间谈起来比较好一点。”我说。
  
  “你来凤国两次都是为了别人,什么时候你能放下身上的包袱活得自在一点呢?”非离挨着我落座,眼神定在了我的右脸上。
  
  “我觉得我活得很自在啊。”我侧目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那不叫自在,叫理智,近似于无情的理智。”他突然低下了声音。
  
  我眨了眨眼睛。理智?一个实际心理年纪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能不理智吗?“我只是没了年少时候的冲动罢了。”我叹了口气道。
  
  “你能有多大?”非离说得不以为然。
  
  我掐着指头算了算,从没想过自己能有这番奇遇,穿来这里竟有五年了。
  
  “三十三了……”我唏嘘不已。
  
  听闻我的话,非离有一刹那的失神。
  
  “你好像才二十五?”我揶揄地看着他。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旦过了三十岁基本就算中年妇女了,如果我按正常情况及笄就出嫁,现在孩子都快十八岁了,也难怪他会失神。
  
  “年纪并不代表什么的。”非离有些狼狈地别过头,耳根泛红。
  
  我见着他难得的害羞,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年纪是不代表什么的,只不过我可是比你大了整整八岁哦,当你还在尿裤子的时候我都上学堂读书了。”
  
  “你——”非离似乎有点恼羞成怒,霍地拂袖站了起来。
  
  “好好,说正经的——你打定主意帮兰朝拖住月城了吗?”我收敛了表情问他道。
  
  他听到这话马上恢复了平日淡然的表情,清眉秋泓,明净的脸,映着窗外的阳光,倒像是玉雕瓷刻的一般,那眉眼更是年轻细致到不可思议。
  
  “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君洛北的请求吗?”他问。
  
  我哭笑不得,拂了拂刘海,“你这不是白问么,我怎么知道你跟他的心思。”
  
  “你是真不知道吗?”他走近一步,微微低着头看着我。眼睛里像是停住了江南三月柔软缱绻的时光,润得发亮。
  
  我被他看得心里一窒,有些不知所措地缩着脖子往后仰了仰,“真不知道。”
  
  “你要真不知道我就告诉你。”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我眼前。
  
  半透明的红褐色中飘散着迷人的香气,每一片花瓣无不精雕细琢,其上还有数滴晶莹剔透的晨露,鲜活得仿佛刚从枝头摘下。
  
  “它、它……”我站起身惊讶地望着他手中那朵久违的琼花,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记忆排山倒海地袭来,鲜亮的红竟让我感觉刺目的疼。
  
  “就是它。君洛北当日就是拿着它来找我的。”
  
  “它终是被捞起来了……”我有些失神地望着眼前的琼花,君洛北归还它给非离是何用意?
  
  “君洛北说,他曾试过把这个在你生日那天送还给你,不想你却让侍女丢了出去。”非离定定地望着我道。
  
  我吃惊地望着非离,难道——那日君洛北送莫思攸的生日礼物就是这朵琼花?我的心,止不住轻颤起来。那日午后我被他撞见自己裸身午睡,莫名其妙的一场争吵之后我连他送的生日礼物看也没看就让侍女丢出了宫外,没想到竟然是这朵琼花!也就是说,早在那时——君洛北就猜出了我的真实身份,……比无间更早认出了我。
  
  胸口因这个认识揪痛起来,一个满头白发的悲伤身影就这么清晰地浮上了眼前。仿佛被一把大锤击中了胸口,剧痛伴随着眼前一阵黑暗向我袭来。
  
  “澜儿!”非离担忧地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摆摆手稳住身子,勉强扯出一抹微笑道:“你不可能因为他送还琼花就答应了与他合作吧?”
  
  “当然没有那么简单。”非离松开手道,“他告诉了我一个故事。因为那个故事,我答应了帮他拖住月城。”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非离望着我忧郁不已的双眼,我竟然很害怕听到那个故事。
  
  “曾经有个男人,他因皇位失去了心爱的女人,后来好不容易那女人又回到了他的身边。他本以为是上天给了自己一次机会弥补以前的错误,谁料那女人宁愿毁容也不愿再次留在他身边,而且还义无反顾地投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于是他发誓,从此忘记那名女子,但一定要取得这天下。”
  
  “取得了这天下又怎样……”我呢喃道,眼眶莫名地酸涩起来。
  
  “他因霸业失去了爱人,如果不取得这天下,……情何以堪?”
  
  “情何以堪……”我闭上眼睛,那些盘旋在脑中的记忆突然悉数化为了悲伤顺着眼角涌了出来。
  
  “虽然他一早的目标就是这天下,可如今驱使他去这么做的理由已经完全改变了。”温润的指尖沿着右脸上的疤痕轻移,一滴一滴,弹去那些疯涌的疼痛。
  
  事到如今,我该怎么开口。
  
  “我知道你来见我的目的。”幽幽的声音,伴着一声叹息,“可是我只有让你失望了。”
  
  我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清眉秋泓,两潭深渊里氤氲着阴郁的雾气。
  
  “只因,我与他,同是天涯沦落人。”
  
  ……
  
  如果早知道见了非离会听见这番话,我宁愿不知道月城的困境,甚至宁愿让月城自生自灭。我为何这么糊涂,身为一个现代人,竟然还看不开朝代更迭的必然规律。
  
  尖锐的疼痛突然从小腹传来,紧接着一股湿热从两腿间涌了出来。
  
  “澜儿!”非离一声轻呼奔到了我的身侧,双眼惊恐地盯着我的脚下。
  
  鲜血像吐信的蛇,蜿蜒匍匐在我的脚边。
  
  “非离!”的也慌了,“孩子、孩子……”我捂住小腹喊了起来。
  
  “镇静,深呼吸!”明黄的身影立即拦腰抱起了我,往书房外奔去。
  
  眼泪止不住又流了出来,三十几年来我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无助,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我紧紧拽着非离的衣襟,嘴里慌乱地重复着他的名字。
  
  “乖,别怕。”耳边传来竭力镇定的低沉声音,伴着急促的喘息,我觉得自己好像要飞了起来。我知道,非离已经把脚底的速度提到了最高点。
  
  “御医——御医——”脑海中的意识被剧痛袭击得恍恍惚惚的时候,我听到了非离急促的大喊声。
  
  ……
  
  一个时辰后。
  
  “澜儿……”非离抓住我的手,双目通红。
  
  “不关你的事。”我闭着眼道。孩子还是没能保住。
  
  “我不知你又有身孕了,不然不会说那些话来刺激你……”
  
  “别说了。”我出言打断他,事已至此,不管再说什么都挽不回了。“帮我通知无间吧,我想回家。”
  
  “该死的玉无间,明知道你有身孕竟然还让你长途颠簸赶来凤国,你没了孩子纵然与心情一时激动有关,但如果不是长途跋涉太辛苦,事情也不至于如此。”非离愤愤地说道,把我的手抓得更紧了。
  
  我缄默不语,无间怎能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月城有难,他也身不由己。
  
  “我已经把你的随从都软禁起来了,你就安心在宫里休养身体吧,玉无间没有那么容易就倒下的。”非离松开手帮我掖好被角,言下之意竟是不打算通知无间来接我了。
  
  我气结地看着他。
  
  “想早点回去就赶紧把身子养起来。”非离敛下眼帘,对我的气恼故意视而不见。
  
  二十天后传来君洛北大胜蒙古的消息,我听了心下黯然,不禁为月城担忧起来。不想才过五天,竟然又传来兰朝皇宫叛乱的消息,七王爷君洛蓝策反御林军占领了皇宫,并且囚禁了朝中拥君派的文武大臣。君洛蓝是君洛北的七弟,魏流昔的表弟,在君洛北登基之后一直在皇城里安分守己不见任何谋反的心思,不想这次趁着君洛北攻蒙竟然举起了倒戈大旗。
  
  君洛蓝叛变,月城正好解危,直觉告诉我——事情绝对不可能是巧合。想到君洛蓝与魏家的关系,再想起无间早在几年前就与魏流昔过从甚密,我突然意识到,这场兰朝皇宫突起的叛乱一定有无间的参与和推动。也就是说,无间早就为月城之危布下了解决的棋子,那他又何必暗示我走一趟凤国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无间用我来迷惑君洛北和非离,让他俩以为月城真的束手无策需要我一个女人出马做说客了。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好个一箭双雕!
  
  想通了事情的原委,我的心里突然空落起来。为着这天下争权夺利之人的心计,也为着我竟然不知不觉做了无间手中的一枚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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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三 十二月 29, 2010 5:08 am

芒刺在背

  不知不觉在凤国皇宫住了两月有余,月城一直未有消息传来,无间……竟也没有托人捎来只言片语。
  
  窗外大雪纷飞,又是一年隆冬时刻。眼前那片望不到尽头的白茫让我不禁想起了那道久违的削瘦身影。同样的季节,同样的白,同样的冷。银发飞扬中红花怒放,触目惊心的惨烈如同诅咒的引子,让我的心每想一次便揪紧一次。
  
  那场突起的皇宫叛乱,听非离说已经快控制下来了。
  
  我曾故意问非离,为何不借机进攻兰朝以扩张凤国领土,毕竟这个群雄割据的年代,天下一统是每一国君主的梦想。非离难得莞尔一笑,即使我成了全天下的霸主又怎样,他说。我讶异不已,最初那个能用绿绮弹出金戈铁马之势的凤非离去哪儿了?难道绿绮被毁,他的理想也跟着毁了?
  
  当然这些都不是我能理解和干涉的。这天下,是越来越乱了。不过我万万想不到,我会因为这场战乱被蒙古人掳到了北疆,同行被绑架的还有凤国皇后贺兰雨馨以及她与真正的“凤非离”生下的刚满一岁的小公主。其实蒙古人的目标是凤国皇后和公主,我这个陪她们出宫赏雪看上去打扮得像侍女的随从只是蒙古人顺手牵羊掳上马车的。
  
  马车不分白天黑夜地赶路,中途还换了好几辆马车,我和贺兰雨馨被颠簸得几乎吐出了胆汁,最终在小公主声嘶力歇的哭泣声中停住了。车帘拉开后,两名彪形大汉把我们三人架下了马车。时值正午,太阳晒得我差点睁不开眼睛,不过眼角还是瞥见了许多全副武装的蒙古士兵。看来是到了目的地,我不着痕迹地把本就松垮的发髻解开,披散的长发顿时掩住了我的大半张脸。脸上的疤痕太明显了,我不敢保证一向和月城来往密切的蒙古人里面没有认识城主夫人的。
  
  “怎么还多了一个女人?”一道高大的人影走近跟前问道。
  
  “回禀主子,当时这个女人死死抱着那小丫头,属下等只好把她一起抓了回来。”
  
  “那就把小丫头和她关在一起,至于凤后……带到我帐篷里去。”
  
  贺兰雨馨听到这里有些摇摇欲坠,一双苍白的纤手抓紧了我的手臂。我只好安慰地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指,掌心用力收紧,暗示她不要慌张。唯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这话我在马车上也同她说过。
  
  小公主跟她娘分开后哭得更厉害了,我心疼万分地哄着她,陌生的环境加上数日的颠簸劳累,她的生理和心理都达到了承受的极限,到最后竟是哭昏了过去。我一边擦拭孩子小脸上的泪痕,一边咬牙切齿地咒骂着那些可恶的劫匪。想也不用想,他们劫来凤国皇后跟公主肯定是为了威胁凤国皇帝,如今君洛北自顾不暇,蒙古和月城的危机都已经解除,蒙古却在这个时候挑衅凤国,它的用意何在?
  
  一个隐约的猜测浮上了心间,我摇摇头把那个惊人的想法甩出脑海,希望不会是真的。可是这个想法很快便在两天后出现在我面前之人的口中得到了证实。
  
  漆黑大氅,狐裘滚边的帽檐挡住了本来宽阔的额头,露出那双灼灼逼人的琥珀色眼眸,凌乱的鬓发以及双肩上未化的雪片显出他的到来是多么匆忙和急切。心里一热,我忍不住踏前两步抱住了眼前高大的人影。
  
  “该死的,我不知道他们竟然把你也掳来了。”无间气恼的声音给了我莫大的安慰。我瘪了瘪嘴往他怀里钻得更深。“对不起澜儿,让你受苦了。”
  
  他这话突然让我想到了我跟他那无缘的孩子,不禁悲从中来,鼻子倏地酸了起来:“无间……孩子没了……”在他震惊之中,我抽泣着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感觉无间环抱我的手掌突然加大了力度,我黯然地闭上眼睛任泪水在眼角滑落,该来的总该来的。
  
  “你——终于不对我隐瞒了。”是的,我连当时复杂莫名的心情都全盘托出。这是数年来,我第一次在无间面前提及我对君洛北的感受。
  
  “我早就知道,当年你和他,虽然只有短短几月有名无实的生活,但带给你们彼此的回忆都是不可磨灭的。也许你们曾经有过误会,但在你成为莫思攸的那段日子,你又拾回了当年周韵芯的记忆。”我闷在他怀里不语,心里却仓惶起来,真的是这样吗?
  
  “我不怪你心里还念着他,要是换成我,当我看见他为我瞬息白发的时候说不定已经重投他怀抱,你能不惜毁容回到我身边,已经让我无比欣慰了。”
  
  低沉的声音明明听来平静温和,却让我恍如看见了干旱已久的土地终于耐不住高温崩裂开了第一条裂缝。
  
  “蒙古人为什么要劫持贺兰雨馨和小公主?”我从他怀里站起来,有的东西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只能在心里叹息。
  
  “你这么聪明不会想不到的。”无间放开我的身子,转而打量起关押我的房间。蒙古人并没有为难我和小公主,房间还算温暖,一日三餐都有人按时送来。不过小公主在无间进门的时候就被人带走了。
  
  “挑衅凤国对蒙古并没有好处,唯一可能就是利用她俩来牵制凤帝,在如今的局势下牵制凤帝……最大可能是蒙古要联合月城攻兰了。”君洛北腹背受敌,蒙古肯定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是他们刚刚遭受君洛北的重创加上冬季粮草不足,所以必须联合月城才能啃下兰朝这块大饼。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的,若你身为男子不知会是何等光景。”无间转过头望着我,眼底晦暗不明。
  
  明明早就猜到了,可还是忍不住心里一凉。月城陷入囹圄时我自是着急,但那时想的是怎样稳定三分天下的鼎足之势,如今一旦凤国按兵不动,蒙月合攻之下兰朝很可能不保,数百年僵持不下的战争格局就此打破。我清楚记得,历史上蒙古曾经占领中原建立了元朝,难道曾经偏离的历史车轮正逐渐回归原位?想到这里我惊恐不已,也就是说——很有可能蒙古在灭了兰朝之后就会一步一步灭掉月城和凤国最终统一这天下?
  
  不,我不能让这样的假设成真,汉人在元朝时代的待遇我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如果我穿越成了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老百姓,也许我只能眼睁睁地接受这一切,可老天爷竟让我成为了有权改变这天下局势的王者之一的妻子,我说什么也要争取一下改变汉人命运的机会。
  
  “无间,保持天下三分的局势不好吗?月城、凤国、兰朝不已经相安无事地过了数百年吗?蒙古历来不停骚扰边境都是为了粮食,一旦让他们进驻中原无疑引狼入室,你敢肯定他们不会把觊觎的眼光瞄向月城?”我急促地说道。
  
  “不管蒙古以后会怎样,可我知道,君洛北的存在已经严重威胁到了月城,如今不是维持三分天下的问题,而是我月城再不行动,一旦等君洛北缓了过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无间语气严厉地反驳道,眼底冷光乍现。
  
  我顿时语塞了,确实,君洛北铁了心要征战天下,月城如不先发制人,可能还没等到蒙古来攻就先被兰朝给灭了。可是不管怎样,月城与蒙古合作无疑引火烧身。
  
  “兰朝内乱还没结束呢,君洛北能不能夺回政权还不知道,即使夺回来了,兰朝经此内乱也是大伤元气,而且为了稳固政权,短时间内君洛北不会对外征战,月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没有那么容易败给兰朝的;而且月城一直与蒙古交好,不就是为了让蒙古牵制兰朝吗。既然不用一兵一卒就能让月城百姓安居乐业又何必劳命伤财对外发动战争呢?”我苦口婆心地劝道,心里对于蒙古人进入中原总有种排斥和忧虑。
  
  “你以前对于天下争权夺利之事不是从来不管的吗,为何对于兰朝存亡这么在意?”
  
  “我这还不是为了月城,你相信我好了,蒙古绝对比兰朝还可怕。”我几乎用吼的喊了出来。
  
  无间猛地凑近了我,“可是不除掉兰朝我犹如芒刺在背。”说完定定地望着我,一贯明亮的眼底浓雾弥漫。
  
  我突然有些了悟无间坚持攻兰的目的,“如果兰朝的君主不是君洛北,你会不会考虑我的提议?”
  
  无间眼神未变,沉默了半晌才道:“会。”
  
  我听了心里一窒,眼前有些发黑,没想到无间心里对君洛北的积怨已经达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你、你怎能拿百姓的生命去谋一己之私。”
  
  “我谋私?”无间的声音瞬时低到了冰点。
  
  我顿时清醒过来,糟糕,情急之下竟然口不择言了。
  
  “对不起。”我讷讷道,不敢再多言,生怕越描越黑。
  
  “回家吧,这段时间委屈你了,如果不是我,咱们的孩子也不会……”无间的话语突然顿住,我同时瞧见了他突然紧握的双拳,心里不禁一酸,默默地点了点头。
  
  “贺兰雨馨和小公主怎么办?”我总算还想起了另外两人,特别是贺兰雨馨,不知道那蒙古人对她做了什么。
  
  “她们不会有事的。”无间揽住我肩膀往门外带。
  
  我只好要求在走之前见见贺兰雨馨和小公主,无间答应了。在一间陌生的房子里我见到了憔悴不已的贺兰雨馨,小公主在她怀里酣然大睡。原来当日那蒙古人把贺兰雨馨押进帐篷只是为了让她亲笔写一封信给“凤非离”,内容大意就是让凤非离按兵不动三月,三月之后蒙古一定安全送回母女俩。
  
  我抬头打量关押贺兰雨馨的房间,和普通民房没有什么区别。“凤帝武功高强,一定有办法救你们母女出去的。”我安慰她道,同时暗暗记下地形,打算回去月城后想法通知非离。
  
  “没用的,他们在我身上下了一种毒,据说只有蒙古王族少数几人知道解药。”贺兰雨馨悲愤不已地道。
  
  “你知道是什么毒吗?”我大惊。
  
  贺兰雨馨摇摇头把手腕上的衣袖拉了起来,雪白的肌肤上赫然出现一团乌黑,细看之下在那团乌黑正中有四个米粒大小的瘢痕。“他们让一种褐色的有点像老鼠的东西咬了一下我的手腕,当时我全身麻木,起码半个时辰后才能动弹,然后手腕就出现了眼前的黑团。”
  
  动物,下毒……我突然想起无间曾说过他在蒙古受伤就是被一种不知名的有毒动物咬的,而且最后救他的人就是身为蒙古王族的托娅,会不会咬伤贺兰雨馨的就是咬伤无间的那种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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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一月 04, 2011 12:10 am

呼之欲出

  “我要留下来守着贺兰雨馨和小公主。”本来没打算让无间难堪的,可是一旦知道了贺兰雨馨中毒,我竟是不忍离开了。
  
  “我说了,她们肯定会没事的。”无间站在门口的走廊边,双眉紧蹙。
  
  “我回去了心里也难受,除非我亲眼见着贺兰雨馨身上的毒被解。”不管怎样,我得保护好非离名义上的妻子和女儿。
  
  “澜儿,”无间的语气有几分无奈,俯下腰与我的视线齐平,“我怎能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冰天雪地的草原上?”
  
  “既然你都能保证贺兰雨馨两母女没事了,我留下来还能有什么事吗?”我回睨他。
  
  “你的身体……”无间突然欲言又止,“需要好生调养一番,军营里的饮食起居怎能和月城相比。”
  
  “你还记得前年除夕夜那场大火吗,要不是凤非离,我和遇儿他们早就死了。如今,我不指望你能说服蒙古放了贺兰雨馨,我只想看着贺兰雨馨平安回到凤非离的身边。”我望着无间,眼神不容商量。
  
  他脸色不豫,似乎也想起了那场人为的大火。“好吧,你暂时先陪着她们。”他最终还是答应了。
  
  几天后果然如我所预料的那样,蒙古大军开始进攻兰朝了,也就是说蒙古用贺兰雨馨和小公主威胁凤国不准出兵的计划成功了。因为有月城在西翼助攻,蒙古大军一路所向披靡由北往南攻向兰朝的都城,眼看就要逼近城下的时候,我见到了一个久违的故人。一袭束腰紧腿的玄色骑马装,看上去倒也英姿飒爽,绯红的脸颊透出莫名的激动和兴奋。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暗自揣摩她的来意。
  
  “今日我才得知,堂堂月城夫人竟然也驾临我们小小的军营了。”她一脸笑容地望着我,眼睛里暗藏着打量和忖度。
  
  “久违了,托娅姑娘。”我冲她颔首道。
  
  “咦,想不到夫人认识我。”托娅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
  
  “虽然今日之前你我未曾正式谋面,可我听无间提起过你。”我端着笑继续道,“谢谢姑娘救了我们家无间。”
  
  “你能一眼就认出我来,看来是玉大哥有跟你讲起过我的外貌了?”她有些得意,上下打量着我的右脸。
  
  我心里冷笑,轻声道:“姑娘这么漂亮,不用无间提也叫旁人过目不忘了。”
  
  托娅听了我这话,脸上一愣。
  
  我也不欲多说,毕竟一想到来喜跟我说过的那个场面心里就不舒服,“姑娘来这里有何贵干?”
  
  “我刚听大汗说了夫人你在军营里,就想着过来探望一下你,毕竟这次伐兰的战争,如果没有月城的帮忙,我们蒙古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
  
  我望了望帐外的天空,碧蓝如洗,空气中没有一丝风气流动,心里一直不敢相信兰朝竟然这么溃不成军让敌人打到了都城下面,那个银发飘扬坚韧冷酷的男人难道这么容易就屈服了?难道历史的车轮正在向既定的方向发展?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了表情对着托娅道:“那就先恭喜姑娘了,要是这兰朝一旦被攻下,大汗立国之后姑娘怎么也是个郡主了。”
  
  “郡主?”托娅有些嗤鼻,“以我为蒙古做出的贡献,至少也应该是公主。”
  
  “姑娘一介女流,能做的贡献估计也很有限吧,既不能带兵打仗也不能富国强民。”我故意顶她的话。
  
  “如果没有我……”托娅瞪眼欲辩,突然像是顾忌什么又急忙停住了。
  
  我心理暗笑,决定再加把火引蛇出洞,“难道是因为你救了无间,然后无间感念你的救命之恩,决定与蒙古联手伐兰?”
  
  我本意是想讽刺激怒她从而多探听一点内幕,没想到她听了之后面带微笑,脸上竟然露出了几分得意。看来她救无间的事情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想来无间也真是幸运,被那鼠怪咬了之后竟然能碰到姑娘你,听说那毒只有你们蒙古皇族中少数几人才能解开?”我装着不经意地道。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托娅轻声道,没有反驳我的话,看来贺兰雨馨中的毒和无间是一样的了。我看着托娅眼睛里的光彩突然变得柔和,知道她是想起了无间,一股发酵后迅速膨胀的酸气止不住地在我胸口里冒泡,这时我倒宁愿没有听过来喜的那番话。
  
  “没想到姑娘竟是解毒高手。”我盯着她道,发现她两颊生晕,竟浮现出几分羞涩。
  
  “其实无间跟我说过,他决定与蒙古联手,确实有几分原因是因为姑娘的救命之恩。”我决定下把猛料。
  
  “真、真的吗?”托娅听了我的话惊喜万分。
  
  “当然是真的了,无间他还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呢,不然我怎么会这么熟悉你呢。唉,要不是听说你已经有了婚约,我都想认你这个妹妹呢,毕竟月城城主只有我一位夫人怎么成呢,可惜啊……”
  
  “不会可惜的,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托娅急切地走近我,抓住了我的衣袖。
  
  “你都问了我好几次真假了,难道以我的身份还能作假不成?更何况旁边还有凤后做证呢!”我亲切地抓住她的手,眼睛笑得快眯成了缝。
  
  “我就知道,以姐姐你的知书达理一定会体谅玉大哥当时的处境,也一定会接纳我的。可是玉大哥偏偏要阻止我跟你见面,还好今日我碰到了姐姐,不然我真以为这辈子没机会了。”托娅几乎快要喜极而泣,我听得却是心里越来越冷,一个男人究竟对一个女人做了什么才会让那个女人心心念着要嫁给他?
  
  “傻丫头,你也不想想,要是没有我的同意,无间他会在内城里抱着你吗,更不要说带你去五公主的房间了。”我压抑着心里的愤怒,竭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我还以为是我威胁他的话凑效了呢!”托娅满脸羞涩地低下头。
  
  “你威胁无间什么了?”我拉着她的手笑问道。
  
  “如今也不怕跟姐姐说了,我当时跟玉大哥说,要是他不抱我一下,我就大声嚷嚷让别人知道我来了内城。谁让他当时不同意我去见你!”托娅娇俏地说道,一脸想起心上人的幸福表情。
  
  “你还真是古灵精怪的,不过你们之间的事,无间也跟我说了。他当时确实很为难……而你……我后来也说了他了……”我故意把话说得吞吞吐吐。
  
  “姐姐你不要责怪玉大哥,其实那晚我是心甘情愿的。”托娅有些着急地道。
  
  事情的真相呼之欲出,我的心却倏地揪紧了,看了看旁边坐着一直未发言的贺兰雨馨,我咬了咬牙撑起脸皮道:“我怎能不责怪他呢,毕竟对你一个大姑娘家做了那样的事情……”
  
  “其实他那时候的意识早就不清楚了,他并不知道当时对我……他也是第二天早上醒来才明白事情经过的。”托娅仍然为无间说着好话,用情之深不言而喻,我却犹如置身在了一个大大的冰窖里,全身的知觉都没了。
  
  随便找了个借口把托娅支了出去后,我就一直在房间里愣坐着,脑子里翻涌出无数的画面,周韵芯的、秦澜的、莫思攸的,一一在我眼前交错,还有遇儿那可爱稚嫩的小脸。如今的我,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比起几年前刚刚转世重生的周韵芯,我学会了更多的包容和理解,却也磨平了很多棱角。就比如托娅这件事,我竟然提不起勇气与无间对质,我不知道当那句确认的话从无间嘴里说出时,我该如何去面对——原谅还是不原谅?遇儿需要一个完整和睦的家庭,我却需要一个忠诚的老公。选前者还是后者?
  
  “夫人……你也不要太过多虑了,有的事情是天注定的,只要你能确定他的心向着你就好了。”贺兰雨馨幽幽地劝解我道。
  
  “画人画皮难画心,人心无形,怎么确定?”我反问她,“连实际行为都不能规矩,何谈心意?”
  
  “有的时候表面行为不一定就代表心里所想,就拿我和孩子被劫这件事来说吧,明明非离心里是有意帮助兰朝的,可是却不得不因为我中毒而停止了原来的计划。”
  
  我心里一亮,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说你中毒,倒是提醒了我,明明你和无间都身中同一种毒,为何无间最后的解毒方法却那么简单,并不是传言的那样只有蒙古皇族少数几人才能解开?照托娅的说法,只要是个女人就能解开无间身上的毒。”
  
  贺兰雨馨双眼闪动着光彩,与我对视:“也就是说,托娅在说谎?”
  
  “不,”我摇头,“她肯定没说谎。”
  
  我在屋里来回踱步,总觉得有个环节被我忽略了,可就是一直想不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就是很难解的毒碰到托娅就变得容易了?
  
  就在这时候,门外突然闪进一道黑影,未等我看清来人就听见了贺兰雨馨一声惊喜的低呼,娇柔的身躯瞬时扑进了来人的怀抱。当我看见蒙面人露出的那双似曾熟悉的眼眸时,心下顿时明了,是贺兰雨馨的正牌“凤非离”来了。
  
  见他准备带着贺兰雨馨、小公主和我离开,我急忙问道:“等一下,你不管你皇后身上的毒了吗?”
  
  “夫人放心,我已找到了解毒之法。时间紧急,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再说。”黑衣人一手抱过熟睡的小公主一手拉过贺兰雨馨,示意我跟在他后面。走出军帐的时候才发现外面的守卫已经倒在了地上,不远处有两匹马正安静地等着我们。
  
  “蒙古倾全军之力正在攻城,我们往后方撤走应该不会遇到他们。”黑衣人一边对我说,一边把贺兰雨馨扶上马。
  
  “现在战况如何了,君洛北真的就这么完了?”我急切地奔到黑衣人身边,远处杀声震天,兰朝似乎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瞬间。
  
  “哼,这次应该是蒙古玩完了。”黑衣人望了望远处的战火,说了一句让我意想不到的话,“夫人快上马,等你见了玉城主就一切都明白了。”
  
  我看了看那头高大神勇的马儿,心里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欲哭无泪地望着黑衣人:“我、我不会骑马。”
  
  黑衣人冲我瞪大了眼睛,犹豫了一下对着马背上的贺兰雨馨道:“馨儿你一个人骑能行吗?”
  
  贺兰雨馨深吸了一口气抱紧了小公主,“行的,你带着夫人快上马吧。”我担心地望着她强抑的恐惧,看来她也只是个刚刚学会“开车”的。黑衣人点点头,把小公主从贺兰雨馨怀里抱起塞到我怀里,然后提着我上了马。
  
  两匹马刚跑出营帐就遇到了一队埋伏在营帐树林外的蒙古士兵,“你俩在马背上不要动!”黑衣人一声大吼,迅速从马上跃起抽刀砍向那群拦路的士兵。混乱之中传来贺兰雨馨的惊叫,她的马儿不知受到了什么惊吓把她从马背上颠了下去,黑影闪动,险险地在几把明晃晃的大刀即将砍上贺兰雨馨时罢她拉出了刀光。几名士兵见有机可趁,举着大刀向我逼了过来。我惊慌地抱紧小公主,拔下头上的玉簪朝马屁股狠狠地扎去。马儿吃痛受惊,撒开蹄子向前面几人冲了过去,我死命夹紧双腿抱住马脖子,怀里的小公主却哇哇地哭了起来。正当我感觉自己快抓不住马儿掉下去的时候,一双手臂把我从马背上揽了下去。
  
  “夫人不要怕,小人是城主派来的,城主现在正在领军攻城所以不能亲自来接夫人。”来人一边与我说话,一边挥刀砍向周围的蒙古士兵。
  
  我认识这个人,月城内城的禁卫军头领周宇,心里不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去,黑衣人已经带着贺兰雨馨朝我们这边杀了过来。尽管蒙古士兵比我方人数多了许多倍,但在黑衣人和周宇高超的武功之下,已经死伤了大半。
  
  眼看就要冲出重围,不料从远处又杀来了一队蒙古士兵,“千万不要放过那个脸上有疤的女人!”带头的一人满脸血痕,挥着大刀向我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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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一月 04, 2011 12:29 am

急转直下

  周宇奋力举起大刀帮我拦住周围不停杀来的蒙古士兵,鲜血溅得他身上脸上满是,看得我感动不已。
  
  “你们先冲出去!”周宇一边对着黑衣人和贺兰雨馨喊道,一边拉着我往刚刚赶来的那队蒙古士兵杀去。
  
  黑衣人望了望我,又望了望贺兰雨馨和她怀里的小公主,略微停顿了一下后猛力扬起一片刀光杀开了一道缺口。看着他们冲出了包围圈,我的心里总算放下了一块石头。不想意外横生,周宇原本砍向敌人的大刀转瞬便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后来的那队蒙古士兵呈扇形把我和周宇迅速围了起来。
  
  我疑惑地望着周宇,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水阴沉沉地笑道:“委屈夫人跟我走一趟了。”说完把我往旁边的马背上推去。我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没说话,却担忧地朝前方望去,黑衣人正双眼焦灼地看着我,在他面前横满了蒙古士兵,如今的形势不容他再杀进包围圈来救我了,除非他不顾自己老婆和孩子的性命。我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赶快带着贺兰雨馨和小公主离开。他抬头看了看兰朝都城的方向,缓缓地点了点头。
  
  周宇和身边的蒙古士兵一路上只言不发,不停催着马儿朝前疾驰,我被拦腰吊在马上,头昏脑涨,眼前一片倒退的景物,风声呼呼地在我耳边响起,不知过了多久我竟然隐隐听到了厮杀和刀剑声,难道他们把我带到前方战场上了?
  
  随后的事实果然证明了我的猜测,当周宇把我交给蒙古大军里一名年轻的将领时,我听见两人叽叽咕咕用蒙语交谈了几句。听说周宇是副城主颛孙成雷一手提拔上来的,不料他竟会投靠蒙古,或者他本来就是蒙古的卧底?我的脑子里乱糟糟一片,当我看见前方那道熟悉的身影时就再也顾不得去想周宇的事情了。
  
  无间一身盔甲领着月城的士兵正与蒙古大军僵持着,见我被推到两军对垒的阵前时满脸震惊,牙梆紧咬,双眼几欲喷出火来。
  
  “城主既然背弃盟约对我蒙古倒戈相向,那也就怪不得本大汗拿你夫人开刀了。”阵前一名全副武装的蒙古男人对着无间喊道。
  
  “忽必烈,你以为你现在还有退路吗?前面是兰朝十万大军,后面有我月城最精锐的八万士兵,如今你是插翅也难飞。如果你马上放了我的夫人,我还可以保证放你回北方草原去。”无间大声回应道。
  
  “哼,听说玉城主是出了名的疼爱玉夫人,今天本大汗倒要瞧瞧传言究竟是不是真的!”忽必烈说完后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揪了过去,随即我感到右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剧痛。“相信夫人不会介意本大汗在你原来的伤疤上再添一条吧?”忽必烈眯缝着双眼,举着一把带血的匕首在我眼前晃了晃,紧绷的声音里满是毫不压抑的怨恨和残酷。
  
  我愤怒地盯着眼前这名曾经在历史书上见过无数次名字的“名人”,咬着牙道:“忽必烈,原来也不过尔尔。”
  
  “啪”一个巴掌扇到了我的右脸上,让我原本剧痛的伤口顿时雪上加霜,眼前一阵发黑,整个右脸连同右半边脑袋都好像一瞬间失去了知觉。“臭娘们,你真以为老子不敢杀了你?”忽必烈恼羞成怒,抓着我肩膀在我头顶大骂。
  
  “忽必烈,你要敢再对她动一下手,我保证你和你的手下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这里。”无间的声音异常平静,却隐隐有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我们蒙古人没有怕死的,有种的你就冲上来啊,看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刀快。”忽必烈敞开嗓子大喊着,一把森冷的大刀随即架上了我的脖子。
  
  我眨了眨眼,刚才那阵剧痛带来的眩晕总算退去了一点,平复了一下狂乱的心跳,我缓缓地向无间看过去。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似乎好几天没有合眼了。想起之前黑衣人说的话,原来无间早就准备引蒙古南下,然后与兰朝前后夹击,对蒙古瓮中捉鳖。这样一来,月兰两国就彻底解除了北方边境的蒙古威胁。也就是说,那日在蒙古的军帐里,无间是故意对我说出那番仇视兰朝的话的,目的是为了更加取信忽必烈,让忽必烈下定决心南下,深入兰朝腹地?只是万万没想到,在如此天衣无缝的计划就快大告功成的时候,我却成为了蒙古的人质,依无间对我的感情,他是绝对不会不救我的。
  
  果然,“你想要什么条件才肯放了我夫人?”无间妥协了,双眼闪跃着两簇金色火焰,我知道那是他即将狂怒的前兆。
  
  “你带着月城所有的士兵往两边退开,等我大军安全撤回草原,我自会放了你夫人。”忽必烈说道,似乎很有信心无间会答应他的条件。
  
  ……
  
  无间远远地凝望着我,幽深的眼底满是痛楚和焦灼,虽然他没有对我说过一个字,但从他的眼神里我明白了他想说的一切。可我也只能冲他安慰地眨了眨眼。脸上的剧痛一路蔓延到我的右眼,我明显感到自己的半边脸颊肿了起来。
  
  忽必烈以我为要挟,整个蒙古大军很快便撤离了月兰两国的包围圈,一路疾行军数公里后来到兰朝的临城。这个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天边紫金色的晚霞掩去了大半天空,像一头张牙舞爪的怪兽,嚣张地吞噬着天边最后一丝光亮。
  
  临城在兰朝都城的正北边,是蒙古撤退的必经之路。暮色中的临城大门禁闭,城墙上站满了严阵以待的兰朝士兵。
  
  “操,我们来的时候怎么没见这群兔崽子这么威风地站在墙头上,大汗你不是几声喊话就吓得守城的将领开门投降了?”旁边一个蒙古大汉疑惑地对忽必烈说道。忽必烈似乎懒得搭理这个脑袋里装屎的白痴,对着身边另一名年轻人吩咐道:“去喊喊话,看看是怎么回事。”
  
  年轻人点点头,策马上前对着墙头喊道:“道尔吉将军何在?”
  
  看来这个道尔吉是蒙古占领临城时留下来的驻守将领,按事情后来的发展推算,临城最开始的投降肯定是假的,只不过为了引诱蒙古更快钻进月兰两国的圈套里。城头上忽然扑通丢下一个黑色包裹,喊话的年轻人上前拾起并打开,赫然是一个蒙古大汉的头颅,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该死的,君洛北果然也参与了玉无间的计划,道尔吉死得冤啊!”年轻人激愤地说道,捧着那颗人头来到了忽必烈的面前。“恐怕跟着道尔吉一起守城的同胞也……”年轻人继续说道。
  
  忽必烈举手打断了年轻人的话,“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命令全体士兵原地扎营休息。”
  
  年轻人领命而去。天很快就全黑了下来,忽必烈把我揪进他的帐篷,让一个手下用麻绳把我密密实实地捆了起来,然后从一个黑布笼罩的笼子里捉出一只老鼠模样的怪物在我腿上咬了一下。我大惊,想不到忽必烈这么卑鄙,竟然又用同样的方法在我身上施毒。不过既然凤非合为贺兰雨馨找到了解毒之法,那忽必烈用在我身上的这一招也等于白费了。
  
  “让我们等着明天看好戏吧。”忽必烈收起鼠怪,似笑非笑地丢给了我一句话。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两名蒙古士兵拖出帐篷给绑在了城门前的一根插在地里的木桩上。初春的天气咋暖还寒,大雾笼罩着四周,太阳更是不见踪影,我的脸颊疼了一晚上根本没有睡好觉,如今又被绑在了湿冷的露天里,不多时便开始感到浑身发烫和头晕起来。
  
  快到中午的时候,太阳才磨蹭着露出了脸,浓雾也渐渐散去,露出了眼前高耸的城墙。忽必烈慢慢踱到我的身边,绕着我看了两圈忽然说道:“我还真不敢相信,以你这么丑陋的模样,竟然还能引得那么骄傲的两个男人为你低头。”
  
  我在寒风中吹了整整三个时辰,又冷又饿,实在没有力气去搭理忽必烈了,只顾闷着头假寐。
  
  “不过你虽然长得丑了点,个性倒是挺硬的,抓了你到现在也没见你哼一下。”忽必烈捏住我下颌把我脸抬了起来,“也许我还真不应该小看了你,一般女人遇到这样的情况早就呼天抢地哭得梨花带泪了。”
  
  我发誓我绝对不是想在这个历史名人面前耍酷,我是真的很头晕头疼,所以我瞥了他一眼后又闭上了眼睛。现在哭也没用,还不如存点眼泪免得体内水分大量流失。
  
  “昨日夜里,我给君洛北写了一封信,让他今日午时以前打开临城大门让我蒙古大军北上,你猜他会同意吗?”忽必烈突然凑近我耳边道,声音里满是不怀好意。
  
  我立马明白了他先前那句话的含义,不禁心里大惊,难道他知道了我毁容前的身份?所以拿我这个兰朝前皇后去威胁兰朝的皇帝放蒙古大军北上?知道我毁容前身份的除了无间、无瑕、来喜、非离、非合、君洛北,好像就只有月城老城主颛孙成风了。前面几人万万不可能把我的身份透露给忽必烈,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颛孙成风了?但是颛孙成风根本就没有必要这么做,灭了蒙古对于月城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身为前任城主,对于这种长远的战略计划肯定比一般人看得更清楚。
  
  正当我冥思苦想的时候,忽必烈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看来我得到的情报果然没错,君洛北果然很在乎你这个丑女人。而且比我想象的还要在乎,瞧瞧城楼上,他竟然亲自来到临城了。”
  
  君洛北来了?我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睛往城楼上望去,白衫依旧,满头耀眼的银发在风中飘扬着,修长的身影像一尊高贵的冰雕直直矗立在斑驳的青石高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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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一月 04, 2011 2:31 am

何必回头

  那抹遥远的白,像晨曦初露时永远留不住的月辉,把游离寂寥的气息刻进了骨髓。我艰难地闭上眼,感觉脑袋更沉了。
  
  “别装了,你这模样可不是见到老情人应该有的。”忽必烈在我耳边讥笑道。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继续埋着头。
  
  头皮突然一阵刺痛,脑后的头发被身边人用力揪紧了,“陛下,离正午还有一炷香时间,如果到时候你还不放行,就等着看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吧!”忽必烈冲城墙上大声喊道,同时叫人搬来桌案在我面前点燃了一支香。
  
  风呼呼地刮着,城墙上的人并未响应忽必烈的话,冷硬的身线把白衫撑得寒冷如铁。我转头看向忽必烈,“你失算了。”很讽刺地扯了扯嘴角,我垂下眼帘,“其实我和你一样,都是他的仇人。”
  
  “是不是仇人,很快就能见分晓了。”忽必烈话中有话,走到旁边对手下低低吩咐了一番话。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眼看桌案上的香就快燃到尽头。我的心好像被一根荆条轻轻地抽打着,一下,再一下。尖锐的疼,火一般灼烧在心口上。那渐渐熄灭的火星,在风中飘散着袅袅轻烟,一如我轻薄的命运,从一个陌生的躯体再到另一个陌生的躯体,没有一处灵魂可以安息的静地。
  
  当最后一缕轻烟彻底消散的时候,临城的城门依然紧闭。面对早已预料到的结果,我低头轻笑,那一杯“情殇”下肚——君洛北是决计不会救我的了。

  一股莫名的燥热从小腹升起,逐渐蔓延到全身,手脚似乎陡然变轻了。“水……”不自觉出声,我吓得一愣,这声音是我的吗,沙哑不堪近乎呻吟。身边传来一阵不怀好意的讥笑声,我扭头才发现身上的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了。手脚得到了自由,我却越来越热,喉咙干得好像要烧了起来。手指几乎不受控制地朝着领口扒去,凉风不停灌进微微敞开的衣领里,燥热的皮肤顿时得到一阵透心凉的舒服,我忍不住想扯开更多。
  
  周围的笑声越来越大,还夹杂着一些□不堪的词语。脑袋突然一个激灵,我回过神来。天啊,我竟然差点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脱衣服了。这是怎么回事?捶了捶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身体里那股似曾熟悉的燥热却愈演愈烈。
  
  几个蒙古士兵围着我指指点点,远处高墙上一道白影疾驰而至。“忽必烈,玉无间给你的苦头还不够?”清冷的声音听不出声调的起伏。
  
  “我的事就不用陛下操心了,倒是眼前这个女人,两个时辰里没得到解决,神仙也救不了她。如果你放我北上,这个人情……我就送给你……”
  
  我顿时醒悟过来,该死的,忽必烈竟然在我身上下药!可我自从被抓以来就滴水未进,他是用什么法子让我中招的?鼠怪!我突然想到了那恶心的动物,无间也曾因中了鼠怪的毒才让托娅有了机会近身。……可是,贺兰雨馨也身中鼠毒,为何我跟她相处数日也未见她毒性发作?
  
  眼角处瞄到身前的桌案,上面的香已经燃成了灰烬。脑子里的猜测一闪而过,这支香……
  
  “大汗以为一个女人就能救得了你?”君洛北瞄了我一眼,漆黑的眼底讳莫如深。
  
  “陛下只需给我一个答案。”忽必烈嘴角上挑,看上去胸有成竹。
  
  我看着眼前荒谬的谈判,从没想过如此“低劣”的戏码竟然会在我身上上演,人生如戏也不过如此罢。指甲用力抠住手心,剧烈的疼痛只能稍微刺激自己的神经,欲望的火苗像无数的虫子在身体里爬行,一点一点吞噬我的理智。
  
  “如果……”君洛北突然抚上我的右脸,眼底的幽光映着正午的烈日,反射着刺目的光芒,“没有这几道丑陋的伤痕,也许我会考虑一下。”说着说着,声调低了下去,“可惜,我堂堂一国之尊,怎能让这种模样的女人躺上我的床。”
  
  我看着眼前之人,高贵的容颜,眼神却透着忧郁,温暖的触感从脸庞游移的指尖传来,识他多年,我怎能不明白他此刻的心情。
  
  不用管我。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能看懂我的眼神。
  
  脸庞的温润有瞬间的迟疑,继而消失在握紧的拳头里。背对着忽必烈,君洛北毫不掩饰他眼底的情绪,愤怒的火苗豁然升腾,两鬓的银发无风自动。烈日下的影子笔挺修长,一如他高贵的容颜。望着满头银发下那双耀眼得刺目的漆黑双瞳,我低下头无声地笑了——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陛下的意思就是不答应了?”忽必烈的声音有些拔高。
  
  “我万万没想到驰骋漠北数十年的忽必烈,竟然提出如此可笑的要求。”君洛北拂袖面对忽必烈,双手隐没在白衫里,“我君洛北岂能因一个女人就改变主意。”
  
  “哈哈哈,既然陛下爱江山不爱美人,忽必烈也不便强人所难了。这女人虽然脸丑了点,可这身吹弹可破的肌肤倒是让男人爱不释手啊!”忽必烈一边说着一边朝我胸口探了过来,我有些惊慌地闪身避过,却发现自己全身接近脱力的状态,如此下去再过一刻钟我就要软成一滩泥了。额头的冷汗连着热汗一起汇成大滴大滴的汗珠沿着鬓发淌下,我再次抠紧了手心,说什么也不能在无间赶来前失去意识。
  
  无间,我相信他一定能赶来救我的。忽必烈挟持我而去,无间不可能没有动作。想到这里,我望了君洛北一眼,他,心里也是有数的吧。
  
  “玉无间爱妻出名,相信他一定很感激我的这些手下救了她夫人的命。”忽必烈的眼底闪过一道冷厉,大手一挥,三四名蒙古士兵马上围住了我。
  
  布襟破裂声嘶嘶地传来,凉风伴着周遭□的笑声瞬间围住了我,天旋地转之间我反而冷静了下来。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惊慌只能给敌人更大的快感。粗糙的手掌四面八方袭来,火热的躯体奇迹般凉了下来,我冷冷地望着城墙,脑子里一片空白。
  
  惨叫声突然四起,身上的压力顿减,一道白影旋风般闯进了混乱的人群。我闭了闭干涩的眼眶,那人……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无数的士兵蜂拥而上,山谷里响起震天的吼声,临城的城墙上旌旗飘摇人头攒动。没人料到,堂堂一国之君竟然真的会为了一个丑陋的已婚女人以身犯险。
  
  “快,抓住君洛北本大汗重重有赏!”忽必烈兴奋地大喊,也许就连他也未曾料到上天会送给他这么好一个脱身的机会吧,抓住君洛北何愁临城不过。
  
  白衫疾动,衣袂在漫天的刀光中翻飞。不知何时染上的点点鲜红恍如雪地里肆意绽放的红梅,在我心里盛开朵朵酸楚。该死的无间,怎么还不出现,我宁愿死也不想再欠下君洛北的任何人情。那杯“情殇”下肚,饮断的情伤何止君洛北一人。
  
  喊声震天中,临城的城门打开了,守城的兵将冲向人群中的白影。忽必烈大喜,指挥着全军强力攻城。临城据势而建,易守难攻,只要不开城门,不出一月必将困死山谷中的蒙军。如今计划全乱,起因全在我身上。心下黯然,不想欠下的还是欠下了。
  
  后腰倏地一紧,一件白衫带着浓烈的血腥味罩上了我的身体,君洛北竟已冲过重重人墙揽住了我。刀剑撞击声如潮水般在耳边响起,我看向君洛北,冷硬的嘴角紧紧地闭着,双眼满溢逼人的杀气,这是我从未见过的君洛北,每一次挥剑都毫不迟疑,带着排山倒海的杀气,宛如地狱的索命使者,白衫上的鲜血大部分都是敌人倒下前飞溅上去的。
  
  身上的灼热越来越强烈,掌心的疼痛已经不能压抑我逐渐涣散的神智,眼见一道白光又从眼前袭来,我竟是毫不犹豫地扑身迎去。钻心的剧痛让我的神经陡然绷紧,意识终于又回归了。
  
  一声惨叫从我头顶响起,腰间的手臂猛地缩紧了。周遭倒下去的士兵迅速增多,身后人的喘息声也越来越重了,听在我的耳朵里却莫名地感到一阵安心。有的东西,越想避开它,却越是渴望。在这场刀光剑影里,我的心也像是被那一声重过一声的喘息击中,破碎得难以愈合。
  
  “陛下!”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率先杀到君洛北的身边,听闻那似曾相识的声音,我有些激动地抬眼望去,宽阔的额头上满是鲜血,眼角依然蓄满挥之不去的沧桑和疲惫,正是数年未见的故人叶檀。
  
  “你断后。”君洛北带着我厮杀一路始终未发一言,此刻吐出短短三个字后喘得更厉害了。我蹙眉望了他一眼,银发末梢鲜红一片,洇湿在颈边的几缕红发一直延伸到我与他贴合的手臂背后。有一瞬间,我想挣脱他的怀抱,要不是带着我,他不会受伤。
  
  按住我扭动的身体,大掌的主人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墨黑如夜的眼底波涛汹涌,他……竟然在刀光剑影中吻上了我的右脸——
  
  身体瞬间像是被雷击中了,本就破碎不堪的心,在血光染红的天空下零落万千。双手第一次主动攀紧了他的双肩。一如数年前的盛夏之夜。银色面具遮蔽了所有过往,连晚风也变得分外柔和。如今,面具不再,人也不再了。
  
  放任自己的回忆倒走,嘴角慢慢吻上了鬓旁的银发,“情殇既饮,何必回头。”说完后,我用尽所有力气推开了眼前之人,滚进了四面的刀光中。
  
  “芯!”惊恐的喊叫。第二次了。我为何总是这么矫情地勾起他的回忆又矫情地在他回忆的伤口上剜上一刀。

  利刃刺破胸口的剧痛远远比不上重重刀光背后那双绝恸的黑眸,带着一生一世也抹不去的愤怒和仇恨。我解脱地笑了,爱吧、恨吧,从今以后都与我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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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一月 04, 2011 3:26 am

三军哗然

  从黑暗中醒过来,入眼的是一个干燥的山洞,四面光秃秃的岩石,不远处的洞口有亮光投进来,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背靠洞口而坐。见我翻身观望,他立马起身走了过来。
  
  “谢谢。”我轻声道,喉咙痛得像刀子在割。万万没想到,叶檀竟然在乱刀之下把我救出来了。
  
  “姑娘的伤势很重,不宜挪动,加之现在山下围满了蒙古士兵,所以只好委屈姑娘在这山洞里暂避了。”叶檀低头对我说道,眼神锐利如电。
  
  我心不在焉地摇摇头,问他道:“我昏迷多久了?”
  
  “差不多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了,我突然想起忽必烈在我身上下的鼠毒,如今醒来却完全没有之前的毒发征兆,不由疑惑地望着叶檀。 “那我身上的毒……”
  
  “毒?姑娘中毒了?”叶檀惊讶地看着我。
  
  我一愣,忽必烈说的话肯定是真的,看叶檀的模样他并不知道我中毒了,那到底是谁救了我?想到这里我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里面整齐地穿着君洛北的白衫,外面罩着一件男人的黑袍。
  
  “将军是怎么救我的?”我疑惑地问道。
  
  叶檀眼神闪动,“其实不是我救你的,如果没有陛下全力扑救,我也不能带姑娘离开战场。当时的场面太混乱了,陛下把你从刀口下救出来的时候只吩咐我赶紧带你离开,无奈通往临城的方向全是蒙古士兵,我只好带姑娘在山谷里找了这处山洞。”
  
  “你带我进了这个山洞后就一直守着我?”我追问道。
  
  “没有,姑娘当时伤势严重,血流不止,我正在束手无策的时候来了一蒙面人,手里拿着伤药主动要求治疗你,可是却要求我暂时避开山洞。大约一个多时辰蒙面人才从山洞里出来,不过他的医术真是不错,把姑娘硬是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叶檀的眼神里蓄满了敬佩,看来我当时已经奄奄一息了。
  
  “这件黑袍是那蒙面人留下的?”
  
  叶檀点点头。看着黑袍上绣着的精致暗纹,我的脑袋一片纷乱。“外面战事如何了?”我转移话题。
  
  “忽必烈这次插翅也难飞了。虽然因为姑娘被挟持,没能在都城一战中解决他,却反而促成了兰、月、凤三国百年来第一次共同联手,先由陛下在临城拖住蒙军,玉城主带着兰月联军绕山而行避开忽必烈的军队从临城后方进入临城,凤国皇室的凤翼军星夜行军南上阻断蒙军的后路,在山谷里前后夹击忽必烈。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陛下会提前进攻蒙军,我刚从北边赶到临城就见临城的驻军已经同蒙军拼杀了起来。”
  
  要不是忽必烈对我下毒,计划也不会提前了。我暗忖。
  
  叶檀继续道:“还好玉城主来得及时,把蒙军的气焰压了下去,经过这几个时辰的拼杀,忽必烈所余部队被逼到了山谷南面的山坡上,只等凤国的凤翼军一到,就能彻底消灭忽必烈了。忽必烈做梦也想不到,这次连凤翼军也加入了进来。”
  
  “忽必烈驰骋沙场多年,不可能没有预料到背后有军队阻击吧,也许已经做好了反击准备。”
  
  “凤国与月城有一段百年宿仇,凤翼军更是被下令永不能帮助月城,深知其中缘由的忽必烈根本不会预料到凤非离竟然违背祖训加入了三国灭蒙计划。”叶檀说得斩钉截铁。
  
  我的心里一动,凤翼军南上,救我的会不会是非离?
  
  “从洞口能看到下面的战场吗?”
  
  “能,洞口草密,山下的人是看不到上面有人的。”叶檀的话有些迟疑,“姑娘是想看看下面的战事吗?可姑娘的伤……”
  
  “没关系,”我坚持地望着他,“你把我移到洞口。”顿了顿继续道,“我的身份想必将军也知道了,请改口叫我夫人吧。”
  
  叶檀眼底神色晦暗难辨,沉默了半晌才道:“姑娘虽已毁容,但还是能依稀辨认出往昔的模样,加之陛下在战场上的失控表现,……虽然在下不知道你们三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不管怎样,叶檀是兰朝人,永远忠于陛下,不管姑娘如今是何身份,叶檀只认当年的兰朝皇后。”
  
  我默然了,既然如此,他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洞口果然如叶檀所说,长满了一人多高的野草,我躺在野草背后,叶檀细心地为我分开了草缝,让我只需转动眼珠就能看清山谷里的情形。从洞里移到洞口的时候,我的身上掉出了一方布襟,上面用鲜血写就了数字:毒已解,并未使用忽必烈所说之法,请放心。看到这里,我的嘴角轻扬了起来,果然是非离救了我,熟悉的字体让我倍感温暖。
  
  我和叶檀所在的山洞刚好位于双方对峙的空旷地带的上方,我的右手方是兰月联军,左手方是忽必烈的军队。夕阳西下,金色的晚霞映红了半边天空,山谷里一片寂静,双方的旌旗在风中飘摇着。看着临城墙头上插着的那面熟悉的月城旗帜,一个大大的“玉”字随风招展,旗帜下方一个熟悉的蓝色影子来回走动,焦躁的情绪毫不掩饰地释放着。
  
  我就这么静静地躺着,静静地看着,眼角却莫名地湿润了。带血的白衫银发、焦虑不安的蓝色身影交错在我脑海里出现,直到一阵响彻山谷的喊杀声才把我从纷乱的情绪里拉了出来。一面绣着飞凤展翅的金色旗帜高高飘扬在山谷南面,凤国的凤翼军终于赶到了。
  
  夕阳下的那场屠杀,流满山谷的鲜血和天边的晚霞一样红得动人心魄,大片大片的红刻满了我下半生的记忆,就如同接下来的场面一样,让我即使剜肉刮骨也难以磨灭。
  
  忽必烈的部下只剩下寥寥数人,眼看灭亡在即,却见军帐里走出一个女人,手里还牵着一个大约两岁的小女孩。那名女子我是认识的,如果没有她,无间不可能活着从蒙古回来。
  
  “玉无间,认识这个孩子吗?”忽必烈抱过孩子冲着联军大喊。
  
  我的心突然被揪紧了,一个不好的预感突然在心里蹿起,很快这个预感便从忽必烈的嘴里得到了证实,“要是你不认识这个孩子,总认得孩子她娘吧?”说着,忽必烈把托娅推到了阵前。
  
  我的眼前一黑,全身的伤口似乎在一瞬间崩裂开来。可是身上的剧痛远远比不上心口的伤痛,我本已说服了自己接受无间的身不由己,可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一夜之后竟然还多出了一个小生命。
  
  一个将在往后的日子里每时每刻提醒我无间与托娅有着怎样过往的小生命。
  
  “忽必烈,别妄想做垂死挣扎了。”枕边听过无数次的熟悉声音,此刻听来却宛如铁锥敲在了我的心上。
  
  “难道你连自己的亲身骨肉也不要了吗?”忽必烈大喊。
  
  此话一出,三军哗然。我听见了心里砰的一响,像玻璃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姑娘!”叶檀在我旁边惊呼。
  
  我咬紧牙关,吞回喉咙里冒出的血块。如今我终于明白,当日君洛北吐血白发是何种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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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三 一月 05, 2011 5:02 am

花开花谢

  山谷里静寂一片,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道蓝色身影上。晚霞隐去了最后一抹颜色,夜色下的云层低低地压在众人头顶,火把无声地燃起,光影摇晃中那道蓝色人影始终不发一言。
  
  小女孩的哭声突然响起,“爹爹……”喑喑的童声夹杂着可怜的抽泣,在夜风里传遍了山谷每一个角落。
  
  我好恨。恨自己没有被战场上的乱刀砍死。
  
  那个小女孩是不是也有一双比太阳还耀眼的琥珀色眸子。
  
  “无间,她、她真的是你的女儿。”凄楚的女声刺耳地在山谷里响起。
  
  我轻轻地闭上眼。
  
  “救她啊,……大汗、大汗一定会杀了她的。”幽幽的悲泣声,饱含了女人对那个男人全心的期望。
  
  几何时,我以为的唯一,竟然有了另一个女人来分享。谁把谁真的当真?谁是谁唯一的人?
  
  “忽必烈,你不用耍花招了,限你一柱香之内放下武器,我们城主还能留你一个全尸。”墙头上有人发话了。
  
  “哈哈哈,人说虎毒不食子,没想到你玉无间竟是如此狠心。成王败寇,我忽必烈并不是输不起。”山谷里响起一阵豪迈的笑声,不愧为一代霸主,在死亡面前反而云淡风轻了。
  
  我的眉头一皱,对叶檀说了几句话,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暗色中的火光显得分外惨淡,小女孩被高高地举了起来,童稚的哭声更甚,蓄满了惊恐,声声不绝于耳。
  
  “无间——”凄厉的女声响彻山谷,一个娇俏的身影扑倒在阵前,“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欺骗了你!但孩子是无辜的,求你了——”
  
  “闭嘴!”蓝色身影一掌拍碎了青石墙头,破碎的石块纷纷从高高的墙头坠落。“我玉无间只有一个儿子。”
  
  娇俏的身影瞬间僵硬,几秒之后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定定地望着城墙上那道蓝色身影,“我知道,你的心里一直只有她和她生下的儿子,我今天就成全你对他们的爱——”
  
  决绝的声音刚落,纤细的手腕便毫不犹豫地举高再落下,鲜血迅速在白色的衣襟上蔓延,小女孩尖厉的哭声响彻山谷。
  
  够了,真的够了。我的心也跟着那道重新倒下的娇俏身影一起倒下了。眼看小女孩就要被亮晃晃的大刀挑上,一道黑影如苍鹰般临空降落在忽必烈面前。
  
  “孩子给我,我放你和你手下的人从南边离开。”非离清冷的声音轻易就压过了小女孩的哭声。
  
  我看了一眼刚刚从草丛里钻出来的叶檀,他对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带我去见玉无间。”说完后,我放任自己进入了黑暗。
  
  黑夜总是漫长的,昏暗的灯光里,让我心碎的身影憔悴地映在雕花窗棂上。眨了眨干涩的双眼,回忆如潮水般涌上脑海。
  
  有的事,该做个了结了。
  
  “澜儿……”烛光摇曳,人影晃动,带着熟悉的气息扑近床头。
  
  “我昏迷多久了?”
  
  “三天。”
  
  “山谷里的人,埋了吗?”我的喉咙一紧。
  
  “……手下人都处理好了。”床边人低下头,俊逸的侧脸隐没在暗光里。
  
  “我饿了。”我盯着床边的绣花帷帐轻声道。
  
  安静地吃了两碗小米粥,就着无间的手,一勺一勺的。
  
  “无间……”看着他温柔地为我拭去嘴角的残余,红红的烛光把他浓密的眉、深邃的眼映得无比清晰。
  
  修长的十指紧紧裹住了我的,指尖冰冷。
  
  “怎么这么冷?”我蹙眉。
  
  “临城之变起于一炷香之间,我们所有人都始料不及忽必烈会在你身上下毒。”琥珀色眸子压抑得连周遭的灯光都暗淡了,“我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让你很难接受,我已请求舅舅让我辞去城主之位另谋他贤。”
  
  “为什么?”我抬眉。
  
  “我已经查出了谁是月城的内奸,要不是这个叛徒,你也不会被忽必烈挟持。”说到这里,身边人忽然跪蹲在了床边,吻上我的手背,“只要我一天坐在城主的位置上,你就有可能一天被人陷害。我不知道下一个叛徒会是谁,我已经不能再承受失去你的可能了。”
  
  “再大的背叛,也比不上枕边人的背叛。”我转头凝视他。
  
  琥珀色眸子里波涛汹涌,薄唇紧紧地抿成了直线,坚毅的下巴上青渣一片。他的痛苦我何尝不知。真要追究,他也是个受害者,如果我是个大度的女子,我真的没有理由责怪他的身不由己。
  
  可惜我不是。
  
  “我承认自己很小气。”我挣脱手上的压力,望进那一片金色的海洋,“对不起无间,我们分开吧。”
  
  眼泪,不争气地滑落。我原以为我会像个骄傲的女王,高昂着下巴离开。
  
  窗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第一场春雨如同眼前的情景,来得毫无预警。金色的海洋里掀起滔天巨浪,翻涌着不敢置信的震惊。
  
  “玉儿留给你,”我强迫自己直视眼前静得摄人的双眸,“就告诉他,他娘在战场上……死掉了。”
  
  双手复被眼前人抓住,掌心传来的冰冷更甚,力道大得几欲握断我的十指。
  
  “无间……”泪水越流越多,眼前渐渐模糊,我拼命睁大眼睛,害怕下一次眨眼就再也看不清眼前的男人。
  
  “收回去你的话。”沉重的呼吸在我耳边拂过。
  
  “不可能了。”有的话,就像眼角的泪,流出去再也收不回了。
  
  “澜儿,你该明白,我们能走到今天该有多么不容易。”
  
  “为什么我们能走到今天?”我无力地闭上双眼,回忆像电影在脑海里闪过。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年轻的时候总想知道山的那边是什么,其实山的那边还是山。
  
  “我与他根本是不一样的。”
  
  “够了!”我恼怒地打断耳边的低吼,“不要谈论无关的人,我很清醒我在说什么做什么。”
  
  “不,我绝对不可能放你离开。”身子被搂进熟悉的怀抱,伤口传来的剧痛奇迹般填满了空白的内心。
  
  “夫妻多年,你该最明白我。要么让我真的死去,要么让我离开。”春雨越下越大,打在窗棂上咚咚作响,“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
  
  “可你是我生活的全部,我之所以要配合这次围蒙之计,就是为了彻底解决忽必烈这个隐患。我不想月城再出来某个叛徒带给你和玉儿任何伤害。”颈边传来一抹湿热,哀恸随着毛孔传遍了我的全身。
  
  不能再这么谈下去了,不然我不能保证看着那时泪眼还忍得下心离开。可是一旦在这个时候屈服,我所有的坚持都将化为乌有,甚至连自己仅剩的灵魂都将出卖给爱情的傀儡。
  
  “带给我最大伤害的并不是什么叛徒。”眼前渐渐恢复了清明,一如越来越坚定的内心。是的,没有了爱情,我也还是秦澜。不管命运怎么捉弄,属于秦澜的灵魂永远不会改变。
  
  晚风透过窗缝吹来潮湿的雨气,最后一点烛火在寂静中熄灭。
  
  ……
  
  “好,是我对不起你。我想如今说什么也不能弥补我对你造成的伤害了。”悲怆的声音幽幽在黑暗中响起,“三日前,你身中四刀,就让我在你离开前都还给你吧。”
  
  黑暗中几道寒光顿现,快得让我还未及出声便又恢复了平静。
  
  “砰——”匕首甩飞在门柱上,深深地插了进去,寒光一闪即没。踉跄的人影拉开房门,脚步在跨过风雨大作的门栏时微有停顿,很快便消失在茫茫雨幕里。
  
  眼角滑落了花谢的寂凉,……有种爱随着这个冬天一起冰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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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三 一月 05, 2011 5:25 am

五年之伤

  五年后,兰朝京城。
  
  要不是因为灵儿的病情不能再拖了,我从没想过还会踏上这块土地。风有些大,我拉紧了蒙头的布巾。
  
  “夫人,找家客栈先安顿下来吧,小小姐好像疼得快不行了。”跟了我五年的张伯轻声说道。
  
  我点点头,找了一家门面看上去还算干净宽敞的客栈走进去。店小二热情地上前招呼,我要了两间上房,把灵儿放到自己的房里,让张伯出去打听名医赫连裳的消息。七年前,我在兰朝开七科的选拔赛上录用了赫连裳为医药科的总管,不知道一向行踪不定的他如今还在不在京城。不管怎样,只要能救得了灵儿,我都要试试。
  
  时近黄昏张伯才赶回客栈,“夫人,打听到了,赫连裳如今正在兰朝皇宫里给皇帝治病。”
  
  我停下正给灵儿擦拭的双手,扭头看向张伯,“兰朝皇帝病了?”眉头微蹙,皇帝生病怎能让民间百姓轻易就知道了。
  
  “是的,本来我是打听不到如此机密之事的。我去到城里的医科学馆时,门口的人说赫连裳不在府里。我进一步打听神医的去向时,门卫很不耐烦地把我轰走了。我不死心,就一直守在学馆的大门外,后来从学馆里出来两个丫鬟,边走边悄悄议论说赫连裳去了宫里给皇帝治病都三天没有回学馆了。”
  
  我睨了张伯一眼,事情没那么凑巧就恰好被他听见了,一定是他跟踪了那两个丫鬟。当年我离开时,无间唯一的坚持是派了一个随从给我,我也就依了他。那名随从就是张伯。这些年还好有张伯跟着我,不然我一个人带着灵儿也着实吃力。
  
  “张伯,那这几天就要麻烦你了。”我转回头继续擦拭灵儿额头上不停冒出的冷汗。
  
  “老奴明白,我会守在学馆门口,一旦瞧见赫连裳回来就把他带到夫人面前。”张伯躬身道。
  
  我的嘴角一抿,笑道:“动作轻点,可别把神医吓着了。”这些年,一旦有人因为我脸上的伤痕而流露出对我的不敬,事后一定会被张伯整得死去活来。无间派他跟着我,也是事先就对他交代好了的吧。想到这里,心下一阵怅惘,不过很快就抛之脑后了。
  
  时间是最好的遗忘剂。不管好的、坏的,都能被时间一点一滴抹去。
  
  没想到赫连裳这一进宫就连着七天未出宫门,灵儿每天发病的时间已经持续至六个时辰,她还是个七岁大的孩子,可是却极少痛吟出声,就是这份坚强让我心情更是沉重,对她的疼爱也越发多了起来。
  
  第八天时我再也忍不住了,让张伯找上了项彦琪,递给他一封我的亲笔信。第二天一大早,我刚睡醒,张伯就在门口通报说项彦琪等在客栈了。我洗漱完毕蒙好头巾,抱着灵儿出门。彦琪望着我的神色有些惊疑不定,却隐隐含着兴奋的期望。我冲他点点头,意味深长地望着他。他呆愣半晌,脸上突然涌上狂喜,双手激动得都在微微颤抖。
  
  “都快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我扑哧轻笑了,揶揄他道。故人相见,亲切中多了一份时光流逝的唏嘘。
  
  “我、我……”眼前人双眼湿润,声音哽咽。
  
  “表哥,你这个样子可不像名震天下的首富哦。”我难得露出轻松一面。
  
  “芯儿,表哥、表哥这是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这些年你都去哪了,生活还好吗,这个小女孩是谁?”彦琪见我间接承认了身份,言语上不再保留。
  
  心里涌上多年未有的感动和温暖,“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在信里提到的事情怎样了?”
  
  “都打点好了,你这就随我进宫吧,马车就在客栈外。”彦琪是个明白人,立即正了正脸色进入正题。
  
  我点点头,转身对张伯吩咐了一阵,便随着彦琪上了马车。马车外观简朴,车内却极尽豪华。马车行进很快,不多时便停在了宫门外。我抱着灵儿默默跟在彦琪身后,看他一路顺利通关,心知他这些年肯定花了不少心思在宫里,不然也不可能把项家产业遍及全天下了。
  
  “耐心等等,应该快出来了。”眼看宫人进去了快半个时辰都未出来,我不禁有些急了,短短一道宫门,来回最多也就一刻钟。
  
  “年纪大了,连耐心也变差了。”我无可奈何地摇头笑笑,隐居这五年,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种种田养养花,生活得极为规律平静。要不是因为灵儿……我永远都不会再跨入这人吃人的高门大墙。
  
  “项爷,皇上说今儿个谁也不见。”宫人好不容易出来,满脸沮丧,“皇上最近心情不好,奴才好不容易才逮着机会进去通报。”
  
  彦琪望着我,眼睛里的意思很明显。我叹了口气,望望怀里的灵儿,“麻烦公公给我找点纸笔。”
  
  望着拿着纸张再次进去通报的宫人,我的心里忐忑不安。想到多年前决绝的话语,我实在没有把握君洛北能接见我。
  
  没想到这次宫人不到半刻钟便小跑着出来了,“项爷,皇上宣刚才作画的这位姑娘觐见。”
  
  我的心里一磕,望着不远处那道高高的门槛,时光仿佛倒流回数年前。没想到,君洛北把我曾经住过的紫泉宫当作了自己的寝宫。
  
  踏进宫门,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所有摆设跟九年前一模一样。眼眶干涩得发涨,陌生的感觉刺激着鼻头,想流泪的感觉五年没有过了。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打断了我的心绪,我回过神往前看去,白色帐幔随着从敞开的窗口吹进来的轻风左右飘忽,开合之间隐约望见一名满头银发的男人孤零零地匍匐在床边,周围不见任何宫人。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加快了,心随着撩开帐幔的双手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埋头之人似有感应般,猛地抬起了头。双眉雪白,干裂的苍白嘴角挂着一缕血丝,唯独那双永远望不到尽头的黑眸深沉如旧,犀利的眼神震得我脚下一缓,不自觉地怔忪在场。
  
  时光在寂静的空间里凝固了,赫然发现那双黑眸里的情绪十年如一日。
  
  他还是那么沉默,只是定定地望着我。风停住了,十步之远的双眸渐渐幽深湿润起来,越来越专注的视线让我的呼吸越来越轻,连心跳都跟着压抑了。
  
  “咳咳咳¬——‘一大口鲜血随着突然而起的剧烈咳嗽声从眼前人的嘴边吐了出来,喷在洁白的衣衫上,染开的斑斑血迹让我眼前一花。自我毁容后,每次见到他都没有好好的,总与鲜血脱不了干系。心里莫名一酸,连忙放开一切顾虑奔到床边。
  
  “叫人来吧?”我扶他躺回床上,手下骨瘦嶙峋的触感让我震惊地瞪大了眼。
  
  “不用了。”声音刚落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看着手背溅上的点点血滴,听着连续不断仿佛连胆汁都要咳出来的剧烈咳嗽声,我的心里慌了起来,想到赫连裳滞留宫里数天,一种不祥的预感升起,“你到底怎么了?”脱口而出的关切,突然发觉过往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只要眼前的人还活着。
  
  “我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整个身子软软陷在锦被里的人轻轻地说着,声音小得几不可闻。
  
  “别说话了。”我急促地打断他的声音,颤抖地用衣袖抹去他嘴角复又冒出的鲜血,心口被眼前大片大片的血红撕裂得痛楚难忍。“赫连裳呢,我去叫他!”
  
  “别叫了,我的伤势已经药石无罔了。”他拉住我的手。
  
  “伤势?你受伤了!”我低呼,一直以为他是生了重病。 “你不是皇帝吗,身边那么多侍卫高手,怎会受如此重伤?”
  
  他默默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的心一愣,被他眼底突然弥漫的忧伤摄住了。
  
  门外传来一阵吵杂声,隐隐听见一个老迈的声音在大呼”皇上“。我以眼神询问他,“是赫连裳。”他低声道。
  
  我听了一喜,身子就要跟着跳起来,却被他紧紧抓住了手掌,这一用力又是一阵咳嗽吐血,我只好停住了动作,语气却更加急了,“你真的不要命了!”几乎用吼的声音,我瞪着他的眼神恨不得鞭打他。
  
  他乏力地闭了闭眼,再次望向我的眼神黯淡了不少,“如果早知道我的死亡能让你流露出这么多情绪,我早就向阎王报道了。”
  
  悲伤的话语恍如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倏然把我的心脏劈成了两半。
  
  “皇上!”一位衣衫不整、白发苍苍的老人不顾宫人的阻拦,蹒跚着闯了进来,砰的一声扑倒在地,“让老臣再试试吧,您的伤势五年来老臣一直都在努力,没道理在最后时刻放弃啊!”
  
  我震惊地望着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的赫连裳,眼前一阵发黑,君洛北的伤势已经持续五年了?五年前——刚好是临城之战的时候,乱刀之中一道银白的身影数次为了救我而奋不顾身,鲜血如雪地盛开的梅花沾满了白衫。
  
  “滚出去!”床上的人低喝,覆住我手掌的五指猛地抓紧了。
  
  脑袋里嗡嗡作响,我神思恍惚地看着身边的男人,喉咙紧涩不已,“是不是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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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五 一月 07, 2011 5:33 am

天为谁春

  床上的人双眉微蹙,似乎未听见我的话,只是恼怒地望着赫连裳。
  
  “皇上——,皇上——,让老臣为您诊脉吧——”地上的老人满脸哀戚,只差没对着身边的男人磕头了。

  “答应吧——”我握紧了他的手。
  
  “朕说最后一次,滚出去!”摄人的眼神像刀子插在赫连裳的身上。
  
  “不行啊——皇上——您的伤势——”
  
  “滚!”鲜血随着这声怒斥又喷了出来。
  
  那一口接一口的鲜红刺痛了双目,在我眼前弥漫成一片血海。“君洛北!”我终于忍不住冲他大喊了,“你要死也别死在我的面前!”
  
  眼前的人面容松动,眼神有刹那恍惚,盯着我的眸子失去了焦距,“十一年了……”
  
  我一愣,眼前的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数年,满目哀伤。
  
  “你终于开口叫我名字了……这一声,我已经等了十一年。”跟随表情一起苍老的声音,仿佛褪下了多年重担,白眉之下的双眸氤氲出一片水雾。
  
  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掌狠狠揪住,阔别多年的眼泪顺着眼角刷地流了出来。第一次牵手,他温润的掌心传递给我新婚的美好憧憬;第一次相见,银色面具下红唇扬起的无限风情足以蛊惑任何女子;第一次拥抱,他宽阔的胸膛圆了我少女时代的梦想;可我永远忘不了真相血淋淋摊在阳光下的那一刻,他搂着另一名女子,墨发白衫,连背影都清冷得无比高贵。
  
  太阳注定遇不到月亮,黑夜注定遇不到白天,君凰越注定变成君洛北,周韵芯注定变成秦澜,这是天注定还是人注定?注定我们相见、相识、相知。周韵芯注定是君凰越的劫数。这个注定,从婚礼当天第一次执手就注定了。
  
  双眼渐渐模糊,如果注定花开花谢,我愿只做花下的泥土,不参与繁华起落,只默默观望;如果注定流云匆匆,我愿化为无边的蓝天,任凭风吹雨落,笑看世间悲欢离合。
  
  手心突然失去了力量,像流沙在掌心滑落,我蓦然回过神,白发遮掩下的双目紧闭,白玉般的手指瘫软在金色锦被上。“洛北——”我惊慌地呼喊,眼前的人却毫无反应,嘴角的鲜血不断冒了出来。
  
  赫连裳冲上前推开我,大殿里陷入一片混乱,我呆呆立在角落里,脑海中纷乱不堪。宫人进进出出,金色中晕开大片大片血红,那双幽深直抵苍穹尽头的黑眸紧紧闭合着,长长的银发垂在床边,削瘦的脸颊不见任何血色。
  
  一名宫人悄悄扯了扯我的衣袖,我回头,是先前那名太监。“姑娘,项爷在门外等你。”他压着声音道,眼神飘向床上的君洛北,眉宇间忧心忡忡。
  
  我低声道谢,望了望床上的人,往殿外走去。
  
  “灵儿好像撑不住了!”彦琪焦急地迎向我。
  
  我凝住心神看向彦琪怀中的小人儿,酷似无间的小脸通红,额头布满了冷汗,已然昏迷了过去。
  
  “快想想法子吧!”彦琪催促我道。
  
  天色骤然暗了下来,滚滚乌云仿佛从天边飘了过来压上了我的心头。“再等等吧。”我撇开眼,忍住胸口窒息般的疼痛。此刻的赫连裳哪还顾得了别人。
  
  不知站了多久,一名满头花白的老人形容悲怆地从宫门里走了出来,双眼黯然,“皇上让你进去。”老人停在我面前。
  
  “皇上的伤势是不是五年前的临城之役造成的?”我忍不住追问事情的真相。
  
  赫连裳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姑娘都已知道了还何必多问?”
  
  果然是!预料中的答案击得我摇摇欲坠。
  
  “他现在怎样了?”我抓住赫连裳,恍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老人轻叹一声,无力地摇了摇头,“快进去吧,皇上醒来后唯一的话就是见你。”
  
  黑暗的天色沉沉地压了下来,我跨过高高的门槛,脚底下一阵虚软。大殿里恢复了之前的空荡,白色帐幔从头顶的横梁直直地垂了下来。
  
  穿过帐幔,恍若穿过一个世纪的时光,坠入一双黑洞里。躺在寂寥中的苍白身影,高贵的孤独如影随形。
  
  我见过冷漠的你,平淡的你,微笑的你,悲哀的你,盛怒的你。这里面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也许这些不过是你为了演戏而戴上的各种面具。我只想问一句,十一年前的那个盛夏之夜,把我拦腰抱起的君凰越是不是真正的你?
  
  那一个美丽的夜晚,让我回到了十六岁。
  
  时光荏苒,我们都不再年轻。
  
  一声简单的呼唤,却让你等待了十年。
  
  跨过前世,跨过今生,跨过爱,跨过恨,岁月无尽头,流光无尽头,我们的缘分却早已走到了尽头。
  
  ……
  
  如果一眼可以万年,我祈求时光留住眼前的双眸。
  
  “芯儿……”他叫我,声音不复从前的活力。
  
  我走近床边。
  
  黑眸里温润潮湿,像三月的细雨。这才是真正的他,我终于不用隔着面具去揣测了。可惜,来得太晚。
  
  “躺上来吧。”他的声音很小很小。
  
  两次结为夫妻,却从未同被而眠。唯一的一次肌肤之亲,却各自在心里蒙上了厚厚的尘埃。掀开锦被,我缓缓躺了上去,落进身侧的怀抱,清瘦的胸膛让我潸然泪下。
  
  “我死后,把我烧成灰,放一撮到你的荷包里,让我可以陪你走到最后。”身后的人说道。
  
  按住我欲转身的肩膀,他继续道:“三十三年来,我生命中唯一的阳光来过又走了。还好,最后我还是抓住了。”
  
  眼泪疯狂地外涌,冰凉的手指抚上了眼角,“别哭,”轻轻抹去泪滴,“别让我到死都为你担心。”
  
  再也忍不住,我转过身搂住那具虚弱的躯体,掌心下的银发化为千丝万缕的哀伤刺入心口。
  
  “洛北——”迟到了十一年的呼唤。
  
  “嗯。”
  
  “洛北——”
  
  “嗯。”
  
  ……
  
  声音在时光的分秒流逝中越来越轻。
  
  “我其实并不想要这皇位。”
  
  “我知道。”
  
  “答应我一个请求。”
  
  “好。”他从未对我提过任何请求。
  
  “帮我管理兰朝。”
  
  我的身子一僵。
  
  “后宫嫔妃除了烟行素,剩下全部是你当年选进来的,当朝重臣大部分是你当年开七科后培养出来的,以你的本事操纵他们绰绰有余。”
  
  “如今你还挂牵这些身外之物?”我蹙眉。
  
  “没有你的这些年,兰朝是我唯一的寄托,我把所有的精力都倾注给了兰朝的百姓。托付与你,是因我没有物色好合适的继承人,我相信你以后一定能帮我选出一个造福百姓的好皇帝。”
  
  一袭话说得太长,枕边人又猛地咳嗽起来。眼看鲜血从他的嘴角越流越多,我的泪也越流越多。
  
  “好、好,我答应你,一定不会让你几十年的心血白费,一定为兰朝百姓再找出一位像你一样的好皇帝来。”我哽咽道,恐慌地用衣袖按住他不停冒血的嘴角。
  
  “我不是一个好皇帝,更不是一个好丈夫。”漆黑的双瞳里神光不再,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里。
  
  “你错爱我一次,我却误了你一生。”我绝望地看着他,鲜血染红了我与他交缠的黑白头发。
  
  “傻瓜。”他的手指搭上我的右脸,摩挲着三道伤痕,“往后可不能再这么傻了……”
  
  声音渐渐隐没。
  
  我从不知道,他睡着的时候这么安静,就像现在这样,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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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一 一月 10, 2011 12:03 am

岁月忽晚

  天边泛起白白的亮光,黎明过后太阳既出。金光驱散黑夜的寒冷,却永远化不开身边人的冰冷。他带着十一年的悲伤,去了另一个干净的世界。那里没有束缚和压力,没有无奈和压抑,更没有血腥和杀戮。他洁白的发、削瘦的五官,依然是那个世界里最高贵的存在。
  
  赫连裳捧出一个匣子,里面装着身边人的遗诏,以及一个莹白瓷瓶。
  
  “五年前皇上受伤归来的时候突然吩咐我寻找蚀骨粉的克制之法,如今我终于明白皇上的苦心了。”赫连裳望着我脸上的伤痕,取出瓷瓶递给我,“里面的药汁,姑娘连抹七天就能化去脸上的伤痕,之后再连用七日就能容貌尽复。”
  
  我盯着眼前的瓷瓶,“容貌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皇上说姑娘看了遗诏自会明白。”赫连裳看尽世事的双眼唏嘘不已,放下匣子退到一旁。
  
  我拿起遗诏慢慢打开,里面突然掉出一张白笺,潦草的字迹很明显是匆忙之间写上去的:“芯,我万万没有想到还能在临死前见到你。你的出现,对我既是拯救又是毁灭……瓷瓶里的东西,你一定要用,五年前的临城之役,我亲眼见到蒙古士兵是如何羞辱你脸上的伤痕,那一刻我便发誓要用毕生之力去为你寻到复容之法……”
  
  白底红字,鲜血写就的何止这寥寥数语。
  
  手指轻轻抚上身边人冰冷苍白的额头,捋顺他两鬓的银发,最后停在嘴角那道刺目的红痕边,“可有办法让皇上的身体保持十四日不坏?”我问赫连裳,眼前又开始模糊了。
  
  赫连裳微微沉吟,上前低声道:“姑娘可是想等十四日后再昭告天下……”
  
  我挥手打断他后面的话,把匣子里的遗诏递给他。大殿里空凉无声,没有一个宫人,只有我和赫连裳两人。一代帝王,竟然走得如此寂寞。
  
  看着赫连裳惊讶的眼神,我收回遗诏放进匣子里,“现在可明白了?”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赫连裳忙不迭地俯身。
  
  我的心一怔,陌生而又熟悉的称呼,只是更加提醒了我对君洛北最后的承诺。回头望了望床上静静躺着的人影,我打起精神吩咐赫连裳,让他对外宣称皇上的病情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靠近内殿半步,我需要争取一段时间来恢复成“莫思攸”。
  
  可是真当完好无损的“莫思攸”出现在镜子里时,我却突然有一股冲动想把她毁去。如果没有这个女人,如今的一切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不会有擂台招亲,也不会有分离,更不会有那么多不堪的回忆,最重要的是,他不会英年早逝。
  
  兰朝一北一南两大军队势力分别是叶檀和莫思攸的父亲,朝中把持重要位置的文官全是我当年开七科后君洛北慢慢选拔上来的,他们都非常感念皇后当年提出的新政让他们得到了如今的地位,所以我的摄政生涯开始得非常顺利。遗诏公布的时候,莫思攸的父亲甚至激动得快要在大殿上昏倒。任何一个当爹的突然看见自己消失多年的女儿出现在眼前,而且还接管了整个国家的最高权力,不激动才是怪事了。
  
  随之而来的国丧让兰朝上下陷入了一片悲哀,出殡那天,我见到了两位久违的故人。一黑一蓝,就连阳光下的剪影都完美得无可挑剔,要论如今天下最富有和最有权势的男人,非他两人莫属了。
  
  今年初冬的阳光来得格外苍白,浅浅的光亮艰难地从层层黑云里挣扎出来,寒风在湿冷的空气里低咽,吹得满园子的月季零落飘飞,如血凝固之后的暗红,与没了生机的枯草,折折叠叠出浸透地心的寂凉。宫人早已被我遣开,萧瑟中满溢悲伤,三颗心以不同的方式在缅怀远去的那个人。
  
  在那个人的信仰里,爱情比生命更值得珍惜。
  
  要我说,全天下最傻的人莫过于他了。
  
  可是却傻得那么痴,那么真,那么毫无保留,那道银白的高贵身影在我余生的记忆里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
  
  “都坐下吧,这亭子里宽着呢。”我说。总需要有个人开口打破僵硬的气氛。
  
  非离慢慢在我对面落座,数年未见,他的皮肤还是好得让女人嫉妒,比以往更飘忽的眼神,属于他的真正情绪也掩藏得更深了。旁边那道伟岸的蓝色身影却没有动静,直直矗在亭子的台阶边。
  
  “我看我还是晚点再见你吧,有的时候,心有灵犀也不见得都是好事。”非离站起身说道。
  
  “不用,我去外面。”低沉的声音来得比往昔更加浑厚,无间慢慢朝园子的门口走去。
  
  非离给了我一个询问的眼神,我耸耸肩,示意他重新坐下。先不见无间也好,我根本没想到他会和非离同时来找我,有些心情,还来不及去整理。
  
  “我真没想到,你容貌恢复后连身份也恢复了。”非离叹息不已。
  
  “我只不过是答应了君……洛北。”短短一个名字,让我再开口讲出时已宛如一块巨石压在了心口上。
  
  非离听了不语,我叹了口气道:“他一辈子就为了这个皇位,这个位子背后有太多他放心不下的东西了。”
  
  “我理解。”非离接口。
  
  我默默望着他,凤国这些年在他的统治下已经越来越强大了,天下人都在说,隐居要去月城,当官要去兰朝,经商要去凤国。也许我可以……一个念头突然在心里萌生,我忍不住为自己的想法激动起来。
  
  “怎么了?”非离看出了我的情绪波动。
  
  我定了定神,慢慢说出了我的想法。
  
  “这,这太荒谬了,我不同意!估计兰朝上下也没有一个人会同意!”非离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连音量都提高了。
  
  “一点也不荒谬。”我平静地盯着他,“百姓关心的只是自己的生存问题,只要让他们富足安康,没有战乱,没有严厉的压迫剥削,他们才不管谁当皇帝,更不要说凤国和兰朝几百年前本是同一个国家。”
  
  “不,我还是不同意!”非离的脸隐隐涨红了,“你完全可以做好的!”
  
  “我做不好!”我也急了,握拳砸在桌子上,“我根本就没有治理天下的热情和心思,这样下去迟早会葬送了君洛北的心血。”
  
  “你是不想与外面那人作对吧?”非离撇开眼望着园子的门口,“五年前的临城之战后,月城与兰朝更成了死对头,只要兰朝攻打蒙古,月城一定从旁骚扰,这也是忽必烈还能苟延残喘至今的最大原因。”
  
  “如果你答应了我的要求,忽必烈的末日就不远了。”我低下眼帘,掩住心里翻腾的情绪。该死的忽必烈,剜他千万刀都不足以发泄我心中的仇恨。
  
  “我不答应你的要求也可以灭了忽必烈,我可以调遣军队帮你北上伐蒙。”非离认真地盯着我。
  
  看来一时间不能说服非离了,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的要求你可以回去再想想,不过你刚说的联合伐蒙的事情我倒很赞成,而且最好趁着国丧未过的时机杀忽必烈一个措手不及,他肯定不会想到兰朝会在先帝驾崩新后摄政的动荡时期举兵北上。”
  
  非离点头起身,“那我马上回去准备。”看来他似乎很想离开。也对,我刚刚的那个要求在他看来太不可思议了。
  
  门口的那人……我有些出神地望着远方,五年了,灵儿一天天长大,每天看着那张与他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脸,就感觉他从未与我分开过。唯一想念的,是遇儿,今年他该八岁了……
  
  我慢慢地往前面走去,转过月洞门,墙边竹林里一道笔挺的背影正对着我。墨黑的发辫直直地垂在腰后。记不得多少年了,自我第一次为他结辫,他就未再换过任何别的发型。
  
  一股强烈的冷风刮了过来,卷着地上的竹叶不停盘旋,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今年的冬天,比任何时候都要冷。
  
  他警觉地转过身,琥珀色的双瞳静得犹如两口枯井,没有任何生机。见来人是我,他的眼神略有松动。我的心却被他这一瞬间的放松激起了无数涟漪,呼吸不自觉地放慢了。活了四十年,我突然是点不了解自己了,为何见着这个自己曾经发誓要永远断绝关系的男人,心里却没有任何抗拒的情绪,反而隐隐蛰伏着一种连自己都很难说清的期待,是更年期多愁善感的毛病发作了,还是经历了君洛北的死亡心里变得脆弱了?
  
  风越来越大,吹得对面的人衣袂翻飞,却不见他有任何动作,只是默默地站着,眼神忽明忽暗地望着我,整个身体仿佛要定格在婆娑的竹叶间。熟悉得连我闭上双眼都能画出的五官,经历岁月的沧桑,磨砺得更加棱角分明,两鬓些许的斑白散发出强烈的成熟男人气息。
  
  时间,在每个人的脸上都留下了痕迹,也在每个人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回忆。君洛北执拗的性格到头来陪上了终生的遗憾,难道我也要与他一般吗,捏着曾经的过往执迷不悟?人说四十而不惑,年轻的时候我可以任性骄傲,可以不顾一切,如今还能吗?灵儿大了,每天都要问起她的爹爹,两岁那年的惨烈事件虽然不是百分之百刻在了她的脑海,可她知道我不是她娘。等她再大一点,许多事我就再无力去隐瞒了,当年的临城之战,全天下谁人不知?那件事,需要眼前的人亲自对灵儿解释。而且每当灵儿问及一次爹爹,我的心就痛一次,不知道遇儿有没有想起我这个娘。曾经辛苦怀胎十月,以生命为代价才生下的孩子,我竟然狠心离开了他五年之久。
  
  “遇儿……来了吗?”我问道,心里涌起强烈的愧疚和自责,我不是一个好母亲。
  
  “来了。”提到孩子,无间的表情瞬间柔和起来,看得我心里一酸,遇儿跟他感情一定很好了。
  
  “遇儿他……有问起过他娘吗?”我忐忑地问道,心里无限后悔,万一遇儿忘记我了怎么办?毕竟他当时也才三岁。
  
  “有。”
  
  我有些懊恼地望着无间,他是故意的吗,明知道我有多渴望知道孩子的消息,却惜字如金地只回了我短短三个字。
  
  “他在哪?”我咬唇。
  
  “客栈。”
  
  还是这么少言,我狠狠地瞪着他:“带路。”却见他嘴角掀起些微的弧度,我一愣,……他这是在笑吗?
  
  来到客栈时,无间的姨娘颛孙成雨竟然也在,高瘦的身影默默立在一张轮椅的背后,眼神黯然,全然没有了以前的森冷阴寒。轮椅上坐着的正是颛孙成雨的丈夫白槿,多年未见,白槿的脸上多了许多皱纹,眉目之间忧郁重重。早在多年前,我便怀疑白槿就是行素的父亲白林,无间接下来的话正式肯定了我的猜测。
  
  “我姨父还有个名字叫白林。”
  
  我百味复杂地盯着轮椅上的老人,两边都是自己的妻子及女儿,该何去何从,他的忧郁是不是由此而来?国丧之后我打算遣散整个后宫,也正好放行素自由。她留在宫中这么多年,一直就想借助君洛北的势力找回白林吧,她肯定早在青楼的时候就从青芙嘴里得知了白林的下落,可是凭她和她娘当时的本事是万万没可能从月城五公主颛孙成雨的手上夺回白林的。
  
  “你们此行来兰朝是……?”我疑惑地看向颛孙成雨,这个女人可是这场认亲大战的关键人物。
  
  颛孙成雨的双眼寒光顿现,复又沉寂了下去,撇开脸不看我。我只好转向无间,行素两母女挂念了白林整整三十年,终于等来了可能相见的一天。
  
  “其实就是你想的那样。”无间冲我点头。
  
  我一听大喜,“太好了,我这就安排人叫行素和她娘过来。”
  
  “顺便叫上青芙那贱人,要不是她告密,事情怎会变成这样!”颛孙成雨突然阴沉地插嘴说道。
  
  我挑了挑眉,没想到颛孙成雨这么仇视青芙。
  
  “姨娘,青芙可是我的手下,还请姨娘对她客气点。”无间在一旁出声,沉静的气势不怒而威,看来这些年的帝王生涯改变了他不少。
  
  颛孙成雨听后立即板下了脸,却也没再多说,白林在这时突然轻轻拍了拍颛孙成雨的手背,颛孙成雨的脸上顿时多云转晴了。
  
  我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很明显白林对颛孙成雨怀有很深的感情,可瞧他眉宇间的忧郁,应该也在挂念行素母女吧。想到这里,我的心突然一动,情不自禁地偷偷看向无间,却见他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琥珀色的双眼如深秋的湖泊,清幽得无边无际。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眼前的白林等人,爱恨纠缠几十年,最后终于愿意放下包袱彻底面对的时候,却都已满脸皱纹,青春不在。我的实际年龄比白林只小了十来岁,恍然回首间,我的岁月竟然也“忽已晚”了。
  
  心里突然莫名地轻松起来,仿佛梗阻多年的一个死结突然被解开了。
  
  ……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当遇儿真的不认识我这个娘时,我一下子仿佛掉进了万年冰窖,填满了满心的酸楚和痛苦。
  
  “姨,你怎么哭了?”遇儿疑惑又心慌地看着我,又回头望了望他父亲,“爹爹,是不是遇儿不让姨抱,姨就伤心了?”
  
  刚在客栈后院见着正安静看书的遇儿时,我忍不住冲上去抱住了他,没想到他奋力挣扎出我的怀抱,还以陌生和防备的眼神看着我,“你是谁?”清脆的童音不复小时候的奶声奶气,更少了对我的依赖和撒娇,让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该如何对他解释这一切?
  
  “不是,是姨很久没看见你,太激动了,她很开心的。”无间蹲在遇儿的身边轻言轻语地哄着。
  
  “开心还会哭?每次遇儿看见娘的画像就很开心,然后就会一直笑,才没有哭呢!”遇儿皱起了轻羽般的双眉,不解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遇儿,你、你有你娘的画像?”我激动地扑了过去。
  
  “是啊,爹爹说娘因为生爹爹的气,就带着妹妹出去散心了,所以遇儿只好每天对着娘的画像说话,恳求娘原谅爹爹早日回家。”
  
  眼泪流得更快,我颤抖着看向无间,没想到他会对遇儿如此解释我的离开,记得当年我曾负气地让无间对遇儿说他娘死在了战场上。无间,他似乎永远都在维护我,维护我的任性,维护我的冲动,维护我的……面子。
  
  “虽然姨也很漂亮,但遇儿的娘比姨更漂亮哦,遇儿可以拿娘的画像给姨看。”小人儿神气地说完话后一溜烟往房间里跑去。
  
  我错愕地看着遇儿的背影,难道这些年无间把孩子的审美观都给扭曲了?我之前毁容的丑陋模样遇儿竟然觉得比我现在更好看?
  
  画像很快就被拿了出来,当画中人慢慢在我眼前展开的时候,我却惊呆了,无间画给孩子的竟然是“周韵芯”的模样!
  
  “我告诉遇儿,她娘叫秦澜,没毁容前就是这个模样。”无间静静地站到了我的身后。
  
  我的心一酸,无间一定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恢复容貌了,所以才给遇儿画了我最初的模样。“我现在的脸跟画中人差太远了。”
  
  “我可以跟遇儿解释,他娘毁容多年,他爹的记忆出了点小差错……”几不可闻的声音浅浅在我耳后响起,一股灼热的呼吸倏地罩上了我的耳根,我的心跳瞬间加快,两颊情不自禁地发烫起来。
  
  该死的,他为什么还是如多年前一样,不管我做了什么,他总能云淡风轻地对待,让我心里萌生出强烈的罪恶感,不过,也多了另一种熟悉的感觉,五年别离的沟壑仿佛在一瞬间被抹平了。
  
  这种熟悉的感觉,叫夫妻。
  
  婚姻赋予本来陌生的两个男女一种名为包容和理解的情感,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情感的名字从爱情变成亲情,不管中间经历多少酸甜苦辣,情这个字是永远不变的,停下骄傲的脚步转一转身,你会发现它一直安静地守在你的背后。
  
  “不知道两个孩子会不会觉得我俩讲给他们的故事太长了?”我转身,看着守望我多年的那份“安静”,嘴角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会,不过可以慢慢讲,一直讲到他们也遇见自己心爱的人那一天。”无间狠狠地抱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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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一 一月 10, 2011 12:29 am

非离之忆(终结)

  初遇第一眼,她一身隆重繁复的打扮差点耀花了我的眼,我以为又是一位前来看我新鲜的无聊贵妇,便在她身边敷衍地坐下了。
  
  我这些年见多了女人,大部分看到我都像饿了三天三夜的野狗捡到了骨头;小部分像大户人家看门的下人,端着自以为了不起其实只高狗一等的身份狐假虎威。
  
  是的,我很讨厌女人,甚至有点嫌恶这个人群,可是我掩饰得很好,让有心人以为我只是不喜跟女人接触。
  
  她也一直这么以为。
  
  我很得意自己的心思成功瞒过了她,因为她是那么的聪明。全天下,我没有再见过比她更聪明的女人了,轻而易举画就震惊天下的名画、开了一家惊世骇俗的天上人居、巧妙称出月城的凤冠、开七科为君洛北选拔人才……,虽然后来我知道了她其实并不属于我这个时空的人,可是这并不影响我对她既定的认识。
  
  其实我瞒过她的事情不止一件。她一直以为我脾气很好,是个善良温和的男人。其实我不是,我眼也不眨地掐死了夏天,虽然他是贺兰雨馨的青梅竹马,因嫉妒我娶了自己倾慕的女子而妄图来刺杀我,可是他万万不该在船上对着她挥刀。
  
  不过我承认,面对她的时候,一直是我情绪最安静的时候。她的眼很清、很亮,心里的情绪总是很容易出现在眼底,而且她还很喜欢找我喝酒,划男人才会划的拳,讲男人才会讲的奇怪笑话。她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所以我看着她的时候,心里会很放松,不会去想那些所谓的任务和责任,也不会去想我的野心。
  
  不过有一次与她喝过了头,我用绿绮弹了一曲没有设防的心思,竟然被她听出来了。伯牙摔琴谢子期,只因知音难觅,所以我在误以为她难产死去的时候把绿绮烧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会以那么一个特别的身份重生。
  
  君洛北真是幸运,竟然能失而复得地再度拥有她。不过君洛北也很不幸,竟然眼睁睁看着最心爱的女人两次从身边离开投向同一个男人的怀抱。我不知道君洛北是如何看待玉无间这个情敌,如果我处在他的境地,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杀了玉无间。
  
  其实我很敬佩君洛北。
  
  一息白发是何等强烈的悲痛,不想他却能忍下,只为成全她的刚烈,甚至在临死的时候把皇位交给了让他伤心挂念了十几年的她。为感情做到这种牺牲的程度,君洛北这个男人,值得我一辈子记着。
  
  因为我跟他一样,同样为了她可以付出性命。
  
  在我登基那一天,她亲手为我穿上了象征帝德的十二章纹龙袍。我知道我那时脸色一定非常苍白虚弱,身上的刀伤不是造成我脸色难看的最大原因,而是我知道,穿上了这身龙袍,我就彻底失去了拥有她的资格,我与她之间永远不可能跨过友谊那道界线了。于是,我把只有凤国历代皇后才能拥有的琼花送给了她,用这样的方式向她表达我那份说不出口的爱。
  
  我知道她的性格很刚烈,所以才会在君洛北的背叛之后迅速再嫁,所以才会在玉无间的隐瞒之后执意离开。可是君洛北一次错,便错过了终生,直到临死前才得到她的回应;玉无间却最终得到了她的原谅,并一直与她相伴终老。
  
  我却很肯定,她最爱的并不是与她生下了孩子的玉无间。因为她每次望着君洛北的时候,比望着任何人都要用心和专注。
  
  我甚至怀疑她自毁容貌的真正动机。
  
  她很傻,傻得为了一个并不是不能用别的方法解决的事情自残,一个女人竟然能不在乎外表到这种地步,所以她傻得让我心疼,让我总是在拼命压抑自己对她的思念的同时,却又忍不住寻找各种借口去看望她。还好我的理智顺从了我的情感,代替哥哥去了月城查询虎符的下落,不然我不能从那场大火里救出她和她的孩子。
  
  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我越发讨厌玉无间,所以在她来凤国恳请我取消帮兰朝拖住月城的计划时,我拒绝了她,还故意帮君洛北说了很多好话。没想到我说出的话却害得她意外小产,这件事让我一辈子都很自责。
  
  不过那一刻我更加明白了君洛北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如果君洛北在临死前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始末,他一定会死得没有任何遗憾。
  
  我最初不理解她为何会要救下并抚养玉无间的私生女,后来我终于明白了,那个小女孩越长越像玉无间,到后来甚至与玉无间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表面上决绝离开,其实却在用另一种方式思念玉无间。玉无间对于她来说,比君洛北少了一份刻骨铭心,却多了一份家人的温暖。
  
  同时,孩子对于女人来说,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当他和玉无间和好如初的时候,也正是兰、月、凤三国第二次联手伐蒙的时候。这一次忽必烈没有像第一次那么幸运了,他和他的马群被彻底赶出了漠北,再难有翻身之日。唯一遗憾的是,没能取得忽必烈的狗命。我清楚地看见当她知道杀不了忽必烈的时候眼底闪过的强烈失落。
  
  我知道,她又想起了君洛北。
  
  打败蒙古之后,我终于同意了帮她统治兰朝。最初她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我怎么也不愿同意,因为我私心认为她如果做了兰朝的女皇,我就能以政事的理由接近她了,而不会像前五年那样一面也见不着她。可是当我看到她抱着孩子与玉无间和乐融融的时候,我让步了,只要能让她幸福快乐,我做什么都可以。
  
  统治兰朝的初期,我确实遇到了巨大的困难,可在她对我提出“一国两制”的建议后,那些困难便渐渐消除了。我用了几乎七年的时间才让兰朝跟凤国的百姓真正融入在一起,两个国家变成了一个国家。
  
  这时候也是我对月城动武的时候了,凤国与月城的百年宿怨也该有个解决了。月城在七年前玉无间带着她归隐山林的时候,便由颛孙家族第五代的长子颛孙楚继承了城主之位。颛孙楚是个优秀的文人,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我的军队只用了八个月便攻下了月城,颛孙楚交出玉玺的时候仿佛有一种解脱后的轻松。
  
  “希望你能善待月城的百姓。”
  
  我明白颛孙楚话语背后的深意。百年前,月城城主与凤国皇帝同时爱上了一名女子——凤国凤翼军的灵魂人物、凤国历史上第一位女将军凤翎。在凤翎最终选择背叛国家投向月城的时候,凤帝一怒之下挥军西进,倾全国之力誓要灭了月城,没想到关键时刻凤翎为了月城挂帅迎战,令凤帝更加愤恨,下令凤翼军疯狂进攻,凤翎最后身中流矢而亡,凤帝这才醒悟过来,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当凤帝下令撤军的时候,双方损失都很惨重,月、凤两国也开始了长达百年的敌对。
  
  不过这一切恩怨都将随着天下最后一场战争的结束而彻底消失,我会用统治兰朝的办法来慢慢改变月城的百姓。
  
  站在天下权力的最巅峰,我突然想起了指向她身上的那个月城传说:一旦出现能够精确计算凤冠价值并入主月城的女人,天下将重新统一。
  
  没想到预言果然成真了——如果没有她,君洛北不会英年早逝;如果没有她,我不会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兰朝;如果没有她,玉无间不会放弃王位;如果没有她,三强鼎立的局面不会被打破。
  
  我是不是可以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说不定冥冥之中老天爷已经安排了我与她不可分割的缘分?也许这辈子是做朋友,下辈子就是做夫妻了。
  
  ……
  
  看在颛孙宁的面子上,我放过了曾经串通蒙古人盗走凤翼军虎符的颛孙成雷。不过放过颛孙宁的父亲不代表我会放过她的哥哥,颛孙央这个可恶的家伙当年因为嫉妒玉无间继承了城主之位,竟然丧心病狂想放火烧死她。玉无间念在亲人的份上只是囚禁了颛孙央,我却没有玉无间那么多顾虑,吩咐影卫不着痕迹地让那家伙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我早说过,我并不如她以为的那么良善。
  
  ……
  
  三十九岁这一年,我统一了天下,当万民俯首叩拜我“万岁”的时候,我却突然觉得自己很孤独。那个让我已经默默爱了她整整二十年的女人,让我对爱情产生了无可救药的洁癖,我不能容忍任何一个女人亲近我。
  
  对于这份永远也说不出口的爱,我早已在心底爱成了习惯。
  
  于是,我把统一后的国家取名为——“秦”。
  
  
  
  全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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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出口的爱》 作者:秋繁夏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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