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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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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七月 27, 2010 9:52 am

  第九章 四面埋伏,忠言逆(6)

  小青一脸得意,他摇摇头,心道:“不成!不成!没人欺负我的日子岂不是很无趣?”

  疏桐见他们两个较着劲,脸上表情丰富多彩,忍俊不禁,忽听鸣一声低沉的训斥:“吵什么?”

  小青吓得丢了神,阿珠乘机扳倒了他道:“好!我赢了!你愿赌服输!说话不算话就是王八蛋!”

  小青满脸黑线,女人果然是一个投机取巧的野蛮动物。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鸣看了眼桌子上的密罗训斥道:“聚众闹事?回去!”

  密罗委屈地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嘴里咕哝着别人听不懂的话:“这么凶!高兴高兴都不行!中原的男人真没意思!一个比一个凶!还是小青好一点!”

  鸣看起来总是满腹的心事,他一身黑裘衣看起来更加阴沉,就像满天拨不散的乌云,疏桐打发伙计们去吃晚饭,密罗悄悄将一颗药塞入疏桐手心道:“疏姐姐,你先吃下这个,那你就能挨到那一天,都怪我不好,当时炼制的时候没能多制一颗!”密罗低着头承认错误!

  疏桐笑了笑道:“好了,别怪自己了,跟大伙去吃饭吧!”

  密罗一听疏桐并不怪她,又开心地笑了起来,她拉上小青道:“我们去吃饭!小青,我最喜欢你了!”

  小青心里乐开了花,回道:“小青也最喜欢小密了!热情大方美丽!”

  密罗双眼放光,拽紧了小青的胳膊喜道:“真的吗?那阿珠姐姐呢?”

  小青得意地笑着,“阿珠也喜欢!”

  密罗一把挽住小青的脖子,亲了他一下,赞道:“你肯说实话,我密罗更加喜欢,我不介意你还喜欢阿珠姐姐的!”

  小青傻笑着,笑比哭还难看,有两个这样的女人缠着他,有一种从此自由不再的苦楚,他委屈地回头看着疏桐。

  疏桐吃下药丸,朝他眨眨眼睛,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只要小青一搞怪,无不给这里增添了活力。

  可是欢笑之后她的心中依然觉得空荡,掏心挖肺的冷清,她知道她需要什么,她始终相信经过她的努力,她会成功的,把每个人当朋友一样去爱他们!他们也会当她是朋友!就算结果不是她也认了!

  疏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简单地整理了一下仪容!却见潋滟进了来,她比划着告诉疏桐:哥哥喜欢蓝色的衣服,哥哥喜欢蔷薇的香味,哥哥喜欢女孩子披着瀑布一样乌亮的长发……

  疏桐拍拍潋滟的脸,认真地告诉她:“哥哥一定很爱他的母亲,可是姐姐不是,姐姐就是姐姐!你懂吗?”

  潋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比划道:姐姐,你不喜欢哥哥吗?

  疏桐将手指放在潋滟的嘴上调皮地道:“嘘!这是姐姐的秘密!”

  潋滟笑着,拍手跳着,嘴角的酒窝像两朵小花绽放着,她比划着道:姐姐有秘密,哥哥也有很多秘密!潋滟真的很想知道,可是你们都不告诉我,

  疏桐穿的是米黄的衣服,她不喜欢擦香粉,瀑布一般的长发被绾了起来,却依然光彩照人,这些天来她的确漂亮多了,人也丰满了起来,她真是死不了,打不倒,像个橡皮球!

  疏桐带着潋滟来到了蓝苑,见鸣早已在那里,蓝亭的骸骨暂时被安置在这里,他将乌冻撒在母亲的坟前,道:“娘!孩儿会为你报仇!你安息吧!待我亲手杀了萧然和他的儿子,我便将你带到临活,同你最爱的人埋葬在一起!”

  鸣的眼中有些湿润,他对疏桐轻道:“这件事先不急着让静知道,我怕他不自量力去行刺我的父亲!”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疏桐点点头,她见了鸣总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或许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鸣深深吸了口冬夜刺骨的寒风,他走下了台阶,一手牵起潋滟,他看着疏桐,他们靠得很近,疏桐可以清楚地听到他的呼吸声,绵长有力带着淡淡的忧伤。

  疏桐看着他,鼻子酸酸的,酸得她的双眼模糊,她低下头去,鸣抬起她的头,很自然地用袖子擦了擦她的眼泪,将她轻揽至身侧,仿佛这个动作十分娴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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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七月 27, 2010 9:53 am

  第九章 四面埋伏,忠言逆(7)

  三人一起走向屋里,鸣看着潋滟和疏桐幸福的脸,心中酸楚,可是他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他很快进到另一屋子,开始自己炒菜。

  疏桐的心里有些莫名的情绪在跳动,他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潋滟打量着疏桐,扯扯她的袖子比划道:姐姐,你不高兴吗?哥哥做的菜很好吃哦!

  疏桐将手指放在唇上小声道:“姐姐高兴!高兴得不知所措了!”

  潋滟歪着脑袋半信半疑。

  看着鸣将芳香四溢菜一盘一盘端上了桌子,原来他还会自己烧菜,这半年来她今天才看到这一面,实在是很惊讶。

  潋滟最先开始下手,她吃得欢,鸣见疏桐呆呆的,他将鸡蛋夹到疏桐的碗里,道:“潋滟说你最喜欢吃鸡蛋了!”

  疏桐瞪潋滟,潋滟躲在饭碗后,朝疏桐吐着舌头,这个小叛徒!

  潋滟指指藏在袖口中的那张纸,比划着:姐姐别忘了带潋滟去大海看捉鳕鱼哦。

  疏桐看着她却不忍心再责怪,她只将乌鱼夹到潋滟的碗里,道:“好!带你去捉鳕鱼!”

  鸣也不饮酒,只顾吃饭,不失优雅。

  突然窗外一道寒光扑入,鸣随手一转筷子,嗖的一声将飞镖打到了墙上,疏桐刚刚放到嘴边的鸡蛋又放回了碗里,她担心地看着鸣手中的字条。

  鸣的脸色阴沉得恐怖,他将字条往边上一放,坐了下来生硬地道:“继续吃饭!”

  疏桐和潋滟都按照他的话继续吃,只是心里隐藏着忐忑,又不好多问。

  鸣的手艺确实是好,这菜的味道与众不同,连普通的鸡蛋也炒得回味无穷。她找话说道:“没有想到,你的手艺是那般独特!”

  鸣的神情松懒,他道:“怎么?不够好吃?”

  “不!是极为好吃!”疏桐由衷地夸赞道。

  鸣顿时大笑了起来,惊得潋滟从饭碗里猛地抬起头来惊恐地看着哥哥,她好像还真没见过哥哥有笑过,他有多少年没有笑了?笑到后来竟有些悲凉!

  疏桐尝试着夹了菜到鸣的碗中,小心地看着他道:“我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是现下正是吃饭的时刻,就别想着其他的事了!”

  鸣诧异地看着疏桐夹到他碗中的菜,又看看疏桐略带羞涩真诚的笑,他的浅笑只微微牵动了嘴角,道:“没甚大事!无聊之人挑衅罢了!”

  挑衅?这真是个糟糕的状况,被暗器穿破的纸屑在寒风中抖动着,鸣见她看着这个破洞出神,怕是会吹冷了她们,便取了一枚纸,粘了饭粒,暂时将破处补上了。

  外头天寒地冻的,里头其乐融融。三人围在一起吃饭很温暖的,边上火炉子烧得正旺,柴火的扑哧声不绝于耳。

  饭毕,疏桐和鸣默默收拾碗筷,潋滟的脸在烛光下分外调皮,她托着腮帮子观察着他们,发现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哥哥将姐姐的空碗放在自己的空碗上,姐姐将潋滟的空碗放在了姐姐自己的空碗上,然后哥哥端碗,姐姐收拾筷子擦桌子,哥哥洗碗,姐姐拿抹布,皂荚水……

  潋滟格格地笑了起来。引得他们二人面面相觑。为了躲避尴尬各自低头干活。疏桐心里郁闷得很,明明那种感觉是她一直以来渴望的,但总觉得还是不要触及的好,免得失望难看。

  鸣只是觉得疏桐有些异样,他接过她手中的碗放好,拿出干净的手帕递于她擦手,随后道:“累了,就早些回去休息!”

  潋滟见哥哥姐姐不说话了,她突然跑到他们身边,比划说:哥哥,你喜欢姐姐为什么不说呢!

  鸣和疏桐震惊地看着潋滟的表达,潋滟怕他们不够明白,又拿出一张纸头来,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哥哥,你喜欢姐姐为什么不告诉她!

  “啪”的一声脆响,潋滟的脸上印着鲜红的手印。

  鸣,打了她?!出手那样狠!

  鸣从来都舍不得凶潋滟的。

  潋滟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她没有哭,她只是倔强地看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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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七月 27, 2010 9:54 am

  第九章 四面埋伏,忠言逆( 8 )

  鸣的脸阴沉得恐怖,他一字一句道:“潋滟,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多嘴!”他戴上了面具,开门,头也不回地钻入黑夜中。

  只剩下冷风扑面的麻木,疏桐将潋滟搂在怀里,潋滟哭了,她推开疏桐慢慢地比划着:姐姐,你不喜欢哥哥吗?你也会像哥哥那样打潋滟吗?

  “姐姐不会!”疏桐心疼极了,她叮嘱道,“以后再也别问哥哥那样的问题了,知道吗?”

  “为什么?”

  “姐姐不告诉你,是因为姐姐不知道,哥哥不告诉你,他同样也不知道!你就不要问了,姐姐送你回去!”

  疏桐抱起潋滟吹熄了灯,路上遇见顾清行色慌张要禀告什么,疏桐道:“鸣他出去了,有什么事,等我送潋滟回去再说!”

  顾清一路跟在她后头,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等潋滟小姐回了房,他才忙不迭地道:“外头有一年轻的东洋刀客叫嚣着要同京华楼的高手比试!说不比,他就放火烧了京华楼!”

  年轻的?疏桐排除了是落叶松的可能,便道:“让小青打发了他不就行了?”

  顾清回道:“就是让小青打发了,才出事了!”

  “怎么了?”

  顾清语无伦次道:“那东洋刀客死了,现下官府正要缉拿小青呢!若是将他逼急了,怕是官府人要死大半,那样更加不可收拾了!”

  疏桐三步并作两步赶往前院,只见人群拥挤,那个年轻的东洋刀客死在楼里,小青怒视着衙役不肯就范,他的铁扇上沾染着鲜血,他的目光中满是不耐烦的杀气,疏桐急道:“小青!不要冲动!”

  密罗认真地解释道:“疏姐姐,人不是小青杀的!我们都看见了!你不信问他们!”密罗指着寂四一干人等!

  寂四道:“疏老板,这小子太狂妄,小青只是教训了他,并没有杀死他!”

  “那是谁杀的!”疏桐问这话扫视着这一些人!

  没有人知道。

  衙役越聚越多,他们将京华楼团团围住,为首的穿着大红的官服,戴着黑色的尼帽,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小青不服道:“狗官!我没有杀人!”

  疏桐一瞧,这不是真当好吗?当是糟糕,上回让他们难看了一回,这次怕是捅到马蜂窝了。

  “嘟!吵什么!第一,本官叫真当好,不叫狗官!第二,你手中拿着凶器,经仵作检查伤口此人的确死于你的凶器!还有什么话说?带走!”真当好抱怨着,“大晚天还有命案,真是的,朝廷又不给加班费!你冤什么?本官更冤!”

  小青几时被抓过,听得此话早已怒不可遏,就这帮乌合之众!岂是他的对手,统统剥皮拆骨也非难事!他一下子挣脱了钳制一个扭身抓住了狗官,兰花指捏着他的脖子娇斥道:“狗官,你哪只眼睛看见奴家杀人了?”

  那个真当好打了个哈嘁纠正道:“第一本官叫做真当好!第二本官没有判你杀人罪!只是带回去审问审问!第三你要是不放了本官你就犯了威胁朝廷官员的大罪!这里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证!”

  疏桐心想,看来这个官看起来糊糊涂涂,其实不糊涂!便拿开了小青的手道:“大人请息怒,小青是江湖中人,不懂规矩!我是这里的老板,有什么话就对我说罢!但是他确实没有杀人!”

  真当好捏捏小胡子道:“杀不杀人,本官自有公断!就你吧!跟本官走一趟,还有人告你呢!说是京华楼开张那回死了个叫小六子的人!一并算上!”

  官府来势汹汹,并且来得那样及时怕是有备而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疏桐知道这件事情比较棘手,定是有人故意陷害的,但是唯今之计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疏桐对他们道:“没事的,你们不用担心!明儿静爷来了,就请他住下吧!冬至的圆子大会照常举行!还有,不可怠慢了星宿先生,他喜好夜里出行,要记得给他留好饭食!顾清,这里暂时交给你了!”

  顾清沉重地点点头,道:“疏老板你放心吧,等爷回来,他定有法子处理好这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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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七月 27, 2010 9:55 am

  第九章 四面埋伏,忠言逆(9)

  疏桐回头看了眼京华楼,跟在真当好的后面,也没有人押她,真当好走路一跳一跳,摇摇晃晃,像个不倒翁!

  走了许久便到了衙门,真当好拦住了手下,自己后退十步,向大门冲去,飞起一脚,痛得他抱脚直跳,屁股顶在门上,一个松动便倒栽葱一般滚了进去,引得众人哄堂大笑,疏桐也笑了。

  疏桐被押往了牢房,真当好哈嘁连天,见疏桐被押了进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本官是继续装糊涂呢,还是睁一眼闭一眼呢?咳,烦透了,睡大觉先!”

  真当好正想进去,忽听一柔媚的女声从背后响起,回头,见得两个女人!慌忙下跪:“真当好,见过娘娘千岁!”真当好趴在地上,许久都没有反应!

  萧然满意地点点头,道:“卿家平身吧!”

  一心见其还是跪在地上,轻轻踢了他一脚,真当好翻了过来,呼噜打得直响!睡着了?

  萧然从袖子中抛下一大锭黄金,“咚”的一声丢在真当好的耳边,道:“本宫喜欢听话的人!”

  萧然将一心留在了外头,自己走进了牢房,她的到来使整个牢房顿时灯火通明,香气袭人,好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通体金黄的衣衫满是金丝,神采奕奕,活像一个女菩萨!

  萧然低头走进了牢房浅笑盈盈,上回看得不真切,此刻疏桐看得心服口服,这么漂亮的女人成为皇后当之无愧!

  萧然拿过一卷画,她道:“你是唯一一个本宫摸不着身世的人!你可以告诉我你从哪里来吗?”

  疏桐突然明白过来他们的目的并不是小青,而是冲着她来的。她回道:“我若说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你可相信?”

  萧然笑着,妖媚而不俗气,她没有说她相不相信,她拿起了一卷画卷慢慢展了开来,给疏桐看,疏桐看着心惊,画中之人和鸣长得真像,只是左太阳穴上有一颗红痣,便笑着说:“此人英俊潇洒,宛若天人,不知道是何人?”

  萧然格格笑了起来,“小姑娘嘴儿可真甜!他就是东风晴天,是本宫的好姐妹蓝妃的儿子,他当年受了冤屈,被逐出了宫,定是受了不少委屈!”萧然眼中泪光盈盈煞是真切,若不是事先知道了鸣的事情还怕真信了她!“本宫想寻他回来,好好补偿!听说那个唤作鸣的人长得和晴天很像对吗?”

  疏桐心里早有防备,那张图若她猜得没错一定是鸣的父亲年轻时候的画像!疏桐摇摇头道:“不像不像,八杆子打不到边!”反正见过他的人也屈指可数,她一口咬定不像!萧然能怎样?

  萧然狐疑,不过她还是温婉地笑着,这女人当真好脾气?她道:“是吗?那真是可惜了!不过小姑娘,不管你从哪里来的,无家无势的更好,死了也没有人会来追问你的下落,错就错在你替鸣办事,不管他是不是晴天,本宫也一定要找到他,让他身边的人都消失,那他就会乖乖投降了!”萧然笑着,没有任何女人的笑颜可以美得过她!

  她见在疏桐口中套不出什么话来,也不多做纠缠,自行离去。只在真当好手中塞了个纯金的大元宝。真当好哆嗦地接着,待她后脚刚出门,他仿佛拿到了烫手的山芋,惊恐地丢给下属,慌张地道:“拿去,快拿去!明天拿去分给穷人!”

  真当好越想越觉害怕,他耷拉着脑袋,给了自己几个巴掌,口里嘟囔着:“买命财!买命财!”

  正在这时,真当好只觉得有人拍着他的背,他回头,见得一个长得粗犷而又让人安心的笑颜出现在他头顶,他一脸无辜道:“大侠,本官叫真当好,本官不是狗官!要不,你劫狱吧!本官就当没看见!”

  静大手一扬,正想打昏他,好让他也有一个借口,未想,当真好骨碌一声倒地了,呼噜打得山响!肚皮里直犯咕噜:老天我真当好是真的想要当个好官的,可是当好官了脑袋就没了那还怎么当好官呢?所以请您不要怪我啊,回头一定给您多烧点钱!

  静瞧着他这样子颇有些无奈,便悄悄潜了进去,见疏桐侧身躺在角落里头,地牢里黑漆漆的,只有几盏油灯在那里跳跃着,木栏杆子散发着霉味儿令人生厌,老鼠满地乱窜,蟑螂在烂木上大摇大摆地弹着翅膀,那刑具生得锈儿吧唧的,看来许久没有使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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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七月 27, 2010 9:56 am

  第九章 四面埋伏,忠言逆(10)

  静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双手握着牢门,凝视了疏桐的背影半晌,似乎觉得自己突然来有些唐突,怎奈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带她出去,让她再也不要回京华楼了,那里太过凶险,况且鸣又待她苛刻。

  主意打定,便轻轻一用力,那牢门势如破竹,吱啦一声就歪了,见疏桐没有一丝反应,心中担忧,想她莫不是病了?牢里头阴冷这样躺着有损身体,便脱下了自己的外衣,从背后轻轻替她盖上,轻轻唤着:“桐儿……”

  静觉得不太对劲,那女子出手如电,静猝不及防,硬是给点中了大穴,她似乎很不满意,一把推开静冷声斥道:“怎么会是你?”

  静惊怒道:“一心?!”

  一心揶揄道:“很失望是吧?来了个没有用处的人!没想到他居然真沉得住气,在我捎了他杀人的口信之后,居然还是没有来,当真绝情!看来,我低估他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桐儿呢?你把她怎样了?”静自身难保,却还惦念着疏桐。

  “她?杀人犯了死罪!自然要死了!”

  “胡扯!东洋刀客方死,便有人进来拿人!分明是个阴谋!”

  “阴谋你又能奈何?现在还不是身险囹圄?我大可以杀了她!然后便告你劫走犯人,一箭双雕!反正静水对某些人来说迟早是个要拔除的祸害!”

  “这么说,东洋刀客之死也是你刻意的安排?”

  “是又如何?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既然他绝情,那我也没必要留这贱人的性命,你就随她一道上路,去阴曹地府当鬼夫妻吧!免得日后动手耐你不得!”

  一心从草垫下拉出疏桐,她被封住了哑穴,周身大穴,吐不出字,动不得身。只能眼睁睁看着静,她没想到的是自从上次一别之后居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他,实在有口难言,满心愧疚。

  一心的剑直指疏桐,当着静的面,挥剑,她不用最快的剑法而是用死得痛苦的刺术,她要一剑一剑刺死她!当着静的面让她残忍地死去,尽管这个人不是鸣,但大抵让静看了也暂时可以让自己复仇心理得到快慰。

  静简单地动了动四肢,动不了,他急中生智居然倾身倒在了疏桐身上,任由剑长驱直入。疏桐只是粗着脖子,不能呼喊,她的面部极其痛苦地扭曲着,静此举当真是令她万死难辞其咎。

  忽然金光一道直劈一心的剑,一心本没有防备,临空一剑竟让她退却了几步,火光四射,那人顺势揭开了静身上的穴道,静喜道:“金钩!幸亏你来得及时!”

  金钩笑道:“你也太大意了!叫我这做兄弟的如何放心?!”

  一心见状况不妙,夺门而逃。

  数十个捕快在真当好的带领下,将一心团团围住,他指着一心道:“东洋刀客死的案件已经真相大白,你自己都亲口招认了,还有什么话说!只要你供出指使你的人,本官就从轻发落!”其实真当好心里也清楚是谁指使的,只是习惯这样问了。

  一心轻蔑地看着真当好,“你当真是糊涂!不过……”

  一心拔剑如风扫落叶,捕快横死数个,其余的都胆战心惊,步步退后,真当好吓得第一个逃跑,边逃边鼓励着捕快,“谁拿下她!重重有赏!”

  一心的剑很快扫光了所有的衙役,直逼真当好的脖子,小青突然出现,如蛇般的柔弱无骨化开了一心的利剑,一心仓促逃了去,在夜色中,分辨不出方向。

  小青拿着铁扇,飞驰着向真当好杀去。

  疏桐慌忙阻止道:“小青,且慢!”

  小青的扇刚到真当好的脖子便打住了,娇声道:“为何要饶这狗官的性命?!”

  真当好的裤管都尿湿了,他哭叫着:“本官一生没有做什么坏事,你们就饶了我吧,我保证离开这里,从这里消失!”他死命抓住了疏桐这个尚在犹豫中的救命稻草。

  小青格格笑得人毛骨悚然,“疏妹妹,他死了好处可多着呢!第一,小六子的死就此终止,虽然那是东风裂干的好事,但你想想若追查下去,你免不了当替罪羊!第二,刀客死就此终止,一心潜逃,明日自有舆论传播,此人因比武而死!第三,衙门之人都是一心的剑法所杀!从此她成了通缉犯,就可以将其从萧然身边调开!第四,萧然也不敢追究,她不会想把事情闹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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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七月 27, 2010 9:57 am

  第九章 四面埋伏,忠言逆(11)

  疏桐犹豫,这人算不上坏,虽说若有谁再威胁他,他会做一些坏的勾当,但罪不至死,瞧他方才带队拿人还算有一点良知!再者他也委实不知道什么!留他性命可行!便私自做了决定,她扶起了真当好道:“你乘夜逃走吧,你知道萧然一些东西,她迟早会害你,不如你将官服给死人穿上,刮花了脸冒充你!走得越远越好!”

  真当好泪流满面,将头磕得咚咚响,疏桐紧抓着小青的手,秀眉都凝成了一字,她郑重地劝告小青:“你别想暗中杀他!我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龌龊不堪之人,且信他一次,倘若最终他真的还要来害我,那我也无话可说!”

  小青叹了口气,被她看穿了,拗不过她,其实爷这么做也是小心起见,不过看到疏桐安然无恙,自是心头喜悦,道:“且饶他狗命,幸好你没事!”

  静忍了许久终道:“你还好意思计较!若不是金钩赶来及时,她早遇害了!如此一来,我更是不能放任她回去!你回去着鸣说清楚!既然他没有能力保护好她,那么便让她走!”

  衙门里头,血腥厚重,树木零落,一片衰败之象。仿佛刚刚遭了洗劫一般,真是一贫如洗,当知府当到他这份上也算是难得了。那真当好也没有什么家什,收拾停当战战兢兢逃去。看这衙门府邸他是清官,看他这样子长得像贪官。

  静拉着疏桐的手道:“桐儿,好眼力,此人却是罪不致死!方才他还放我进来劫狱呢!”

  疏桐欣慰地笑了,静真是体察入微,宽厚仁慈,是一个难得的好人!只是想起一个月前自己逃婚的场景,心中又觉惭愧起来,便鼓起勇气想要道歉:“静……”

  静笑颜灿烂,道:“你什么也不必说,我了解!也信你!只是不能让你再回去,我们一道回家好吗?你想去哪里我们便去哪里安家!”

  静盛情缱绻,那份真挚而炽热的感情时刻燃烧着疏桐,几乎让她忘却了自己的责任,自己的目的,静就像是一个遥远的幸福,可以看得见却不属于她的心,她几乎要被打动。

  可是她知道得太多,不能不负责任地就走掉。鸣是那样信任她,他是那般孤独,他的心思怕是也只有她才能体察得到!当然她也希望静能够好好的,健康平安地生活!她不能什么都兼顾,所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守得住一头,终是要负了另一头。

  静见她低首不语,终道:“桐儿莫要为难!虽说两者不可兼顾,但是我若同你一道留在京华楼却是个两全其美的方式,一来你不必为难,二来我也可以就近照应你,若是有谁敢欺负你,定不饶他!”

  疏桐一时语塞,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心头五味杂陈,既有一种安然又有一种忐忑,她承认,她喜欢同静在一起的感觉,她可以保持一种松懈的状态,而不必去担忧什么。可是她不可以那样自私,一而再、再而三地亏欠他,这令她寝食难安,却又无可奈何,要她严词赶走静,更是不忍心浇他一头冷水,只道:“如此是否有欠妥当?”

  静有些察觉疏桐的心思了,笑道:“没有什么不妥的,你就当我是京华楼的客人,我要长住在那里,你总不至于连生意都不做了吧?”

  “岂敢!京华楼自是欢迎的!”疏桐只得道。

  “那便是了!”静轻轻走在疏桐的身侧,与她靠得十分近,仿佛生怕她摔着了,呵护备至。

  疏桐心中惴惴不安。

  小青这一路没少把白眼送给静,好在天不亮,瞧着静走得那样近他心里不服气,硬是凑了上去挽着疏桐的另一边,像个多事的小丫头片子。

  折腾了一夜,快近京华楼的时候已是上午,冬阳明媚,却不见得有什么暖意。

  外头停靠着黄龙玉撵,侍卫将宽阔的门面挤得个水泄不通,疏桐问道:“小青,这是怎么回事?”

  小青一拍脑袋,道:“疏妹妹,奴家忘记告诉你了,这皇上东风浩同皇子出巡恰好赶在今天回来了,听闻京华楼菜色十分独特定要来见识,还特地点了上回那个价值一万两银吓倒众官的馒头大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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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七月 27, 2010 9:58 am

  第九章 四面埋伏,忠言逆(12)

  “是吗?”疏桐有些诧异,看来这市井的宣传力量不容小觑,连深宫大院都吹到了。她敛了敛神色,毕竟那是皇帝,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三人一同从边门进了去,那坐中央的自然就是东风浩了,虽上了年纪但瞧着有一种神韵,一种从容淡定的气质,他的眼睛深邃有神,望去看不透他的心思,狭长俊秀的脸被岁月捎上了几丝沧桑,举手投足之间难掩尊贵之气。

  他朗声笑着,举杯喝酒大声赞叹,大口吃菜,毫不做作。东风胤和东风裂也坐在一侧,萧然则依偎在皇上身边,斟酒伺候着,体贴备至,她的笑如春水那样含情,细语如小猫一般轻柔,东风浩也只是象征性地喝着萧然喂他的酒。

  鸣站在东风胤的身后,依然戴着面具,落叶松站在东风裂的身后,却总是不停地打量着鸣!因为他听闻,京华楼的伙计昨日打败了东洋刀客,那刀客已死,心中顿觉受辱。瞧鸣脚步稳健,内力深厚,有机会定要着他比试比试,出口气!

  顾清在一边指挥着上菜。

  疏桐觉得静有些不太对劲,他的手握得她生痛,她抬头观察静,见他的眼中燃烧着怒火,猛地记上心头,他说过他的杀父夺母的仇人左太阳穴上有一颗红痣!而这个人恰好有!而他是皇上!

  疏桐这一惊可不小,其实她早该想到的,那日在皇冢中,太奶奶就已经挑明了,静是蓝妃同前夫之子,仇人自然是皇帝!看来太奶奶也瞒他瞒得苦!

  疏桐为安全起见,催促着让小青先带他回房,让他先冷静下来!怎奈静一动不动!僵持了片刻,静才恢复正常,神色泰然道:“先行回房!”

  东风浩似乎觉得这边的宾客神色目光怪异,顿时警觉,寂静了会,他从容地喝完酒,放下杯,看了眼静,蹙眉,打量,在一恍神的关头,觉得他像极了静易郎!那个可怜的男人为了救自己的妻儿死在他的手上!而他应该是当年蓝妃瞒着他放过的小东西!而这个小东西正充满杀气地瞥着他!

  浩招呼道:“那位穿白衣服的小兄弟,不介意的话过来同朕喝杯水酒!”

  静一怔,轻轻拍了拍疏桐的手背以示安慰,屏退金钩,随即阔步来到东风浩的跟前,大方地接过酒,一饮而尽,不卑不亢道:“多谢!”

  “很好!你知道些什么了吗?”东风浩问道,眼中满是闪烁打探的意味。

  “知道了!就在方才!”静毫不忌讳地回答。

  “那好!朕等着你!”浩一字一顿道毕,伸了个懒腰,自己垂了垂肩头,道,“朕老了,是时候了!”

  “明白!”静彬彬有礼道。

  东风浩颇为诧异,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见他不打算动手,便笑道:“今天便不为难你!但朕会给你机会!你且下去!”

  静看了看浩的贴身十四护卫,打量了他们一番,便抱拳引退。

  只听萧然在浩耳边道:“皇上,没想到静易郎的儿子倒是比他父亲懦弱了!你放任他多活了十几年,还百般对静水山庄关照,他怎么连声谢谢都没有呢?真是不知礼数呢!”她故意将话说得让他听见。

  静止住了脚步,拳头隐隐露出了怒意。

  疏桐见状轻道:“你明知道她在激怒你!”

  静愤然道:“你说得没错!”

  疏桐只觉得背后一阵灼热的烧痛,仿佛有人在盯看着她。

  宴席上本是僵硬的气氛在静离开后缓和了下来,大部分的人都被浩同静的对话搞得摸不着头脑,唯有鸣担待着一股忧心,唯有萧然算计着静的每一种可能发起的愤怒!

  东风浩笑意满面地宣布:“朕决定要今晚留宿京华楼!”

  这个决定非同小可,侍卫如临大敌,严阵以待,却一一被东风浩斥退。

  天空阴沉得发白,地下天上都是一个色,白里透着灰,就像静的心一样,火热里透着寒冷,他起身,抖落身上的雪,飞身下屋,他手中紧紧握着剑,紧得仿佛要将剑给掐了断,他看着浩住的那间房,他的眼中还燃烧着一种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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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七月 27, 2010 9:59 am

  第九章 四面埋伏,忠言逆(13)

  他的脚钉在了雪地中,他的头发惶如狮棕般生硬地在风雪中摇曳着,他只在这里住一个晚上,难道这就是他所给他的机会不成?浩的房门外头没有侍卫,只有灯火在那里跳跃着。

  一个人在那里读书,一页又一页慢条斯理地翻阅着,却翻得他心焦。

  他提剑正想要闯进去,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搭上了他的肩头,随后抢先一步飞身穿破窗柩直刺灯下之人。

  静只来得及道一句:“糟糕!”

  却见金钩已经身中数箭猛地从屋内倒退出来压倒了门框,静的脑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开始行动了,他一个转身避开如蝗的飞矢,一个水中捞月便将金钩猛落的身子给接了去。迅速退却至一僻静的房中,只觉得心头一阵撕拉的巨痛,仿佛那些箭支支都剜在他身上一般,他忍着怒气,道:“你怎这般傻,竟然拿自己去试探!”

  金钩眯着湖蓝色的双眼紧紧抓着静的臂膀,紧紧的,如此僵持了许久,他才道出话来:“屋中的人是萧然!怕是那狗皇帝早已逃跑了!你要当心!莫中了计!”

  “你……你怎可如此……莽撞!你若出了什么意外……”静拿着他的双肩,没有顾及金钩的话,无奈而又懊恼,金钩数年前已经脱离静水山庄独自经营去了,他是因为太奶奶过世特意从缅西海的布庄赶回来悼念的,怎能搅和进静水山庄的恩怨呢!

  金钩若无其事地笑笑,“这点小伤又算得什么?我们小时候打架还不是打得几天都卧床不起!”他拍拍静的肩头,坐了起来,再次重申道,“那萧然功夫实在了得,你可要当心!即使皇帝有意让你复仇,但是身为妻子怎可放任丈夫由着你去杀呢!”

  静点点头,金钩那样的身手也躲闪不及,萧然还真是深藏不露,原只当是她言语刻薄了些,没想到却也是个行家,竟然连他都没有发现她会武!

  静替他清理伤口,伤口非常利落,看得出箭术极为高超,若不是仗着内力相抵,怕是早就穿了肺腑,丧了命!静道:“你若还当我是兄弟的话,以后不要冒这样的危险!”

  金钩挨着倒扎钩的痛苦,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他只道:“我当你是兄弟,哪怕是用命来相抵,我也毫不吝啬!你我身上的血虽不同!但是你明白的!”

  金钩的双眼炯炯有神,他赤露的臂膀紧搭着静的臂膀,一脸自豪!

  静为其所动,便也不加苛责了!他明白!大丈夫能够死而无憾,却也难得。

  正沉默间,窗外一条黑影掠过,静直扑追赶,那人没有跑多远便停了下来,只听他道:“你以为东风浩会伸着脖子等你去砍么?你以为他真的会为当年的事情愧疚吗?别天真了,他给你机会只不过是个缓兵之计罢了!他明日清早便会偷偷从偏门起驾回宫了!你自己拿拈着!”

  “你又是何人?凭什么会知道?告诉我这些又有什么目的?”静狐疑地看着他,只觉得背影有些熟悉,却记不得是在那里见过。

  “我是谁你不用管!总之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却恰好有个共同的敌人罢了!”那黑衣人说毕,冷笑一声,纵身上了屋顶,消失在暗夜中。

  静没有追赶,只觉得暗处有人躲着偷听,便道:“你出来吧!”

  鸣从一侧的草丛中跨出一步,他的手放在背后,眼睛尖锐地盯着那个黑衣人消失的方向。

  静道:“你都听到了?”

  “是的!”

  “你会怎么做?”静开始警惕起来。

  “应该我问你:你想怎么做?”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鸣冷哼道:“因为你不能死!蓝亭希望你好好活着!你是她和所爱之人唯一的血脉!”

  静这一惊可不小,半晌说不出话来。

  “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是吗?可惜我不想告诉你!也不想再提及这件事!记住,明日无论发生什么状况你切不可自行动手!”

  鸣言尽于此,留下静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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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七月 27, 2010 10:01 am

  第九章 四面埋伏,忠言逆(14)

  鸣回到沁园,却也不回房,只是在独木桥上看着池水中易碎的月影。

  疏桐在亭中等他,见他回来慌忙迎上去。

  还未等她开口,鸣劈头盖脸即道:“你就这么记挂担心他?!”

  疏桐语塞,听得出他的语气已满是怒气,只得适时候打住。

  鸣见疏桐反倒是一言不发,突然爆出一声冷笑道:“怎么?怕我害他?”

  “你不会!他是你哥哥!”疏桐还真有点担心,毕竟静要杀的是他的父亲!

  鸣抬起疏桐脸,双手捏得她生疼,他一字一顿地对疏桐道:“我对他说了一句话,劝他明日不可贸然动手!”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疏桐心跳得紊乱。

  鸣凝视了她半晌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没有一个敌人会笨到把他的计划提前泄漏让我们去防范!”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我是个骗子!”鸣看着她狐疑的眼神,只觉得浑身热血窜流,他恨不得捏碎她的脖子,虽然他不值得去信任,但是他希望她能够!

  疏桐竟觉得有些恐惧,鸣的鼻子靠得她那样近,她可以轻易地呼吸到他鼻子的气息,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怒意,不是她不相信他,只是他曾经杀死爱他的人、杀死他嫡亲的大哥!他会放过静吗?静要杀的是与他血脉相连的父亲啊!

  不过她还是愿意相信他的,只是鸣他讲得太过含糊,静不得其意,或是静从小不是生长在人吃人的皇宫中,可能会有些令人担心。

  疏桐道:“我相信你!可是我担心他!”

  鸣默默看着她,他何尝不担心?自己夹在父亲和兄长之间已是尴尬,若让静知道他夹在仇人和弟弟之间又会做多少挣扎和烦恼?

  夜色阑珊,外头的冷使两人浑然不觉。

  疏桐碰了碰他的臂膀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你同胤相处已使我胆战心惊,却还要因为静的缘故令人担忧,我只不希望看到你们有什么损伤!”

  疏桐心里清楚鸣的无奈,一个要帮,一个要杀,一个要瞒,还有个个都得防,那是怎样一种心境,她都无法想象那需要怎样的智慧和忍耐。所以他沉默寡言,心细如尘。

  谈话不是十分愉快,每个人身上仿佛都压着块巨石,有些压抑。

  疏桐走回自己房去,却见鸣一直走在她的身后,一言不发,与她保持三步的距离。送她回房吗?

  他好像也没经过同意,也没说是送吧。

  一路上,疏桐心中忐忑,思忖着鸣那样做的用意。

  回房后依然辗转难眠,她反复想着静见皇帝的刹那,是那样怨恨,反复想着鸣闪烁的言辞,越来越觉不安,她起身坐在窗前,拿笔醮了点墨,迟迟没有动笔。

  二更的时候,疏桐悄悄打开了房门,她手里紧紧拽着一封信。

  晚上很冷,她的脸被冻得通红,她在顾清的门外等了许久。

  顾清对她反常的行为也不甚在意,只是仍然对她存有一点点妒意,所以他故意慢腾腾的让她好等,在等了一个时辰后,顾清以为她走了,开了门,没想到她居然还等着,见得他反而一脸歉意,她第一句话便是:“对不起,顾掌柜,这么迟了来打搅你!”

  顾清极度不耐烦的神情在疏桐的话中给冻结了起来,他无法忘记那个晚上疏桐和他的对话。他不耐烦地道:“别以为你是老板便可以一直使唤我,这么迟了,难道你还嫌白天我们的工作不够繁重吗?”

  疏桐一怔,道:“顾清,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一个下属使唤,你道是为何?因为我把你当朋友!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你比我大,你对我有偏见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感觉到你是一个耿直的人,值得我去相信就够了!”

  她将信给了顾清,继续道:“如果有一天我遇了什么不测,请将这封信给他!谢谢你!”

  那晚,顾清捏着这封信在门外站了许久,他的脸有些松弛,这是一个女人对他说的话!她把他当成朋友?他把她当成什么?敌人?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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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七月 27, 2010 10:02 am

  第九章 四面埋伏,忠言逆(15)

  夜,黑,冷瑟。

  静透过雕花镂空的长廊壁,曾见得他二人的相隔甚近,窃窃低语,禁不住将食指聚紧,握了个结实,无处容手,竟然将拳头打在了雕刻细致的廊壁上,跌落层层粉灰。

  他曾几次都扪心自问,难道他真的就不在乎鸣对她的感情吗?鸣从来都不会去承认喜欢谁,可是他却分明几次从鸣的眼神中读到了一种故作轻松的不在乎,那是一种欲盖弥彰的不在乎!

  打一开始,鸣当着他的面,将疏桐从他眼皮底下带过的时候,他还在怀疑,鸣是否是在做戏?因为他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耍心机,什么时候耍真心。而他现在对鸣的态度也吃不准了。 静看着自己的拳头,将手搁到了背后,深深呼出一口长气,在夜幕中呼出的热气格外刺目,他四下寻找着可以让眼睛有个支点的地方,明朗的双目隐约暗藏着一种伤痛,仿佛能够瞭望到最终的结局,而那个结局却深深刺伤了他。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人身上,那个人离他十步远的距离,他竟然此刻才发现,正想和她打个招呼,那女子便如幽灵一般消失在夜色中。

  静的话如鲠在喉,终是自言自语道:“云煞,我有试过去爱你,可是我失败了。”

  他曾自认为自己已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人,如果说定要有什么缺点,那便是太过仁厚,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始终相敬如宾,不忍去逼迫她,并且自始至终都跨越不了这道鸿沟。情不自禁地愿意将生命给她,这是为何?

  静久久徘徊在金钩的房门外,眉头紧锁。

  一道门,门里门外隔着两种情感,家仇的敌人异常强大,令他踌躇再三,他不可以冲动地去牺牲庄内兄弟的性命,儿女私情同样令他手足无措,面对鸣他竟然丧失了自信和从容,如果非要剩下点什么的话,那便是胸怀了,可是这个胸怀能宽敞到多久,他亦无把握。

  蓝苑,鸣独自饮着新丰陵兰,却不知是何味道,他的眼睛锐利地盯着一个方向,若不是静拦着他,那名黑衣人定是走不远,他也曾怀疑过另外一个人,可是见他安然在房中读书,丝毫没有外出的迹象,这令他松了口气,起码二哥还不至于背叛他,可又会是谁呢?

  有时候往往一件不明了的小事可以完全扭转事态的发展,他伙同二哥杀害了东风宣,因为他是毒杀蓝妃的帮凶,可是却被萧然得知蛛丝马迹,她利用心然对他的爱慕之情以及杀她父亲的仇恨,设计想将二哥一网打尽,所以他必须狠到一个也不留。

  他的心有时候硬到麻木,为了二哥,为了自己能有机会报仇,他必须牺牲一些对他无关紧要的人,他至今都记得杀死心然那无情的一剑。那一刻,他的心曾经痛过,不是为她的死痛,而是违背了自己的意愿杀人,他为自己心痛。直到最后他还是亲手扭断了她的脖子,后来他又拿着剑指着疏桐,其实那一刻他已再无心力再去杀掉她,他看着她,威胁她给出一个理由,他相信她一定能为他找一个理由的。

  鸣放下酒杯,去密闭的“幽室”,见萧然在幽室外,灯火在风中猛烈地摇摆,那里刚进行过一场战斗,两扇坏了的门窗布满了细密的箭孔,活像被拔了刺的刺猬,千疮百孔。

  鸣收敛了杀气,只是恭敬地道:“皇后不同皇上同住在‘幽室’吗,夜气凉,有损身体!”鸣说罢自然给灯添了点油,又加了灯罩。

  萧然合上书,仰起脸打量着鸣,巧笑嫣然,“你是哀家见过的最没规矩的手下!不过你的细心倒是同一个人十分相像。”

  萧然稍候了片刻,见丝毫没有提起鸣的好奇心自言道:“想当年,浩也是这样!只是哀家搞不懂的是浩的那个不成器的裂儿却似捉迷藏一般,体贴关心人又有什么错,偏藏头藏尾的!”

  萧然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分明洋溢着幸福,她不知道为何会说这些,大概是鸣默默为她添油加亮,让她想起了往事,心中顿生柔情。

  鸣默不作声,东风裂的品性让他质疑,同样萧然的话也让她觉得是故作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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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七月 27, 2010 10:02 am

  第九章 四面埋伏,忠言逆(16)

  萧然收起了笑容,一脸肃穆,她正色道:“哀家倒是差点忘却了,你是对家!你以为你不说话,哀家就看不透你吗?!”

  鸣居高临下看了她片刻,转身便走!

  萧然盯看着他的背脊,仿佛要在那里烧他个千百个窟窿,他居然可以这样轻蔑地离开?他这样一个没有地位的人居然毫不将她放在眼里?她是皇后!她想说什么,谁都要听她讲,她想要谁死,谁就不能活!

  她一咬朱唇,怒不可遏,狠狠将书扔向灯罩,书击碎了灯罩,听得清脆的碎裂声,随后火花奔到了书页上,愤怒地燃烧了起来,将萧然的脸照耀在冲天的火光中。

  书像一只火蝴蝶一般在冰冷的地面上跳跃着,渐渐熄灭,沦为黑夜,漆黑中传来东西碎裂的声音,传来萧然轻轻的低泣。浩背叛了她,她忍了,她得不到爱便学会了从他身上夺取权力,儿子是她的筹码,也是她唯一感到安全和体面的事情,她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可是却对一个小小的鸣奈何不得,她没有把握可以即刻取他性命,可她懂得牵一发动全身的道理。

  借刀杀人恰是她所擅长的,承如她在黑夜中笑着,任何人也看不清楚她笑的面目,她发出了笑声,可是她两片薄唇却是僵硬的,她的双目在黑暗中炯炯闪耀,她要逼他出手挑起争端,但这个人不是鸣。

  鸣对方才萧然的震怒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他快步离开萧然,他怕再停留一刻自己便会克制不住杀她!而他也无把握!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所以他忍,他要暂时忘却。

  夜深了,鸣忽见落叶松偷偷跳墙而去,正打算出去看个究竟,半路却杀出一柄亮剑来,那剑光神出鬼没,极其灵动,一时间让鸣忽视了她的容颜,二十个回合之后,鸣夺下了她的剑直刺她的咽喉。

  可是剑却没有进入,一袖风带转了剑的走势。

  静尴尬地看着鸣满脸狐疑的神色。

  云煞跪在静的跟前,羞愧难当,“静爷,云煞知错了!”

  静脸色淡转却瞧得出来已是怒气横生,他知道此刻无论说什么都会让解释变成掩饰,苛责也是无用,只是云煞这丫头定是以为杀了鸣,便不会再有人同他竞争疏桐!她太傻了,若不是他及时出现,此刻她早就被鸣当刺客给诛杀了!他不由得看向鸣。

  鸣一脸冷色看着落叶松消失的方向,道:“你不用解释!还是那句话,明日你要小心才好!”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她一定会对我下手?”静道。

  “我太了解她,那是她惯用的伎俩,她不针对我那么你便是她唯一有把握对付的!”

  静笑道:“那你倒是说说看她会怎样对付我?”

  “如果我是她我便会尝试激怒你!逼你出手,无论谁死她都将受益无穷!”鸣在背光处勘察着静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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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七月 27, 2010 10:04 am

  第十章 鸩酒入肠,泪已断(1)

  清晨,楼里空空荡荡,食物的飘香早已熏得人饥肠辘辘,以往这些时刻客人早已络绎不绝,如今寂四将地堂打扫干净,耀眼的阳光将青瓷地,红木椅照得通亮,外头的雪开始融化,屋檐上晶莹的冰棱开始变短,滴落的水滴似水晶一般,剔透闪耀。

  疏桐寻便了客房,发现都是空无一人,急忙跨出楼门,四下环顾,整个大街异常空旷,好不容易见着一老妇连忙拉住道:“请问你急急赶去哪里?”

  老妇道:“姑娘,你不知道,今天西华门外菜市口发生了大事!快瞧瞧去!”老妇刚说完便急忙挑着菜篮子跑去。

  疏桐心里没来由地猛跳着,她一边祈祷着不要发生什么事情才好,一边三步并作两步追赶,最后竟然一路猛跑过去!菜市口本是不远,今天却格外长。

  就在疏桐跑到西华门的刹那,惊见金钩飞蹿到静的跟前,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十四把剑穿透身躯,血肉横飞,她的心在那一刹那停止,她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喘气,她的脑袋中一片空白!她只知道静这回可是惹了天大的麻烦!

  静红着眼看着那十四个人,十四个工具,他脸上的肌肉僵硬如铁,仿佛给冻结了起来,他的脸很红,映红了他的剑。

  他饱含感情的双眼,如今却满是泪,满是愤怒的泪,他浑身都是鲜血,那是金钩的血。他抬头望着一个方向,那怒吼声响澈了云霄,似把利刀砍在了她的心口,她顺着静的方向看去,脸色煞白,白如纸,太奶奶的尸首竟然被挂在菜市口的牌坊上!身上衣衫破碎,显然是被鞭笞过。

  静压抑着满腔的愤怒,他已不能再忍,他恨,剥皮拆骨地恨!他没有想到那个不怕死的人如今却用这种方式来践踏他,羞辱他。

  他一字一顿对着坐在轿中默不作声的东风浩道:“你杀我父亲,抢我母亲,戮我族人!就连死人你都不放过!此仇不共戴天!”字字泣血,剜心蚀骨!

  剑阵轻如飞雪,密如罗网,铺天盖地,静拔剑横扫,十煞护主齐现,一阵刀光剑影十四剑客倒下了八个,静步步紧逼!母亲绝望的眼,父亲垂死的脸,太奶奶慈祥的面庞交错迭现,他要赶尽杀绝!一个都不放过!

  东风胤、东风裂护驾却节节败退,静的剑直取浩的首级,却被胤挡了去,“扑哧”一声深深没入右肩,裂见状趁机从背后袭击静,静的剑又没入三寸,直指浩的心脏,胤却苦撑着,口中含血道:“父皇!快……回避!”

  东风浩仿佛酝酿了许久,才提起一口真气奋力拍向静的胸口,这一掌力量迅猛无比,静防不胜防退却数十步,用剑支撑着身子,吐出满口鲜血。

  落叶松趁机与鸣一战,鸣见静重伤,一个分神却给落叶松占了先机,他的长刀由天而降,直劈鸣的脑门。

  浩起身,面色苍白,他怒道:“都给朕住手!”他气极,猛咳起来。

  东风浩这一声怒喝,还真把所有的人都给唬住了,十煞聚集在静身后,十四剑客剩下的尽数聚集在御驾前,落叶松撤刀,道:“今日不算!日后定要找你好好比试一回!”

  鸣却对落叶松的挑战不与理会,落叶松更是火冒三丈,咬牙切齿。暗自下决心非要打得他求饶为止!谁叫他如此目中无人?

  浩见鸣安然,心事有所缓和,他指着静道:“你也太放肆!朕本不想伤你!你却要杀朕的孩儿!实在过分!你让朕怎么给你机会?你让朕在众百姓面前如何抬得起头来!”

  静的声音颤抖着,疼痛和愤怒令他满脸涨红,他冷笑道:“你还有资格说这话?身为一国之君夺人妻,灭人族且不说!你连死去的老人都不放过!你本就不配当一个国主!”

  浩一惊,看向静指的方向,那里空无一人,什么也没有!浩怒道:“一派胡言!哪里来的死人!岂有此理!”浩莫名恼怒!他指着静道,“静觞魂,你听着,今日朕不罚你行刺之罪,朕便不是皇上!”

  静见太奶奶的尸身不翼而飞,四周黑压压的官兵,心中猛地记起鸣的话来,莫非他知道要发生什么,莫非他也参与了吗?静看着鸣,脸上阴晴不定,咬牙切齿道:“十煞听令!命你们速速逃离此地!莫要再回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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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七月 27, 2010 10:05 am

  第十章 鸩酒入肠,泪已断(2)

  云煞眼中坚定,目光熠熠,毫无惧色,她道:“我们不走!与庄主同生共死!”

  “我们誓死也要保得庄主出去!”众人道。

  “倘若你们不走,我此刻便死在你们的面前,走!将太奶奶尸首寻回来!”静双目血丝密布,他看着鸣,眼中分明有着怀疑,更多的却是心痛和绝望。他是那样死心塌地地相信他,而他却镇定自若地站在那里瞧都不瞧他一眼。

  十煞左右为难,见静不容违抗的语气只得飞身杀出重围,云煞被天煞挟持着离开,一步三回头,眼中满是难舍,她望着静宽阔伤心的背影,泪簌簌而下,模糊了他的身,模糊了众人拥簇不堪的身影。

  落叶松的长刀刹那间已搁在静的脖子上,明晃晃的,很是刺目。

  鸣不动声色,只是手轻微摩挲着剑柄。

  突然他出手了,毫无征兆,直击落叶松的手腕,他一个踉跄,却仍然将刀紧紧拿在手上。

  鸣趁机揪起静的衣领将他带离了落叶松的身边,轻道:“同你说过!你却不听!”

  静说了一句话,令鸣心中烦闷,他道:“不论你是否值得我去信任,不过你看桐儿的眼神骗不了我!这点我却相信,我若死了,请你当一个能让她信任的人,好好保护她。”

  鸣的唇动了几下吐出几个字:“没听到。”他一把讲静推倒在地。将剑指着他的脖子!

  东风浩道:“那个谁,叫鸣的!你就按照朕的旨意,将他就地正法!斩首示众!”

  鸣的手一个猛颤,愣在那里,迟迟不肯动手。

  胤忍着疼痛道:“鸣弟,你犹豫什么?他要刺杀父皇,论罪当诛!你想抗旨不成!”

  浩颇有深意地注视着鸣的举动,暗道:莫非他已知晓了静同他的关系?也罢,朕倒是要看一看,我这个当父亲是否亲得过一个同母异父的兄弟!他喝道:“鸣,怎么还不动手!想抗旨吗?”

  鸣将剑靠近了一寸,他眉头紧蹙,他是否应该杀了他?如果抗旨,便再也不能接近萧然,不能报仇,可是静却是自己的哥哥,母亲知道他杀了哥哥定不会原谅他!桐定也会憎恨他!可是若放他逃走,他势必还会再来行刺父亲,那时候又该如何救他?

  裂见鸣迟迟不动手,教训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二哥的话,你没听到也算了,连皇上的话也没听到吗?你只不过是二哥身边的一条狗!凭什么在此耀武扬威?”

  裂挥剑砍向静,却听“噌”的一声金属的尖啸,鸣挡开了他的剑,将剑指向裂的脖子,逼得他节节后退,他的声音不怒而威:“闭上你的嘴!”

  鸣将剑往地上一挡,单膝下跪,道:“静不是有意冒犯皇上!却是有人挑拨离间!他们将其太奶奶的尸首挂在菜市口的牌坊上!试问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任谁见了都会怒不可遏,皇上若不相信可以问问这些围观的百姓!相信以皇上的睿智应该可以明查!”

  东风裂对着百姓问道:“你们说说,你们有没有看到尸体?有没有?”

  “没有!”众人异口同声!

  浩脸色煞白,父亲居然亲不过一个哥哥,居然还欺瞒他!他指着鸣怒道:“你若不动手,便是包庇他!” 鸣将剑往地上一丢,坦然道:“皇上不分黑白,恕难从命!”

  “放肆!”浩气得从台阶上直冲到鸣的跟前。

  裂道:“父皇,他定是伙同了静觞魂来刺杀您的!请父皇将他一道治罪!”

  胤怒斥鸣:“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还不向皇上请罪!”说罢,胤带伤跪地求情,“望父皇看在儿臣薄面饶恕了他,他若不动手儿臣代他动手!”

  疏桐在房间里翻箱倒柜了一番,才记起免死金牌放在了梳妆盒子里,她的手不能自控地抖动着,没有想到这么快就需要用上了。她飞快跑了回去,被庞大的人流阻挡在外,只听他们“没有!没有”喊声阵阵,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正着急间,忽然身体一轻,居然凌空飞了起来,回头却见星宿向她微微一笑,道:“快去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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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七月 27, 2010 10:06 am

  第十章 鸩酒入肠,泪已断(3)

  疏桐欣喜,星宿总在出其不意的时刻出现,真是及时雨!她对星宿报以一笑,星宿一脸陶醉,戏谑道:“你看,我们在空中飞,好似神仙眷侣!”

  疏桐觉得他这话说得不中听,便踢了他一脚!

  星宿委屈道:“真是个小气鬼!说说都不成!”他将大致情况都说与疏桐明白。

  星宿踏着人浪,像一只轻巧的燕子,将疏桐送了进去,正准备开溜,却让疏桐给揪住了,只得硬着头皮立在那里。

  东风浩诧异地看着星宿,不做声!

  静被扣押了起来,鸣也受制于落叶松,疏桐知道此刻若是说她也见过,那无疑是自投罗网,被认为是同党了,便开门见山道:“民女愿用免死金牌换静一个机会!”她虔诚地跪下,双手将免死金牌高举。

  东风浩诧异,他遣人将金牌拿至眼前仔细端详着,却是真的,他看向胤。

  胤言辞闪烁道:“确是儿臣给她的!”

  “好啊!你们都串通起来欺瞒朕!”

  “儿臣不敢!父王从小就教导儿臣要言而有信!儿臣与疏桐打赌,输了自然是认赌服输!”

  “那你也不该拿免死金牌去赌!”浩虽说口中责骂着胤,但隐约好奇起来,能和胤打赌赌赢的女子确是不同一般,他也早就听闻有关她的事情,如今连他的两个儿子都站在她这一边实在是不可思议!

  便道:“那你说说,你们赌的是什么?”浩指着疏桐,“你说!胤儿你给朕闭嘴!”

  疏桐打量着胤,心中思忖着,皇上如此重视免死金牌,估计这张王牌一出静是没有性命之危了,只是这个问题她却不好回答,她总不能说是去盗了皇家的祖坟吧?这样反而倒是将鸣同胤都给扯了进去。

  她打量着胤,见他十分紧张,又打量了鸣,鸣却疑惑,大抵他是不明白她什么时候同胤打赌了?而且赌的还是免死金牌,她还碰巧赌赢了!

  场上的气氛起了微妙的变化,原本血腥阵阵杀气腾腾,此刻却变得安静下来,仿佛大家都等着疏桐的谜底一般,充满好奇。四周人头攒动,浩看似体力不支,在林公公的搀扶下微微顺了口气,坐下。

  疏桐微微整理了一下说词:“回皇上的话,民女同二殿下赌的是命!原于一种西域奇毒,唤做曼陀罗之吻,二殿下认为此毒的解药只有他才有,别的一概不能救得性命!没有解药三日便断气,即使用功力镇压也只能拖延数十日!民女不信,便以身试毒结果一月有余还依然活着,所以二殿下输了,愿赌服输!”

  浩大为诧异,“这算什么打赌?简直是胡闹……那你的毒现在可解了?”

  “多谢皇上关心!民女的毒还没能解!”疏桐如实回答。

  “那你不怕死吗?你怎么不用免死金牌向他换解药呢?”浩提醒她。

  “若是怕死,当初自然也不会同二殿下打这个赌了!如今金牌已使用,民女便将这个赌赌到底!还望皇上信守承诺!”

  浩打量着疏桐,见她神采奕奕,自信满满不禁为她所动,他其实不想杀静的,这个女子出现恰好替他找了台阶,便趁机应允道:“好!放了静!朕的免死金牌自然是一言九鼎!静觞魂,今日就当是一场误会,下次朕还是会给你一次机会!好自为之!”浩说着又咳嗽了起来,“鸣是吧?今日朕看在胤儿的面上暂且饶你!”

  鸣没有谢恩,他仿佛没有听见浩的话,他警惕地看着四周的人群,房檐。

  因为萧然不在现场!

  果然,在众人松懈之际,一支箭从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射来,令人措手不及!

  箭光刺目!

  疏桐距离静最近,也只有她看得最清楚,此刻静已身受重伤!她推不动静如磐石般的身躯,转而扑倒在静的怀中。

  “扑哧”一声,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

  鲜血在静的白衣上绽放出玫瑰般的花朵。

  她看着静震惊的大眼,强忍着咽喉咸滋滋的血腥,她想说一些话,却说不出来,原来被利器刺穿身体是那样痛得钻心。比上次那一刀更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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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七月 27, 2010 10:07 am

  第十章 鸩酒入肠,泪已断(4)

  疏桐如同一只没了骨架的风筝,悄悄倚着静的身体滑落地上,鲜血染红了残雪。

  静的双手被缚,眼睁睁地看着疏桐倒了下去,热泪夺眶而出,猛呕出了几口鲜血,竟也倒在疏桐身上。

  惊叫声和四周杂乱的呼喊声,脚步声,搜寻声,驱赶声,官差的责骂声,仿佛交响曲一般奏鸣了起来。人群渐渐被疏散,仿佛一群逐臭的苍蝇一哄而散,只剩下聒噪的唧喳声。

  相信不出一日,饭庄、茶馆、客栈里头便又多了不少活色生香的谈资。

  疏桐的眼皮沉重地合上了,这次她以为她真的要死去了。

  皇上被众人相继保护,圈成铜墙铁壁。

  两个黑衣人鬼鬼祟祟向不同的方向飞逃。

  鸣惊惶失措地上前,抢过疏桐的手腕把了把脉,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疏桐的玉簪在发髻上摇曳了几下,轻轻落在了雪地上。

  鸣的双手紧紧地捏着疏桐的肩膀,那簪就在他的手边,可是他却捡了许久,最后他坚定地将玉簪子重新插回了疏桐的发上。

  他将疏桐揽在怀里,看着她紧闭的双眼,意味深长地道了句:“你岂能将这事藏匿得那样好!”他的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抖动,他的双指紧紧扣着疏桐的肩头,看着她即将消失的生命,仿佛看着前路上一团温暖的火焰将要熄灭,他将再次沉沦于无休无止的黑暗和寒冷中,他的心中再次滋生出了一种恐惧。这种恐惧令他双眼潮红,悲愤交加,为什么他会有那样悲伤的情绪?为什么?她好好活着的时候,他也就这样,可是她要死了,他的心底居然会产生一种叫做“绝望”的东西,他本以为他早已没有绝望!他本以为他可以铁石心肠地走完这段艰苦冰冷的岁月。他本以为……

  鸣木然地抱起疏桐,背对着众人。

  浩对他说:“无论你救不救得回她,朕都等你回来!”他没有听见。

  胤对他说:“鸣,你没事吧?”他没听见。

  星宿对他说:“我拿着那刺客替她报仇去!”他没听见。

  ……

  马儿一声嘶叫!他听见了!目光骤然一亮,他抱着疏桐飞身上马。

  浩默默目送他,眼中闪现一丝疲惫,他知道鸣是他的孩子,哪怕他总是戴着面具,他也知道是他的孩子,可是他却不能认他!他处心积虑在他逃难的日子里尽他所能地维护他!可是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萧然在朝中日渐坐大,已是非他所能全权控制了,他苍老的眼中透着悲凉和倔强……

  胤舍身救父已给父亲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只是父亲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最好是定下储君,否则百年之后若没定下来便是要靠传国玉玺了,好在他手中已有半块在握!如此想来心中不免宽慰。只是父亲对鸣的态度有些奇怪!莫不是他看出了什么名堂?胤对此耿耿于怀。

  星宿将静交给了赶来的小青,只向皇上打了个揖便匆忙告辞,他寻着那黑衣人而去,那个手中拿着弓的黑衣人!

  黑衣人逃至一处,见四下无人,便扯下了面罩,退去了外头的黑衫,露出一身普通的民妇装扮。

  一个瘦长的男子前来接应!那个人正是黄天,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人跟踪,星宿无奈,不敢靠得太近!

  萧然深深地吸了口气,平静了一下杂乱的思绪,静静地走在青石板路上,石板颠簸着,她的心也跟着颠簸。

  她没能杀得东风浩,心里遗憾的同时却也有些庆幸她的箭被人打偏了!浩没有死!其实她不想让他死的!长久以来她在浩的饮食中下的药也不会让他猝死!只能让这个精明的皇帝变得日渐衰老,日渐对女人不再有兴趣罢了。

  可是作为一个女人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不免得有些寂落。她处心积虑爬到皇后的宝座上,踏在无数个女人的尸体上,她活了下来,她胜利了,可是胜利之后呢,她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又开始去杀人,比以前杀更多的人,因为她无时不刻都在担心,担心有女人会像她那样将她踩下去,很多女人连皇上的面都不曾见着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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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七月 27, 2010 10:08 am

  第十章 鸩酒入肠,泪已断(5)

  她牢牢地抓着浩的心,可裂儿不争气,她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怀胎十月,她的孩儿居然如此脆弱,没有啼哭几声便咽气了,她都来不及抱抱他,来不及亲亲他,他就抛弃娘亲死了!难道这是报应!萧然仰着头,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那时候她便再次隐瞒,为了不让人知道她的裂儿死了,她杀了所有的目击证人!

  可是那个时候蓝亭这个贱妇突然的出现让她措手不及,她是被抢来的,浩从来也没有疯狂到要去抢一个女人,她妒忌,妒忌到要烧了自己!

  可笑那蓝亭以为自己是在江湖吗?动武就可以解决一切纷争么?她的功夫不在她之下,她以为就她一个就能杀了本宫?简直就是做梦!后宫是女人的江湖也是女人的坟墓!萧然想着恶笑了起来,她钉得这个贱妇满身是血,让她活活饿死!她要让这贱妇的两个儿子自相残杀!

  萧然回过神来,见得路边有妇人辛勤劳作的身影,身边孩儿叫喊娘亲毫不亲热,她脸上居然也挂起笑来,多美的声音,仿佛在叫她,可是当她看见孩子扑进了另外一个女人的怀抱的时候,如同那人抢了自己的孩子一般,她的眼睛一凶,悄悄走到她们身边,一把拉扯过孩子,吓得小娃子大哭起来,她道:“叫啊,你快叫娘亲!”

  孩子又哭又叫,朝着身边娘亲伸手叫抱。

  萧然大为恼火,她猛地掐住了孩子的脖子,恶狠狠地道:“叫!叫娘亲!”

  孩子的脸铁青。

  孩子的母亲跪在了地上苦苦哀求:“我们跟你无怨无仇,求你放过孩子吧!”

  那妇人见萧然没有放松的意思,便扑了上去咬着了她的手,萧然眼放凌厉,一掌拍在了妇人头上,当场毙命。

  萧然松开了手将孩子的尸体丢在他母亲的尸体上,蹲了下来,轻柔地为他们合上了眼睛,嘴上笑意如春,可是周遭的庄稼人如同见了吃活人的魔鬼一般四处奔逃。随从递上一柄弓箭,萧然引箭拉弓,五支箭解决了六个人。随后对藏在暗处的黄天吩咐道:“都处理干净了!”

  尸体可以处理,活人可是还落了一个,那个人鬼鬼祟祟躲在矮树后边,纪录着什么,萧然引箭喝道:“滚出来!不出来我一箭射穿你的心脏!”

  矮树丛抖动了数下一个声音杀猪般叫道:“别!娘娘!是下官!下官真当好!”

  他连滚带爬地趴到萧然的跟前道:“秉娘娘,下官按照您的吩咐‘滚’出来了!”

  萧然打量着他,斥道:“好大的狗胆!放走犯人,诈死欺君!还跟踪本宫!”

  真当好磕头如捣蒜泥道:“娘娘饶命!下官被杀手追杀誓死不说出您的事情,这不,都躲在此地种田呢!刚刚尿急,方便着呢,这不还没尿完,就被娘娘您喝出来了!”

  萧然挑起柳眉蔑着他的裤子,果然尿湿了大半,轻蔑地笑了声道:“怕是这给本宫吓的吧?”

  真当好抬头看着萧然,太阳刺得他眯起眼,他咧嘴笑着,露出了几个缺了的门牙,赶紧又将嘴巴给捂上了,道:“下官失礼了!娘娘慢走!”

  说完他匍匐在地,一跪不起。

  “咚”的一声,一个金元宝落在地上,真当好心头打着骨碌,这回可惨,二殿下可是要害死小人了!他的额头上爬满了汗珠,见得萧然半晌没有动静,心中更加恐慌生怕被瞧出了什么逆端,他哆嗦着拿起金子,道:“娘娘有什么吩咐!下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萧然亮泽饱满的唇中不紧不慢吐出几字,仿佛带着清香的花瓣儿漂浮在颠簸如缎的小溪上,润泽而又亲切:“你平日都是收了金子就地打呼噜!今儿怎么不睡了?”

  真当好仿佛被霹雳打中了一般惊恐地抬起头来,哭叫着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小的为自己乞命!”

  他抱着萧然的腿,心中一直对自己说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他左打自己一个巴掌,又打自己一个巴掌。

  萧然安静地看着他在那里尽情地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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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七月 27, 2010 10:09 am

  第十章 鸩酒入肠,泪已断(6)

  “你以为你多打几个巴掌,本宫就不会杀你了?”她戳了戳他的脑袋一脚将他踢了开去揶揄道。

  她拉起弓箭。

  真当好吓得转身就逃,忙乱中将那本纪录的小册子给掉落了。

  黄天飞身截路,一把将真当好给提了回来,又递上了小册子,真当好战战兢兢地偷看着萧然的表情,见得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头一阵惊惧。

  里头清清楚楚记载了皇后如何从民间找了小孩代替刚死去的皇子一事,这事可大可小,如今时机还没有成熟,倘若传了出去那么即使浩死了,众臣也不会拥立裂儿为帝的。

  萧然心里担忧着,脸上却笑着,她道:“荒谬!荒谬!这种事情你也编造得出来?只凭区区几张薄纸?可笑!”

  真当好一时语塞,这个女人……见得没能够唬住她,却也能够看得出她的心头已经有些异样,因为她笑得没有那样柔和了,他可还得顾自己的小命呢,等到二皇子当了皇帝,在自己死后再封官进爵有个屁用!死都死了还要名头做什么?

  真当好想着便以最快的速度逃窜出去,保命第一,卖主求荣的可以原谅,舍身取义的是笨蛋,若是让她知道现在那个东风裂就是他真当好大好人亲自找的那他有一百个脑袋早就被砍光了!

  萧然心道:“不可能会有人知道的!当年都死了!除非……他是唯一的证人!”

  萧然想至此猛地被刺痛了,她快速射箭,向真当好的后心窝急驰而去!

  箭穿破空气的声音很响,像是一种竭力的嘶喊。

  真当好只觉得背后生风,他觉得他快死了,突然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跌得嘴啃泥,箭从上面呼啸而过,深深钉入前头的大树身上!他双腿发软,瘫倒在地。

  黄天正要追去,一个蓝色身影隔空而来挡着了他的追路,此人一落地,将琴放在了一个膝盖上支起,随手就弹出了一个曲子,听得黄天连连倒退。

  萧然看着他顿时忘记了真当好,只觉得一种感觉很奇异,她的眼睛一动不动打量着他,他对着萧然微微颔首,她阻止了黄天的反击,慢慢走到他的跟前,她的呼吸很急促,她不知道应该问他什么,她有很多问题,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末了,她颤抖地道:“你叫什么名字?日日深夜弹琴给我听的可是你?”

  琴者自然抚着琴,扯去了内力,时而轻,像袅绕山涧的云雾,时而重,像雨前的滚雷!那雾让萧然困惑,那雷让她震动。琴者道:“星宿!”

  萧然看着他,默默念着:“星宿……星宿……”这琴声万般的亲切。

  星宿一曲弹毕,起身就走,长发半披着,整齐而又顺畅,如同他的琴声一般让人赏心悦目。

  萧然拾掇了下心神,道:“等等!”

  星宿半回头等她说话。

  萧然走近他,仔细端详着他,她的手不禁触碰了他额头的伤疤,两人同时瑟缩了下,星宿退后一步,奇怪地瞧着她,明眸有一丝温暖和躲闪。

  萧然道:“你额头的伤痕从何而来?”

  星宿笑道:“多谢娘娘挂心,疤乃习武所伤!现在已无大碍!”

  萧然目光柔和,眼神迷离,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星宿心中一阵酸楚,脱口道:“你不问问我我是谁?”

  萧然的目光顿时犀利起来,“原本我将你当成是一个梦,一个世外桃源,我可以不问你的出处,怕一问所有的美丽都会破碎,而现在你也同我作对起来,我同样不想问,怕一问又在自己的心头狠狠插上一刀!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星宿紧捏着琴,自己的母亲就在眼前,却不能同她相认,他不知道父亲当初从萧然身边偷偷带走他的时候是对还是错,或许他应该感激父亲的,若不是父亲亲自抚养他,怕是自己也成东风裂那样的混账东西了,他不由得一阵苦笑。他的母亲可怜又可憎。

  星宿的苦笑牵动了他的发鬓,他平静地告诉萧然:“你好自为之吧,一个人生前若是害太多的人,那么她死后,她的下辈子就会受到无穷无尽的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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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七月 27, 2010 10:11 am

  第十章 鸩酒入肠,泪已断(7)

  萧然迟疑如羊一样的眼睛打量着星宿,她绕着他走了一圈冷声道:“你胆敢教训我?我没有罪!他们都该死!”

  听得这话,星宿闭上了眼睛,听风的呼吸,听萧然的怨气,最后他摇了摇头,抱起他的琴离去,他怅然道:“就算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抛弃了你,连你自己都抛弃了自己,可还是有一个人愿意承担你所有的报应!”

  “谁?这个人是谁?”萧然失声叫着。

  “谁?这个人是谁?”大地也这样回答她!

  “我没有罪!”萧然愤愤说道,“黄天!”

  “干舅母,有什么吩咐,侄儿一定办到!”

  萧然理了理头发,一步一步走向马车,每一步都是那么沉稳,包括她的语气:“凡是城里所有家中有妻妾者,所得之子未满一岁的都杀!让她们和本宫感同身受,看看谁还能说我有罪!”

  “是!侄儿这便去!”

  马车飞驰,皇宫近了,不知道怎的,萧然耳边隐隐约约总是出现那琴声,阴魂不散般,让她恼怒,她喝道:“不许再弹!听到没有!不许再弹!”

  琴声舒缓,那不是幻觉,萧然闭目倾听,猛地睁眼,星宿坐在城楼上悠然自得,如尊如神。

  萧然飞身脚踏马鞍,一个腾空飞射,星宿居然不躲不闪,萧然惊得瞪着眼睛,她心中一阵纠痛让她惊恐,星宿究竟是谁?她居然害怕伤到他!

  箭射断了弦,射穿了琴体,琴声戛然而止!

  东风浩从城楼里踱了出来笑道:“皇后好功夫!怕是与十年前的朕不相上下了!”他微微咳了咳似乎是强压着声音,最近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所有的御医都是饭桶!尽管他掩饰得很好,可是最终还是要露出马脚,他眉头紧锁,似乎在想什么对策。

  萧然处变不惊,笑盈盈请安:“臣妾未见过此人,以为是刺客呢,皇上见笑了,请恕臣妾班门弄斧之罪!”

  “朕怎么敢呢?”东风浩看着萧然对星宿道,“你从左宫偏门走,传朕旨意!如若朕受要挟绝不会立太子,让他们以传国玉玺为信物方可登基!”

  星宿点头,望了眼萧然,深深呼出一口气。

  东风浩解下了斗篷,立在高大地城楼上,迎风而立,看着自己的国土安静地卧着,看着自己的百姓赶着牛驾着马匆匆来去着,这一切仿佛和他非常遥远,他很孤独,他对着城楼下仰望着他的皇后道:“然儿,你上来吧,我们夫妻很久没有在一起聊聊了!”

  他坐了下来,抚着断了根弦的琴,那姿势和星宿是那么相像,难怪她觉得有一种奇怪的亲近感,听得浩唤她然儿,萧然心中一阵荡漾,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美好的时光,她的鼻子竟然有些酸楚,她飞奔了上去,看着浩安然地坐在那里,小石桌前的酒菜有些凉意。

  她轻轻坐在他的身边,为他斟酒,浩轻轻摩挲着她略微有些苍劲的手,四目对视,皆有些动容,萧然将头悄悄靠在浩的肩头,闻着他呼吸的味道,那种味道很熟悉,曾经夜夜都盼着,她好想杀了他,好想让他的心只属于她一个人!可她舍不得!她揉着他的脖子深情地吻着他。吻着吻着落了泪!

  东风浩轻擦去她的泪水,倒了杯酒,递到了萧然的嘴边,萧然犹豫了一会,将它喝了下去,她喂浩喝,而东风浩将酒杯放回桌子,他揉着萧然仔细看着她的脸,道:“对不起,然儿!我不能同你一起死是因为我不应该死在自己手里!”

  萧然的嘴角淌出血来,她依偎在浩的怀中绝望道:“你……你真的杀我……你居然杀我……”

  浩眼中流出无奈的泪水,他道:“我本不想杀你!十几年来因为对你的愧疚对蓝儿的愧疚,我一直喝着你给我煮的燕窝汤,我知道汤里有毒,也没有想过揭穿你!因为我认为这是我的错,是我辜负了你!”

  萧然眼中愤恨却也饱含着热泪,她声嘶力竭地叫道:“那你还喝!那你还喝下去!”

  浩任由她打着,喃喃道:“我不想让你伤心,毕竟你是我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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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七月 27, 2010 10:12 am

  第十章 鸩酒入肠,泪已断 ( 8 )

  “那你为什么不现在与我同死?”萧然紧揪着浩的衣襟,艰难地喘着气。

  浩拿起手绢轻轻擦去她嘴角的鲜血,道:“你先走一步,朕这条命得留着给静!”

  萧然的嘴唇颤抖着,她浑身都在颤抖着,她捧着浩的脸专心地问道:“那你爱过我吗?”

  浩看着她,移开了视线,道:“爱过!”

  萧然温柔地看着他,那眼神可以将一个男人融化,她摩挲着他的胸口哭道:“浩,你为什么宁可把命给仇人也不肯与我一道长眠地下?难道你就那样讨厌我吗?”

  浩生硬道:“爱不能天长地久,爱没有永远,除非当我们正在相爱的那一刻死去,那么我们永远不会有背叛,永远都不会移情别恋,你还死了这条心吧。”

  “不!我相信永远!我直到现在依然爱着你,可是你为什么做不到呢?你这个负心人!我恨你我恨你,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现在你的心里已经没有了我对吗?!回答我!”萧然的眼中满是威胁。

  浩坦然道:“曾经是有的,哪怕你在朕的食物中下毒,你温柔地喂朕毒药,朕心中依然有你!就在昨天晚上还有,只是你的箭出卖了你!你想借静的手除去朕或者他,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当朕是瞎子,是孩童,你竟然公然在朕的面前耍诡计!你要朕如何不憎恨你?你挑衅朕的权威,朕可以不怪你,可是你这在扰乱朕的国家!朕的基业!你罪当凌迟!”

  浩将话说得万分沉重,字字清晰,他推开了萧然,这个女人当真走火入魔,因为她丝毫没有后悔,她只是怨恨。

  萧然慢慢坐了起来,揪着东风浩胸前的衣裳嘶叫道:“你撒谎!你心里有我的,你那样责骂我就证明你现在还记挂着我对不对?”

  见浩已经疲于应付她的纠缠,她猛烈地摇晃着浩指责道:“你还在恨我杀了蓝亭对不对?你一直记挂着蓝亭的儿子,一个让他做皇帝,一个让他杀了你对不对?你心里只有她,你一直都在骗我,你还要杀死我!我是你的妻子!”

  东风浩由她说着,他只是看着远方,拒绝再同她纠缠。

  萧然的手抓得格格响,她美丽的双眼泛着血丝,她温柔地哀求道:“浩,你当真绝情,即便是我死了,你都不愿意再看着我?”

  东风浩轻轻推开了她道:“你就安心去吧,裂儿我会妥善安置他!他不适合当君王!”

  萧然恨得咬牙切齿,她安然无恙地站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在东风浩意外的眼神中慢慢走向他,浩节节后退,她冷冷地笑着,“倘若你刚才愿意于我同死什么事情都没了!可惜你没有!我对你太失望了!只想让我死?我便偏不死!我要让你后悔!”

  她举起一只手指,这个手指是黑的。她说着拿出了匕首,狠狠地切了下去,一声呻吟夹杂着笑声,冷静而又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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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七月 27, 2010 10:13 am

  第十一章 人定胜天,意志坚(1)

  黄昏,城道人马往返频繁,牛车、马车轱辘行驶,车轮子随着路不停地颠簸着。

  一匹马快速飞驰而过,惊得路人退避,纷纷咒骂。

  鸣扬鞭策马,乌梢马嘶鸣着冲向丛林深处的雪海,蹄子溅起阵阵雪浪在风中弥漫出漫天的白。

  疏桐的身体渐渐冰冷,她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天地顿成了昏暗。

  乌梢似有灵性一下子停住了脚步,鸣翻身下马,将疏桐扶至雪地坐稳,将真气源源不断地输给她。但无论他怎么努力,她仿佛一具尸体,没有任何反应,鸣促目视了疏桐片刻,四周天寒地冻的,若是她保不得体温,便再也救不回来。

  思索了翻,他的手放在了箭支上,“喀嚓”一声截断了露在外头的半支箭,她活下来的可能性极小,但无论如何他都要试一试,鸣再次度了些真气给她,飞身上马,解开了自己的衣衫,也解开了桐的衣衫,见得胸前依稀可见旧的伤横,如今那支箭又从背后插在那里!

  鸣移开了视线,他眼中分明有一层湿润的光泽,他将她冰冷的身体贴入自己的怀中,惊喜地发现她的心脏还在跳动着,真是个顽强的女人,鸣不禁松了口气。

  马儿撒开腿飞奔起来,鸣一路感受着她的心跳,一路面色紧绷,临活山庄就在眼前了,可是她的心脉却越来越弱了,鸣只觉得心头一阵发慌,因为他眼睁睁看着她快死了,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鸣拍了拍她的脸,只觉得喉咙干涩,竟一句话也吐不出,他将疏桐抱稳了,一路飞跑,仿佛只有跑才能减轻他心中的焦灼。

  临活山庄很冷清,整个庄子都披上了雪,鸣快步踏过山道,第一次同她一道出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们一起走山道,一起沉默,一起看向同一处风景。他知道疏桐常常看着他,看着他的寂寞!而他一开始是轻视她的,到后来留意她,重用她,再后来放开她,直到现在她快要失去生命,他觉得空空荡荡。

  鸣径自来到一间小屋跟前,一脚踢开了门。

  屋里头暖洋洋的,炉子生得通红,鸣的进入扑灭了不少火焰,带入了满屋子的风雪,里头一个粗布衣裳的老者起身向鸣行礼,他的腿是瘸的,他称鸣为少爷,他看了疏桐一眼的第一句话便是:“她还是没能躲过!”

  鸣将疏桐放至床上,替她盖好被褥,来不及抖落身上的雪,只是将衣裳系好,问道:“竹翁!麻烦你了!”

  竹翁笑呵呵,“少爷严重了!那女子死不了!”

  鸣喜道:“如此甚好!”

  竹翁叹了口气道:“却也活不了!”

  鸣看向竹翁,稍停了片刻问道:“此话怎讲?”

  竹翁算了又算,终道:“老夫替她算过!她根本不属于这里!”

  “这话什么意思?她明明就在这里!”鸣道。

  “老夫的意思是,我们生活的地方本不应该多出这个人来!她不属于我们这里,她只是时空扭曲错误地闯入我们生活的地方。”

  鸣沉默了,思前想后,觉得她确实是奇怪,孤独一人没有出处,仿佛凭空诞生的一般,而且她的小盒子很奇怪,上面有各种奇怪的符号。鸣道:“且不管她从哪里来,你说死不了也活不了到底是作何解释?” 竹翁道:“要不就是活死人!倘若醒了过来,而对她最好的人当中有一个人必会为她而死!这样物才会平衡!如此一来,她活着必是生不如死!”

  鸣沉默了半响,虽然他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但还是问道:“那她能回去吗?”

  竹翁摇了摇头道:“难啊,她遇到的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龙褂,也算是一奇遇!”

  不知为何,鸣听得这话居然觉得特别入耳,回不去最好,他第一次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心情舒坦了不少。

  竹翁动刀替疏桐剜出了箭,箭头是黑色的,显然是有剧毒,竹翁深吸了口气道:“真是因祸得福!她原本就中了剧毒,这把毒箭的毒真是小巫见大巫了!根本微不足道!她体内有一种很强的药镇着毒性!几个月内应该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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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二 七月 27, 2010 10:28 am

  第十一章 人定胜天,意志坚(2)

  “这毒能解吗?”

  “不能!已经深入内脏,现在只有解药能救她,连换血都不行!况且她已换过血!但是换得不彻底!也只能延缓她毒发的时间!”

  “她已换过血?”鸣思忖着,他入皇冢那些日子她究竟发生了多少事情?似乎是惊心动魄。她真的会傻到同胤去打赌毒药的毒性?胤的行为却实令人费解。

  竹翁从药箱子里拿出了最好的药材替她敷了上,却需要一味珍贵的香料,唤做兜纳香,每每有人受重伤总要用此香来疏通经络,因此他必须上一趟骆驼峰!

  竹翁带上门走了,将房间留给了他们,鸣替她盖了许多被子,可她还是浑身冰凉,再盖怕是要闷死她了,只得同她一起在被子中,暖她的身子。

  夜很静谧,只有炉火的扑哧声,窗外的雪也下的安静,但鸣的心中更加平静,他从来也没有如此清醒地去思考自己的事情,关于自己同疏桐的事情,他困惑了很久。

  诚如他所想的疏桐对谁都好,如果她对自己多好一点那会怎么样?他拿出一块手帕,展了开来,那里有一个蓝宝石的耳坠,那日交还给她之后竟又被她丢落在地上。鸣看了看她的一个耳朵,空空的,她怎么就没发现?耳坠岂可只戴一只?他小心地将手中那只给她戴上,动作笨拙,戴了许久方才戴好。

  他看着她毫无生气的面孔,想着疏桐为了维护顾清,正义凛然地指责三皇子;为维护京华楼替东风裂挡刀;她要从顾清的手底下活命,那求生的眼神他至今都记忆犹新;她背着他留下心然的性命,又冒着生命危险替寂四开脱!她被人侮辱之后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她选择活了下来;她在皇冢于他同生共死,她那撕心裂肺悲痛的眼神至今都让他难以忘记;她还高兴地去嫁给静,可是老天终究没有成全她,带着侮辱结束了她的大喜之日,她回到京华楼继续生活,在雪中看他舞剑,开心地吃他做的饭,替小青去蹲牢房,又替静挡箭……

  鸣的眼角潮润,他将疏桐拥在怀里,心情复杂。他轻轻触摸着她的鬓发,她是个善良而又倔强的女人,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因为什么而留恋她,他不知道为什么她出嫁的那一天他的心会那样痛,他真的怕自己会在冲动之下抢了静的新娘,不过他如释重负,因为她终究没有嫁给静。她自己跑回来了!

  竹翁轻轻敲了敲门,鸣若无其事地放下轻抚的手,道:“进来!”

  他依旧搂着疏桐,不敢动一动,怕惊扰了她。

  竹翁进来瞧得这光景,这口气叹得特别揪心,他看了眼疏桐眼中闪耀着一种犹豫,道了句:“果不出爷所料,骆驼峰主人的兜纳香需要二万银才肯出售!”

  鸣点了点头,那姿势斜躺着,如同他一贯喜欢的那样,看起来镇定而又懒散,他斜了斜嘴角吐出一句话来:“星宿确实是一个奇怪之人,一会是琴圣,一会又是骆驼峰主人,可以无条件送东西,却也可以揪着空子满天要价!”

  鸣的话戛然而止。

  竹翁等了半天不见得有下文,便留下了一封信,说是顾清遣人送来的,然后掩上门出了去。他回头看了眼疏桐,总觉得这个女人令人心惊肉跳,是个不祥的人。

  鸣漫不经心地拿过信瞧起来,信封上的字迹他认得,他看了看双目紧闭的桐,好奇她究竟写了什么,便撕了开来,他的神情由一开始的随意变得关注起来。

  鸣:

  请不要惊讶会有这封信的存在,其实这信在我心里已经写完许久了。之所以将它搬到纸上,是因为我的害怕,害怕终有一天我再也说不出话。

  其实,一直以来我对你隐瞒了一件事情,我并不是属于这个时空的人,也不知老天为何将我卷到这个年代。从黄天那里逃生,走投无路之际,恰逢京华楼的竞拍!我不信天意,但是那一刻我是充满感激的,感谢老天又给了我一个机会!于是我就做了一件令我一生都难以忘记的事情,我用微薄的十两银子参与了竞拍,并且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后悔认识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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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五 九月 03, 2010 9:57 am

第十一章 人定胜天,意志坚(3)

  如你看到的那样我并不是一个如铁般刚烈的女子,做不到天不怕地不怕,我只是一个橡皮球,一个打趴了还会再弹起来的橡皮球,我爱我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你!也爱京华楼,虽然那不是我的,但是我把它当作我的家,把你们当作我的家人,要像保护家人一样保护你们,尽管我的力量很有限。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手上的伤好了吗?那日我一定咬得你很痛,因为我的心很痛,一种几乎不想活下去的绝望。失身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就好比失去了一切,可我终是选择活了下来,因为我不相信,一个失身的女子会没有幸福,所以我要赌,和自己赌和老天赌!就算是孤苦一生也不怕,至少我还有家还有朋友!

  其实我还想问你,那日皇冢出来后,你的毒解了吗?身体是不是好些了?请原谅我的懦弱,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总是不敢和你过分接近,甚至不敢当面来关心你,我恨我自己,常常在你面前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我感到很压抑,可是每每见不到你我又会担心,其实我只要默默看着你安然无恙就心满意足了。

  对了,你做的菜真好吃,这是我来到这里半年以来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了,我们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那种感觉很温馨,每每想到,我都会感动得掉眼泪。谢谢你。

  ……

  鸣看到这里心中有一丝酸楚,她那么容易满足,那一点小小的事情都能让她感到美好,感到生活充满希望,他抚着桐的发丝,双目流露的感情异常复杂,一个坦率的女人,一个时刻不输给自己的女人,可是后面的内容却让鸣感到心惊。

  ……

  我一直以自己的方式去爱护身边的人,包括静,我以为这样我可以快乐,看着他们好好的是我最大的幸福,可是我错了,那天我见到一个算命的先生,他告诉我,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倘若我留在这里,那么对我最好的两个男人中有一个将为我而死,这样物便会平衡!

  我很震惊,可是我一直无法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说我无望回去自己的时空,这让我有莫大的恐慌,我不相信,可是我却怕了,所以我总是时刻关注着你们两人,因为我相信我能改变命运,我能挽回局势,就算是我死了,也绝不能让老天得逞。

  我要让你们两个都好好的,谁也别想同我争!自那天静与皇上相遇开始,我便觉得恐惧,他要报仇必有危险,我难以预料后面会发生什么,所以我将我想说的话暂时写了下来,我怕以后没有机会说,因为我在写下这封信的时候就决定了拿自己的命去和老天一搏,不管是鸣也好,静也好,我都不能因为自己而害了任何一个我在乎和在乎我的人。我不害怕命运,也不相信天意,因为天意即是人意,人意亦可是我意!

  ……

  鸣默默将信纸合了上,默默念着最后一句话:“天意即是人意,人意亦可是我意!”他笑了,带着一脸淡淡的温柔。他静静地听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声,眼眶里竟然渗出有一种咸润东西。

  窗外有一个人影待了许久却一直没有进来,鸣恍神了许久,才发觉门外有人,他道:“影子,何事?”

  影子恭敬地道:“二皇殿下要你尽快找到传国玉玺的另外半块,还有一个好消息,东风裂已经按照我们的计划上钩了!”

  鸣的笑容在炉火的映衬下呈血色的鲜亮,他笑得幽雅而平淡,“假玉玺也不可让他得得太容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影子接下了这个任务。

  鸣不做声了,按照惯例,影子应当速速离开,可是他还是小心地问了句:“二殿下开春的婚礼,爷可有准备?”

  鸣没有做声,皇子婚礼是一件大事,尤其是自宣死后,胤为最长,只怕是大婚立储并非易事。

  影子看到窗户内两个相互依偎的人影,深深吸了口气,扛上他的刀踏雪而去。

  夜深,一阵悠扬的琴声飘荡在冰天雪地之中,掺杂着风声,尽显雪夜肆虐之气。

  那声音本是从骆驼峰上传来的,却是越来越近。

  鸣轻轻放下疏桐,暖了壶酒,坐在小茶几上喝了杯,他最爱的新丰陵兰,今夜喝起来特别辛辣,还掺杂着一股血腥味儿,他的眉头锁得很紧,他的手指捏着小巧的酒杯,酒水倒影出一双忧郁而又温柔的眼睛,那是他的眼睛吗?还是他太久不曾看到自己的眼睛了?那双眼睛本应该是善于伪装的,渐渐地倒影里的眼睛变得迷离狠辣起来,这才是他的眼睛,他浅浅地笑着。他道:“你来了!”

  “嗯!”门外的抱琴之人声色清润,他道,“在下只是弹琴给疏桐听,不进来了!”

  “为何?”鸣放下了酒杯,漫不经心地道。他拨弄着指上的黑扳指,那是疏桐在她和静的婚礼前还给他的,至今看起来还带着一点伤感,仿佛消失了一点狂妄。

  “没有为什么,我想帮她,也是在帮自己!替人赎罪!”星宿在外头说得很平静。

  “不懂你在说什么?”鸣猛地喝了一口酒,仿佛没了味道,难以下咽。

  星宿在雪地上坐下来抚琴,弹琴之前他总要侧耳倾听,闭眼侧耳,十分专心。

  檀香飘散,他开始弹琴,闭着双目,万分陶醉!他的琴音犹如寂寥的星空,给人无限的遐思,又如滔滔奔腾的江水,给人无限的期待和憧憬。

  每每听他的琴音,疏桐都会感动得流泪,多美的音乐!她受伤时也不例外,只觉得有一阵暖流滚滚钻入体内,舒畅无比。

  鸣感受到了,星宿是在用自己的内力替她疗伤,这么做有奇效,确也十分危险,不得有一丝打扰!他有这个自信,可见功力不是一般,星宿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时而出现在京华楼,时而出现在骆驼峰,时而出现在北里,甚至在皇宫里也有过他的琴声!

  曲终,星宿满头的汗珠在寒风中凝成了冰,鸣道:“喝杯酒吧?”他能感受到门外的人功力耗得不轻,飞杯透过纸窗,星宿随手一接,杯中晃出了一滴酒,他一饮而尽,飞杯归还!

  星宿如同一只来无影去无踪的鬼,顷刻已在数百米之外,他的声音却依然很清晰,他道:“但愿她能够尽快醒过来!”星宿的声音很好听,像春天的溪流一般清润。

  疏桐的眼睛湿润润的,仿佛在梦里大哭了一场,她听到了隐隐约约的琴声,感到了毛孔中渗入的暖暖真气,她渐渐醒转,见鸣在身侧伴着她,心生感激!

  疏桐口渴难忍,道:“我可以喝一杯温酒吗?”

  鸣转身提起了酒壶,顿了顿,放了下来,拿起另外一壶,替她砌了碗茶。

  临活山庄,一月有余。

  山下积雪渐化,石缝间,临湖边几根葱郁的小草探出脑尖,窥望着四周。

  房檐上湿漉漉的,透着一些寒意。蜿蜒的小径,被风吹得灰白干燥,默默通往骆驼峰的山道。

  疏桐的伤在众多奇花异草的轮番轰炸下有所缓和,已能自行行走吃食。

  临活山庄一间客房内,炉火正旺。

  鸣解下了披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道:“潋滟给你的!”

  疏桐接过来,慌忙让鸣坐于火炉子边上烤火取暖。

  顺道给他温了壶酒。

  他轻笑道:“你的习惯依然没改!”

  “是你让我养成的习惯,岂敢擅自取消呢!”

  “你真是让我惊讶!”

  “惊讶什么?”疏桐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

  “你是不是爱上我了?”鸣将手肘子支着大腿,手腕撑着下巴,看着她。

  “啊?有吗?”

  “你的脸红了!”

  疏桐摸摸脸,“火炉子热而已,别自作多情了!”

  “哦!这个理由恰当!”

  他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炉火噼啪响得热闹。

  疏桐有些心慌。对于他方才挑逗的言语。

  她拆开信,一张一张读着。

  潋滟说她过得很好,京华楼也没出什么状况,这丫头还记着太平洋的鳕鱼呢。疏桐也觉得发愁,自己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这里怎么去到大海,更不知道这里的水域中是否真的容易捕到鳕鱼。潋滟画的鳕鱼可爱极了,活像变异的泥鳅,禁不住莞尔一笑。

  鸣喝着酒,散慢道:“小孩子的记性总是特别好!你可别轻易许诺她什么东西。”

  疏桐道:“我没打算哄她,原本以为带她去看海是一件极为容易的事情,可笑的是我自己都不知道在这里怎么去到大海呢!大海离这里远吗?”

  鸣看着疏桐,喝完了一杯才道:“远,马车去大约要走四十来天的时间,绕过范城,邺城,沿着白行山脉一路南下,穿过乌兹国便到了。那里有个海叫珊瑚海。确实有鳕鱼,不过捕捉不易,因此只有偶然的机会下才能捕到少许。”

  “原来是这样,那也简单,等所有的事情都办妥了,我们带潋滟一道去可好?”疏桐替他满上酒。

  鸣瞧了她半晌,道:“我们?如果那时候还有命的话!”他的笑亦真亦假,说不准是在开玩笑还是当真的。

  疏桐的脸色青在那里,却也不动声色,这一个月来的安逸生活倒是让她忘却了昔日种种的胆战心惊了,鸣这一提醒使她身上的那根弦再次紧绷了起来。

  她情愿当他说的是真的。

  鸣留下来同她一道吃了午饭,菜色是鸣独裁的,他从来都不问她喜欢吃什么,疏桐也不挑剔,他做什么便吃什么,而每次都有各种烧法的鸡蛋,大概他也只知道她喜好吃鸡蛋了,但是他自己从来都不吃,疏桐也不问。

  没有潋滟在,他们吃饭也少了许多话题,疏桐也不好随便在他面前打听静的状况,只能满腹心事地吃着,看来她还是有些畏惧鸣的,拿不准他什么时候耍脾气,什么时候耍潇洒。

  最终还是鸣开口打破了沉默,悠然道:“静他对我有些误会!”

  疏桐明白静在这次阴谋中笃定鸣逃不了干系。便道:“那是无可避免的,只能日后再循序渐进地改变,静他不是爱记仇的人。”

  “他不爱记仇?都二十多年了,那仇恨也能使镇定如他那样的人糊涂到不顾一切?”鸣颇有些揶揄。 “那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会疯的吧!”

  “你在为他辩解吗?”鸣看着她,笑着,那笑说不上阴险,但也不全无目的。

  “不是!我只不过实事求是看待当时的情景!”

  “噢!有一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鸣轻轻笑着。

  “什么事情?”

  疏桐安静了下来,鸣会主动告诉她的事情一定是一个大事情。

  “将他太奶奶的尸身从菜市口牌坊上撤了下来是我派人做的!”

  疏桐一时间回不过神来,她怔怔地看着鸣,不知不觉间站立了起来。

  鸣自顾悠闲斟酒,道:“你无须惊讶,你听到的都是事实!”

  “呵呵。”疏桐笑道,“我差点又上你的当了!骗人很好玩吗!”

  鸣喝酒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疏桐道:“我没有骗你!”

  疏桐的心猛地一沉,语气中压抑着激动:“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想看看你的反应!”他咕咚一口咽下了最后一口酒。

  “现在你看到我的反应了!”疏桐怒气冲冲,她没有想到竟然是鸣暗中使得静蒙受行刺的不白之冤! “不错!我看到了!你很在乎静!”

  “你错了!”疏桐猛地放下筷子,浑身气得发抖,“你为什么那么阴险!那么恶毒!你到底是不是一个人!他是你的兄弟!”

  他笑着,若无其事、理所当然地笑着,“你的反应让我惊讶!”

  疏桐霍地向外走去,她在同他待在一起,她会忍不住想拿匕首丢他的胸膛!

  “去哪?”鸣快她一步拦住了她。

  “出去透透气。”疏桐恶狠狠地道。

  “你生气的样子实在是与众不同!”

  “你放开!”疏桐盯着他紧紧抓着她的手。

  “外面也一样闷!”鸣不打算放的样子。

  疏桐趁他不备,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

  鸣吃痛,放开!

  鸣将双手交叉在胸前,看着新鲜的牙印,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见她跑上了终年积雪的骆驼峰,才提气追去。

  疏桐直至骆驼峰半山腰,积雪很深,她才气喘地停了步子。

  她浑身冻得颤抖,可是她的心里却沸腾着,她替他办事,事事听从他的安排,事事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问题,那是因为他看起来还算是个好人,怎知他那样害静,实在不可原谅!

  正当她满腹郁闷的时候,却见鸣斜靠在对面的老松上,欣赏她跑得如此费劲的样子,他道:“跑够了的话,就回去吧!”

  疏桐看了看骆驼峰顶,仿佛没有听见鸣的话,继续从他身边“路过”!

  鸣一个前空翻,一伸手臂,拦住了她的去路,她根本就没有筹码同他对抗,鸣一个指头就能捏碎她的脖子!

  鸣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违抗我,我可以不计较,但是现在处于雪融期,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不许胡闹!”

  鸣说这话是认真的,因为他的眼中已不再有戏谑之情。他警惕地看着四周,周边安静得出奇!

  突然,耳边突然回响起隆隆的声音,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来,越来越近。

  疏桐脑袋中两个令人畏惧的字眼挥之不去——雪崩!

  鸣一个用力,不由分说提起疏桐向雪山顶踏着雪浪飞奔。

  疏桐见高处大量积雪气势汹汹地倾倒下来,往下跑只会被活埋!

  鸣带着她用轻功逆雪流而上,到山顶已是汗流浃背。他迅速席地而坐,将身上的湿汗通过运气蒸发出去!

  骆驼峰的南高岭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冰冷的山洞。鸣收拾好山洞,看着疏桐站立在寒风中,一把拉了她进来,道:“坐!”

  疏桐没有坐,一如她第一次来他的书房。

  她不坐,心里就是有想法。

  他取了石头,用碰出的火花,就着附近的枯枝点了堆火,火光映得两个人的脸通红。

  他看着她,丢了块树枝入火,道:“若不是心里有我,我怎么坏,你用得着这样怄气吗?”

  “你!”疏桐气极,便不再理睬他。

  夜里,骆驼峰的温度急剧下降,洞外挂着冰棱,洞里唯一的亮便是外头那雪照耀的,疏桐的衣衫并不厚实,冻得指甲发紫,蜷缩在洞壁边,而鸣则端坐运气从容不迫,丝毫不觉寒冷,他瞥着疏桐倔强的样子,觉得此刻她与他斗气特别像个小孩。

  他的手指抚摸到她的脸颊,疏桐瑟缩了一下,越发蜷缩得紧,鸣心头一痛,靠近了她,见她皱着眉头,仿佛在面临一件十分恐惧的事情,她的手指紧紧掐着手臂。

  鸣将她轻轻放入自己怀中,疏桐开始贴着他,安静地睡着,可是半夜温度几近零下二十度,疏桐的体温再也难以维持。

  鸣拍醒了她,捧着她的脸道:“听到没有!不准再贪睡!醒着!”

  疏桐已经神志有些麻木,微微睁开眼睛道:“我不会被冻死的,我只会回到属于我的世界去!”

  鸣道:“胡说什么!不准睡!给我醒着!”他摇晃着疏桐。

  疏桐迷迷糊糊道:“你这个人真是天底下最无理的人,我睡你也要管!”

  鸣盯看着她的容颜,那是一张与众不同的脸,她不是最美的,却是吸引他的,鸣心中一种渴望迅速燃烧起来,让他身上充满了热流,他轻轻吻上了她的唇,绵软的芳香感让他情不自禁,他本是想为她暖暖身子的,却难以克制地解带宽衣,要了她的身。

  他对她的渴望远远比他自己预见的要深,要刻骨……

  一夜的时间,不短也不长,几番云雨令人疲倦,山洞在东方鱼肚白的微光中显出了旖旎的春光。

  天蒙蒙亮,气温开始回转,鸣定了定神,小心系好了疏桐身上的衣衫,叫醒她,还没等她回过神来,鸣便拦腰抱起她走出山洞,让她看骆驼峰上壮丽的日出。

  疏桐起初挣扎,昨晚疯狂的行为已经分不清楚是为了救命还是情到深处,但是那样的日出让她忘却了所有,她只是呆呆看着,热泪盈眶,大自然的壮美动人心魄。

  天边金光四射,游云万里,金,黄,红,白,层层叠叠,相互交融,呈现金碧辉煌的祥瑞,那种荡气回肠的皈依感仿佛触手可及。

  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让她觉得异常幸福,在他的怀中,在骆驼峰之巅独享那瑰丽的景色。

  鸣坚持一路抱着她。

  疏桐想着静的事情,道:“你昨天说的事情是真的吗?”

  “真的。”

  “为什么?”

  “因为拴着太奶奶的尸身绳上绑着火药!”

  “你派人把绳子砍了?”

  “不错!”

  “你为何不早说?”

  “你有问我吗?”

  “……”

  鸣一路快走,竹翁在道上左顾右盼甚为焦急。

  见得他们回来这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他老泪纵横道:“少主,你可担心死老奴了,昨日是骆驼峰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雪崩,半山腰以下的雪松尽数被摧毁!”

  鸣将疏桐带回卧房,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速准备一些热水来!泡澡用!顺带取些驱寒活血的草花!”

  竹翁看了眼疏桐,见她十分沉默,脸色极差,便应声退了出去。

  鸣道:“你歇息几日再回京华楼!”

  疏桐有些话不敢问,她不知道鸣昨日的行为是否……她也不敢想,鸣是否会嫌弃她,她也不敢想他会那样做是不是因为自己已经不值得被珍惜?或者仅仅是为了可以救她的命。

  鸣见她灵魂出窍一般,道:“在想什么?”

  “没什么!”疏桐回答得极快。

  “没事就好,回去后记住,你依然是你,我依然如我!”鸣在竹翁准备好的澡盆里放入了草药,亲自提起水桶将水注满。

  疏桐解衣。

  鸣别过脸去。

  疏桐道:“怎么?你不敢看?”

  鸣的喉结干涩地滑动,道:“不错!”

  “为什么?”疏桐扭过他的脸。

  鸣平静地看着,回答:“没有为什么!”

  “好!你走吧!你依然是你,我依然如我!”疏桐背过身子,解开衣衫,跨入了澡盆,将身体浸没。

  鸣看着她赤裸的脊背,他轻轻摘下手上的扳指,用一根细线穿好了从身后挂到了疏桐的脖子上,道:“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小孩子的记性总是特别的好,可别轻易许诺什么东西!”

  疏桐回答:“记得!同样,女人的记性也是特别的好,所以你不会轻易承诺你做不到的事情。”

  鸣道:“你明白即好!”

  “你为什么不骗骗我?”

  “你喜欢被骗吗?”

  “不喜欢!”

  “我喜欢骗人,但是这次不想骗你!”

  鸣走了,门轻轻带上,疏桐将脸也一并浸没在了水里。

  竹翁在疏桐屋外徘徊了许久。

  他的怀中揣着一把匕首。

  匕首在他身上藏了数个月,而昨天她又险些害鸣少主葬身雪崩,他终是下了决心。

  他轻轻推开了房门,匕首闪耀着噬血的光芒。

  疏桐系上了身上最后一件衣服,坐在镜边梳头,看起来疲惫却光彩照人。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这个身躯历尽艰险却依然倔强地支持着她的灵魂,她看不到将来,对自己的现在也充满不可思议。

  竹翁推门进来的时候没有敲门,他端着一盆新开的五色月季来摆到她梳妆的窗台边,神情有些抑郁,他放好了没有离开,疏桐也不甚在意,她道:“竹伯,让您费心了,只是日后不必再来更换了。”

  竹伯消瘦的脸颊看起来满是慈祥,他道:“莫非疏姑娘要离开了?”

  疏桐诧异地发现耳朵上的另外一个耳环也在了,仿佛凭空生出的一般,失神了片刻,见竹翁靠得极近才突然道:“哦……是的,我打算明日就回去!”

  竹翁退后了几步,踌躇着不知道怎么动手才好。

  疏桐打量着他,迟疑道:“竹伯,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竹翁结巴了片刻,突然道:“疏姑娘,不如暂缓一日吧,你来这么久还没有游过临湖呢!明日老夫带您去游湖可好?”

  “不了!”

  “那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可好?”

  看着竹翁恳求的眼神,疏桐迟疑了片刻,便点头应允了。

  竹翁带她来到临湖边,那里有一艘画船,船上优雅宁静,精致的紫铜炉袅袅冒着香气。船上垂挂的流苏随风荡漾,宛若少女的发丝婀娜妩媚。

  疏桐站立船头,看着临湖景致。

  画船缓缓启动。竹翁一边划着船,一边唱着歌。

  画船驶到了湖中央便停在那里不动了。

  竹翁拖着一条瘸腿向疏桐走来。疏桐见竹翁走向她,慌忙给他找了把椅子,为他沏了碗茶,虽然竹翁是仆人的身份,但是在疏桐眼中他始终是长者,从来不敢怠慢。

  竹翁不坐也不喝茶,只是一脸的郑重,他停顿了老长的时间,似是下了大决心道:“疏姑娘,老夫求你了!老夫给您下跪了!”

  竹翁开口就是这句话,惊得疏桐滑落了手中的瓷杯,慌忙道:“竹伯!究竟发生了何事?快快起来!晚辈受不起!”

  竹翁固执地跪在那里,他的双臂紧紧握着疏桐的双臂,老泪纵横,他道:“老夫不想两位少主人出任何事情!求您了!”

  疏桐心中诧异道:“竹伯说的是哪两个少主?”

  竹翁道:“就是静少主和鸣少主!”

  疏桐道:“你又是他们的什么人?”

  竹翁道:“蓝婷是我临活山庄的小姐,静少主和鸣少主同样都是她的孩子啊!”

  疏桐恍然道:“那你究竟要我如何做呢?”

  竹翁一拜再拜,“老夫恳请疏姑娘答应老夫的请求!”

  “竹伯您先起来再说!”疏桐也跪在竹翁的跟前不敢起来,心中似挂着根弦一般紧张,生怕他们出了什么事情。

  “你不答应,老夫就长跪不起!”竹翁说得十分严重。

  疏桐只得道:“好!竹伯,只要我能做到,尽量便是了!”

  “谢谢你了!老夫给您磕头!”

  竹翁行此大礼让疏桐心中颇为不安。

  竹翁道:“疏姑娘既然答应了可要言而有信!”

  疏桐心中不是滋味,不知道竹翁说的是什么事情,只道:“竹伯请说!”

  竹翁郑重地道:“老夫希望你能够从着临湖跳下去了却一生!”

  疏桐惊慌地放开竹翁的手臂,后退了几步,他的话仿佛一个炸雷一般令疏桐颇为震惊,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前些日子还竭尽全力照顾她的竹翁居然此刻要她去自尽。

  她问道:“竹伯可是要我结束生命?”

  “正是!”竹翁看着她,非常肯定。

  “为何?”疏桐感到万分不可思议。

  “因为你本不属于这里,只要你存在,他们两个中有一个必定会为你而死!”竹翁厉声道。

  疏桐心里一沉,为何连竹翁都那样说!即便是算命先生可以随口胡诌,但是两个人说出同样的话来这巧合也未免太大了。她失神了片刻,还是难以置信地道:“不会的!我不相信!你骗人!”

  “你必须得相信!老夫的卦从来没有出错过!再迟就来不及了!”

  疏桐完全愣住了,心情一下子跌到了低谷,“竹伯,他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竹翁悲戚道:“静去皇宫至今未归!生死未卜!他们两人为了你怕是迟早要反目成仇!”

  疏桐听得心中担心起静来,这个竹翁怎生这般迷信,人不见了非但不想办法去寻救,反而要她去死!她死了难道他们两个就不会有危险了吗?笑话!她不相信!疏桐道:“既然你早就知道,那为何要在当初帮我?”

  “那是因为鸣少主的意思!”

  “那你又为何不在当初我来临活时候同我说?”

  “因为老夫根本无法接近你!鸣少爷一直同你在一起!”

  “那你此番为何又要救我?”

  “老夫也不愿,只因见鸣少爷如此焦心于心不忍!”

  “那你为何不亲手杀我?”

  “怕他难过!”

  “那你却为何现在让我死?”

  竹翁被问得难以招架:“因为,情况越来越糟糕,老夫只得忍痛阻止!”

  “那你能确定我死了,他们两个就一定能够安然无恙吗?”

  “……”

  疏桐跪在竹翁的面前正色道:“竹伯,你觉得我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吗?”

  “不是!你救了静的!”

  “那我可有伤害过他们?”

  “……没有!”

  “那就请你相信我!即便是你所说的天意,那么请相信我,我能改变它!”疏桐紧紧搭着竹翁的肩头,目光坚定,“我答应你,倘若如果有一天他们两个真的有一个将为我而死,我一定会阻止,就算拼了性命也要保得他们的周全!”

  竹翁泣不成声,“你叫老夫如何相信你!老夫从小看着鸣长大,也偷偷看着静,他们两个脾气我最了解,一冷一热,却都是死心眼,你阻止不了的!”

  疏桐叹了口气,如此情况还真是让人不知所措,一老人家跪在你面前非常虔诚地希望你去死!

  疏桐看着湖面,正犹豫间,忽见倒影中,竹伯手中的匕首。

  她慌忙道了句:“好吧!随了你的意就是!”

  竹翁悄悄将匕首放回。

  疏桐深深吸了口气,扑通一声跳下了水。

  漂浮的水汽朦胧了太阳,临湖上轻烟袅袅。

  湖水当真寒冷,她屏气在水下游着,身上的伤还没全好,她只游了约莫二十来米远便受不住了,好在雾大,她上来换气时已看不见画船。

  她便仰躺在水面歇息片刻,身体开始暖和起来,但她知道这并不是一种好的状况,况且她没有冬泳的癖好。

  待上得岸来,她一刻也不敢休息,只是一路小跑,她不停地小跑着,又没有衣裳换,她偷偷溜下了山,见一农夫满载着干草的车子慢悠悠地跑过,她便一个纵身跳了上去,躲在干草中暖和着身子,车上几头小猪崽哼唧着,舔得她浑身起疙瘩。

  回到城中已是第三天上午了,她也不敢走正门,直接溜到了后门,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房中。

  奇怪的是后院竟没有一个人在,速速换下衣裳,点起炉火,让它烧得噼啪直响。顺道喝了口酒,呛得满脸通红。想起肚子饿得难受,便跑到了厨房,奇怪的是也没有人,她找了几个馒头猛咬起来,想起那时候星宿饿的样子,现在自己定也同他那时一样狼狈。

  疏桐满厨房寻寻觅觅真是奇怪,竟没有一样好吃的东西,这些人趁她不在个个偷懒,看她待会怎么收拾他们,疏桐摞起袖子啃着馒头心中盘算着。

  忽然,只是觉得背后有灼热的盯视感,她感到一个战栗,迅速回头,馒头还含在嘴里,却没有发现什么人在,她狐疑地转回去,继续啃,三天里粒米未近,已到了饿死的极限!

  然而一个人从背后猛地抱住她,差点没把她咽死,待挣脱开来,疏桐不由得面红耳赤,是他!鸣双目通红,尽管他戴着半个面具,但是他的目光却是极为憔悴。

  疏桐忘记了咀嚼馒头,只是傻在那里。许久才反应过来,勉强将馒头咽下,打了个嗝道:“发生什么事了?”

  鸣的表情很奇怪,分明很激动的样子,却偏偏装着很镇定的样子道:“以后自寻短见记得用刀!”

  疏桐恍然,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只道:“记下了,免得你到处找寻尸首!”

  鸣的眼神一变,被她说中了!疏桐却笑起来,她看着鸣,突然道:“没有你的同意我岂敢擅自去死!”

  疏桐将鸣丢在了厨房,见他一时找不到话的样子,有一种报仇的快感。免得他找话翻过身来,她提前溜之大吉。

  大厅中的人都在布置白凌帆布,见疏桐出来活像见了鬼,抬头半天合不上嘴。

  还是顾清反应及时,道:“大家不用准备了!将这些东西当柴火烧了,开门营业!”

  疏桐开始后退,因为她见到密罗和小青猛扑了上来,抱着她又跳又叫,聒噪不已,两个人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又亲又抱。

  还是鸣替她解了围,他不需要说话,他只需在那里一站,两人就乖乖收敛了起来。

  鸣悄悄叮嘱道:“你回来得正好!这几日皇上身体突然抱恙,颇为蹊跷!开春的婚宴迫在眉睫,你速速研发新的菜色以供那日之需!近日我等已联手二皇子夺取了交通驿站、钱庄联盟、土地租赁、连同三爷的部分兵力、静水的武林同盟实力已日趋庞大,这条绳子越勒越紧,萧然已经不得不出手了!”

  “你是说她要加紧夺权了?否则二皇子一旦势力稳固,那么她将一败涂地?”

  “正是!二皇子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得势必定不会放过萧然。”

  “可是,黄天财力雄厚,萧然也有大部分朝臣支持,我们如何敌得过她?”

  “现在我们比她有优势的地方便是粮食的屯购可以光明正大,而她旗下的倾城若有此举必被视为谋反,她还不至于明目张胆!”

  “可是我听说这个收购权,每年都要通过比试来确定。”

  鸣压低了声音道:“不错,今年的比试设在婚宴时候,倘若赢得了美食第一客栈的金牌,按照常理也就是默认了当年朝廷粮食的代购权,便可从中获利,其他客栈便只能购买维持自身运行的粮食!”

  “如此也好,我们可以得进皇宫打探静的消息!”疏桐道。

  “你已经知道了?”

  “是的,听竹伯提起过!静他为何要去那里?”

  “为你找解药!”

  “你为什么不拦着他?”

  “拦不住!”

  “你怎么可能拦不住?”

  “我们被困在骆驼峰!”

  “……”疏桐心头隐隐多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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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五 九月 03, 2010 10:03 am

第十二章 深宫喜宴,难题破

  开春时至,冰雪消融。柳吐新芽,迎春怒放,一派生机。

  京华楼的大井又到了一年一度抽水的时候,伙计从里头拉上一个盒子,见十分破旧正打算丢弃。恰好让疏桐给碰上了,她正好要同顾清赶去皇宫,见得此物,心中不免撕痛,道:“等等!拿来给我吧!丢了可惜!”

  她拿着盒子同顾清坐上了车子,她打了开来,那些致命的东西已经被她毁去了,只剩下一些普通的食用菌体,它们保存得十分完好!

  车行驶得很慢,因为车上装载着著名的京华十八盘,每一盘如脸盆一般大小,共有一十八份,是御用婚宴特别订制的,大队浩浩荡荡来至宫门。

  此刻天色已暗,好在月色浩亮,宫中已经传出了礼花的呼啸声,外头隐约可以瞟见一点璀璨,在门外都能感受到那强烈的喜气,怎不令人振奋?

  看到这光景,疏桐心下也欢喜起来,那么浓烈的红,红色的巨大宫门洞敞,朱色的琉璃飞檐展翅,赤如烈焰的城墙巍峨高耸,那气派让人的心也陡然激越了起来,禁不住热泪盈眶。原来皇宫也可以如泰山日出般同时包揽壮阔和瑰丽。

  正待进去,却见一班车马抢先而入,足足有数十辆之多,那旗号打的是“倾城三十六记”,疏桐看得顾清也是一脸诧异,问道:“你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顾清那如同岩石般僵硬的脸也不禁动了动,他低头回答道:“那是倾城客栈黄天的旗号,只是小的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出了个这个奇怪的菜色!此番定是要和京华楼争天下第一客栈的名号了!”

  她看着他们的车子觉得有些奇怪,为何他们的菜如此沉重?车轮子陷地的痕迹远远超出了一般情况,他们的马车封得严严实实的,疏桐伸手去掀路过身边的其中一辆马车的帘子。

  突然一道刀光在月色的反射下袭了过来,疏桐惊得赶忙缩回了手。

  刀光凛冽,充满威胁。

  一个人骑着马神色诡秘,这个人疏桐永远不会忘记,他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疏桐,眼神颇为挑衅,“我们倾城菜色岂容得你私自探看?”

  他见疏桐没有生气,这个女人只是仔细看着他的脸,一眨也不眨,随后见她无所谓地笑了笑。

  黄天道:“疏老板好气度,那么就在宴席上一决高下!”

  疏桐看着他得意的背影,眼神中有一种不易察觉的憎恨,她无法忘记,甚至至今还是有些恐惧,她不知道刚才是如何面对他的。

  从他出现的那一刻,直到进了宫殿的大门,她一直是沉默,心不在焉,万丈光芒的礼花在她心中都暗淡了。

  他们的目的地是正阳殿,那是举办婚礼的钦定场所。

  大殿上每一个宫灯都是用玛瑙玉雕琢而成,在烛火的映衬下玲珑剔透,美得不可方物。

  疏桐的车子到了指定的入口,由一群宫女将菜上到华丽的餐桌上。

  京华楼的金漆菜盘被放在上头,相互辉映,呈现金碧辉煌的丽景。文武百官无一不啧啧称奇。

  皇室的喜服不比寻常人家,东风胤那身华丽的红袍是金蚕丝提炼而成,轻盈而不乏质感,他穿上看起来精神抖擞,挺拔轩昂,微细有神的双眸喜气洋洋。

  新娘在伴娘的陪伴下袅袅而来,博得了众人的喝彩,她绝美的容颜在珍珠帘下若隐若现,小巧的嘴唇闪着滋润的光泽,姿态娉婷。

  鸣则站在胤的身侧,似是伴郎,又似是保镖。他还是戴着面具,只是换了一身紫红的氅衣,里头是宽边的印纹白衣。

  鸣的余光早就发现了疏桐,在黑压压一片文武百官中站着一个着鹅黄衣杉,眼中闪烁着兴奋光芒的女子,一目了然的事!他完成护送新郎官的重任,即刻向疏桐走去。

  他站到她身边,双目却一直注视着礼堂。

  新人在拜堂。

  胤虽然很不情愿,但是碍于父皇的面子还是给萧然行了礼。

  浩比以往更加消瘦,他坐着,仿佛风都能够将他吹倒。

  萧然和颜悦色地喝了新娘敬的茶。在朝臣眼中是做足了功夫,也给足了胤的面子。

  紧接着便是群臣的宴会了,他们围坐在大理玉桌子边,皇帝的菜色专门由御善房亲自上菜,由专门的宫女事先品尝,包括京华十八盘,和倾城三十六记。

  在皇子婚宴期间除了歌舞,评选民间美食倒是一个极为隆重的活动,此番角逐天下第一客栈有两个候选,都是民间颇有口碑的两家,一为京华楼,一为倾城客栈。

  评委为各位官至一品的文武官员,京华楼以疏桐为首,倾城客栈以黄天为首。他们身后分别站着代表各色厨艺的厨子和助手,颇有狭路相逢,勇者胜之势!

  公公宣旨:“奉天呈运,皇帝诏曰,逢吾儿大喜之日,特在民间声望极好的两家客栈中,评得天下第一客栈,获胜方可以得御赐金匾一块,赏五十万银!并作为皇家民间购粮的驿站!钦此!”公公又道,“众位大人开始品尝吧,选得一名,如若不相上下再进行特制难题选举!”

  每一张桌子都聚集了一至五品的官员不等,各自品尝自己桌上的菜色,而后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相互探讨。

  浩虽然气色不佳,但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此刻也是满面喜气,只是咳得越发厉害了。萧然替他拍着胸口,浩却十分厌烦,萧然面露威胁之色!她让浩活着自是认为杀的时机还未成熟!却未想到他这般顽固,若不是自己成天与他形影不离,还不知道他想怎么对付她来着。他若是胆敢当场立胤为太子,那么她就当场杀了胤!看他敢不敢!

  浩喘了口气探询道:“众爱卿莫要拘束,谁为第一?”

  位高权重辅臣张昌大人道:“京华十八盘菜色新颖独特,所用材料乃为民间朴素之料如黑鱼、墨鱼、黄鳝、山药、枸杞、珍珠粉、豆制类等,味道可口,亦可养生,实乃民间宫廷皆可享用的美味。倾城三十六记也十分出众,材料高深,下官们经过仔细探讨只发觉熊掌,鱼翅之类其他都不知是何食料,可谓匠心独运,而且味道丰富!臣认为,实在难分伯仲,以为京华楼质朴值得提倡!”

  兵部邱士高大人道:“张大人此言差矣!既然是天下第一用料自然不能过于平凡,因此我等在座有十人赞成是倾城客栈获胜!”

  张昌大人似有不服道:“如此说来,邱大人岂不是助长了奢侈之风!食物重在滋味养生而非追名逐利,好高骛远,请皇上明察!”

  “张大人此言有所不足,既是皇家的脸面,自然是不能太过寒酸,若是如此岂不是自贬了身价,况且我朝商贸强盛,如有别国商客来贺,问得我朝第一美食却是如此平常,不是有损国荣?我等主张倾城客栈获胜!”辅臣韩斌大人直言。

  “臣等赞同韩大人所言!”辅臣丁不一附言。

  “臣也认为韩大人所言更为恰当!”辅臣费琅附言。

  “本王反对!”三爷一拍桌子朗声道,”既是天下第一的美名,除了赏封外,必须得到外界百姓的认可,如若食材太过稀有,其价必为苛责,如此一来天下能有几人能够品尝其味?那天下第一的名号岂不是徒有其名?”

  张昌趁机道:“王爷所言极是!即便是天下富豪万千,人人都来品尝,那稀有之物都绝了迹,最终必将沦为普通,天下第一不能传承,犹如昙花一现,岂不有负圣恩?”

  ……

  众人争论得面红耳赤,吵嚷声不绝于耳。

  “好了!”浩一声怒喝,又气得直咳起来,“胤儿!由你来定!”

  “皇上,万万不可!皇儿素来同京华楼交好!怕是难以服众!”萧然急道。

  浩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他喝了宫女递上来的乳汁,猛吐了出来大怒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朕不能喝这东西,你想拉死朕不成?!”

  宫女战战兢兢跪倒在地求饶,萧然道:“皇上息怒,是太医说您最近都吃不下东西,只能吃这个才行!您就喝一点吧!维持体力,大喜日子,别闹不开心,你看朝臣都等着呢!”

  “你……”浩看着萧然得意的神色,只是猛咳,嘴角却始终闪现着一股阴霾的狠色,他指着他们道,“好!你们都不用争了!朕出一题,他们谁能解朕便将这个名号颁给谁!”

  皇令一下,朝臣们争论不休,对京华楼好坏参半,不发表言论的估计也是怕事者居多,而萧然对浩更是寸步不离,看得十分紧。

  她不能逼迫浩下旨是因为三爷、张昌、邱士高、韩斌这四人在皇上心目中颇有地位,即便是邱士高站在自己一边力量还是不足的,策立太子这些人必须得在旁佐证!在玉玺没有到手之前实在也不能太过妄动。

  正阳殿的偏厅堂入住着各种官员和宾客,他们都被下令不准离开,因为第一客栈还没有选举出来,而难题此刻却留给了两大客栈的当家人,在宴席上,黄天和疏桐都没有十足的把握,两人相看一眼,彼此都没有认输的意思。

  于是皇上给了一天的时间让他们解决这个问题,而如果到时候无法解决,两个客栈为平手,谁也没有龙头老大的权利。再切入一点便是皇二子同皇三子之间的争夺,皇二子如果赢得便能制约皇三子,却同时也会逼得他们狗急跳墙,提早发动夺权的变故。

  正厅里除了红烛还在摇摆,其余之人便也歇息了。鸣与疏桐面对而坐,默默饮茶。

  鸣道:“你有什么法子能让皇上喝下牛乳不至于腹泻?”

  “他得的是什么病?”疏桐道。

  “我派人向侍候的公公打探过,任何东西进食都要吐出来,除了牛乳,但是一吃少许却腹泻不止!也就是说如此一来数日过后他便只有等死了!”

  “怪不得,如今瘦成这样,一个多月前见他还是好好的呢!”

  “宫里的医生都三缄其口,而宫外的医生又无资格替他看病!”鸣颇为苦恼。

  疏桐说得干脆:“怕是没有!连宫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更何况我辈不懂医术呢?”

  疏桐见鸣的脸色闪过一丝失望,却也爱莫能助,她又不是神仙,总不能事事都会,疏桐道:“有向宫外的大夫打听吗?”

  “没有用,哪有一吃就灵的药方子?更何况他闻到药味根本喝不下!”

  “这么说黄天他也没有法子了?”

  “应该也是!他同萧然商议了许久也垂头丧气!”

  “等到最后一天吧!”疏桐道,“不知道静可有消息?”

  鸣一打手势示意她安静下来,道:“想不出法子来,明日再说!天色已晚,我们暂且歇息!”他吹灭了蜡烛,暗中拉着疏桐的手腕在黑暗中沉寂了片刻,就带她从后窗跳出,直奔雁羚塔。

  疏桐只感到耳畔生风,绚烂的宫殿顷刻尽收眼底,而鸣还在攀升,踏着一层层屋檐,直到了雁羚塔顶,鸟瞰整个皇宫,震撼人心,壮美非常。

  月光下,鸣身上的气息同这个夜色消融,他稳稳地立在身边如同夜行的鬼魅,镇定沉着,又如同空气,安静得仿佛不存在,可是疏桐可以感觉到所有身边徜徉的空气和感觉都是一种无声的语言,她不忍心去打破。

  疏桐感到一股强大的引力将她拽了过去,让她依偎在他的怀里,那日亲密的接触两人谁也没有提起,诚如他说的那样,你依然是你,我依然如我!

  鸣打断了她的思绪道:“静在塔里!却不肯出来,你去劝劝他!”

  “他为何不肯出来?”

  “不清楚!”

  “你不进去吗?”

  “我在外头等你!”

  鸣同她一道挖开塔顶的琉璃瓦,将她送了进去。

  塔内灯火昏暗,她的心扑腾得厉害。

  四周黑漆漆的,令人毛骨悚然。

  她一层一层往下摸索,奇怪为什么鸣不从一楼走,偏偏从塔顶走呢?

  不知道走了几层,她见得一个熟悉的身影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尝试着叫了声:“静?”

  没有反应。

  她又叫了声:“静!我是疏桐!”

  那人动了动,茫然地回头,看了疏桐半晌,他的眼中才显现惊喜之色。

  他冲到她跟前,摸了摸她的脸,热的,摸了摸她的臂膀,坚实的!真的是疏桐!

  看着静奇怪的样子,疏桐道:“难道你把我当成鬼了?”

  静猛地抱紧了她。

  “见你没事,我便放心了!”许久,他才说了一句话,竟有些哽咽。

  疏桐轻轻推开了他,携他同到楼梯台阶上坐下。细细盘问道:“你怎么会被关在这里?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静平静地道:“他们没有为难我,我在这里除了胤,谁也不知道!”

  “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胤大婚,如果定了储君,他会将解药给我!”

  “你信他?”疏桐心里盘算着。

  “这是一场交易,我没有理由不信他!”

  “什么交易?”

  “我不能告诉你!”静拿着疏桐的手,轻轻拍着,眼中满是宠溺,他道,“桐儿,你别担心。”

  “我怎能不担心?”疏桐握紧了静的手,“我信不过胤!明晚你随我们回去从长计议!”

  “不行!你的毒不能再拖!”

  “我一时半会死不了的!”

  静一阵沉默。

  “你不信我?”

  “……”静撇开了话题道:“桐儿,你几次都受了重伤,定要好好保养身体才是,切莫过于劳神!”

  这是什么回答,疏桐直冒汗。

  静较之鸣该算得上是忠厚了,于是疏桐急中生智道:“静,我不妨实话对你说了吧,解药已经到手了!以鸣同他的交情他岂会不给?”

  静冷静地笑了笑道:“桐儿,你根本骗不了我,倘若胤同鸣真如你说的那样肝胆相照,他岂会让你中毒?无非是想要挟鸣多一些胜算!”

  疏桐镇定地道:“你什么都不必说!现在我们不可妄动,你知道吗,皇上的身体状况已经拖不了多久了,现下他给出了一个难题,这道难题如解了可暂时让他多活些时日,如果解不了,他的时日怕也不多,宫中混乱在即,明晚人工湖三岔口见,你定要随我们一道离开,就这么说定了!”疏桐没有经过他任何同意就这么给定了。

  静笑得有些酸涩:“我发觉,你越来越像他了!”

  “是吗?”疏桐尴尬地搓搓手,突然记上心来,鸣曾说静对他有些误会,“静,你还在怪鸣?”

  静道:“我才没那样小气,他也只不过是别人的下属,主人说什么他能不去做吗?”

  疏桐一惊道:“静,你是这样看他的?”

  静笑着,声音温和而缓慢:“怎么?你不赞同我对他的评价?是因为评价不够好?不称心?”

  疏桐心中仿佛到翻了五味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去替鸣解释,或许不解释便是最好的解释,她道:“静,不论你对他的看法如何,无论你们两个存在什么样的偏见,我都希望你们不要有事,你也定要记住,他希望你好好活着,甚至胜过他自己!”

  静拍拍疏桐的手背安慰道:“好了,我记得便是!我们都是同一类人,都希望对方过得好。”

  疏桐看着静温暖鼓励的眼神,心中舒畅,静总是那样贴心,从不计较什么。疏桐再次郑重地提醒他:“静,你这回可一定要答应我,不可以擅自去死!更不要为了我去冒险!否则我跑到地狱来追杀你!”

  静爽朗地笑了起来,止不住的愉悦,疏桐那语调有些霸道却可以温暖到心坎里,他的眼中潮润,只得点了点头,“你也千万要小心,切不可再做傻事伤了自己!”

  “我先走了!”

  “喂……”静急忙追了上去。

  至最高一层,疏桐发现她根本爬不上屋顶。她不好意思地回头看追上来的静。

  静从怀中拿出一封厚厚的信,放入疏桐手中,看了她的脸片刻,终道:“我送你一程!”

  鸣已在塔顶等候,见得静揽着她的腰,不动声色地抢过疏桐的手腕,抓牢她直奔平地,疏桐只觉得心怦怦直跳,如同做了坏事,回到房中,心一直猛跳个不停,她一直来回踱步。

  她想起了静给她的信,信封鼓鼓的,瞧着内容颇丰,她犹豫了会,打了开来凑近月光,大片大片的白,一张又一张,直至最后一张,一行黑色的字映入眼帘,她第一次见得静的字,丰神俊秀,一如他本人,疏桐愣住了。

  “此爱永铭在心,今生无悔!”

  疏桐盯看着最后一张纸良久,尽管知道静的心意,可是如他那般空出了层层叠叠的白纸,终写下的却是那几字,却是万般沉重,万般值得珍重的,想至此,将此信贴在胸口,不觉潸然泪下。

  夜深了,圆月躲进了云层,整个大地一片黑,宫中的灯火跳跃着,不断伸长着,仿佛争抢着要去点燃天上的星星。

  园中草木摇曳着发出轻微的稀碎声,仿佛一个个人影相互紧挨着,在窃窃私语。

  窗子上的红漆粉饰一新,却掩盖不了岁月蹉跎的痕迹,细纹纵横交错着,蔓延着,仿佛突然间会挣脱束缚猛扑出来噬人一般。

  疏桐依在窗边小憩,心里琢磨着静会否如约前来。

  她拉上帘子,看着案上那看已经失去冷冻作用的盒子出神。

  她轻轻拿出盒子里头透明的离心管,心中一动,又将床单给挂在门上,将烛光与外头隔绝了开来,她拿出一支一支透明塑料管检查着,突然发觉嗜热链球菌和保加利亚乳杆菌依然保存完好,心中思忖着将牛乳加工一番可以一试,她必须得克服没有工具的困难。

  疏桐检查了原来的牛乳,发现是新鲜乳,那里的白血球、固状异物、过多的脂肪对人体都十分不利,于是将宣纸折叠了数百折成了漏斗状,将牛乳中的固体异物给去除,宣纸纤维又适当过滤掉了部分脂肪。

  接下来疏桐忙开了,越做越兴奋,烧煮杀毒,灭菌,均凭着以往的经验估计,随后加入稍微多的蔗糖以增加甜味,又泡以龙井茶水增加清香与营养,将培养基中的少量菌中挑取接种到牛乳中,随后她又自制水浴锅,时刻以手探温度,温度维持在40-43度左右,也就是略微感到烫手的程度,只是如此动作要保持三四个小时,况且这水一旦过热便要拿开,一旦过冷便要加热,实在烦琐。

  索性将水烧了开来,将床让给它了,暖在那里,待温度控制差不多火候的时候,疏桐便将封盖的牛乳放入被子里,便趴在床沿睡着了,由于四周都给她遮了结实。因此等到天亮的时刻居然还没清醒过来。

  正阳殿上早就齐集了众人,浩更为憔悴,饿却吃不得,正在大为恼火之中,黄天此刻却也束手无策,他们一再要求皇上吃下太医的药丸,却给尽数吐了出来。黄天将煮透的牛乳递给皇上,虽然煮透了,却还是有一种腥骚之气,浩勃然动怒,牛乳撒了一地,他指着众臣道:“趁你们今日都在朕要宣布一件事!”

  萧然心惊,怕是他想立储,便在他背后轻轻给制住了,浩咳得满面通红,怒目圆睁,似是万分痛苦,说不得话。

  张昌觉得事不宜迟,忙奏道:“皇上有话要说,可以以笔代言!”

  萧然得意地翘着嘴角,浩提着笔,却不停地抖着,根本动不得一根手指,萧然惊道:“不好,皇上他怕是中风了!众位卿家这如何是好!”

  浩只是看着萧然,颇为心痛的样子,暗道然儿啊,朕老谋深算了一辈子,岂会轻易就栽在你的手中,朕不会颁布太子令的,你却如此防备,却不知道防到了空当处,实在可笑。朕吃的药却是能抵挡你给朕下的毒性,只是伤了脾胃,倒也难受。

  邱士高道:“娘娘切莫惊慌,待二位皇子来到,让皇上指定一人便是!”

  萧然道:“不可,如今裂儿替皇上外出办事情了,怕是一时半会赶不回来!”

  三爷粗声道:“你们这些人也太不像话,皇上不是还好好的吗?着急个什么!他只不过一时口不能言,待吃下东西自然会好转起来!”

  胤急忙赶了来,见父皇面色涨红,极为痛苦,命道:“太医呢?快叫太医!”

  一行太医鱼贯而入,战战兢兢,个个低着头,胤对这群太医辱骂踢打不止,全然顾不得皇子在朝臣中的形象,众臣也是万分感动于二皇子的孝心,纷纷劝他莫要着急。

  张昌看着在一旁沉默良久的鸣问道:“你们京华楼怎么说?倾城客栈已然败北,如若你们能让皇上稍有进食的话就算你们胜!”

  韩斌也道:“太医说皇上根本没什么大病,都是厨子烧得不好!你们若能解决这个问题,第一客栈便当之无愧!”

  浩安静了下来,只是颇为期待地看着鸣。鸣一言不发,只是默默转身回去。

  他推开疏桐的房门,里面一片昏暗,还有各种炭味,不禁剑眉微簇,他拉开了所有遮挡,让阳光透了进来,见疏桐趴在床边,心下一惊。

  见其微微动了动肩膀,才稍觉释然。

  疏桐揉了揉眼睛,满是疲惫,突然惊跳起来,糟糕,她慌忙拿出暖着的瓶子,瓶子还微热着,见鸣在身后也不打一声招呼,只是打开了封盖,一阵清香扑鼻而来,疏桐大为振奋,她没办法判定发酵是否终止,只是草草将盖子再次封上,将瓶子放于空气下,让早春的冷空气自然冷却。

  疏桐道:“我也不知道是否能成功,不过再等些时候吧,等它凉透了便可以食用了!”

  鸣点点头,用毛巾在水里沾湿了递给她。疏桐一照镜子,发觉自己脸同花猫一样,连忙将毛巾捂至脸上!

  鸣扳开她的手道:“别动!”

  他拿过毛巾沾着水,一点一点替疏桐擦去脸上的污痕。疏桐心中含暖,他竟然也会做出如此心细的举动来,实在令人刮目。

  几近黄昏,一天的时限即到,疏桐紧张地揭开了盖子,勺了些出来,轻轻抿了一口,顿觉浑身舒畅,清甜美味,略带一点酸,心下欢喜,可是却不知道他们这些人习惯吃这东西吗。

  她勺了一勺递到鸣的嘴边怂恿道:“尝一尝,好不好吃?”

  鸣将头撇了开去,狐疑地看着勺中白白散着清香的东西。道:“这是什么?”

  疏桐道:“这叫酸奶,确切地说是抹茶酸奶,按照以往的经验凡是喝牛乳会腹泻之人肠道都不太灵光,不能吸收蛋白,所以酸奶可以帮助他们吸收消化。”疏桐踮起脚将勺子硬塞进了他的嘴。

  一开始鸣还颇为抗拒,后来也便吃了,见他一直皱着眉,便继续喂他一勺,第二勺明显抗拒减少了,第三勺便是自动吃了下去。

  “味道如何?”疏桐急切地看他反应。

  他道:“速速拿去给皇上吃吧!时间不多了!”他都没有回答,只是将瓶子里剩下的东西尽数给倒入了碗中,又换上了新的勺子,拉上疏桐直奔大殿。

  宫女事先勺出来品尝,秀眉紧蹙道:“禀皇上,这味道实在是奇怪!不过确实芳香得很!”

  浩轻微挥动手臂示意她拿过去。

  宫女小心翼翼将勺子喂到了浩嘴边,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

  浩只是迟疑地闻了闻,慢慢张口,吃了下去,众人的心仿佛也悬在那里,他的表情竟然同鸣如出一辙,众人不敢怠慢,静观其变,浩越吃越多,看得众人连连称奇。

  疏桐无心在那里留连,她趁众人聚精会神这空当偷溜出去瞧瞧静是否按时在那里等她。

  人工湖在月色的辉映下波光粼粼。

  落叶偶尔掉落湖面,圆晕向周边荡漾。

  三岔口的小路显得有些惨白。

  疏桐躲藏在岸边的柳树后偷偷观察着动静。

  四周,树影边,都不见得人影。

  她有点心焦,难道静真的不来了吗?

  她探着脖子依然不死心地守望着。

  突然,觉得背后似有人逼近。

  她不安地回头。

  一个老者站在她背后,他戴着一个破旧的斗笠,正凶狠地看着她。

  他道:“什么人?”

  “参加婚礼的宾客!”

  “你一定是疏桐吧?宫外的年轻女宾客可是只有你一个!”

  “……你想干什么?”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夫正愁没机会下手呢!”

  老者笑呵呵地向她靠近。

  疏桐后退几步再次问道:“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老者嘶哑着声音道:“可怜啊!你的死可以更好地报复某些人!”

  老者突然靠近,猛地捏住了疏桐的脖子道:“别害怕!死就一会的事!”他从胸口掏出粉末,“我不会掐死你,你只要吃下这个东西,然后把你丢进水里,你就和不小心失足落水淹死的一样!”

  疏桐的下颌被掐住,口中粉末扑了下来,灼烧般疼痛,她对自己说不能咽绝对不能咽下去,那人见疏桐反抗,竟然将她的头扳起,拉到了水塘边,想要给她灌水,她的头被按了下去,窒息席卷而来。

  突然,她被一个力量提了上来,跌在一边,猛吐着口中的药粉,却是呛得两腮发紫。

  是静!

  静怒不可遏道:“休得伤她!”

  静逼视着那个老者。

  那老者中途给搅了任务,心中怨恨,他飞起一掌迎向静,虎虎生风。

  静和他猛对了一掌,那一掌将老者震退了数步,他正色道:“静水山庄的庄主也不过如此,还不是中了我的百毒铁掌!”

  静看了看发黑的双掌,猛然记上心头,“百毒铁掌?难道你就是失踪十几年的四国杀手之一百毒王若水?”

  “现在才发觉未免太迟了些!”王若水狂妄地笑了起来。

  “对于我来说应该正是时候吧!”另外一个声音从背后懒洋洋地响起。

  王若水脊背一僵,他竟然连此人何时来的都未曾察觉。

  鸣腾空翻越犹如黑驹,身手迅捷空灵。

  王若水分外狡诈,他一个双手托天,迎上了鸣的双掌。

  鸣的眼中有一丝轻蔑,在贴到掌的刹那,他的手仿佛利剑一般,起落瞬间,若水的两个手掌落地。

  鸣背身而立,安静得像一棵树,好像他站在那里根本没有出手过。

  若水没有大声哀号,任由鲜血喷射,脸上一阵松一阵紧,他颤抖地道:“没想到还有这么快的手!一双比剑气还要快的手!”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就“扑通”一声倒地。

  鸣看了眼静,径自走向他替他点了穴道。

  随即扶起疏桐,取来池水令她漱口往外吐水。

  静和鸣相视,此刻两人间的氛围十分怪异。

  说是质疑、误解都不为过,不太友好。

  鸣道:“马上离开这里!宫中有变。”

  顾清将餐车从正阳侧殿给赶了出来,鸣将疏桐塞上车,对静道:“你同她先出去!”

  静道:“不可!解药还未取得,日后要入得宫来谈何容易!”

  “我去比你去更加合适!”

  “为什么?”

  “非要我说明白吗?”

  “非要!”静紧追不舍。

  “我决定娶她了!”鸣嘴角略带笑意地看着静。

  静发愣间,才发现鸣已经先走一步,他长长哼出一口气,道:“又上了他的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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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五 九月 03, 2010 10:12 am

第四部分

  第十三章 同心协力,金石穿

  周遭冷森森的。

  疏桐同静上了马车,有些担心鸣,但顾清执意按照鸣的意思,先让他们出宫。

  马儿不停地用鼻子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车轮子在石子地上发出清脆的轱辘声。

  一路穿过宫道,穿过如唐衣般层层叠叠的宫门,来到总宫门前,顾清下车,提交当初入宫的令牌。

  但守城的士兵完全不放行,他们说要皇后的懿旨才行。

  疏桐心里暗暗叫苦,他们似乎来迟一步。这里的守城人已经换成了萧然的手下了。

  顾清一个冷不丁,用马鞭子击杀了为首的士兵,他利索地跳下马车开启宫门,怎料门锁巨大非普通功力能够耗断。

  尖锐的号角声四起,顷刻间守卫从四面八方涌来,飞矢如蝗,静扯下马车上的帘子抵挡,帘子被射成了刺猬!

  那些士兵训练有素,迅速斩杀了拉车的马匹,鲜血四溅。

  静拉着疏桐出车,左右避开袭击。

  人越聚越多,弓箭手轮匹换射,疏桐等躲无可躲。

  静以及顾清已多处受伤,鲜血染红了衣衫。

  眼看众人将葬身宫门,忽听琴音袅绕,众箭的飞射受阻,纷纷被震断了箭头。

  众人恍惚间,一个黑衣人从士兵中跳跃出来,连斩数人,将宫门的钥匙插入巨锁,运起掌力,宫门缓缓而开。

  顷刻间,城楼上士兵涌动,纷纷弓箭齐对城门出口。

  情急之中,黑衣人大声嘶叫着:“快!快出去!”

  他似乎就没有发现城楼上的箭已然对准了出口。

  黑衣人的脸上被划了一刀,黑巾落地,疏桐目瞪口呆,那个浴血奋战的人居然是东风胤!

  他怒不可遏地催促道:“听到没有!快走!”喉咙青筋乍现,整个脸映着红光,分不清是血光还是火光。

  静紧紧拽着手腕,不出城,死路;出城,似乎也非死即伤,只是这箭的射法说不出的奇怪,轮番发射似乎留有余地!

  疏桐紧盯着静的眉宇,似乎明白了他的为难,便道:“静,城门底下有檐!”

  静一个恍然,带着疏桐率先冲了出去,楼城上嗖嗖的箭声不断,他们的后背紧贴着城壁。

  顾清与黑衣人断后。

  疏桐回头瞥见宫门缓缓合上,而顾清依然在里头同士兵抵死纠缠。

  “顾清!快出来!”疏桐叫道。

  顾清好像在说着什么,可是都被刀剑铿锵有力的撞击声给淹没。

  他满脸鲜血,双手扳着城门,一双眼睛垂死看着疏桐,他想说什么?

  门合上了,“砰”的一声,将一切声响断绝。 没有人知道城门里面发生了什么。

  只剩下城门外的人狂乱的心跳声。

  疏桐脑海中顾清的脸,掺杂着绝望和愤怒!她第一次看着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在自己眼前死去,她的眼中有泪,但是仿佛忘记掉落下来,硬是风干在眼眶里。

  静丢了块石头往远处,嗖嗖乱箭从城门而下,遍布石头方圆数十米,密密麻麻。

  他看了眼疏桐。

  疏桐和他同样疑惑,为什么他们不杀出来?

  静从怀中掏出一个圆球,扔向高空,飞箭射穿带来的摩擦点燃了火药。

  空中绽放出一个深蓝色的标记。

  片刻的工夫,皇宫不远处的丛林里面传出了沙沙的声响。

  “静!你这是干什么?”疏桐的声音很嘶哑。

  静看着疏桐,替她擦去了脸上的血迹,道:“我要将你安全带回去!”

  “你是不是想回皇宫看个究竟?”

  静看着夜色,沉默,突然他道:“他们来了!走!”

  说话间,见丛林里面钻出一排黑衣人,他们站在箭射程不及的范围内,取出特制的机弩,片刻的工夫,只听城楼上传来士兵中箭倒地的声音。

  “是时候了!”静拽稳疏桐的手腕在机弩的掩护下,冲了出去。

  “你先回京华楼!”静注视着皇城平静地道。

  “鸣他还在里面!”

  “他不会有事!”静说得很笃定。

  “你为何这么肯定?”疏桐的双目在星空下炯炯有神。

  静看着疏桐。脸上一丝不祥之气,“因为,飞矢并无要我们命的意思。”

  “我们逃了出来,他们并无追击!而顾清却牺牲了?”

  “对!这说明了什么?”静启发地问道。

  “我想不到!”疏桐觉得后怕,这是一个怎样的阴谋?

  “唯一的可能也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可能,就是这场城门劫就是胤主谋,而不能让顾清知道!”

  疏桐心里直起麂皮疙瘩。她激动地道:“他简直是疯子!他这样做难道不怕惊动萧然吗?”

  静苦笑了下,“这怕是在他的算计之中,我担心的是……”

  “静,你担心什么?”

  “噢,没什么!我们回去吧!人算不如天算,若是我猜得不错,不出明日,我们便能在京华楼见到他们!”静背着手走在前头。

  “喂……”疏桐回头望了宫殿一眼,那里一片死寂,她疾步跟上,尽管静的判断总是很精准的,但心里还是免不了七上八下。

  静***来的数十个黑衣人,渐渐引退,小青驾着马车在老远等他们。他将腿搁得老高,口中把玩着发尖儿。见疏桐搀着静爷缓缓而来便惊跳起来道:“鸣爷没和你们一道出来吗?”

  “……他还要逗留片刻!明早就回来!”疏桐扯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青一听得意起来,“不知道了吧?奴家可是爷的第二把防盗栓呢!这回可好,碰巧给你们用上了!上来吧!”

  疏桐打了小青的手,将他的手和他的头发分离,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头发上有多少个细菌?你天天在嘴边把玩吃掉了成千上万个脏东西呢!”

  小青一愣,瞅了瞅发梢,“骗人!奴家可是天天洗头呢!这么小的发尖儿怎么能放得下成千上万的脏东西呢?你呀,吹牛!”

  疏桐头皮上冒了一滴汗,这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她又不能拿显微镜展示给他看,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就当吹一回牛吧。

  疏桐刚扶静爷坐稳,马车缓缓启动,小青便问道:“这次将静劫出来,里头没事儿吧?”

  “啊……嗯!没事!挺顺利的!”疏桐想了想道。

  小青一路挥着鞭子,嬉笑道:“顾清这老东西一定偷喝了酒,否则他怎么不送你出来?”

  “……是啊……”疏桐轻轻回道。她怕一大声,一哽咽,让小青听出了端倪。

  静安静地在车里坐着,他的眼神在月光的清辉下格外柔和,他拿袖子擦了擦疏桐脸上的血迹和泪痕。

  十煞在京华楼前等待着静,仿佛他们预先知道了消息,马车一到,立马就有几人上来,先后搀扶静,拥簇着他进楼,其中那位叫云煞的女子对其甚为关心。

  她一会到厨房去订什么餐,一会去请绿痕神医,医治静的箭伤、毒伤,替静拿衣,更换衣裳一路全程伺候着,分外卖力,任何有关于静的东西,旁人都似乎无法插得上手。

  这一夜京华楼首次没有打烊,她一直坐在大堂里,就着一张空空的大圆桌,独自等待着……

  大约凌晨三点的光景。

  果不出静所料,一群伤兵残将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楼门。

  一阵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几个人满身鲜血、穿着粗气,不一会,有些人竟纷纷倒在地板上。

  他们个个脸上身上满是血污,分不清楚谁是谁。

  疏桐揉了揉眼睛,从着装上依稀辨认出鸣。

  她惊喜地叫道:“鸣!”

  鸣手中搀扶着一个人,那个人盯着疏桐。

  疏桐感到一阵寒瑟。

  鸣道:“速速让人去请大夫!”

  “嗯!”疏桐应声而去。他们似乎经历过一场混战,而结果显然是胤占了下风。能够留得住命已经算是奇迹。

  疏桐迟疑着想要寻求绿痕的帮助,听闻他在静的房内看护,她在门外徘徊了片刻,还是觉得不要打搅为好。

  忽然听静道:“是桐儿吗?进来吧!”

  疏桐的步子又给拉了回去。

  开门的是云煞。

  她细看起来真是一个娴静得宛如一朵睡莲的姑娘。仿佛看着她便能生出满鼻子香味来。

  她打量了疏桐片刻,才道:“庄主有请!”她的声音同她的人完全不同,她的声音同她的剑气一般,寒冷利落。

  静安静地坐在大方椅上,手臂上缠绕着纱布,身体上也缠满了纱布,满屋子刺鼻的药味。静柔声道:“他们回来了?”

  疏桐点点头。

  “一定受伤了。”

  “你怎么知道?”

  静笑了笑道:“不回来有两种可能,一种胜利了,一种死了!回来了自然是受伤了!”

  “你猜得可真准!”

  “我还猜到你不单单是来看我的!”静一口一口喝着云煞喂的药,几勺过后似乎觉得麻烦,就自个儿端起来一口气喝了个见底。

  “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又给您言中了!”

  静挥了挥手,道:“无妨!绿痕,你去替他们看看伤可好?现在太早,大夫们都没有出诊的。若是耽误了,可都是性命啊!”

  绿痕放下手中的书籍,道:“老夫只医静水山庄之人,其他人等一概不理。”

  “这……”静尴尬地看了眼疏桐,道,“绿痕师傅,您就卖静某一个薄面吧。”

  “不成!”绿痕说一不二。

  “噢!”静道,“桐儿,这是方才我喝的药方子,我想他们受的顶多是外伤加内伤,同我差不多,你拿去就着现有的药材给他们煎服了,应该能撑到明日!云煞,带她去拿药!”

  疏桐如获至宝,不知道怎样感谢他才好。

  只见绿痕颇为不悦,静笑道:“绿痕师傅既然为难,那么这药方转赠应该不违反你规矩中的任何一条吧?”

  绿痕无可奈何道:“确实没有!”

  疏桐将药方子拿到密罗的练药室,自从鸣得知疏桐中了曼陀罗之吻后,便责令密罗重新研制该解药。至今已一月有余。当初她替胤炼制了这种毒药,胤只让留出了一颗极其珍贵的解药。这种解药炼制十分不易,不禁取材刁钻,而且炼制时间颇久。

  她看着密罗忙着吹炉火,闻着满屋子的药香味儿,听着咕噜咕噜水沸腾的声音,药罐盖子跳动的扑噌声,看着袅袅的白气,不禁让这个药房子的热闹给吸引了。

  密罗忙着吹火,呼地抬头,大声嚷道:“疏姐姐,你可回来了呀!”

  疏桐踱到了密罗跟前,正想说什么,却只听到嗓子发出微弱的丝丝声,喉咙有一股子血腥味儿,她蓦地闭了嘴。

  密罗在身上擦擦手,一把夺过疏桐手中的纸头,看了看道:“治伤的药?有人受伤了?我看呀,你的嗓子也需要治一治了!只可惜,我这里只有毒药!”

  疏桐笑着,竭力发音:“将药煎好!”

  密罗笑问:“疏姐姐,这个坏脾气的中原男人你老是那样帮他,你是不是喜欢他?”

  “胡说!”疏桐着急道,“你可别欺负我现在说不出话……”

  “……没听到!”密罗吐吐舌头,翻翻白眼。

  密罗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仿佛阳光中冰晶美丽的折射。

  她拉着疏桐的手摇摆着问道:“疏姐姐,不如不要他了罢!他很可怕的!可以随时杀人!”

  疏桐笑得咳了起来,这密罗说话的表情令她忍俊不禁。

  半个时辰后。

  整个京华楼的后院子弥漫着中药的味道。

  静的药,使得鸣和胤的伤势有了缓解,包括那些伤兵残将。鸣的伤不太重,依然能够通过自我调息来恢复内伤。

  疏桐在长廊上沿途走着,心中有些事情一直忐忑:第一,如果那日宫门劫是胤自编自导的,对于萧然来说还可推理,可是对于鸣来说,他到底是什么目的?

  第二,他们逃出后,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三,那日琴声分明是星宿的,可是星宿在皇宫出没做什么?不见他献艺,也不见他和谁有过于亲密的往来。

  对于这三个大问题疏桐也只好在心里掖着。

  楼里生意依然忙个不停,百姓们似乎都没有察觉到最近发生的大事,这件事奇迹般被封存得很好,也正是因为这种安静的状态,越是恐怖。

  胤打一回来就是昏迷的状态。一日后才渐渐转醒。

  疏桐给胤点了瑞脑香,香气萦绕着整间上房,燕雀嬉戏雕花的屏风遮挡在床边,床前,满地红尼料铺成的地面格外松软,踩踏也不会发出恼人的声响,绸缎的窗帘半开半闭着,在风的轻撩下扑腾着。

  疏桐合上了窗,待大夫替他换好药,她才喂胤喝些枸杞参汤。

  胤气色有些回转,他看着疏桐,从容笑道:“我害过你!你现在还救我?”

  “你不也将我从宫中给放出来了吗?”疏桐明显感到胤喝汤的时候一个停顿。

  他抬起头,表情悲痛,他道:“那日宫门合上后,鸣弟赶了来,只来得及救下我,可惜顾清他……”

  “顾清的事我已经知道了!那皇上怎样?”

  “被萧然挟持!”

  “你们那样少的人,如何逃得掉?”

  “实不相瞒,我在宫中也有一小拨的支持者,全赖着他们以死相搏才逃出生天。”

  “是吗?”

  “你在怀疑我?”

  “不是!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疏桐笑答。

  “其实还有赖星宿的帮忙!”

  “星宿?”疏桐脑袋中蹦出一个古灵精怪的形象来,“他是什么人?”

  “我要知道就好了!”胤颇为颓丧,“他是一个连鸣都不知道的人。”

  “你知道吗?那日从皇冢出来后,鸣他可以远走天涯,不再管你的事。”

  “嗯?可是他还留在我身边!”胤奇怪地道。

  “他是想报答你!”

  “噢!你想说的是什么?”胤拿手巾擦了擦唇边的汤汁。

  “你日后登基的时候放他走就好,可别咬他!”疏桐紧盯着胤的眼睛。

  胤一怔,笑容僵道:“你说笑了吧,我又不是狗,岂会咬他!”

  “你心里明白就好!”疏桐收拾碗勺,起身欲走。

  胤正色道:“鸣弟是我的同父亲兄弟,我若是害他,当初就不必救他!”

  “你那时才不过几岁,不知道厉害关系。”

  “你一个妇道人家可别离间我们兄弟的关系!”

  “我只是信不过你!”

  “你信不过我是你的事。”胤竟有些气恼。

  疏桐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算她多管闲事吧。别人家的事她掺和什么呀。

  不过,她还是没忘记加一句:“你可别指望拿我来要挟他!”

  胤的双拳紧紧捏着床帷。好一个难缠的女子!

  清晨,雄鸡啼叫。

  疏桐一大早起来照顾鸣,生涩地替他系着衣裳,过分接近他已经不会再让她紧张,鸣似乎在想心事,也没有在意她笨拙的手脚。

  鸣开始吃早饭,疏桐紧张地看着他将八宝粥送入口中,这是她第一次做的早饭,生怕他皱一个眉头。

  鸣抬头看向疏桐疏懒地问道:“怎么?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吃饭?”

  “……”疏桐有些窘迫,死要面子道,“你吃饭有什么好看的!我关心的是这东西的味道好不好?”

  经疏桐这么一说,鸣专心起食物来,他含在嘴里眉头一皱,道:“你做的?”

  疏桐点点头。

  鸣嘴角挂上一丝笑道:“不错!”然后就一声不吭地吃了个底朝天!

  疏桐端着空碗这一路心头都仿佛普照着阳光,她自然也不会忘了静,静说如果有机会,希望能天天吃到她做的饭。这使得她的信心大增,着实臭屁了一回。

  好久没有这样平静地看着他们安静地吃顿饭了,今天过得十分愉快,可是她知道这样的时间不会太长。

  但偏偏在那样短的时间里面,她看到了从前一直忽视的细节,这个细节让她热泪盈眶。

  缘由是她做的东西实在是很难吃,而她却看着他们若无其事地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说她太自作多情也好,太小题大做也罢,反正她心里是乐的。

  她甚至有点后悔自己不应该看到这一幕,感情一丰富,不是血气方刚,愣头去死,就是瞻前顾后,留恋太多贪生怕死。

  她坐在碧绿的草地上,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静一直在长廊的一侧观察着疏桐,见她左转右转了许久才坐定,也就顺道坐到疏桐身边的草地上,与她一道看潺潺流水。

  静温和道:“你一个人转悠着想什么呢?”

  疏桐的脸不禁一红,一个人在想心事被发现了!

  静乐不可支,隐隐笑着。

  “小丫头,一个人偷着乐呢!”

  “哪有!现在担心都来不及,怎能乐呢!”

  “你担心个什么?”

  “萧然!她为什么这些天没动静?”

  “这很简单!她那日同二皇子打了一架,觉得不是办法,毕竟他也是合法的继承人嘛!”

  “难道她想让她儿子直接当上皇帝再来收拾我们?”

  “他儿子皇帝是做不成了,倒是做鬼了!”静笑道,仿佛将一切都看得很清。

  “那她还做什么?”

  “皇牌都没了,自然是要拉一帮人来帮她谋反了!然而逼迫就范的也是需要时间的!”

  疏桐禁不住笑出声来,“你说得好像和真的一样!”

  静也开怀大笑。

  鸣在不远处默默看着。

  原来一个人的时候不是孤单的,看着别人亲近的时候才会显现自己的孤单。

  他总觉得有一天他会和静打上一架。

  为一些说不出理由的理由。

  早春三月,假山石头上的小草都探出了绿油油的脑袋,它们争先恐后地张望着,给冷清的石壁铺上了一层绿,一派昂然生机。

  鸣踱到胤的房间,这个曾经救过他的兄弟,给他的童年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让他明白兄弟间不是只有杀死对方这一条路可以走的!

  胤转醒,看着鸣坐在他的身边,拍了拍鸣的膝盖由衷地道:“这里真好,有住的,有吃的,有可以相信的人,有可靠的兄弟,大家不图什么,只图个平安,这种感觉真好!”

  胤笑得十分僵硬和无奈,“鸣弟莫要介怀,二哥绝不是要退出,退出了就意味着死!就算是无心当皇帝,也是要被赶尽杀绝的!要怪就只怪自己的命!”

  鸣随即便道:“二哥莫要悲观,事在人为!”

  胤喘得厉害,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符,道:“萧然怕是要打虎符的主意!我提前窃了来。目前我手中的雄虎符和她手中的雌虎符缺一都不能调兵遣将,只是父皇在他们手中,宫内传出的圣旨就不知真假了!他们若是来个官府缉拿,那我们又该如何自处?”

  鸣道:“二哥莫要担心,我们还掌握着各处重要的命脉,他们奈何不得!”

  胤道:“我担心他们知道奈何不得我们,会采取速战速决的态度,那样我方就难以制约他们了!”

  正说间,忽听一声巨大的声响从远处传来,鸣利索起身,似一头警惕的羚羊,道:“二哥,莫要惊慌,留在此地别出来!”

  话音刚落,便没了踪影。

  疏桐听闻,急到大厅,那儿早已站满了人,鸣、静、小青、十煞、阿珠、密罗、伙计们都在,她的出现让整个大厅安静起来。

  疏桐看见黄天在外头冷看着她,颇为威风!心中极为憎恨和厌恶。

  黄天身着官服,居然摇身成了黄大人?

  黄天瞄了眼疏桐,笑意诡诈,“疏老板,咱们又见面了!今日本官奉命来此捉拿三个人,一是行刺皇上的静觞魂,二是私偷虎符大逆不道二皇子东风胤,三是目无王法私自闯出宫的疏桐!你们若是乖乖跟本官回去复命那是最好了,免得连累无辜之人!”

  鸣则一副睡眼惺忪之状道:“那要看你有无这个本事!”

  疏桐只是觉得关门打狗的好时机到了,她拍了拍手,伙计们头脑灵光,群起关门,顺道挂上牌子:打扫内务,暂停营业!

  黄天带来的官差似乎有备而来,他们密集地拉出五星剑阵将楼内之人围困当中,只听他笑道:“关门打狗,刚好刚好!”

  他一副不知道谁关谁的样子。

  星宿抱着琴踱到京华楼外,见得大门紧闭,索性骑到石狮子身上去了,晃荡着双腿,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枣子,吃起来。

  里头刀光剑影,扑哧振荡碎裂声不绝于耳。

  面对围观众多的百姓,星宿开始免费解说起来。

  “大堂内正在激烈地打扫内务。”

  “呼呼声,那是扫堂伙计的拿手绝活。”

  “砰砰哐啷当!那是京华楼爱清洁的表现,他们每年都要将以往的餐具全部摔碎换新。”

  忽然一个人影撞击到门上被重重反弹,星宿忙道:“看,那是京华楼的特制人形鸡毛掸子,空中一飞,蛛丝扫光光!”

  下面发出啧啧称赞,京华楼果真不同凡响,连打扫内务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突然一阵鲜血喷到了门上,众人一阵惊呼。

  星宿道:“这就是鸡血驱邪招吉法,将新鸡血洒向门窗然后擦干净,污渍不留痕迹!”

  里头有人悲惨地呻吟,星宿惊喜地道:“看,这就是京华楼训诫员工的手段,谁要是不懂礼貌、***受贿、淫人妻女、十恶不赦,就要挨板子,像里面那样叫!”

  众人拍手叫好。

  楼里头,疏桐胆战心惊地观望着。

  空气中弥漫着哀恸的声音,仿佛那种垂死的喊叫不是发自口中,而是发自脖颈上那幽深的血洞,森然混着红与白,像猩红的唇,尖锐的牙。

  静察觉,一剑飞刺梁上的挂幔,围帘似瀑布般倾泻下来,挡去了那掉落头颅的丑陋,也阻隔了满眼的鲜红。

  在掉落的刹那,疏桐看到了静眼中的关怀和体贴,不由得心头一阵温暖,静似乎总在危险的时候离她最近。

  疏桐有些不着力气了,她捏着鼻子在角落里乖乖地待着。

  一种天生的悲悯之心让她无法正视那样的杀戮,她浑身虚脱,似是典型的晕血之症。

  鸣破了剑阵,十煞一举歼灭了所有的被伪装成士兵的杀手,黄天见情况陡然直下,便将剑一扔道:“我输了!你们杀了我吧!”

  鸣出乎意料地没有马上杀掉他,而是将他提到疏桐跟前,道:“你想亲自报仇吗?”

  疏桐看着鸣,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却听静说道:“鸣!桐儿不会杀人!”

  “住口!没有问你!”鸣截断了静的话,语气还算是缓和。

  静将手放在身后,不屑地摇了摇头,道:“桐儿,你怕血,如若不想,切莫强迫自己!这里自己做主即好,不需要畏惧任何人!”静说这话的时候,颇有深意地从侧面打量着鸣。

  鸣的腮帮鼓动了一下,和静对视线,那种气氛让疏桐觉得有一股无形的栅栏突然将自己给夹紧了一般,顿觉火药味儿甚是浓烈。

  静笑了,同第一次见他那样,洋溢着一种豁达,他走近鸣道:“我不是同你说,亦不是在回答你的问题,这样总可以了吧?”

  疏桐见鸣脸上乌云密布,赶忙阻止了静,将他拉至身后用眼神“射杀”了他一番。

  静若无其事地笑着。

  鸣没有说话,只是等疏桐的回话。

  怎料黄天乘机抓住了疏桐的脚踝,将她扑倒在地,几下翻滚到了另一端,猛地掐住了疏桐的脖子,掐得她脸色发紫。

  疏桐双手紧紧掰着黄天的手,双腿蹬着,竟使不上什么力气,她看见鸣箭步冲了回来,他和静站在一起,两个人相互阻止对方再上前一步,又是一阵较量,只不过他们的注意力都在疏桐脸上。

  黄天得意地笑了起来,道:“你们两个只要有一个杀了对方,我就放了她!否则……我就把她活活掐死!”说罢又紧了紧力道,喉咙的骨头仿佛要聚拢在一起,发出亲昵摩擦的咔咔声!

  静浓眉凝挤抽动,他仓促地想动上一动,却被鸣的双手牢牢牵制着,看着鸣深黑的眸子中那让人深恶痛绝的冷色,静不由得想和他打上一架。

  如果说第一次他见死不救或许还能原谅,可是现在他还能如此堂而皇之地无视桐儿的死活,那他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为过,他眼睁睁地看着疏桐窒息的脸色再也不能容忍,毅然抽身转扑,可这次他抽身却如此得轻松。

  鸣居然也毫不客气地凝聚浑身的掌力攻向静!

  疏桐喘不过气,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整个心呼啦一下子仿佛从身体中给拎了出来,浸润在寒冷的空气中。

  她心里呼喊着:你们两个笨蛋!她拼命用指甲掐着黄天的手腕,可是指甲居然给绷断了,鲜血渗透了指缝隙,心中大为惊讶,黄天的身体外似乎套着金属般坚硬的材质。

  正当鸣的手掌快要碰到静的刹那,他们两个居然不约而同地攻击黄天,排山倒海的掌风,让疏桐嘶叫了出来:“小心!”仿佛孱弱的笛膜发出的一声呜咽,来不及听清楚她的含义就已经被重重的摩擦声给淹没了。

  疏桐感到黄天的身体剧烈颤动了一下,她也感受到了被甩到桌边的剧烈震动,原来电视上播放的身体将一张桌子摔塌了是那般疼痛,仿佛全身的骨架都散了开来,意识完全不能支配自己的肢体。

  她痛得直掉眼泪,婆娑中见黄天挺立在那里像个巨人一般高大,鸣的虎口迸出了珊瑚珠儿般的鲜血,宛若小溪蜿蜒着流淌下来,滴在地上,荡起阵阵涟漪,而静的掌却被鸣搁了起来……

  鸣架开了静的一掌,保全了静!他面无表情,仿佛那手不是他自己的!可是他的手明明已经毫无知觉,黄天身上的铠甲真是厉害。

  疏桐心中动容,鸣他嘴硬,但事实上他还是把静当回事的!

  静见鸣的手血如泉涌,眼中闪耀着奇异的光芒,他道:“为什么?”

  鸣看了眼静,揶揄道:“不为什么!”

  黄天仰天长笑,他的眼中闪现出一丝狰狞,“也罢,捉你们本是个幌子,既然你们撕破了面皮,本官就一不做二不休,将你们统统送去地狱见阎王!”

  疏桐见身边有几把刀,便吃力拾起,奋力抛给他们,小青等人见此情景纷纷拿刀相向!这些人杀人本不用麻烦到刀!

  十煞立成一排,黑色的劲装,仿佛忍者一般,齐齐砍杀过去,他们的剑到他身上纷纷断裂,他们的刀也纷纷碎成粉末,肢体又不得接近,一时间竟然无从下手,黄天仿佛一只难以下咽的刺猬。

  楼内腥风血雨,楼外一片祥和,星宿继续当解说员。

  黄天凭借铠甲,得意地立在中间,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势。

  鸣始终观望着,他怔怔举着自己的手,拒绝任何人接近他,他只是看着金刚,仿佛要将他的铠甲给望了穿,突然他一个纵身,从金刚的头顶盘旋而下,另一手的剑气直攻他的百汇穴深处。

  静隐约见得黄天发下有一层极亮的反光,说时迟那时快,他飞出两根金针,夺目的光亮一闪而过,黄天一声惨叫,捂着双眼,踉跄地躲了开去。

  鸣侥幸扑了个空!

  满大厅都是黄天哀号的声音,他似被激怒了的熊,撕碎了地上的尸体,满身的鲜血,他咆哮着,疯狂地抓着他身边每一样能够抓到的东西,然后将一切粉碎。无数碎片带着尖厉的啸声被抛出去。

  他们都小心地躲着。

  静眉头深锁。

  鸣在沉思。

  静看向鸣:“你有什么法子吗?”

  鸣摇头。

  静道:“不如,将他活捉,喂以剧毒!”

  “怕是拿不住他!”

  疏桐道:“不如用火!”

  静和鸣同时回头看着疏桐,异口同声:“可行?”

  “厨房里头有烧红的碳火桶!”

  鸣道:“明白!”

  静转身进了厨房。

  黄天听得此话一阵惊恐,他摸索着想要逃出去。

  四周安静,死亡的安静。

  大家都看着这个无敌的黄天。

  是的,他的确无敌,但他输给了他自己,铠甲成就了他无敌的身躯,却屈服于滚烫的烈火,它和火有着共鸣,那是灼热的欢歌,掺和着黄天的惨叫声,谱写了一曲挽歌。

  叫声不绝于耳,仿佛是从另外一个时空传来,庆幸的是铠甲阻隔了焦臭的散发,让他永远停留在边缘呼喊。

  他死了?!但是疏桐一点也不觉得痛快,或许复仇本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因为她失去的永远也不会回来。

  里头安静了,星宿的声音显得清晰起来,他道:“内务打扫正在落下帷幕,接下来可能会出现搬动桌椅,拖动杂物的声音,然后大家将会见到一个焕然一新的京华楼!”

  里头的人听得目瞪口呆。

  静蹲下身子,轻执起疏桐的手指,看着逐渐干涸的血渍,深吸了口气,想将它包扎好,疏桐却抽回了手,她用眼睛看看鸣,看看他鲜血淋漓的手。

  静坦然地笑道:“他一定不高兴我替他包!还是先替你包扎了,你再去打发他!”

  疏桐头皮发麻地看了眼鸣。

  鸣目光炯炯,这一打架,他整个人就精神抖擞利落起来。

  静替疏桐包扎着,这小青提着短刀也瞎凑热闹,不停指手画脚,埋怨静不够仔细!粗手粗脚的!

  静拿出多余的纱布,让云煞替鸣扎了,云煞看了眼鸣,鸣的目光冷得她紧紧低着头。

  小青挥了挥手中的道具,一把明晃晃的断刀。密罗捂着嘴紧张地拉住了静的胳膊,用手指着小青对静小声道:“你……你……快看!小青他耍流氓!他……他……居然提着疏姐姐的裙子!”

  静三看密罗,试图挪动她八爪鱼一般的手,未果,只道:“看到了!”

  这两个人一个在唠叨伤口包扎的精密度,一个无奈地听着唠叨,断刀柄裂卡住了疏桐的裙子。

  密罗瞪着铜锣大眼,眼中冒火,她猛地给了静一拳道:“看到了还愣着做啥?”

  静倒是觉得大庭广众之下提醒反倒惹了尴尬!不打算提点,他揉了揉了胳膊,心下惊讶,这个女子力道倒是大,只道:“敌不动我不动!”

  “喝!你哪门子屁话!不加阻止坏了小青哥哥的名节那还了得,免得被人说成是无耻下流的流氓!”密罗嗦着,摞起袖子,一个豹扑羚羊之势,扑向小青。

  阿珠大叫,蓦然警觉,喝道:“小妖精,休要害了小青!”

  随着一声惊呼,静大惊来不及阻止,他举起的手还没做出任何反应,便往自己脸上挡去,无奈地放在额头上转过身子去,所有的伙计一致背过身子!

  疏桐只觉得身后一阵布匹撕裂的声音,一阵冷风吹得她哆嗦,侧眼见静背着她,蓦地回首惊见三人扑倒在地,阿珠凶神恶煞一般拉着密罗的脚踝,密罗将小青扑倒在地上,三人跌成一片。

  密罗满脸尴尬,龇牙咧嘴笑得奇怪。

  小青满脸通红,死盯着疏桐的脸,仿佛暴风雨将要来临一般恐惧。

  小青哭丧着脸道:“疏妹妹,你打我吧!”他举着断刀柄上那大片疏桐的裙布料,轻轻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楚楚可怜地望着疏桐,翘着玲珑的兰花指拨弄着鹅黄色的残片。

  疏桐下意识地用一手挡到了后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时间恼得很,咬着牙轻轻扭了下小青粉嫩的脸,强将责备压了下去,她扫视了密罗和阿珠一眼,只觉得背后有人温柔地替她系上了一块桌布,那……那手……很大……似乎是……男人的手……疏桐快疯了,她拉牢桌布,转身就给了对方狠狠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静也回转了过来,所有人一并回转了来,有几个还在窃笑着,疏桐目瞪口呆,脸红得跟红烧排骨一般。

  疏桐结巴着小声道:“姬……三……三……爷!”

  三爷的脸呈猪肝色,拳头紧握着,仿仿佛一座正在冒着岩浆的活火山!

  星宿叼着一片花瓣蹲在地上,疏桐这一巴掌可是结结实实地落在了西平王的脸上。他立了起来道:“疏姑娘莫要烦恼,刚才替姑娘系桌布的是在下!不是他!他什么也没瞧见!”

  “可背黑锅的却是本王!”三爷怒道。

  疏桐额头瀑布汗直流,心头懊恼,不管星宿怎般好看,怎般厉害,怎般对她有恩,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若无其事,还说那样讨打的话!也恨不得给他一拳。

  疏桐看着星宿依在三爷的边上,浅笑倦雅,还不时地眨一个眼睛,疏桐见这光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见静在一边也不打个圆场,更觉难堪,她提着桌布猛地逃窜,路过静的身边忍不住哼唧一声,给他一个有史以来大不敬的白眼。

  静见得疏桐恼羞成怒的样子,微微欠身已示抱歉,低头就差点没笑了出来。待等她飞跑而去,想唤她却又不知所措了。

  后院的石子路旧了,掉出颗颗脱离的石头块儿,疏桐一路踢着,横冲直撞,见鸣挡了她的去路,还没等她开口,鸣先发制人道:“有话想对我说吗?”

  “没有!”疏桐正想绕过这个瘟神,片刻也好。

  “我有话对你说!”

  “嗯,我听着呢!说吧!”疏桐心急如焚,这样子站着和鸣说话,她窘得很。

  “这件事过去后我们带潋滟去捉鳕鱼吧!”

  “啊?”要是她这回正在喝茶,准喷得他满脸都是,刚才还在“打扫内务”,刚才他的手还鲜血淋淋,这也能让他想到捉鳕鱼?!

  果然不同凡响!

  “好吧!如果我们还有命的话!”疏桐翻了翻眼睛,急匆匆回房。

  却不知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有些时候了,见疏桐匆忙而去,也就默默绕到沁园,立在那日疏桐转悠的水池边,看着池水出神。

  有时候他会觉得一个人离他很近,有时候即使在眼前也觉得遥不可及。

  他很少发怒,除了太奶奶被曝尸,金钩为救他而死的那一次。

  他也很少有东西放不下,除了疏桐将他的家传玉镯归还给他的那一刻,她在婚礼上弃他而去的那一刻。

  如今,他站在水池边上很平静地想这些事情。

  池水随风荡漾,和他的心情一样。

  空气中荡漾着一种香味,却不是女子的粉脂香味。

  那种香味本来没有。

  刚刚从他身后飘来。

  那是檀香!

  只有一个人弹琴的时候喜欢点檀香。

  静轻描淡写道:“星宿?”

  星宿一怔,随即一拉袍子,席地而坐,笑道:“看来想偷袭你真不容易呢!”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静和气地看着他。

  星宿一个皱眉埋怨道:“说话直来直去的。真是缺乏情趣。难道我见你一个人挺无聊的,过来陪你一起看池水不好吗?”

  “哦?难得琴圣也有那样的雅兴呢,真是不甚荣幸!”

  “少客套!”他摸出一把枣子,递了过去,“吃不吃?”

  静一怔,这请喝酒他倒是会毫不犹豫了,这请吃枣子他还是头一次碰到。

  见静迟迟不接,星宿无所谓地拿了回去,抓一颗放进嘴里。

  “像你们这种江湖上有地位的人,看起来很潇洒,其实一点也不!就一颗枣子那么简单的事情还得思前想后,喜欢就吃不喜欢就拒绝呗,哪里顾得上面子礼仪呢!”扑一声,他将一个枣核吐了出去,连打几个水漂。

  “看来你更直接!”静笑着也一道坐了下来,顺道从他手里拿过一个枣子吃了起来,赞道,“味道不错!”

  谈笑间,见疏桐换了身衣裳从花间路过正向池方向走来,静欲起身,星宿一把按住他的肩头道:“别急着走嘛!”

  他一边亮开嗓门叫起来:“疏老板,我在这里!”

  疏桐停住脚步,见左前方星宿正同静坐在一道呢,便走了上去道:“你倒也好笑,我又不曾叫过你!”

  星宿拍拍身边的土地,又将氅衣脱了下来铺在地上,指了指,道:“你要不嫌弃我衣服脏,就坐这里吧!”

  疏桐看了看,歪着脑袋打量了他道:“你要不嫌弃我屁股脏,那我就坐了!”

  星宿在她刚坐下那会给了她脑袋一记打道:“女孩子说话怎能那样粗鲁。不过,好像你本来就很粗鲁!”

  疏桐看了眼静,忙道:“静爷见笑了!”

  静顿了顿,道:“你……同星宿很熟吗?”

  “也不是,就见过几次!他也算是京华楼的伙计嘛!”

  “是了,我记得了,就是那日开张的时候他来的。”静恍然道。

  星宿将装满枣子的手掌递过去,道:“吃吗?”

  疏桐拿起一颗就吃了起来。

  星宿左看看静,右看看疏桐突然笑了起来。

  静几乎和疏桐同时问了出来:“你笑什么?”

  星宿一个打歇,越发笑得厉害。

  蓦地,他刹住了笑容,站了起来,向后走去。

  原来,鸣也来了。

  星宿特意从兜里拿出一个大枣递给他,道:“你来尝一尝吗?这颗枣子可是特别着呢!你若是不要一辈子后悔!”

  鸣看了眼他手中的枣子,接了过来,放进了腰间。

  “你可千万别随便看啊!这可是锦囊妙计呢,等有人要死的时候再看不迟!”星宿很“奸诈”地笑着。 如此一来便四个人了。

  星宿伸伸懒腰,将手中剩下的枣往静手里一塞,道:“你们两个没事的话就去好好计划怎么个保全自己吧,我有话对疏老板讲!”

  鸣站到疏桐的身侧看着星宿道:“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讲的?”

  “情话!”星宿左看看静右看看鸣,“我要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向疏老板表白自己的心意,难道你们好意思在这里听吗?”

  静轻轻一笑,站了起来,绕到鸣的身侧,将枣子往他手里一塞,道:“我们走吧!”

  鸣看了看手中的一把枣子,看着静淡然的背影,挑了挑眉,一言不发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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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_
帖子主题: 回复: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 页 4 I_icon_minitime周五 九月 03, 2010 10:21 am

第十四章 视死如归,去意决

  “天气还是那样寒冷啊!”疏桐望着池面感叹。

  星宿打了个哈欠,道:“你真是太无聊了,半天酝酿居然才八个字!而且还是天气!”

  “那你想听什么?”

  “表白啊!我等着你表白呢!”星宿无辜地看着疏桐。

  “我耳背?还是你脑袋出了问题?好像是你要向我表白的吧?”

  “哦?是吗?”星宿摸了摸额头,“那好吧!”

  星宿从兜兜里面摸出一个香袋,道:“喏!送给你!那可是我的心意呢!”

  “你的心意?”疏桐盯着和指甲一样大小的香袋。

  很香,檀香!

  “对啊,我亲手做的,并且这个世界上只有两只!”星宿自豪地说。

  “哦!还有一只呢?”

  “给了一个坏人!”

  “是坏人,你还给他?”

  “不光给他,还要替他赎罪!”

  “你那么高尚?”

  “难道你不认为我很高尚吗?”

  “好吧,你是谁?”

  “星宿啊!”

  “你去皇宫做什么?”

  “拜托,现在我在向你表白,你都能想到那里去?!”星宿手舞足蹈地抗议。

  “我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到表白的心跳呢?”

  “我还没表呢!”

  “好吧,快点!”

  星宿指了指那个香袋道:“我把我的心交到你手中了,你就是我的天下。”

  星宿的目光像星星那样璀璨,他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

  “你在向我表白?”

  “对啊!”星宿莫名其妙地回答。

  疏桐捏捏下巴,心里思忖。

  “那你现在表完了?”

  “表完了!”

  “我可以走了吗?”

  “你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应该有什么反应?”

  “心跳加速,脸红,兴奋!”

  “我看你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你呀别装了!现在还寻开心!”

  “你干吗非要点破呢?人生本来就太严肃,乐呵一下,搞点气氛嘛!”星宿双掌交叉垫在脑后,扑一声仰面躺倒在草坪上。

  不一会的工夫就打起了呼噜,疏桐掂量了手中咪咪小的香袋,她就将它据为己有,没收了。

  疏桐想问他皇宫的事情就这样黄了,死都叫不醒他,一副好几天没睡的猪样。

  见她走开,星宿睁开了一眼,道:“倘若有一天我死了,我就把我的这颗心作为纪念送给你了,你可别嫌弃香袋小,藏好了!”

  “呸!什么话,触自己霉头!不算不算!”

  ……

  “开开玩笑也不行,真没趣!”星宿咕哝着。

  天色暗得很快。

  不消一盏茶的工夫,已经黑得漫无边际。

  京华楼的前厅气氛有些压抑,无宾客酌饮,聚集的都是楼内之人。

  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事,所有人都在,所有人都沉默,气氛怪异。只剩雀鸟在瓦楞上奔跳归巢的声音。 姬三爷怒气横生,许久,他才发话道:“邱士高、韩斌被萧然怂恿说服。身为西平王,镇守边关的王爷,此刻却无法调集京城内一兵一卒的权力,实在窝火!老子这个异性王不当了!”

  “三爷莫要冲动!如今大街小巷的百姓贵族官员已撤离。这场腥风血雨不可避免,我们应当尽快想好万全之策。”静道。

  “静说得不错,目前辅臣张昌等人听闻皇上被胁持,纷纷表示中立明哲保身。其他官员此刻都一股脑儿迁出了城,走了干净。”鸣道。

  三爷道:“本王想起来了,大城里的厮杀不需要战马,却需要锋利的战刀,不需要野战,而是灵活的巷战。”

  胤在地图上指着京华楼的位置以及皇宫的位置,相隔不过十公里的距离。

  胤道:“三爷说得极是,你们对这个距离有何看法?”

  鸣道:“朝发夕至,胜败一夜之间。”

  胤道:“那我们如何应战?”

  三爷道:“我们必须迅速出击占取先机,此等小规模的战役何足挂齿!待本王今夜就扫平了他们!”

  静担忧道:“可是皇宫城墙高固,物资丰盛,固若金汤,想要让他们投降也非易事!”

  三爷道:“先截断皇宫于外界的联系,现黄天已死,只要断了萧然的左右翼邱士高和韩斌便可势如破竹!”

  胤道:“三爷所言极是,只是我们的士兵少于他们!”

  三爷胸有成竹道:“那又怎么样?我们高手比他们多!”

  胤见鸣一言不发,探询道:“鸣弟,你的看法如何?”

  鸣懒洋洋道:“弹丸之地,双方兵力不足两万,不必忧心。”

  胤思索道:“那我们需要主动出击吗?”

  鸣道:“不必!做好准备休息,等他们杀上来便可!今晚我去主道上守夜!”

  静道:“我同你一道去!”

  “这是皇家的事情。”

  “多一人有个照应!”静正色道。

  鸣迟疑了片刻,依然道:“你留下!这里需要有人保护!”

  突然胤猛地放下了杯子,立了起来,一字一顿道:“静你就别管了,我同鸣弟一道去!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

  静见胤搭住鸣的肩膀,同鸣一道走入后院,旁若无人,他觉得有些好笑,这岂是他们两兄弟的事情?

  普通朋友毕竟没有亲生来得亲,他是自作多情了吧!

  他思索着回去自己的房间,却发现云煞偷偷从他房间出来。

  撞个正着,云煞满脸通红,羞得说不出话来。

  静笑着摇了摇头道:“云!你看你,同你说过多少次了,被褥丫鬟会铺,你老抢了她们的工作,日后她们若是失业,你得负责养她们!”静说得有力温和。

  云煞颇为不好意思,道:“云煞习惯了,怕她们铺得不够舒服,静爷会难以安眠!”

  静忍俊不禁,“我又不是女子,哪有那样娇气!”

  云煞心道,静定又是嘲笑她了,他总是那样又对谁都温文尔雅,关怀备至,唯独不肯越雷池一步,唯独不能给她她想要的东西,心中悲凉顿生,泪如泉涌,掩面奔逃了开去。

  静呆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他收住了笑容,眉头微拧,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他默默推开房门,步子有些疲累。

  疏桐夜里也没闲着。

  总觉得有事情发生,便在园子里,后院门处巡视。

  忽听见后门有轻轻的敲门声。

  那道后门阴森森的,疏桐紧了紧衣裳,慢慢向它靠近。

  她压低声音问了句:“谁?”

  门外的敲门声顿了顿,同样压低声音道:“疏老板在吗?”

  “我就是,你有什么事情?”

  那人道:“小人受真当好大人委托,给您送一封信!”说罢,他将信从门缝里塞了进来。

  “代我谢谢真当好大人!”

  “不必客气!他说他欠你一个人情!”

  那人说完话就走了。

  疏桐慌忙将信打了开来,借着廊处的灯火细看。

  信上没有字,只画着一个倒地的人,那个人背后插着把剑。

  真当好这是什么意思?疏桐看着信发愣。

  突然一阵脂粉味从鼻子下飘过,疏桐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眼前掠过。

  一个闪神的时间,手中的信纸已然不见了踪影。

  疏桐着急道:“小青,别闹,快还给我!”

  小青哼了一声,扭着水蛇腰在廊上柱子上一靠,盯了那图半晌才道:“哎哟,这是谁画的,简直丑死了!”

  “真当好!”

  “嗯?这个狗官还活着吗?他难道连字都不会写吗?”小青对着信纸嗤之以鼻!

  疏桐一把夺了过来,道:“他自然会写字,他是想告诉我们什么才画的!万一被人发现也就一幅画,但是可能对于我们来说却是关键!”

  小青眉眼之间神韵流淌,穿了男装的他风采不减,他噘着嘴道:“一个背后中箭倒地的死人?这能说明什么?”

  “他会不会是想提醒我们,腹背受敌的危险?”

  小青瞅着她的眼睛一动不动,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道:“我倒是听说丁不一、费琅他们中立,退出燕京,留守了范城。”

  “中立?范城?范城是在燕京的哪个方向?”

  小青的脸色一下子白了起来,“范城……范城距离燕京只隔了一个半月形的小县城。”

  “半月形?那不是成半包围之势?”

  “不错!西华门是皇宫通往京华楼所在区域的主道,南口城关连通燕京和其他省城的唯一渠道。”

  “难道他们中立是假?倘若真是这样,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南口之人夹击,任是武功再高之人也敌不过源源不断的车轮夹攻战!”

  “啊呀呀,不得了了!”小青惊道,“我得去告诉鸣去。”

  “来不及了!”疏桐慌忙阻拦他,“影子已经回来,相信不出明日便要开战,你还是速速去南口安排些人手以防万一!”

  “也好!”小青用手指头顽皮地戳了疏桐脑袋一下嗔怪道,“你呀!这个小狐狸精,还真是铁石心肠,爷去守主道你却不去送送他!”

  疏桐的脸有些发烫,这种事情从小青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变暧昧了呢。像小媳妇那样依依不舍,生离死别,她才不干呢。

  况且这鸣的心思她也拿不准。

  “怎么?嘿嘿!”小青幸灾乐祸地偷笑着,“女人的心思小青我可懂着呢!害臊!”

  “胡扯!”疏桐黑着脸将信纸丢给了小青。

  小青咬着发尖儿,嘻嘻笑着,“真有趣呢!连说话儿都一个样!”

  “疏妹妹,哦……不对……小狐狸精,那我先走了哦!”

  “别叫我小狐狸精!”疏桐将一粒小石头朝小青丢去。

  嗒嗒几声,这个家伙早就逃得无影无踪,倒是石头滚到了一个人的脚边。

  白色的靴,金边交领白衫,褐色氅衣上镌刻着金丝盘龙,面容华贵,气质雍容。

  那人一笑道:“看来鸣弟却是挺关注你呀,不容易!他都在门外等了很长的时间,大概是在等你送送他吧!”

  疏桐头冷声道:“二殿下!”她的态度不算友好也不算充满敌意。

  “很诧异为什么我没有走对吗?”胤将手背在身后,绕过灌木,走向疏桐。

  突然,他捏住了疏桐的下巴,抬起了她的头。

  疏桐嫌恶地退后一步,道:“二殿下请自重!”

  胤傲然道:“对你这种女人我才没有兴趣!既不娇媚,也不干净!”

  疏桐顿时脸色苍白。

  胤打量了她的神情道:“看来外面传闻是真的,你都没有反驳!真是勇敢!”

  “你特意折回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些?”疏桐压抑着心中的痛楚平静道。

  “我怕这次走了以后没时间劝你!东风皇朝的王子历来不能娶不干净的女子!四弟明白!我希望你也能明白,那样对他对你都能将伤害减到最低!当然我不会因为你而看轻他,相反,你的存在使他更接近人。”

  胤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补充道:“对了,女人太聪明可不讨喜!”

  言罢,胤扬长而去。

  “疏姐姐,我替你教训这个王八蛋!”一声清脆的声音破空而出,分外尖锐。

  她足尖点叶,轻身飞起,如鱼跃龙门,一双玉手飞散出数百支毒针,胤敏捷地挥手举扇,一个苍龙摆尾,尽数接了去,反弹回来。

  密罗躲避不及,中了数针痛吟一声跌落在地,她怒斥道:“你这个王八蛋,不守信用,卑鄙无耻!我恨不得毒死你!毒死你!”

  疏桐一听,大感不妙,若是被胤发现曼陀罗王没有死,他定会冤枉鸣会对他有异心!而且密罗也活不成!

  还没等密罗说完,疏桐便急中生智上前打了密罗一巴掌,斥责道:“大胆!你可知道他是谁?他是二皇子!若是伤了他,你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

  密罗的眼泪猛地涌出来,愤恨地看着疏桐道:“连你也凶我!早知我便不管这个闲事!我恨你!”密罗伤心地跑了出去。

  胤目光犀利,道:“毒很高明,可是手法却不高明,像极了一个人!不知道她是谁?”

  “二殿下莫要见怪,密罗她老家在河西,生性鲁莽急躁,方才得罪了殿下,疏桐代她致歉!”

  胤撇了撇嘴角,盯看着密罗的身影,颇有深意地一个冷哼,让疏桐好一阵担心。

  胤迟疑了好一会才走,疏桐一个提着的心这才落下。

  疏桐便去看望密罗,密罗闭门不出,坚决不理睬她。疏桐只好私自闯了进去。

  密罗拿剑对着她怒道:“你们都是一伙的,我讨厌你!你出去!”

  疏桐反倒镇定地坐了下来,道:“密罗,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如果你听完后依然恨我,那你只管将巴掌往我脸上抽,我绝不还手!”

  疏桐的脖子在密罗的剑下,她从容道:“从前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她爱上了一个她不该爱的人,并且为了这个人家破人亡,最终几乎被她最爱的男人杀死,然而她侥幸活了下来。你猜她接下来会做什么呢?”

  “那她一定要找那个男人报仇了?”密罗答。

  “不!她没有报仇,这个女人只想问那个男人一句话。”

  “问他为什么不爱她了?”密罗天真地插嘴。

  “不,她当着他的面问他究竟有没有爱过她!”

  “她傻了,那个男人可能依然会杀她的!”密罗道。

  “不错!那个男人会杀她!他会在她还没说出话来的时候就杀死她!”

  “那后来呢?”

  “后来,很不幸,她在还没有见到那个男人之前,先见到了那个男人的手下,那个男人几乎认出她来!”

  “那后来呢?”

  “后来另外一个女人救了她,那个女人将一盆滚烫的热汤装着不小心泼到了她的脸上,还诬陷她是个小贼!要将她送进官府的监牢!”

  密罗如释重负道:“幸好,没有被认出来!”

  疏桐笑道:“可是那个女子变得丑了,她一定十分恨那个将她的脸烫伤的女人!”

  “可是她救了她的性命呢!”密罗愤愤不平。

  疏桐调皮地看着密罗笑了笑道:“我的故事讲完了。”

  密罗搔搔脑袋咕哝着:“疏姐姐,你真坏,你居然将我比作那个女人了!”密罗将剑撤了去,喃喃道,“其实我就是那个笨女人,那个二殿下本是要杀我的!我却一时冲动忘记了在他眼中我本是一个早就已经死掉的人!”

  “那你可知道他为何要你死吗?”

  密罗摇摇头道:“大概是因为他想要那曼陀罗之吻,无人能解!可是他却没想到我还活着!而且我还研制出了新的方法!密罗拿出了点粉末道,“疏姐姐,你看这种粉末可以解百毒,只不过太少了,而我每次只能够炼制一点,等到集满半小瓶便能解你身上的毒了!”

  “好了,你别管我了,你的伤势?”疏桐解开了她身上的衣服,看那细小的针眼。

  密罗满不在乎道:“不碍事!毒已经解了,疏姐姐你帮我上药,我还想听那个故事的结局,告诉我好不好?”

  疏桐替她上着药,思索了片刻道:“后来那个丑姑娘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并且问出了一直以来想问的话!”

  密罗紧张道:“那个男人最终还是杀了她吗?”

  疏桐笑道:“没有,那个男人一开始没有认出她来,后来得知她的来意竟被她感动了,他没有杀她,还答应今后一直照顾她,同她相伴一生,忘却恩仇!”

  疏桐看着密罗满足的样子,也颇为欣慰,她编造了一个王子和公主的美满结局。她一直照看到密罗直到她熟睡。

  忽然她像发现了什么,急忙推门出去。

  月亮在云层中时隐时现,空气中似乎弥漫着血腥,令人一阵头晕目眩。

  远处一个青色的身影快步向疏桐飘来,见了她慌忙拽住她道:“疏妹妹,不好了!西华门那里激战,我方八千兵员对邱士高一万三兵员,他们厮杀万分辛苦,恳请静爷的十煞和武林好汉出楼相助!”

  “你为何不直接同他说去?三爷呢?”疏桐拉着小青远离了密罗的房间。

  小青扭捏道:“奴家……奴家害怕静爷嘛!几次都得罪过他,怎生拉得下脸来!疏妹妹,你去好不好!三爷从一开始就跟着去了。”

  “南口那里部署好了吗?”

  “已让寂四那小子去那里看护了!”

  “好!”疏桐带小青急忙赶去静的房间,却见静站在空荡荡的京华楼大堂内,看着门外,见疏桐赶来只是不慌不忙道:“桐儿,莫要慌张,他们已经去了!”

  静真是体察入微,总能事先将事情办妥,除了感谢,她还能说什么呢?

  不久,寂四扑了进来,满身鲜血,他一见疏桐便死拉着她的双腿道:“快快!范城的丁不一,费琅携人一千众从南口突袭,我方三百个兄弟都快挺不住了!”

  静从容道:“你且说清楚!按照常理,丁不一,费琅是不可能拥有兵员的!即便是家丁也决计不可能在迁徙后还能凑足一千人!”

  寂四道:“流民,都是流民,无家可归之人,丁不一,费琅以银钱诱使他们前来,异常凶猛!”

  静道:“流民不难对付,只需杀几人吓唬他们一下便可让他们退却!”

  “静爷说得极是!寂四,你且别慌!”疏桐突然灵机一动,“我们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可将上次皇上赏赐的那银拿去丢给那些流民,扰乱他们,然后再怂恿他们杀了丁不一,费琅,也算是用皇上的钱财替他除了逆臣贼子!”疏桐的声音在沉寂中显得格外清晰有力。

  西华门巷战可谓异常惨烈,敌我两万人马,杀得乌烟瘴气,血肉横飞,街角、壁上,随处可见发黑的血渍和新鲜的断肢。

  每个人杀得异常疲惫,身上染满了鲜红,他们回来了,站成几排回来了,南口的状况反倒是越杀越远,直杀入了范城,银子的力量不容小觑。

  疏桐只见三爷搀扶着胤回来,唯独不见鸣,便上去询问道:“三爷,鸣呢?他怎么没有同你一道回来?” 三爷粗声道:“你一个女人瞎搅和什么,没见到人伤得重吗?快请大夫!真是多事!”

  疏桐心中怒气横生,她拽住了三爷的臂膀逼问道:“我问你鸣在哪里?你说!”疏桐几乎是吼叫了起来。

  三爷一时也被疏桐的气势和震住了,随后恼怒地推开了她,怒道:“妇道人家只会添乱!滚!”他拿剑指着疏桐道,“再来纠缠本王一剑杀了你!”

  “住手!”静捏住了三爷的剑锋,只稍一用力,三爷的剑便会折成三断,静看着三爷道,“看在静某薄面,莫要再生什么事端!”

  三爷横眉怒对道:“静觞魂,你竟然为一个女人同我作对!本王看不下去了!”

  三爷一个踉跄,静夺剑在手正色道:“丁不一,费琅率千余流民在南口突袭,若不是这个女人替你们想办法扛着,你还能有命回来吗?”

  静将剑丢还给三爷,放着他在那里回味。

  静重重捏住疏桐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拉起,道:“走!我带你去找鸣!”

  疏桐看着静,感受着他手上的力道,千言万语难以言表,只是回握着静的手,紧紧的。

  静看着她的眼睛,赤诚如火,他不后悔带着她去找鸣。他始终相信,如果没有回来的是他,她一样也会去找。鸣也同样会带着她去找。

  大街上空空荡荡满是死尸,每见到一具,疏桐便会胆战心惊一次,鸣的伤势还未痊愈,他还能战杀那么多人吗?

  一天一夜的激战,疏桐仔仔细细找遍了每个角落,也没有什么收获,既担心又安心,静只是默默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左转右转,提心吊胆,时而提醒她哪条道上找过了莫要重复找寻。

  静很镇定地抬头向上方寻找,最终,他的视线停在一处不动了,随后等疏桐转身的时候,静不见了,她一人立在尸体纵横的街道上,再加上天色暗了下来,冷风吹动,心中不免害怕,她抱紧了双臂,还是不死心。

  直到后面跟随良久的那个人实在忍不住,一搭她的肩膀,戏谑道:“怎么,没找到尸体很失望是不?”

  他明显地感觉到了她被吓了一跳,因为她浑身战栗了一下。

  她回头见是鸣,眼中的惊喜被他散慢的样子给浇熄了。因为他那副样子实在让她欣喜不起来,连衣裳都没破一片,血迹也没有,丝毫没有战斗的疲倦,而他现在才出现在她面前,还用那样揶揄的语调说话,倒惹得她一肚子火。

  疏桐没好气道:“静呢?”

  鸣一仰头示意疏桐向屋顶看!

  静支着把剑在屋顶看状况?

  鸣道:“扶我一把,我很累!静他代我放哨片刻!”

  疏桐打量着他,怎么看都不像是很累,也只得搀着他,确实是重!看来要杀人不沾血确实是要消耗许多内力。

  鸣轻道:“邱士高同韩斌已死,首级已经送往宫中,宫外的兵员已不成气候!”

  “那还要攻打皇宫吗?”疏桐感到手上温湿,低头一看,是触目的鲜血。

  鸣出手阻止她说话,道:“没事,皮外伤!”

  “不出明日他们自会出来找我们!”鸣说完这句便没有再出声,他将他所有的力量都支在了疏桐肩上。

  忽然,鸣停住了脚步,不走了。他看着前方。

  夜幕中,一个人扛着长刀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立在那里仿佛一棵苍松,偶有落叶随风卷过,碰触了刀刃便裂为碎屑。

  疏桐不自觉挡在了鸣的跟前道:“落叶松,你想乘人之危不成?”

  落叶松扯了嘴角,声音冷漠而又傲慢:“不,我是来帮他的!女娃,让到一边去!”

  “你休想害他!”疏桐紧紧扶着鸣。

  落叶松长刀一挥,便到了疏桐的脖子根上,道:“走开!别妨碍我为他治伤!”

  他走进了些,一把夺过鸣,将长刀丢给疏桐道:“看好我的刀!”

  疏桐抱着长刀连连退却好几步才站稳,活像那长刀上站着个人一般,沉重无比。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落叶松收功,对鸣道:“我不会乘人之危!今天帮你是想让你早日康复!”

  鸣忍着痛笑道:“看来你要失望了!我从来不欠任何人!”

  言罢,当着落叶松的面,便将方才落叶松为他输送的真气尽数散去。

  落叶松微红的脸变得铁青,他道:“好!我喜欢你的傲气!不过我不会放弃和你决斗的!”

  “同样,我也不会放弃拒绝你的!”鸣松了松表情,似笑非笑。

  “你莫非是技不如人,怕了我?”

  “激将这套对我不管用!”

  落叶松抽动着双颊,道:“你一定会跟我决斗的!”

  “你太自信!”

  “我落叶松说出的话从来不收回!”

  “那好,我等着!”鸣一手压着胸口,一手半支在地上,神情自若,谈话游刃有余。

  落叶松气呼呼地转身,竟然连刀也忘记。

  疏桐赶忙道:“喂!你的刀!”

  落叶松接过刀,颇具深意地打量了疏桐一眼。

  鸣道:“你给萧然带一句话,我就是蓝婷的儿子,明日她定会来会我!”

  “你凭什么那么肯定她会来?”

  “她,别无选择!”鸣看着落叶松嘴角挂着一丝笑。

  “别无选择?”落叶松重复了这句话一次,刷刷几声将刀往肩上一扛道,“好一个别无选择!”

  他突然仰天长笑了三声,似是十分愉快的样子,大踏步飞跑而去。

  疏桐扶起鸣,心跳得很快,明日约战萧然,他凭什么这么肯定?若是等萧然胁迫东风浩,让东风裂继位,那么他们便可以先发制人,调动大队人马了,那样鸣不是输得一败涂地?

  鸣见她神志恍惚,便道:“怎么?你也在怀疑我的话?”

  “嗯?不是……”

  “你的眼睛出卖了你!”

  “……”疏桐额头冒出一些汗来。

  鸣轻轻笑了起来,触动了伤势,咳出了鲜血。

  京华楼高高的台阶已在眼前。

  疏桐喘了口气,扶着鸣涉阶而上,小青前来帮助,却神色怪异,仿佛楼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一见面便冲着他们两个道:“一心挟持了潋滟小姐!就在大堂内!”

  鸣疲倦地抬起一臂道:“上去会会她!”

  小青一捏鸣的手腕,惊道:“糟糕!功力虚脱!性命之忧!静爷此刻不在,怕是没人制得住她!”

  疏桐道:“静在天阁楼的屋顶,你去让他回来,你替他望风!”

  “好!”小青匆忙领命而去。

  大堂内,对峙惊心动魄。

  疏桐搀着鸣,见大堂内血流成河,数十具尸体横躺在地。

  一心见到鸣,眼中仇恨的光芒更胜!

  她狰狞着面庞,揪着潋滟,用剑指着她的脖子,对着鸣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用东风胤的命来换你亲妹妹的命!二是用疏桐的命来换她的命!”

  一心笑得咬牙切齿,她看着鸣却用手狠狠指着胤,再用眼光狠狠地扫过疏桐的脸。

  疏桐只觉得脖子如卡壳般的难受,仿佛有一种无形的绳索骤然勒紧。

  潋滟没有哭,一如她曾经亲眼看着她哥哥在她面前杀死了人一般镇定,一个小姑娘很镇定地看着她的哥哥,没有任何恐惧。

  鸣无力地靠在疏桐的身上,一个是他哥哥,一个是他亲妹妹,一个是他的女人,可是却要他去抉择让谁死。

  他手中没有剑,却杀气腾腾。

  潋滟的手被一心制住了,她无法用手势表达出自己的意思,这个小丫头抬起头看着一心,朝她轻蔑地一笑,毅然将脖子抹到了剑上。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潋滟倒在地上,还没有死透,她沾着自己脖子上流出的鲜血写了几个字,她的袖子中掉出了一张纸。

  鸣颤抖着闭上了双眼,双指间猛地射出一道剑气。

  疏桐被震开!

  在所有人恍惚的刹那间,那剑气穿透了一心的心脏。

  一心难以置信地倒了下去,道:“你骗了我,原来你还有功力!可恶!”

  一心死的时候,脸上痛苦地扭曲着,她过了很久才死去。

  她的笑容深深刻在疏桐脑海中,垂死的笑容,憎恨的笑容,胜利的笑容!

  静赶到竟然见到这一幕,他立在原地片刻,见了鸣,便将他身子扶正,封住了他的气穴,责怪道:“怎能如此冒失,这样强行打开气穴,无疑拿自己性命在赌!”

  他看了眼潋滟,便不做声了。

  疏桐跪坐在潋滟的身边,地上赫然写着:哥哥保重!

  她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疏桐颤抖着拈起血泊中的那张纸,上面是她写给她的太平洋,潋滟还在上面画上了她想象中的大海,和活蹦乱跳的鳕鱼。

  疏桐将纸紧紧地蒙在脸上,掩盖住她夺眶而出的泪水。

  大堂内一阵静默,只有大家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鸣面无表情,他慢慢道:“你们谁也别碰她,我要亲自为她下葬!”

  他调息了片刻,起身蹒跚着抱起潋滟,突然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静正想要去搀扶他,却被密罗打了手,道:“别碰他!他中了鬼水毒,无色无味,那个恶毒女人在潋滟的衣服上放了毒!不过你们别担心,这种毒难不倒我!”

  胤脸色一变,世上能如此敏锐察觉到毒的人为数不多,而能马上报毒名马上解毒的人更少!

  胤细细打量着密罗,那举止似曾相识。

  蓝苑冷冷清清,几片残叶在草地上打着转,起风了。

  潋滟的骨灰被摆放在她母亲的身边,鸣看着这一大一小的灵位,独自在那里待了许久,一身的黑衣让他看起来更为肃穆,更为寂落。潋滟在死后终于可以用回她的真名了,东风晴雪!

  母亲没有了,妹妹也没有了,他还剩下什么?除了未了的心愿他还剩下些什么?

  他看着自己的手,白净却染满了鲜血,他不爱说话,但是可以牵着妹妹的小手,他不觉得孤单,因为潋滟的眼神便如他自己的眼神,他们时常走在一起,面对杀戮,面对一切困难。如今却独剩下他!

  他从来没有给过她什么,他唯一可以做到的便是同她在一起。

  潋滟也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她一直在做的也就是和哥哥在一起。心照不宣,理所当然。

  如今潋滟在他面前狠狠自尽,没有惧色,没有哭,没有求饶,甚至没有给哥哥救她的机会,她死了!独自一个人!

  鸣侧着脑袋,他微眯了会双眼,仿佛在倾听什么。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他的眼睛镀上了另一种令人更为恐惧的深邃。

  疏桐静静走近他,此刻也只有她才能那样肆无忌惮地走近他!她扳开鸣僵硬的手指,将自己的手放了进去,紧紧和他握在一起。

  鸣迷惑地看着她,他道:“我还有谁?”

  “你还有很多人,小青,影子,静!”

  “为什么不把你自己算在内?”

  “因为对于这场纷争来说,我似乎是你们的包袱!”

  “你第一次说这么没有自信的话!”

  “我一直以来都这样觉得,只是一直以来一直不敢去面对!我觉得自己在这个年代也一定是一个有用处的人,我一直在证明自己,可是结果呢?我不会武功,不懂算计,自以为是!”疏桐胸口起伏,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

  她道:“在皇冢,若不是因为要护着我,太奶奶也不会死!若不是因为我,静水山庄也不会蒙羞!若不是因为我,京华楼也不会同黄天有那样的过节!若不是我自作主张留下心然,她不会死,一心就不会这样怨恨你,潋滟也就不会死!若不是因为我,顾清他不会死,你同静也不会受伤……”

  疏桐的脑袋很乱,竹翁和算命先生的话一直困扰着她:你若不死,对你最好的两个男人中必会有一个为你而死!这样物才会平衡!

  “够了!”鸣一声喝断,他第一次说话那么快速。

  沉默了许久,鸣才懒洋洋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你不存在,这些事情照样会发生!而别人未必能做到你那样果断、谨慎!就是因为你不会武功,你唯一的筹码便是智慧!缜密的思考!”

  “不错!在江湖,一个不懂武的人能做到你那样的程度,勇气、智慧都是令人钦佩的,你对自己太过苛责!”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蓝苑,他看到了晴雪的灵位,而蓝婷的灵位恰恰被鸣给挡着了。

  疏桐心里闹腾着,原来他们都没有将她视为包袱,不觉热泪盈眶。她不知道怎样面对他们两个人。

  “我现在已无大碍。谢谢你替我输真气!不过呢,有些东西即使你再努力都强求不来,譬如说感情!”鸣注视着静道。

  “不客气!”静笑答,“就如你所说,有些事情即便是你使用强权也是无法阻拦的!”

  疏桐听着他们的话怪怪的,好似都话中有话的样子。

  疏桐看着鸣离开,只觉得一阵目眩,本以为是给气的,可却恶心起来,她慌忙推开迎头上来的静,靠着亭柱边直呕吐,胸口闷得她浑身无力。

  一个不稳,她栽下台阶,好在亭子台阶只有四级不算高。

  静吓出一身冷汗,他扶起疏桐,见她手捂腹部,面色惨白,病情颇觉严重,他将疏桐带回她的房间,心急如焚。

  此刻城中百姓都已经逃出城去,如果要请大夫势必要出城去,可是他又怎能放心离开呢?绿痕又是死脑筋,静想到了密罗。

  他安顿好疏桐,赶去密罗的房间,他敲了敲密罗的房门,没人应,便轻轻推门进去,床上无人,被子还好好地叠着,静纳闷,这丫头又跑去哪里了?便退了出去,赶去炼药地方,却也不在,少量白色的粉末烘干了还未装入罐中。炉子冒着袅袅的白气,显然刚刚人还在这里!

  静又急急去别处找她,后脚刚踩出门槛,房梁上滴答落下一大颗黏稠的液体,落在炉灰上,灰翻滚着同那液体凝成了一颗攒动的珠儿。

  静又折了回来,推门,眼中失望难掩,便将炉火熄灭了,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嗒”的一声落下来,却被掩门的咯吱声给淹没了!月光透进窗户照在一滴鲜红上。

  静敲响了阿珠的房门,阿珠略显惊讶,道:“庄主……”

  “嘘!”静拉起阿珠就走。

  静偷偷拉着阿珠进了疏桐的房间。

  阿珠看着疏桐颇觉为难,但看着静焦急的神情只好勉为其难地替疏桐把了把脉,还一再强调道:“记住,我只把脉,不负责看病!”

  阿珠捏着疏桐的手腕片刻,脸上满是惊喜,道:“我当是什么呢,如此一来我医治她也是理所当然了!”

  阿珠笑着拿出大药箱子,开始精心挑选起草药来,边道:“幸好遇到我阿珠,否则那孩子就保不住了!还没见过跌了一跤还安然无恙的!”

  疏桐和静面面相觑。

  静急切道:“阿珠,桐儿到底是怎么了?”

  阿珠格格笑起来,“要当爹了,还那样傻!静家有后了!”

  静大惊,他看着疏桐,难以置信,他很激动?不!是愤怒!

  她怎么可能有了别人的孩子?不可能!

  静退后了几步,他看着疏桐,又看着阿珠,多么希望是诊错了。

  可是阿珠确信无疑!

  疏桐看着静,颇觉尴尬,她一时间不知道将手放在哪里才好,本是应该欣喜的,可是在此刻,在静的面前,她觉得分外惭愧,也分外丢脸。

  疏桐紧张地按着腹部,结巴地对阿珠道:“阿珠,不是的!”

  阿珠笑道:“什么不是?难道我还会诊错不成?莫非你说那不是静爷的孩子?”阿珠的脸色难看起来,她盯着疏桐,停止了草药的筛选,疑惑地打量着她!

  静的胸口激烈地起伏着,他深深吸了口气走到疏桐身边坐好,握着她的小手道:“桐儿,我们有孩子了!应该高兴才对!你一定是太高兴是不是?”静轻轻抚着她的脸颊,将她揉入怀中,在她耳根轻轻道:“想要保住孩子,就别戳穿!”

  疏桐的泪止不住落了下来,她猛地抱住静嚎啕大哭起来,她从来也没有哭得那样凶猛过。

  阿珠实在看不下去,塞起耳朵,出门熬药去了,“真没见过有喜还哭得惊天动地的人!”

  静轻轻推开疏桐,起身站了起来,语气依然淳厚,只是有一点冷意,他道:“孩子是谁的?”

  疏桐低着头,仿佛做错了事情的小孩,道:“是……鸣的!”她的声音越说越轻。

  静怒道:“是他逼你的吗?”

  “不是!”疏桐此刻觉得自己是在受审。

  “是你自愿的?”静的语气更加寒冷,疏桐从来没有见过他发怒的样子,而今她却不敢看他的眼睛。他一定非常恨她了。

  “我……他为了救我!”疏桐闭上了眼睛,她知道静根本就不会相信这个理由。

  果然,静愤怒地甩门而去。

  她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她没有说谎,她说的都是真的。

  可是她再也没有脸面见静,她害怕从静眼中看到鄙视,他没有因为她被强暴而瞧不起她,他尊重她,爱护她,还一门心思想娶她,可是如今,他一再呵护的女人却有了别人的孩子,这叫他怎么抬得起头来,他一定认为她是一个下贱的女人,人尽可夫!

  疏桐从来没有像现在那样自卑过,她的自尊都在静甩门而去的刹那崩溃。

  疏桐的眼睛睁得很大,她看着一个方向,没有目标,突然她笑了起来,如此一来,让静死心了倒也是件好事。

  许久,门开了,她身体一僵,笑容一僵。

  静端着药站在那里,面色憔悴,他若无其事地走进来,若无其事地叫她:“桐儿,喝药了!”

  他站在她的面前,他的手中捧着药,他关切地看着她,仿佛在哄她喝药。

  疏桐看着他的表情,恨不得杀了自己,他……为什么他还要这样忍气吞声地对她好?但是静没有来搀扶她,只是看着她爬起来,疏桐颤抖地去接药。

  静却将药拿了开去,他问道:“你想要保住这个孩子?你确定?”

  疏桐没有料到静会这样问她,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现在她必须得想,孩子就是一个抉择,在静和鸣之间的抉择!她迷惑地看着静,反问道:“你觉得我应该留下它吗?”

  静一时沉默。

  疏桐反怒:“为什么非要逼着我作决定?为什么你们都那样讨厌?为什么你们都要对我好?好不容易有一个自作主张的人替我做了决定,为什么又要让我动摇?”疏桐近乎声嘶力竭。

  静慌忙放下药,将疏桐按入怀中,以防她太激动,静道:“对不起,如果我做错什么了,你尽管冲着我来,千万别伤害自己,好吗?”

  “我要喝药!把药拿来!”疏桐擦了眼泪,恢复了镇定。

  她接过药,咕咚咕咚喝了精光,一抹嘴,将碗递还给静。

  静木讷地拿着碗,离开。

  出了屋子,他将碗狠狠砸碎了!

  他独自坐在湖边,他的脑袋中有片刻的混乱。他却是失态了,他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她呢?她根本就属于她自己,没有人能够掌握她。他将自己的面庞埋在手掌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静看着碧水出神,人人只道柔情如水,清透缠绵,斩不断,理还乱,却不道再宽广的水塘也终有承载不了的水。他捂着心口,却不知道此刻为谁而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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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京华》 作者:花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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